Marionette
小野菊/文
--Prelude-
贯穿手腕的钢丝，拉着男子的双手机械地在潮湿的空气中舞动着。
他跪在从自己的手腕流出来的粘稠血液里。
脸上是渗人的怪异表情。
一曲诡异的《Marionette》凭空响起，忽远忽近地在黑房子里回荡。
集结了空气里所有的每一个分子，在他的耳边缠绕。
他反常地咧嘴一笑，突然发了狂似地挥舞起双手。
他只是呵呵地笑着，突然收回所有散涣的目光，狠狠地盯着自己对面角落里的提线木偶。
现在的自己和它完全一样。
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用力将全身向前一倒。
脖子上的钢丝，轻易地穿过了他的脖子。
血在一瞬间喷满了整个房间。
整个屋子静了下来。
不，细细听。
好像还有一阵很轻的声音。
有点像木头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声音。
“咯咯咯……”
[第一乐章]
“喂！”
“啊——”
尤佳突然从我身后冲出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在看什么？”她见我似乎吓得不轻，识相地转移话题，她半垂着眼皮，用下巴点了点我手上的文件夹。
“这本？是文学社长借我的，好像是他自己写的恐怖小说。”
“嗳？文学社长，是中文系的那个白云峰吗？”尤佳的脸立即阴沉了下来。
“对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我有点反感她的一惊一乍，因为我本来已经被小说里面的情节唬得不轻。
“你真的没听说吗？”她假装神秘地走近我，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道，“他，死了。”
“啊？”我条件反射地跳开两步远。
“喂，你别这么out可以吗？这个消息在今天早上就传遍学校了！”她用一种鄙视的眼光打量着我。
“他，死了？你开玩笑的吧？他昨天下午才把小说借给我……”
我依然惊讶地伫在原地，因为我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哎哟，你干嘛这么害怕？那部小说说不定还没有发表出去，你还可以乘机捞一笔呢！”
“喂，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快说一下他是怎么死的？”
“哼～他啊，被发现在自己的房间里，自杀了。事情好像是发生在今天凌晨，他邻居晨运回来经过他家门，发现门下有血渗出来，顿时吓住了，立刻报了警，警察来后撞开了门，就发现白云峰惨死在里面，听说他妈还当场昏死过去了。”
我张大嘴站在尤佳面前，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尤佳不以为然，撇撇嘴又凑过来打起了我手上拿着的小说的主意：“他写的是什么小说啊，借我看一看。”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伸手就夺过了我拿着的文件夹。
“喂，你搞什么啊——”她用力夺过文件夹时，文件夹的边角在我手背上划出一条白痕，大脑立即感受到了痛感。
“啊——”她翻了几页，突然面色凝重地扔开手上的文件夹，脸上是抓到老鼠一般的嫌恶表情。
“你干嘛摔他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你就不怕他来找你？”我咂咂嘴，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夹，并用手拍去上面的灰尘。
“去你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小说啊——”她面如土色的看着我。
“白云峰自己写的小说啊。”
“你知道白云峰最后的样子是怎么样的吗？”
尤佳紧皱着眉头，下唇不住地颤抖，就像看见了恐怖的东西一样。
“什么样子的？”
我看见了她的反应，觉得不妥。
“提线木偶，Marionette ! ”
尤佳接近疯狂地大声说道。
她的反应以及我的第六感让我自觉地看了手上的小说封面一眼。
黑色的胶面上面用白色的英语花体写着：Marionette.
透明的文件夹，从我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它的周边随既扬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摘自白云峰的《Marionette》][/p]
……
白令今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上面没有邮寄地址，也没有邮票。
看来是有人刻意地把它塞进自己家门缝的。
自己已经是第二次收到匿名信了。
第一次收到匿名信，好像是上个星期的同一时间吧。
说来也巧了，怎么会如此准时呢？
记得上一次，是一张光碟吧。
600MB的空白CD只装了一首1分13秒的mp3。
是滨崎步《GUILTY》专辑里《Marionette》的前奏。
那诡异的曲调真的让他受不了，让他听的头皮发麻。
不过，这一次又是什么呢？
他在抽屉里找到了剪刀，利索地剪开了信封封口，一圈细细的钢丝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双眉紧锁地弓下身去捡起地上的钢丝，并把它拉直开来。
由于拉的很快，一个不小心手指就被割出了血。
白令狠狠地咒骂那个变态的匿名者，他放开钢丝，想去寻找止血贴。
钢丝就在他放手的一瞬间，又卷了回去。
那是条一米来长的钢丝。
白令刚包扎好手指，他的女友佳佳就打电话来了。
手机的屏幕，诡异地跳跃着蓝色的光。
[第二乐章]
白云峰怎么会突然死掉？为什么他把自己仍未完成的作品借给陌生的我？难道内里另有玄机？
难道，里面写有他突然死亡的原因？尤佳说的‘提线木偶式’的死相，究竟是如何？
一摸一样？一摸一样的死相？难道是他写小说写得走火入魔自杀了？还是说，这本小说就是他生活的真实写照？
一切都无从查起。可是，那本《Marionette》应该如何处理？是把这不祥的东西扔掉，还是留下查个究竟？或是，发表他的尚未完成的作品？
我翘了今天下午的儒学课，如今正躺在宿舍的床上。整个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尤佳和其他人都去上儒学课或者其他了。
整个脑子里全都塞满了关于白云峰自杀的事情，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似乎脑壳里面的脑浆早已变成一堆烂泥，堵塞着我的思想。
因为一切都太突然了，他为什么要死？而且是那种形式的自杀……
微微把头侧向右边，那个封面上写着《Marionette》的文件夹正静静地躺在枕头旁边。
我倏地从床上坐起来，一个想法涌上脑门。
尤佳提到的那个‘提线木偶式’的死法，如果真的像小说里面写的那样，白云峰真的能够承受这么巨大的痛苦吗？
为什么警方这么肯定是自杀，而不是其他情况呢？
为什么白云峰偏偏要把小说借给我呢？
不会是因为，我叫轩辕荼吧？
和报纸上的那个名侦探的名字，一摸一样。
应该不是这么肤浅的原因，起码我根本不懂得什么推理，而且我在大学里面学的是文学，根本不可能与‘侦探’或‘推理’扯上关系，名字只是巧合罢了。
摇摇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视线又重新落回枕边的小说上，我伸出右手，颤抖着拿起了小说，顺着书签，翻开了早上看到的地方。
[摘自白云峰的《Marionette》][/p]
……
佳佳在电话里说，我们俩真的不合适。
她提出了分手，我的心顿时冷到了冰点，我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我只感到浑身乏力，眼皮莫名的沉重。
就在我的双眼快要闭上的一瞬间，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白影。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脑‘嗡’地一声响。
定睛一看，是门底下。
那封信，那封信……
一天之内，竟然来了两封。
我像着了魔般朝大门走去，躬下身，用右手捡起了信。
信封传来一阵袭人的寒意，如那血液停止流动的躯体般冰冷。
难道这封是地狱的来信？
我立刻打消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我再没有耐性用剪刀去剪开信封封口，只是很粗暴地撕开信封，谁知我用力过猛，把整个信封撕成两半。
信封里倒出一堆木屑。
这些淡黄的细屑就像雪花那样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棕红色的地毯上。
一阵莫名的恐惧感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现在的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喉咙。
无法呼吸！
[第三乐章]
意外地，文学社的副社长——晴天，她找到了我。
她先是对我微微一笑，然后就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上。
“听说……云峰他，把小说给了你？”她先开了口。
果然是冲着小说来的，这本小说还真的别有洞天。
“呃……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小心地看着她的双眼，想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一丝线索。
“那么……能否请你，把那本不属于你的小说，还给它原本的主人？”她突然严肃了起来。
“它原先的主人……不是白云峰吗？”我试探地问道。
“可是他已经死了。”
她的表情突然扭曲了起来，极其狰狞。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想既然社长死了，那么就由副社长继承他的衣钵？”
“轩辕果然是个明白人。所以，我不希望本社的东西流落到外人的手中。”
“你们这么紧张这本小说，难不成……里面有藏宝图？”
“哼～”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又突然把脸对向我，神秘地说道：“不是藏宝图，而是比藏宝图更有趣的东西。”
“比藏宝图更有趣的东西？”我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她邪魅一笑，突然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呵呵～是诅咒。”
我转过脸，一脸惊慌地看着她。
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但是，很可惜，那本小说我已经还给白云峰本人了。”
“别说谎了，你不可能这么快就看完那本小说。”
她有点恼羞成怒，有点歇斯底里。
“我是根本没有看。我为什么要去看一本来路不明的小说？而且，我对小说并不感兴趣。”
“你……”她涨红了脸站起来。
“如果你想要那本小说，就请你自己去跟你的社长要吧！”
我也站起来，留给她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便转身离去。
我的目的地是——宿舍。
[摘自白云峰的《Marionette》][/p]
“每个读这本书的人，都会有不同的结局。”
——献给每一个读者。
[第四乐章]
宿舍的门紧紧锁着，我掏出宿舍的钥匙。
正当我要拧开木门的时候。
我的余光扫到雕花玻璃窗上的一抹红影。
我停下了动作，走到窗下定睛一看。
一股凉气从我的脚底盘旋而上。
那抹并不明显的红影，是血。
我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又冲回了木门前，用力拧开了门锁。
我惊呆了。
尤佳正跪在我的床铺前，右手放在床单上，正压着那本《Marionette》。
而左手垂到了地上，在手腕处，手掌已经与手臂分开了，手掌正浸在她自己粘稠的血液中。
整齐地分开了。
血液里，还有一条已被血液染红的钢丝。
是钢丝！
木偶式的死法！是《Marionette》！
我无力地顺着门框坐了下去，双手极其颤抖地掏出手机，按下了110。
我的双腿已经无力支撑我的身体，我颓然地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一切。
竟流不出眼泪，或许是吓傻了。
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竟然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她的双眼，还未闭上！
[摘自白云峰的《Marionette》][/p]
来了，它来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
……
[第五乐章]
来了，它终于来了！
警察来了之后，问了许多事情。
但他们一无所获，我始终抱着肩膀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他们无法找到那本《Marionette》，在他们来之前，我已经把它藏在自己的风衣里，紧紧抱住。
他们见没有发现，就和宿舍的值班老师耳语了一下，别有深意地看了猫在角落里的我一眼便走了。
“同学，这里已经不可以逗留了，我已经帮你们安排了另一间宿舍，快起来吧！”
老师说着就来拉我。
“我可以自己走。”我甩开了他的手。
“那……快点来吧。这里要锁住了。”
老师转身先走了。
我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了尤佳最后留守的地方。
大步踏出了宿舍。
尤佳一定是看了《Marionette》才出事的。
是我害死了她，要不是我把小说放在床头的话，她也不会去看，也不会……
但是，她是怎么弄来钢丝的？难道是小说附赠的？
不，不可能！
我已经对着这本小说这么久了，根本没有发现有这种东西。
太诡异了！
我必须找到他们自杀的原因……不，应该是死因！
绝对不是什么‘诅咒’之类的无稽之谈！
现在，所有的死者留下的线索就只有这本小说。
只有它了！
我躲在被窝里，左手拿着手电，右手开始翻页。
我干脆翻到了小说的结尾。
也就是今天尤佳用右手压着的地方。
在昏黄的光线之下，我竟然发现，原本沾有血渍的纸上，现在竟然如新的一般！
不仅这样，就连今天早上的文字也改变了。
尤佳看的那部分，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一阵冷风吹进了被窝，我警惕地抬头一看。
是它，是它！
那张脸，是那张脸，我看到了！
[摘自轩辕荼的《Marionette》][/p]
信箱里无端多出了一封信，没有寄信人，没有邮票，只有收信人！
我撕开信封，从里面掉出一条钢丝。
我吓得往后退后了几步。
提线木偶……. Marionette……
中文和英文占据了我的脑袋。
……
我感到，我的末日来临了。
因为，它来迎接我了。
我知道，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咯咯咯……”
听……它真的来了……
故事不可能完的，还会有许许多多的结局。
不是吗？
呵呵——
[第六乐章]
是的，是那张脸。
一张木偶的脸。
现在的它，正坐在我的床头，手脚都被钢丝吊在上铺的护栏上。
它笑了，对我阴森森地笑了。
变了，它变了！
是白云峰的脸！不，又变成尤佳的！不，是木偶的脸！
它在暗示什么？
不，我不想死！
我根本没有犯错，为什么我要接受惩罚？
诅咒，对了！一定是诅咒！
该死的诅咒！
信了，我信了。
一翻开这本书的人，都会遭到诅咒！
‘每个读者本书的人，都会有不同的结果！’
一定是的，那么，它的意思就是……
[曲终]
“喂，你知道吗？昨天503宿舍有个叫轩辕荼的自杀了！”
“有啊！听说死相很恐怖呢！”
“她到死前一秒钟还在写小说，听说她最后的样子，和她小说里面的自己最后的结局一样。”
“真是疯子一个！”
“她拼命写稿，好像说是为了博取文学社社长白云峰的欢心。”
“哟～她怎么够人家尤佳拼？”
“对啊～你看人家一对在那里，多甜蜜啊～”
“就是咯——”
上课铃声响起。
“尤佳，快上去吧～别伤心了。”
“云峰，小荼她怎么这么傻啊？”尤佳说完没有看白云峰而是别过脸，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一抹笑容。是属于胜者的笑容。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偷偷钻研的心理学竟然能杀死一个人，不过也怪轩辕荼自己心灵脆弱，只是给予了些许心理暗示就走上了绝路。
谁让她对白云峰起了歹心。
“唉——”
叫白云峰男生长叹了一口气，又把脸扬起来，看着蔚蓝的天空。
“或许，这就是命吧——”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但话很快就湮没在风中。
风声里，好像还隐约夹杂着那首《Marionette》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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