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父亲和长弟为叔叔害死。
费尽心机,保下仅存的幼弟,不惜改换他身份,对外宣称教主幼子已病死。
他多年来,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一路踏血而行,辜负抛却无数。
然而到头来。
他的父亲是别人的父亲。
他的弟弟是别人的儿子。
他自己的父亲是他一直以为的仇人。
他拼死保护的是仇人的儿子 。
用尽手段要杀的却是自己的父亲。
太过讽刺,太过滑稽。
太过残忍,太过悲凉。
贺兰悠,你要如何承受?
那人一身银色长衣,在月下闪耀迷离波光,身姿柔软而不失优美,迅捷而不失风雅,每一举手投足,都飘逸如仙悠然似舞,苍黑屋脊上,一轮圆月里,他身影飘荡如若无骨,直似要飞入那金黄月华中去,竟是曼舞如风中幽兰,长袖卷天地生香,绝俗脱尘的神仙风姿。
只见那身影微一踉跄,却立即稳定如常,随即,双袖一卷,突然平平而起,如同一只银色飞凤般,轻若柳絮,飘若流云,身姿优美如破空一舞,飘渺超然,承载溶溶月色,飞越长空。
看见一人慢慢探出头来,他低着头,不见容貌,然满头长发黑亮如缎,柔软披泻于肩头,然后,他抬头,对我温柔一笑。那瞬间我觉得漫山的花都黯了一黯,漫天的光都亮了一亮,风好像是从远山奔过来的,到了这里便累了,舒缓作舞,缭绕盘旋,天地间很宁静,宁静里绽放出绝世的容颜之葩。
我曾经深爱过的少年!
昔日明艳,绝世倾城,真的已化为今日冰冷碎骨,无人理会的散落于这死河河滩?
午夜的风好似呜咽,阵紧阵松的飘来,风里,马车底伸出少年如玉的手,一笑间万花齐放。
我泪眼朦胧伸出手,想要最后挽住他的手,他却瞬间飘散,我只能挽了一手冰凉的虚空。
我倒在碎石嶙峋的地面上,于翻滚的泥浆间辗转,泪如奔泉流淌,滴落在黑色土壤之上,我将额角抵在尖利的石间,努力的于现实的梦魇挣扎,皮肉一点点磨烂,鲜血比泪更汹涌的流下来,然而和内心深处的淋漓的伤处比起,这一刻痛楚的滋味如此单薄。
深黑的泥水间,我爬起,跌下,跌下,爬起,直至丧失了一生所有的力气。
最终我沉默睡倒在地,仰望暗河永无天日的穹顶。
突然希望这一刻暗河倒流,重水翻卷,将我淹没,好让我对着他最后的遗蜕,永远睡去。
我将属于他和我的灰烬,收进行囊。
贺兰悠,我的少年,从此,我要带着你,走遍这红尘天涯,看春光夏火,秋落冬藏,看山高水远,海阔天长。
一步步走出你生前,不曾享受过的平凡幸福岁月。
偿你一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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