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红尘滚滚不得心
任平冉摇晃着晶莹的琉璃杯,满目凄凉地讥笑自身,“小刀,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遇上了那么个人。”最大的遗憾就是对不起你。任平冉看着对面的余枉刀内心一阵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沈纯寅,小刀又怎么会就这样失去眼眸里的光彩。他还记得当初那个小屁孩追着他喊“师兄”的执拗,吵着“我迟早会超过师兄”的坚定,笑着说“我这刀法绝对天下无敌”的得瑟。
余枉刀伸出双手摸到对面人的脸颊,轻轻地擦掉对方的泪珠儿,收回手摸着青刀,“师兄,我从未怪过你。”
任平冉看着他抬起手凭空像是要摸什么东西似的,任由他摸到自己的脸给自己抹掉眼角不小心划出的几行泪。虽然知道小刀看不到自己笑,但他还是嬉笑着说:“哟,不小心就被纯清酿给呛到了。”
余枉刀也不去揭穿这蹩脚的谎言,若能让师兄心里好受些,他也愿意装作不知,如同他从未过问过沈纯寅和师兄的事,只是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清楚。师兄并没有做错什么,而自己的这双眼睛也是沈纯寅的错,然而他怎么可能找沈纯寅报仇呢,他怎么忍心让师兄疼得难受呢。所以有些事,既然是对方所想,那么便如此吧。
2.小楼听雨几声寒
满江楼的说书人柳黛倚不敢号称江湖百晓生,倒是总有那么些故事让你觉得他信口开河又像是真的似的。莫听这柳黛倚的名字像是女子,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只怪他左颧骨上接近眉梢的地方有一块指甲盖大小般的黛蓝色胎记,才被家里人给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江湖上曾经兴起过一种刀法,你们可知?”这日又听柳黛倚讲起个故事,他的故事从来都只讲一次,你听过了也就过了,没听着?对不起,过了这村没这店。
听书的人群起哄了,不就是青刀嘛,当年那股轰动劲儿,硬生生地盖过了沈纯寅的鸣刀飘竹青。鸣刀是沈纯寅的刀,鸣刀飘竹青是沈纯寅的刀法。据说是因为竹林里的仙人给他指引,他方练成这摄人心魄的刀法,每一刀下去挥起竹青色的隐光。不管如何传说,沈纯寅的鸣刀飘竹青在江湖的地位赫然是刀法第一,直至青刀的出现。
青刀是刀,也是刀法,可是没有人见过,不,是见过却看不清楚。一抹青色,月白中透着艾绿色,本该是极其淡雅的光芒却散发出浓烈的刀气,看过青刀的人都言及那种刀气百年难得一遇。可惜,青刀在江湖上只流传了三两年的时光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别嘘,就是青刀,这就是我今天的故事。大家都知道的,我柳黛倚的故事从来不会让你们失望,想要知道青刀何故销声匿迹了么?”说书人常用的招数就是吊人胃口,尤其是用这种神秘的情节来调动听书人对江湖的好奇。
3.江城旧人再相见
没有想到只是再经过江城,居然巧了碰到这一茬,任平冉还未站起的身子被余枉刀按住,他低着声音喊道:“小刀!”他不想听到这说书人提到青刀,尤其是这人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
余枉刀从踏进满江楼就发现了有股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听到说书人音起方知竟是柳黛倚,这柳黛倚他过往也只曾听闻,今日遇到了可惜也见不到了。他转过头对着那人的方向轻轻地点头示意。
柳黛倚从任平冉和余枉刀进到满江楼就留神了,没有想到再隔五年的时光还能见到他们,他还以为余枉刀在有生之年都再也不会踏进江城一步了。他完全只是想看下这人听到自己谈及青刀的反应,却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是这样的淡然。他看着那人饱含着释然的眼睛,如何也无法开口继续,他这才明白自己并不想破坏这人的宁静,不想从这平淡的眼中看到当初失去光彩的愤然。他遂是打着哈欠走下楼,置人群的嘘声于身后,“今日小爷我困了,想听故事的等下次。”
柳黛倚走在小巷里还在回想刚刚余枉刀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如果不是看到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摸索着,如果不是从那双眼里看不到重心点,柳黛倚真要以为当年的那些事不过是个梦,在江湖上失去了音讯的青刀也是个梦。
“柳公子,请留步。”
柳黛倚回首看到余枉刀一个人在巷口处摸索着前进,他走上前去扶住他的肩膀,“再往前就是竹竿了。”
余枉刀抬着头望着柳黛倚的脸庞,“谢谢你。”
柳黛倚抚着余枉刀继续前进,他方才看到巷口处任平冉用眼神示意他照顾好这人,想必是余枉刀坚持自己一个人的,不过这也无法让他不抱怨,“你师兄是怎么照顾人的,竟然放你一个人。”
余枉刀低着嗓子说:“莫把我这瞎子真当废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气颇潮湿的原因,柳黛倚听着这人哑着声音的嗓子竟有些难受,他小声地反抗,“谁这样想了。”
4.青刀挥剑遍地伤
柳黛倚的小木屋就在江城的无涯山脚下,而山头上的古木亭正是他经常去小憩的地方。他将余枉刀安顿在柔软的床榻上,拉过暖手炉放到余枉刀的手心,方才抚着这人走回来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他冰冷的手心。
“你很会照顾人。”余枉刀掌心贴着带有暖意的圆鼎炉,拇指指腹在暖手炉的壁缘上摸着纹路,“当年那个人是你吧。”
“你怎么知道的?”柳黛倚拉过方凳坐在余枉刀对面,他的声线变来变去的,他身为说书人引以为豪的就是这点。这人居然还是能听出来么。
余枉刀扑哧地笑出声来,像是知道柳黛倚心里想什么似的,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推测出来的,并不是听出了你的声音,我没有那般厉害呢。”
柳黛倚望着这人笑的样子出了神,没想到余枉刀笑起来会是这样好看,他还以为当初看到这人挥刀的表情是最好看的模样了,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他最好看的样子是笑的样子。
余枉刀未收到对面人给的反应,头往右边微歪,右眉梢轻挑,抬起右手就要往前摸的样子。柳黛倚抓住余枉刀的手腕,将他的右手贴到暖手炉上,“你竟还记得我。”
余枉刀闻言回忆起当年的那事喃语:“若不是你那声‘见血封喉’,只怕……”
谁会想到沈纯寅竟将师兄的剑在箭毒木的乳汁里进了一宿呢,还用浓烈的香料掩盖掉了异味,枉他当日还以为是古木亭旁的白花开放得不同以往。沈纯寅是想借刀杀人,进了伤口便是见血封喉,只是未曾想到,他和师兄都无法伤到彼此。然而在比试结束后师兄甩过剑鞘,竟甩出来液体,飞溅到他的眼中,他即刻失明,什么都无法看到,高吼着“师兄”,乱挥着青刀,师兄抬起手臂准备上前便被青刀给划破一道血口。而他喊着“师兄”的同时,古木亭的白花林后竟然一声大喊“见血封喉”,惊得他和师兄都丢下刀剑。
师兄愧疚,他失明。青刀从江湖销声匿迹。
5.执手共赴情字路
柳黛倚接过余枉刀手里的暖炉,给他换个新的暖炉,这人只怕是不知道自己陷在回忆里的脸色有多苍白。
余枉刀低着头轻抚着新换的暖炉,“让你见笑了。”想不到柳黛倚竟是如此细心之人,连暖炉的纹路都是别有千秋。“我能不能摸下你的那块胎记?”余枉刀话才落就抬起右手在空中摸索着。
柳黛倚不知道这人是如何知道自己这块胎记的,他抓住余枉刀的右手,缓缓地靠近自己的左脸颊,他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这块胎记,这块胎记,他以为没有人会知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母亲被关押的时候一天被灌一点砒霜,慢性中毒,而自己这块胎记就是这砒霜最好的见证。这些都是父亲告诉他的,包括认识那些毒药,所以当时看到余枉刀即刻失明的瞬间,他便想到了见血封喉,在江城这带很有名的毒。
余枉刀的右手被带着撩过柳黛倚的鬓发最终落下,指尖被带着在皮肤上从头划到尾划出一小块形状,“你觉得我眼盲是残缺么?”
“当然不是。”
余枉刀的指腹在柳黛倚的胎记上轻轻地抚摸,“你肯陪我离开江城么?”
柳黛倚将余枉刀的右手放下贴回到暖炉上,起身准备再给余枉刀换个暖炉,却被余枉刀拉住衣袖,“你不愿意么?”
柳黛倚那句“你不需要以身相许”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任平冉破了门冲进来高喊着:“我师弟都委曲求全了,你居然还不从了他!”
余枉刀用力拉过柳黛倚的衣袖,“别理师兄,告诉我,你愿意么?”
“你笑个我就愿意。”对余枉刀的笑念念不忘的柳黛倚就这样放下他对江城的执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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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的话:
终于渣出来了,要感谢学化学的小辰,她帮我普及了知识。
【按照成分和中毒作用来看,毒液作用于神经系统和血红细胞,见血封喉是同样道理,在做用于血红细胞,然后使血液迅速凝固,因为表面结构是角膜,角膜是纯蛋白质,不含血管,如果会造成失明的话就是对角膜内的视神经系统造成影响。】所以设定见血封喉的乳汁并不会腐蚀眼球,那么余枉刀的眼睛依旧无恙,只是失明看不见。
而乳汁的气味问题,【有气味应该也不会很明显,可以用香料掩盖。】所以设定用香料来掩盖乳汁的异味。
【三氧化二砷中毒,俗称砒霜,怀孕的时候中毒是一定会遗传到孩子身上的,凑巧有块胎记就好啦,皮肤的色素沉积是慢性中毒,一次喝一瓶就直接挂了,他妈怀孕的时候,慢慢服食毒药的话,他妈会死,他不一定,颜色加深的过程是在肚子里完成的,生出来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了。】所以设定了胎记的来由,也设定了柳黛倚对江城对毒药的执念。
并没有特别反转,也只是在最后加了一点感情线,包括为何再来江城,难道你以为曾经那么骄傲的余枉刀在失明之后会马上就这样淡然么?所以就隔了五年才来江城。你也希望以你最美好的样子来见你喜欢的人吧,虽然余枉刀失明瞬间的暴躁被柳黛倚看了去。
好吧,我承认最后的感情线有点扯,我只是觉得写着写着,这两个人间就有了些暧昧。原本我只是想写武侠的啊,弄得连那场比试的细节我都没有写出来,郁闷了,柳黛倚你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还我的武侠来!还我的余枉刀来!还我的青刀来!
最后一句,写这文的时候一直在听林海的琵琶语。
我是忘了说师兄任平冉和沈纯寅之间有奸情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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