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阅：
【楔子】
塬来，这世上是真有鬼的。
方乐其觉得对梁彦非常的抱歉，认识梁彦这么久以来，他还一直坚持梁彦是做心理治疗的。
他愣愣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那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吧。
梁彦哭了，而学长看起来很惊慌。
他心里却异常平静，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安慰他们，但是做为一个鬼，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或者又该怎么做呢？
他已经是鬼了。
有鬼……就应该有神吧。
虽然自己一直是无神论者，但也跟奶奶烧香，跟爸妈上教堂。
仔细想想，自己陪爸妈上教堂还是多过陪奶奶去拜拜。
既然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表示自己随时来得及拥有信仰吧？
那……就祈祷吧。
方乐其在心里暗自跟佛祖说了声道歉，十指交扣的低头开始默祷。
万能的主呀……
「方乐其你给我住口！不准祈祷也不准唸佛号────！」
……都死了学长还要骂我……
方乐其一脸委屈的望向气急败坏的高亦杰，看了他脸上的神情后，心里又觉得有点抱歉。
高亦杰一向很可靠很冷静，除了梁彦以外大概什么都不在乎的个性，但是现在却是这么焦急的模样，方乐其突然发现，其实高亦杰也算是很关心他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开心，他的家庭、人生一直顺利平和美满，回台湾这短短的时间里，虽然开始时也有点茫然，但能有梁彦这个朋友，又能让学长关心，玉眉也结婚了，往后跟明苓就是一家人会很快乐的，只可惜没办法再跟李维伦一起聊天打球，这么一想他此生也无憾了……
方乐其笑着，觉得週围慢慢的亮起来，自己好像轻飘飘的就要飞起来……
「方乐其────────！你这个白痴！给我回来！」
听见高亦杰破口大骂，方乐其回头一看他已经离地大概叁十公分，但高亦杰瞪着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于是他慢慢的又飘了回来……
「你给我站好！不准祈祷！不准思考！最好什么都不要想！」高亦杰一手还抱着梁彦，恶狠狠的开口。
梁彦到现在才有了反应，他伸手扯了下高亦杰的手臂，开口的声音有些哽咽，「……让他走吧……去他该去的地方……」
「他哪里都不该去，他阳寿未尽。」高亦杰回头望着梁彦，伸手握住他的手，「你振作一点，我不会让他死的。」
梁彦掀了掀唇，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看不见，一片漆黑的世界让他感到从未有的无助和恐惧，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是，还能做什么？
「姜婷。」高亦杰只是更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抬起头来看向一直在站在旁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望着方乐其的姜婷。
也许是方乐其太过天兵，她已经迅速从她的礼堂里死了人的惊慌中回復，塬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恢復了塬来的血色，听见高亦杰的叫唤，她侧头去望着他。
「我从来没有求过妳。」高亦杰很认真的望着她。「帮帮我。」
姜婷挑起了眉，勾起了笑，「人死都死了，我能帮什么？」
「我要妳的元丹。」高亦杰直视着她。
姜婷笑了起来，伸手拨拨她柔顺的长髮，「你开玩笑吧，我的元丹给了这天兵小鬼，我要怎么活呀？」
「妳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我只要妳成人后修练的那一颗，要不了妳的命，也损不了妳几年道行。」高亦杰冷静的开口。
姜婷望着高亦杰半晌，双手环在胸口前，淡淡地笑着，「没了那颗元丹，我要重修为人得再等八十年呢。」
「对妳来说八十年算什么，妳修人身的理由我们都清楚，那理由不在了，妳能不能化为人都没有义意了不是？」也许是不想在姜婷面前太弱势，高亦杰拉着梁彦站了起来。
姜婷倒也没有不悦的神情，也没有被说破的尴尬，只侧着头像是在观察些什么的望着梁彦，然后又望向方乐其，思考了半分多鐘才回答，「好，元丹给你，不过……你知道我要什么的。」
高亦杰只是握紧梁彦的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给妳，妳明天就可以来拿。」
姜婷看起来有些开心，漾出个柔媚的笑，玩笑似的开口，「不用上个香问问你叔叔吗？」
「少拿我叔叔说嘴，小心保不了妳的人魂。」高亦杰板起了脸，「那个家现在我作主，我想给什么就给什么。」
「既然你高少爷这么说了，我就做个赔本生意好了。」姜婷笑得很开心，转身走向方乐其的身体。
「小亦……」梁彦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的开口，「你要给她什么……？」
「是爸的东西，你别管，没事的。」高亦杰低声在他耳边开口，伸手拍拍他的背。
梁彦心里充满了不安，只紧紧的反握着高亦杰的手，只要能救得了方乐其，就算是拿自己的命换也值得，但现在被迫交换的却是高亦杰，梁彦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乐其看着姜婷走向他的身体，那样安静的躺在地上，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学长……其实我这一生没有遗憾了，让我走吧，如果梁彦的眼睛不会好了，可以把我的眼睛给他，没关係的，你不用拿珍贵的物品交换……』方乐其还没说完，高亦杰侧头狠狠的的瞪了他一眼。
方乐其没见过高亦杰这么兇狠的模样，吓得他缩了缩的煺后了好几步。
「你懂什么叫没有遗憾！」高亦杰恶狠狠的吼了回去，「你没有遇过挫折，你没有受过伤，你没有失去过，你连爱过人都没有，你懂什么叫没有遗憾，你连遗憾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这一吼，像是把方乐其的神智给吼回来了。
方乐其愣了好一阵子，他确实这辈子过得一帆风顺，当然不是没有烦恼的事，他跟父母有些客气的距离永远是他最担心的，但他也知道生活中从来没有什么事是能真的让他痛苦，或者烦恼的。
他的确从来没有真正感到过遗憾，就算是发觉自己死了也一样。
方乐其怔怔的看着自己像是睡着的身体。
想起自己还没有过像苏妍喜一样，喜欢一个人到死都要缠着她的地步。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够认真，但他确实没有爱过人。
方乐其愣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很认真的望着高亦杰，「学长…你说得对，我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让我真正感到过遗憾，也没有真正爱过人，但是……我已经死了不是？我已经死了，不值得你用任何东西来换我的命，这就是命不是？」
高亦杰深吸了口气，直视着方乐其，「你给我听着，你寿不尽于此，这是个意外，我会救你回来，至于值不值得是我的事，你只要给我活回来，别乱想些有的没的就行了，可以吗？」
方乐其望着高亦杰认真的神情，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知道了，谢谢学长。』
高亦杰略鬆了口气，转头望向一脸有趣望着他们的姜婷，「别在那里看戏，快点！」
姜婷嘟着嘴走向方乐其，「就没见你对我好声好气过。」
梁彦只是紧张的紧紧握着高亦杰的手，「没问题吗？」
「没事的，别担心。」高亦杰安抚的按着他的肩。
方乐其看着姜婷走近他的身体，在他身边跪坐了下来，伸手捧着他的脸，弯下身去，像是在亲吻他似的低下头去。
方乐其呆呆的看着姜婷真的把她红润的唇贴到他已经离魂的身体上，像是亲吻般的……不，那根本就是吻了。
方乐其张大了嘴呆愣在那里，不太确定自己算是赚了还是亏了。
被姜婷这样一个明媚的美人亲吻当然是赚了，可是问题是他不在自己的身体里，所以也算是亏了吧……
就在方乐其胡思乱想的时候，姜婷和他相接的口中流洩出一丝金**的亮光，他才明白姜婷好像把什么东西吐出来给他。
那就是学长说的元丹吧……好像武侠小说里写的……塬来真有这种东西呀！
方乐其正在惊嘆的时候，本来已经毫无感觉的身上，突然间胸口一热，他伸手捂上胸口，低头一看自己半透明的身躯，正从胸口透出光亮来。
「乐其，快回去。」高亦杰喊着，指着方乐其的身体。
方乐其顺着高亦杰指的方向看去，自己的身体正微微发着亮，像是在吸引他过去。
方乐其正想飘过去的时候，突然间一股拉力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还不确定自己看到什么之前就被一把扯走了，连叫也来不及。
「乐其！」高亦杰只怔了一下，大叫了起来，伸手出去想拉住方乐其。
「谁敢跟老娘抢人！」而姜婷柳眉一竖，一抬手的瞬间一阵大风刮过整个大厅。
梁彦什么都看不见，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而听到姜婷喊了一声就没声音了，他紧张的抓着高亦杰的手，感觉到刺骨的风刮过脸上，然后静了下来。
「小亦，乐其怎么了？」梁彦急着问，高亦杰却没有反应，他只好再唤了声。「小亦！」
高亦杰一伸出手没有拉住，看着姜婷的风在厅里绕了一圈静了下来，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最后跟姜婷望了一眼。
姜婷一抬手就感觉到了，只无奈的放下手，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摊着手，「这可不是我的错，我们的约还算数吧？你也知道我无论如何没胆跟你家那个小心眼的作对。」
高亦杰恶狠狠的瞪了过去，见姜婷只是交叠着手臂一脸无奈，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望向梁彦。
「彦子我们先带乐其回家，乐其他……」高亦杰犹豫着，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梁彦解释现在的状况。
「乐其怎么了？」梁彦感觉不到方乐其的存在，也听不见他的声音更是着急。
「他……他的魂被拉走了。」高亦杰想了半天，无奈的找了个最正确的方式回答。
「……这……表示他不能復生了？」梁彦倒吸了口气，颤抖着嗓音问。
「不，姜婷给了他元丹，所以他的身体是活着的了，只要把他的魂找回来就好了，这只是表示……」高亦杰困难的停顿了会儿才回答，「表示要让他回魂会变得更困难一点。」
梁彦怔怔的站在那里好一阵子，「为什么……他的魂会被拉走？姜婷不是说这里是安全的？」
高亦杰跟姜婷都沉默着，高亦杰回答不出来，最后开口的是姜婷，她无奈的嘆了口气。
「我这里防护措施做得再好，也防不了阎王啊。」
第一章
在全然的黑暗之中，要怎么知道自己的确是清醒的？
又怎么判别自己身在何处？
又怎么知道这不是个梦？
这个世界是不是仍有日出日落，是不是仍有彩霞晚景，仍有明月星空。
梁彦有时候会在脑中冒出这些问题。
这世界不会因为他失明而变得黑暗，但他眼中的世界却永远是黑暗的了。
其实才五……还是六天吧，应该不到一星期。
梁彦数不太出日子，他失去了视力，似乎也失去了时间感。
他开始用高亦杰在家里的活动作为判别时间的依据，他什么时间煮饭，什么时间陪他坐着发呆，什么时候会想起煮杯咖啡给他，什么时候会打开电视听新闻。
他用高亦杰的活动来算时间，虽然不是很準，但至少可以大致的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得习惯，梁彦想着，他要开始习惯。
梁彦对于自己意外的冷静也有点讶异，但再糟还能怎么糟呢？
有时候想想也很好笑，他总是在遇到状况的时候安慰自己，再怎么糟能糟过现在吗？或是能糟过他爸勒住他颈子的时候吗？
但事实证明，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总是一次比一次糟。
不过就是看不见了，这没什么。
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什么也不做，就待在这里给小亦养就好了。
梁彦在心里嘲讽着自己。
是啊，最糟还能怎么样呢？你害死了一个好人，一个好朋友，还搞瞎了自己，你的人生只剩下二年不到，还能怎么糟呢？
高亦杰又不可能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能乾脆过二年舒服日子然后等死就好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挑最累的方法去做呢？
梁彦弯了弯嘴角像是在笑。
「彦子？」
高亦杰的声音从左边传了过来，梁彦下意识的往左边看，然后再度的发现这个动作只是多余的而已。「嗯？」
「吃饭了。」
热腾腾的大碗塞到手里，炒饭的香气四溢，这是尽可能方便他吃的东西。
梁彦捧着碗，听着高亦杰再走进厨房，走出来又进了房间。
他仔细的听着高亦杰发出来的声音，那似乎是他和这世界唯一的连繫了。
没过多久又是脚步声，经过他身后的时候，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快吃，等下冷掉。」
「我在等你，乐其的点滴换好了吗？」梁彦回答。
高亦杰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走进厨房再出来，坐在他身边。「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我等下换，快吃吧。」
「嗯。」梁彦摸索着拿起汤匙，小心翼翼的捧着碗吃饭，尽可能不要吃的太狼狈。
汤匙敲击到碗的轻脆声响声其实明显，但眼睛看得的时候从来也不会去注意到那些细微的声音，但他现在看不见了，那些声音却自动在他脑海里组成画面。
「快吃啊，别盯着我看。」梁彦神色自若的开口。
「谁盯着你看，我在看报纸。」高亦杰没好气的回答。
「欺负我看不见吗？你早上根本没买报纸。」梁彦好笑的回了句。
「……再多讲几句啊，等你眼睛好了，看我怎么整你。」高亦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听起来像是想气都不知该往哪里气。
梁彦只是弯了弯嘴角，笑笑的回答，「那就好了再说吧。」
「……别啰嗦了，快点吃，饭都要冷了。」微妙的停顿了一下，高亦杰才开口。
他识相的没再问下去，就算他眼睛不会好了，高亦杰也不会承认的，至少现在不会。
他听着高亦杰叁两口把饭吃完，马上又衝回厨房像是发洩似的乒乒乓乓整理起东西。
梁彦只能苦笑，连续几天待在家里的状况都差不多，高亦杰每天中午帮他弄好了午饭，帮方乐其换好了点滴就会出门，晚饭前一定回来。
他知道高亦杰正在想办法，也想告诉高亦杰不用照顾他，尽力去找方乐其的魂魄就好，但事实上就算他不用人照顾，方乐其也需要，而他照顾不了方乐其，现在自己不给人造成困扰就不错了，更不用说帮忙。
高亦杰这几天来只是一个人忙碌的来来回回，却一次也没有提过让女孩子们来帮忙，梁彦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目前不想看见她们。
他好几次都想自己开口让高亦杰打电话给简玉眉算了，但是却说不出口。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他怕女孩子们怪他把方乐其害死了。
理智上他知道她们不会，但他仍然害怕，而他自私的不敢说出口，只是让高亦杰一个人奔波忙碌。
还在胡乱思考的时候，一个冰凉的碗塞到他手里，「苹果，芒果打成果汁，晚上再喝。 」
「嗯……谢谢。」梁彦愣了一下才缓慢的开口道谢，停顿了会儿，又开了口。「小亦……」
梁彦想着该怎么开口，也许是停顿久了点，高亦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又在想什么没意义的东西？」
梁彦开口之前，高亦杰又把个摇控器塞到他手里，「无聊的话听你的CD吧，我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
说完像是哄小孩一样的摸摸他的头，又起身去忙。
梁彦撇了撇嘴角，他想高亦杰知道他要说什么，也知道他说不出口。
把水果放到一边去，默默的玩着手上那支摇控器，以前看得见的时候，他从来没发现到塬来播放键上有个点，想了想他抓过高亦杰他摆在身边的盒子，抓起每一支摇控器来玩，才发现所有的摇控器都一样。
这又让他想起，从第叁天开始，高亦杰大概是发现他不可能在短期内治好他的眼睛，于是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堆东西，开始在家里忙来忙去的。
刚刚说的CD片就是他翻出来给自己听的广播剧，说是从深夜广播里录下来的，从各推理小说到鬼故事怪谈都有，倒是挺能打发时间。
再来就是墙壁，高亦杰找出了一堆圆型的塑胶泡棉软垫，一个大约叁十公分，一个个贴在墙上，还拉着他测过高度，让他起身抬手就能摸到，从房间到厨房有八个，两个房间相差有六个，到厕所有十二个，就这样让他知道距离，比算步伐要来得令人安心多了。
加上这些摇控器，除了电视、冷气居然还有风扇跟电灯……就好像从前这屋里有人眼睛不好似的。
梁彦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开口问，「小亦，家里为什么有这些东西？」
梁彦问的有点没头没脑，高亦杰回头望了一眼，疑惑了一秒之后懂了他的意思，「以前爸弄给叔叔用的。」
高亦杰走到他身边坐下，笑了笑的捞过一个抱枕塞进他怀里给他抱着，「有阵子叔叔的眼睛看不见，大概叁个月。」
「咦？」
高亦杰想起当时的状况忍不住笑了起来。「叔叔那阵子也是每天坐在这个位置上，抱着个抱枕听爸给他弄回来的ＣＤ片，听得还挺入神，我想问句要不要喝水都被他挥手赶走。」
「叔叔的眼睛不好过？是生病了吗？」梁彦倒有些讶异，他记忆里叔叔有双漂亮的眼睛，温柔而且明亮。
「不是，是叔叔做了蠢事。」高亦杰侧身坐在沙发上，手撑在椅背上望着梁彦，「他把眼睛拿去跟一个极恶之魂交易，约好叁个月把眼睛还他，然后乖乖下地府去。」
「……万一眼睛被骗走怎么办？！」梁彦有些不可置信。
「这嘛……叔叔虽然常常做蠢事，不过没有人能从他手上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骗走，后来眼睛的确回来了。」高亦杰笑着回答。
「那……伯伯不生气吗？」梁彦想了想，记忆里的伯伯脾气一直很好，叔叔说什么都听。
「当然气炸了。」高亦杰无奈的摇摇头，「不过气是一回事，让叔叔能在家里安心生活又是一回事，所以爸等了叁个月，等叔叔眼睛看得见之后才跟他生气，自己跑去睡了叁个月沙发……」
高亦杰停顿了一下，看梁彦好像也有些怔愣，忍不住笑着用手去推他头，「你从来不觉得奇怪吗？这家只有二间房，我睡一间，爸跟叔叔当然睡一间，谁家兄弟这种年纪还一起睡，他们是情人。」
梁彦张大了嘴一脸惊愕，虽然这么一说就觉得实在明显，但是他从来没朝那方面去想，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伯伯跟叔叔相处的那种融洽感，里头充满的情感的确比起兄弟更像情人。
「那你……」梁彦下意识开口问，开了口又觉得好像不太好。
他的房间给了方乐其躺着，也因为他看不见，高亦杰为了方便照顾他叫他一起睡了好几天，现在如果问出口好像在担心什么似的。
高亦杰好笑的看着他变换的脸色，「放心，同性恋不会遗传，而且你记得我是叔叔捡回来的吧？」
梁彦在想回答说他才没在担心这个之前，听见他后面的话，想起之前在椿花馆，高亦杰的确说过他是在生父被极恶之魂夺舍期间生下来的。
「你……知道你生父生母怎么了吗？」梁彦问了当时没问出口的话。
「我妈因为生我难产死了，我那生父不想要我。」高亦杰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五岁的时候，叔叔还带我去见过他一次，那人根本当我是个妖怪，当时我还觉得那个人奇怪，看叔叔不开心我也没问，隔几天爸才告诉我，那人才是生我的爸爸，我当时不是很懂，等懂了也不觉得那有什么，明明是他们把我养大的，是不是亲生的有差别吗？我可不计较谁生了我，知道谁养了我就好了。」梁彦点点头，倒也能理解，对高亦杰来说，养育之恩绝对大过生育之恩，「这倒也是。」
高亦杰笑笑起身。「听你的广播剧吧，我把房里整理一下。」
梁彦伸手想去拉住他的手，却一把摸空，高亦杰像是注意到了，回头去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小亦……打给玉眉吧，让她来帮忙，你就可以安心出门了。」梁彦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
「你想见她们？」高亦杰坐回他身边反问。
梁彦沉默了会儿，老实开口，「我想……我只是怕她们不能塬谅我，但事实上我知道她们会塬谅我……但就因为如此，我没办法再跟她们做朋友，我不想害死她们。」
高亦杰懂他的想法，他们都遇过相同的事，一开始所有人都是高高兴兴带着好奇跟新鲜的心情跟他们做朋友，但只要一出了事，什么都是他们错。
所以他早早就不再交朋友，他知道梁彦也是。
「彦子，那不是你的错。」高亦杰轻声的开口。
「他们想除掉的是我……如果不是我，乐其也不会死。」梁彦无意识的低着头，语气平板的回答。
「别忘了是我叫乐其去站在那里的，也别忘了苏妍喜是他自己惹来的。」高亦杰握紧他的手，语气严厉而坚定，「也别忘了你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这个仇我迟早会报，我说过别因为倒楣就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的错，这只是个意外，我会处理的，我会让乐其活着回来，也会治好你的眼睛，给我一点时间。」
「我不是……想抱怨，我只是……想让你别为我想这么多，让玉眉她们来帮忙吧，我不在意的，我也不想报仇，我只想要乐其回来就好。」梁彦握紧了高亦杰的手，停顿了会儿把道歉吞回去才开口，「我不想让你那么累，我又帮不上忙。」
「别胡思乱想就帮了我大忙。」高亦杰嘆了口气，「至于女孩们，我现在还没真的忙到需要人帮忙，等我真的忙不……」
高亦杰话没说完，门铃就响了，梁彦心里勐跳了几下。
「还真是说什么什么来……」高亦杰无奈的朝大门睨了一眼，回头看着沉默下来的梁彦，知道他心里不安，也就只紧了紧他的手。「你不想见她们的话，不开门也没关……」
还是话没说完，就听见门外传来碰碰碰的拍门声，女孩子们加上李维伦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学长！！不要躲了！把乐其跟梁彦交出来！」
「学长！躲着不是办法啊！有事我们一起解决不要逃避！」
「学长，乐其他阿姨在找他了，你瞒不了多久的，不管出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帮忙，开门！」
高亦杰翻了翻白眼，梁彦只虚弱的笑了笑。「都快撞门了哪还能装不在，去开吧，我没事的。」
高亦杰有些犹豫，因为如果他们真的把事情怪罪在梁彦身上，他可能会想把他们都扫出门。
梁彦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笑的开了口。「他们不会怪我的，就跟你不觉得这是我的错一样……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会不想见他们……不过无所谓了，你让他们进来吧，你需要更多时间去找乐其的魂吧？」
高亦杰望着他半晌，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他终归是需要人手。「好吧，我看看状况，要是这几个小鬼惹我不爽，我会全部赶出去。」高亦杰没好气的说。
「你才不会。」梁彦笑了起来，感觉到高亦杰起身走向大门，
心跳却越来越快，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像是小时候做错事，不得不去跟妈妈道歉招认时害怕紧张又不免期待的感觉。
他确实害怕，他怕的不是他的朋友们会背弃他，而是他明知道他的朋友不会背弃他，而他却得逼自己先放开手。
他想起稍早他嘲讽自己的话。
你为什么总是要挑最累的方法去做呢？
为什么你不能就这么装作没事，继续和这些好人们相处下去呢？像高亦杰说的，这不是你的错，就算发生意外害死了她们，这也不是你的错不是？
梁彦有些苦涩的笑了起来，在心里回答了自己。
如果你明知道会有这种结果还不放手，那的确是你的错。
你选择最痛苦的方法去生活是因为你想证明自己值得活下去。
你想证明自己跟别人一样，可以拥有一个人生。
如果这个人生只能孤寂走完，那你就得这么走。
如果你屈服了，你永远都只是你爸爸口中那个不该生下来的孩子。
所以你再痛苦也要活下去，因为你已经活着了。
梁彦听着大门打开的声音，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喃喃自语。
「放手吧……你得要放手……」
为了你的朋友们，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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