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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2013/03/12出版】《南安太妃传(二)》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打印本页]

作者: 不我活兮    时间: 2013-3-13 02:26     标题: 【2013/03/12出版】《南安太妃传(二)》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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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太妃传《二》
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书系:点点爱AL238
出版日期:2013/03/12

【文案】

这是位高权重的处男王爷和处子通房丫头从床上到床下
由性到爱的温馨故事,
2012年人气占据晋江金榜第一的温馨甜宠文,
最众所期待的超人气作家「平林漠漠烟如织」的最新代表作,
更另收录了从未公开的独家番外,不看绝对会後悔唷!

朱紫升职了,从通房丫头升级为妾了。
她被赵贞用脚踹过、被赵贞威胁过、被赵贞冷淡对待过,也被赵贞饿过肚子……
当时发誓有朝一日,要让他悔不当初,如今她的心却像是被硬生生撬下了一块,
疼不可忍,忍无可忍,逐渐麻木,只因为赵贞出征,中箭落水。
他若死了,她要把他找回来;他若活着,她更要把他找回来!
即使他残疾,她也打算侍候他一辈子。
赵贞明明记得,刚开始他只把朱紫当做一个通房来使用,
最後却没道理地爱上她的单纯跟醋劲。他说:「你努力给我生儿子,
生够两个儿子,我这辈子就不纳别的女人;生够三个儿子,
我就把你扶正当王妃。」谁知,朱紫小脾气见长,
上次出走给的教训不够,没能长记性,又闹了一次离家出走,
他在捉拿逃妻抑或逃妾後,肯定要好好的收拾她一顿,以振夫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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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夏天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五月十三日这天,朱紫和梁妈妈上街的时候,发现御街被封了,一问才知道南安王爷要回南疆封地,皇帝老爷正在御街给他饯行呢。
  回家的时候,朱紫买了不少果品,看到卖花的小姑娘举着一把莲花叫卖,朱紫掏出两个铜钱买了两朵。
  梁妈妈嗔怪她破费,朱紫却笑道:「今日是关老爷生日,自是该庆祝一下的。」
  夜深了,母女两个铺张席子坐在院子里纳凉。
  梁妈妈摇着蒲扇,向朱紫诉说自己对不懂事的女儿秋菊的思念。
  朱紫在席子上躺了下来,看天上那轮将圆不圆的明月,把玩着手里的莲花。
  原来赵贞就要回封地去了,今天是他十九岁生日呢。
  她想起了上学的时候背过的一首诗,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所思在远道……长路漫浩浩……忧伤以终老……」朱紫低声吟诵着,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满面。
  「妞,你念啥呢?」梁妈妈在一旁问她。
  「没什麽。」朱紫用衣袖擦去眼泪,「我想我娘了。」
  「唉……」梁妈妈叹了一口气。
  想到赵贞走了,离开了金京,将会距离自己万里之外,朱紫的心脏就克制不住地抽痛,就好像有一个大手,握住她的心脏,恶意地揉捏,这个大手大概就是命运大神吧!
  朱紫在异常难过之余,倒是苦中作乐地努力找出了赵贞离开金京的一个大大好处,赵贞一走,他下面的那些人不都得跟着他回南疆?那自己岂不是距离自由很近了?这样一想,似乎赵贞的离开真的还有那麽一点点的好处。
  即使这样安慰了自己,朱紫的心里还是隐隐作痛,做起事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她就去做一些动作重复且不耗脑力的活,比如洗衣服、扫地、择菜之类的活。
  这天,朱紫正在院子里扫地,新认识的邻居家一个叫春英的姑娘,拿着针线、簸箩过来串门子。
  朱紫把她迎了过来,两人坐在院子的梧桐树下一起做针线,春英看了看四周,从簸箩里拿出了一封书信塞给了朱紫。
  朱紫不由看了春英一眼,她真没想到原来这个春英还是章琪的信使呢。
  找个藉口回了房里,朱紫把信打开来看,原来南安王的离开意味着安全这件事,不只朱紫这麽想,章琪显然也是这麽想的。
  五月十三南安王离开金京,五月十四章琪就嘱咐自己的亲信夥计种春林,让种春林把一封信带回家,交给妹妹种春英,然後由种春英借着串门子的机会,把信捎给朱紫。
  在这封信里,他说自己要去北疆视察新店,邀请朱紫和他一起去北疆龙州府的府城龙阳城。
  朱紫看完信,回了一封信让种春英捎了回去。
  章琪收到信的时候,心里不由隐隐有些欢喜,带了些期待,打开信封看了书信之後,心里却是特别的失望,他本来以为只要南安王离开了京城,朱紫就会逐渐和自己亲近起来,谁知道她依旧拒自己於千里之外。
  在这封信里,朱紫先是以无功不受禄为由,拒绝了入股章福记龙阳城分店的提议,然後很诚恳地感谢他帮自己脱离南安王府,郑重说明自己愿意尽力回报,在信的最後,朱紫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现在最迫切的愿望,是找到自己的母亲、妹妹和弟弟,对人世间的其他事情无暇顾及。
  最後,朱紫叮嘱章琪,这封信看完一定要毁掉。
  章琪觉得自己对朱紫这次潜逃的帮助并不是很大,主要还是靠朱紫自己。
  朱紫让他帮着寻找的脱身之处,他的心腹夥计梁大才家是最合适的,家里本来有母亲和妹妹,可是妹妹却随人私奔了,梁大才和母亲因为嫌丢人,也没声张出去让人知道。
  於是章琪给了梁大才一笔银子,让梁大才在西城皮匠胡同买了一套不显眼的小宅子,宅子的隔壁住的是他的亲信夥计种春林,然後把梁大才派到了龙阳城分店,不然让梁大才守着朱紫,他才不放心呐。
  做完这一切,对於朱紫能够离开南安王府,章琪还是觉得有点不抱希望。
  南安王府规矩极大,因为朱紫,他不是没试过收买南安王府的下人,谁知道南安王府居然铜墙铁壁似的,花了不少银子都没打开缺口,後来他才听说南安王赵贞一直是用军法治府的,对手底下的人,有功的话,赏得极为丰厚,可是犯错的话,动不动就是活活打死,因此没有人敢轻易违了王府的规矩。
  知道南安王爷的性子这麽暴虐之後,章琪对於帮助朱紫还是有过犹豫的,可是最後他决定还是帮助她,使她逃出生天,离开那个暴虐成性、权倾一时的南安王爷。
  章琪拿起信纸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後,按照朱紫的叮嘱,他刚要把信纸撕碎,可是看到信纸上那圆润稚嫩的隶体墨书,就想到她清丽绝伦的身姿,不由有些沉醉。
  他又想起第一眼见到十二岁的朱紫时的情景,岁月荏苒,不知不觉他们都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人生。
  章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小花园的葳蕤花木,心里低叹一声。
  母亲已经让人写信过来,说准备阖家搬到金京城里来居住,然後给他说定亲事,让他也成家立业,为章家传宗接代。
  以後,自己和朱紫的距离大概会越来越远吧。
  怀着一种微妙的惆怅心理,章琪把那封信收好,妥善地夹在书架上一份帐册里面。
  五月十三那日,皇帝给赵贞庆祝生日连带饯行之後,就目送他骑着战马,沿御街离开了京城。
  实际上,赵贞这次离开,是要带着他训练的两万新军一起离开的,哪能这麽轻易就出发?
  他带着亲兵和将领们在城外的驿站住了两夜。
  五月十五日傍晚,赵贞带着将领和亲兵在十里长亭停了下来,预备等士兵全部在码头登船之後,也登船离去。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咸鸭蛋黄似的落日在西边的天际逐渐隐没,晚霞黯淡,天边一抹灰蓝,朦胧夜色逐渐降临,身着黑色披风、白色海龙亲王袍服的赵贞,默默无语站在长亭向西边远眺,亭外静悄悄候着身着甲胄的亲兵和将领们。
  赵贞看着这逐渐淡漠的夕照,想起了去年九月的时候,自己正是在这里等待朱紫下船来京。
  那时候,他本来答应了朱紫要到码头去接朱紫的,可是快到码头了,却觉得自己堂堂皇子、亲王,巴巴地到码头去接一个房里人,被人知道了恐怕要成为笑柄一枚,所以就在长亭停了下来,派赵英带着车夫去码头接朱紫。
  当时他刚在长亭待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镌刻着王丞相府徽章的马车辚辚而来,在长亭旁停了下来,下车的是王惜珍。
  他和王惜珍小时候虽然相识,可是自从他十二岁去了南疆,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两人站在长亭里寒暄几句就无话可说了,气氛颇为尴尬。
  正在这时,朱紫的马车驶了过来。
  朱紫从车里下来之後,赵贞眼前一亮,朱紫大大的眼睛晶莹幽黑,丰唇嫣红欲滴,白纱压泥金边的裙子束得高高的,更显得胸前高高鼓起,纤腰堪堪一束,他的心脏不由跳了一下,一眼之後,他就移开了眼睛,继续和王惜珍说话。
  回去之後,他才知道朱紫原来吃醋了。
  想到那时候朱紫悄悄吃醋,又不敢说出来,睡在床上嘟起嘴巴只给自己一个背影时的样子,赵贞心里甜丝丝的,可是很快那丝甜蜜就无影无踪,到了如今,朱紫还是没有找到。
  如果找到朱紫的话,那就先……先打朱紫一顿吧!
  赵贞沉默地站在那里,默默幻想着找到了朱紫之後,如何惩罚才能让朱紫从此之後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再也不敢离家出走。
  赵雄飞马而来,在长亭外用力勒住了马,「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赵贞回过头,面无表情看着赵雄。
  赵雄行过礼後大步走进长亭,低声道:「属下已经找到了朱紫姑娘的藏身之处。」
  「真的?」赵贞努力压抑住内心的雀跃,沉声道:「在哪里?」
  赵雄说完,赵贞沉着地问了地点,也没多话,一挥手,赵英马上把马牵了过来,站在长亭前面。
  赵贞一边交代手下的将领,一边大步流星向马走去,翻身上马之後,他一挥马鞭,飞驰而去。
  赵雄、赵英带着亲兵也紧跟在後翻身上马,打马追赶疾驰而去的王爷。
  他们的速度很快,城门管卫正要关闭城门,忽见一列飞骑逶迤而来,转眼间已近在眼前,很快冲进城门。
  城门管卫正要追赶,落在最後的军士勒马停了下来,拿出了南安王府的通关帖子。
  赵贞一马当先,冲进了西城,在狭窄的胡同中钻来钻去,其他人紧紧跟在後边,幸亏晚上的时候没啥人出来走动,要不然准闹个人仰马翻不可。
  赵贞一路飞马而来,距离西城越来越近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变得空空的,一片空白,什麽想法都没有,除了抓住朱紫。
  到了皮匠胡同的入口,赵雄自动自发地打马超过了赵贞,抢先进入皮匠胡同。
  夏天晚上天黑得晚,朱紫和梁妈妈吃过晚饭,收拾了一下,觉得身上汗津津的,就想着洗个澡。
  朱紫先给梁妈妈烧水。
  梁妈妈在厢房里洗澡,朱紫在竈屋烧水,烧了一锅开水,她就把开水和凉水搀和起来,给梁妈妈提进去。
  竈屋里热气腾腾的,朱紫烧了一锅开水搀好提给梁妈妈之後,怕热水不够,就又往锅里添了水,准备再烧一锅。
  梁妈妈的儿子梁大才挺能挣银子的,所以梁妈妈家里烧的不是一般穷人买的玉米棒子之类的,而是樵夫挑着担卖的劈柴,这种柴火的好处是只要点着了,人其实可以不用一直守着,而去忙别的事情。
  朱紫把竈膛里的柴火点着之後,想起自己要换的乾净抹胸还没准备,就起身去了自己的卧室,因为勉强能够看到些东西,她也就没有点着油灯,而是摸黑进了卧室。
  反正在这屋子里住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东西在哪里放着都很熟悉,朱紫直接走到床边,把枕边早准备好的抹胸拿了过来。
  她刚把抹胸拿出来,似乎听到一阵「得得得得」的马蹄声,就侧耳倾听,还没听出些什麽,忽然外面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朱紫顿时被吓住了,觉得彷佛是撞门声,她还没醒过神来,只听「咯当」一声,大门似乎被撞开了。
  朱紫马上想到还在厢房里洗澡的梁妈妈,拎着衣服就冲了出去,但她还是出去得晚了。
  只见几个身着甲胄的人已经闯了进来,当先那个高个子踢开门冲进了厢房。
  朱紫第一反应是捂上眼睛,老天,亲爱的梁妈妈要被看光光了!
  亲兵撞开梁家的大门之後,赵贞翻身下马,大踏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只有两处亮着灯,厢房和竈屋,竈屋里热气腾腾正烧着水,却没有人。
  赵贞略一思索,一脚踢去,撞开了厢房房门,他马上发现里面的人正在洗澡,手一挥,後面跟过来的亲兵马上退後几步。
  赵贞定睛一看,昏暗的油灯光亮之下,一个光溜溜的大妈正在木盆里瑟瑟发抖。
  赵贞捂住眼睛,默默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赵贞站在厢房门前向左边往去,他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站在堂屋门前,他一眼就能确定这就是朱紫。
  赵贞也不多言,几步走了过去,右臂一伸,夹着朱紫就向大门走去。
  朱紫想要挣紮,可是已经吓得浑身发软,身不由己。
  赵贞把朱紫横在马上,然後翻身上了马,呼啸一声,一行人疾驰而去。
  朱紫被这样横在马上,颠簸得快要吐了,这个时候她倒是清醒了过来,忍着难受,思考如何解决问题,这倒是她从赵贞那儿学来的,遇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不要逃避。
  可是思来想去,一直到赵贞的马在城门那儿停了下来,朱紫还没想出法子来,最後她决定认命,自己学艺不精脱逃未成,怨不得别人,只希望不要拖累章琪和梁妈妈。
  朱紫在这个时候,只希望死的时候能死得快一点,不要像赤凤那样,一杖一杖地打,一直打到了五十多杖才死透。
  她想,不知道能不能跪下哀求王爷,念在自己服侍一场的份上,让人打的时候打自己的要害部位,一杖打死自己,省得零零碎碎地受尽苦楚。
  城门打开了,赵贞打先一马冲出,向码头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马骑得太快,朱紫的胃被马鞍翘起来的地方硌住了,又疼又晕,在这样的难受中,她决定等一会儿为了早死早托生,让她舔赵贞的脚底板都可以。
  到了码头,赵贞抱着朱紫下了马,把马留给亲兵,径直向自己的大船走去。

  ◎             ◎             ◎

  主舱房内灯火通明,可是只有两个人,赵贞和朱紫。
  赵贞撩起海龙白袍,大马金刀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俯视着被扔在地下的黑丫头,哦不,是黑麻脸丫头。
  这个黑麻脸丫头不光脸黑,连脖子、耳後、手腕都是黑的,脸上那些麻子点雅致得还很均匀,左边二十五个,右边也是二十五个,头上梳着道姑髻,身上穿着粗布青衣,裙子下露出一双黑粗布鞋。
  这是朱紫吗?娇嫩可人的朱紫会是这个样子?
  他盯着黑麻脸丫头,看了又看,看了再看,左看右看,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朱紫被赵贞一把扔在了地上,屁股先挨地,一下摔得疼不可忍,又不敢出声,就那样委委屈屈地窝在地上。
  她等赵贞大发雷霆呢,可是等了半日,赵贞却没有一点动静。
  朱紫低着头,不知道赵贞在做什麽。
  终於,赵贞动了一下,俯身凑近,伸手在朱紫脸上用力蹭了一下。
  朱紫冷不防被他这一蹭,顿时委顿在地。
  赵贞皱着眉头看着指头上蹭来的一层黑色膏脂,观察了一会儿,没弄清是什麽东西,就乾脆抓住朱紫的肩膀,在朱紫胸前又蹭了一下,发现依旧涂了一层这种黑色膏脂。
  他拿过一个丝巾把手指头蹭乾净,然後继续盯着朱紫看。
  朱紫被他这样看着,觉得自己就像猫爪子下瑟缩的小老鼠,动又不敢动,跑也不敢跑,只有等待猫咪最後玩够了,「喵呜」一声把她吞下肚去。
  赵贞解开了朱紫变黑之谜,又开始研究朱紫两个脸颊上平衡分配的麻子点。
  他一手捏着朱紫下巴,一手对准一粒麻点,在朱紫脸上揩了一下,麻点还在,他加大了力气又揩了一下,这下子麻点没了,哦,原来是把劣质铅粉用水和了,然後点上去的。
  赵贞解开了这两个疑惑,又把眼睛移向了黑丫头那比原先平坦了很多的胸部,好奇心依旧旺盛,怎麽会低了这麽多?都没什麽丘壑了!
  他乾脆走过去,俯身伸手扯开了这位黑姑娘封得紧紧的青色夏衫的衣襟,露出了里面红色的抹胸。
  赵贞盯着红色软缎抹胸上绣着的那只扑花彩蝶,这个抹胸倒是很熟悉,可是为什麽一个月没见,这里就缩水至此?
  抱着有惑解惑的求知精神,赵贞很认真地扯开了朱紫的抹胸,在看到里面紧紧缠着的白色细绢,他的疑问得到了解决,心想着,原来如此!可是,这麽勒着不疼吗?
  赵贞记得以前朱紫的抹胸稍微紧了一点,晚上就会疼得不得了,根本连碰都不让自己碰一下的,他看着那几圈绷得紧紧的细绢,心里就替朱紫害疼。
  赵贞盯着看了几秒钟,手越过大脑擅自行动,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两手已经把朱紫身子扶正,然後从她被扯开的衣襟伸了进去,解开了绑在胳肢窝下面的结子。
  朱紫胸前两个大桃子被束缚已久,此时一得解放,立刻扑腾了出来,白皙细嫩微微颤动,前端两粒小红樱桃也硬了起来。
  他蹲在朱紫身前,神情严肃地盯着她胸前那两个大白桃子,手指发痒、自作主张、贱兮兮地伸了过去,先是拨弄了一下,然後觉得不够过瘾似的,伸出爪子握了满手,握了又握,赵贞觉得手感依旧,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提溜着朱紫站起身来,走到净房门口,打开房门把她扔了进去。
  「给你两刻钟,把自己洗乾净!」说完,赵贞摔上房门离开了。
  朱紫看着净房里已经准备好的浴桶,把已经被赵贞扯开的上衣脱去,又把被扯得乱七八糟的抹胸脱掉,然後解开裙子,脱去亵裤,这才跨进了浴桶里面。
  赵贞关上净房门之後,朱紫不在眼前,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觉得自己出了大丑,没有做出捉住逃妻的男子汉应该有的样子!
  他在舱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绞尽脑汁、咬牙切齿、坐卧不宁,最後终於想出了一个既恶毒又残忍,还能够让朱紫长记性的好办法。
  朱紫怕赵贞等得不耐烦,飞快地洗了个战斗澡,看身上已经用香胰子擦洗乾净了,这才跨出了浴桶。
  她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本来就带着汗味,又被赵贞一路放在马背上弄了过来,衣裙上满是尘土。
  朱紫扫了一圈,发现旁边的架子上放了一摞赵贞的衣服,白色细绢的中衣和亵裤,都是朱紫做的。
  净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他斜睨了一眼,发现她已经洗好了,长长的黑发湿淋淋披散了下来,衬得大眼睛亮晶晶似带着一层水光,白嫩的肌肤好像能掐出水来,粉嫩的嘴唇微微开启,身上穿的是自己的中衣,宽宽大大的,却有说不出的诱人。
  赵贞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气息开始不稳,从朱紫离开到现在,他已经吃了一个月的素了。
  他心跳加快、身体饥渴、细胞叫嚣,可大脑还存有几分清醒,凤眼一眯,厉喝一声:「还不过来!」
  赵贞素来面无表情、言语平静,很有泰山崩於前而不变色的贵族风范,这下子乍一大喝,倒真的把朱紫给吓了一大跳,她把净房房门的缝隙开得大了一点,低着头磨磨蹭蹭走了过来。
  赵贞嫌她磨蹭,站起身来低声斥道:「快点!」
  朱紫怕极了,忙迈步往赵贞这边跑,谁知道她穿的是赵贞的中衣和亵裤,尺码都大了不少,尤其是裤子,软软的丝绢垂了下来,都拖在脚下,她一跑,没提防就踩着了裤脚,身子立刻向前摔了出去,直接摔到了赵贞面前。
  她的胸腹一下子贴到了地上,虽然舱房内自然是木地板,可也摔得够呛,朱紫觉得胸腹处疼不可忍,想哭可又不敢哭,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站在了赵贞面前。
  赵贞把刚才忍不住伸出来的手悄悄缩进了袖子里,幸亏身上还是那件白色海龙亲王袍服,袖子够宽。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跪下!」
  他突然加大音量的声音在这静夜里,竟然像凭空响了一个炸雷,朱紫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膝盖猛地着地真的很疼,但是她不敢呼疼,低着头跪在他面前。
  赵贞从旁边的小几上拿了一根马鞭,在左手手掌上轻轻地磕着,声音低沉缓慢却带着一股狠意,「说吧,为什麽要跑?」
  朱紫跪在地下,胸腹依旧疼痛,膝盖也疼,她努力组织语言,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看着她默默无语跪在那里,赵贞想到那个帮她的章琪,一股怒火冲天而起,握着马鞭的右手青筋暴起,恨不得一脚踢死朱紫,半日方咬牙切齿道:「你不会是为了那个章琪吧?」
  「怎麽会!」朱紫心脏颤了一下,忙擡起头出言解释,她不怕死,可是怕赵贞对章琪施以辣手,那就太对不起朋友了,「是我骗了章琪……我告诉他……告诉他王爷虐待我,求章琪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帮我一把、救我一命……」
  为了替章琪开脱,朱紫的谎话越说越顺。
  「我虐待你?」他又惊又怒又气,差点站了起来,「我何时虐待你的?我怎麽不知道!」
  他觉得朱紫的这句话非常可笑,简直不可理喻,几乎要冷笑两声以示愤怒了。
  朱紫低下头,大脑快速思索着,想着怎麽把这个谎给圆了,可是她实在是从来都没有过如簧之舌,当然此时也不会突然增加了这个功能。
  赵贞看着她,用手里的马鞭子指着她,「你倒是说啊!哼!」他从鼻子里往外冒气,冷哼了一声。
  「您故意在我面前杀了赤凤和赵全,想要吓我。」朱紫脱口而出。
  赵贞一愣,心道:我命人杖死那两个贱人,是为了吓你吗?
  看着赵贞变得面无表情,朱紫心中更怕,可是转念一想,既然说开了,那就索性说个痛快吧,反正都是一死,「您还让人天天看着我,哪有人像我一样,离开院子一步都有人看着?我是坐牢的犯人吗?」
  赵贞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朱紫说得兴起,直起身子,眼睛盯着赵贞嘴里继续控诉,「您天天逼着我喝那个劳什子避子汤,害我毁了身子,没法生孩子!」
  朱紫想到自己闹脾气停了一个多月没喝避子汤,还几乎日日和赵贞在一起,却也没能怀上孩子,早就担忧自己身体被他用避子汤给毁了,以後再也不会生孩子了,情绪也激动起来,「都是因为您,我到现在还没怀孕!」
  赵贞的身子和表情一起有些放松了,坐回了椅子上,沉声道:「还有?」
  「当然还有!」朱紫情绪更加激动,「您说娶正妃就娶正妃,说娶侧妃就娶侧妃,还要我帮您选,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赵贞挺秀的眉毛挑了起来,「不错,接着说!」
  「您……」朱紫有些词穷了,张了好几回嘴,却最终没能吐出什麽,索性耍赖,「反正您的罪行就是罄竹难书啦!」
  赵贞不由笑了。
  看着他那灿若春花的笑容,朱紫凭着一股余勇生出的气势,不由得再而衰、三而竭了,身子一软,低下头不说了。
  赵贞拿着马鞭站起来,用马鞭的把手在朱紫头上点了点,「说完了?」
  「说完了。」朱紫唯唯诺诺低声哼了一声。
  「说完就认罚吧!」赵贞下了结论。
  「是!」
  「把裤子脱了。」赵贞用马鞭顶着朱紫的背,声音很轻,可是不容置疑,「扶着床柱站着。」
  朱紫从地上挣紮着爬了起来,走到床边,弯腰把自己身上那条碍事的亵裤脱了下来,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朱紫穿的是他的中衣,实在是太宽大了,衣衫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屁股,半遮半掩地露出了朱紫白皙修长的大腿。
  赵贞盯着朱紫被衣衫完全遮盖着的屁股,他还记得她的屁股又白又嫩,圆滚滚的,拍上去弹性十足,堪称结实饱满,很是诱人,令他忍不住老想在上面搧打几下,所以两人的床事总是背後姿势多一点,他爱听自己撞击朱紫时发出的「啪啪啪啪」的声音。
  他伸出手在她屁股上掐了一下,朱紫害疼,瑟缩了一下,赵贞长长的眼睫毛垂了下来,径直走到床边,掀开海龙白袍的前幅,把裤子往下褪了点,坐了下来,露出早已直竖竖挺起的巨物。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过来吧。」
  朱紫扭头飞快地看了赵贞那里一眼,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有些犯怵,两人两情相悦时赵贞顺着她,只是让她含进了蘑菇头就不再要求了,可是朱紫知道他心里还是想要自己往深处含的,只不过不愿意自己过於难受罢了。
  现在两人闹到了眼前这个地步,赵贞自然不会再怜香惜玉了,自己这次怕是要惨了!难道要被赵贞先奸後杀,性虐而死吗?
  她又扫了一眼赵贞的那个物件,慢慢走了过来,在赵贞两腿之间蹲了下来,俯首舔了几下。
  大夏天的,赵贞骑马来回跑了那麽远,即使是有洁癖的美男子,那个物件的味道也不见得有多好。
  以前两人这样子的时候,赵贞总是奉她之命,把这个物件洗得乾净净、香喷喷的,一点别的味道也没有。
  可现在,朱紫才舔了几下,虽然上面没有经过房事的那种腥味,可是她嘴里还是嚐到了咸咸的汗味。
  朱紫刚迟疑了一下,赵贞就低声道:「还不含住?」
  朱紫一惊,忙努力长大嘴巴,竭力把他的顶端含了进去,可是,一是太大,另外就是确实有汗味,朱紫忍耐不住,飞快地把那个大蘑菇头给吐了出来,擡头一看,赵贞正面无表情看着她呢。
  朱紫感到很委屈,「太咸了,您去洗个澡吧。」
  赵贞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在上演目瞪口呆,娘的,到了这个地步还敢嫌老子那里咸!
  朱紫委屈地看着他,心道:真的很咸啊,不信你自己试试看!
  赵贞也是有些洁癖的,默不作声站起身来,脱去袍子和中衣,褪下裤子,光着两条长腿绕过朱紫,去了净房。
  看到他进了净房,朱紫这才抚着胸部吁了一口气,幸亏赵贞去洗澡了,要不然太太太重口味了。

  ◎             ◎             ◎

  赵贞洗完澡,光着身子走了出来,站在床边的朱紫看着他那劲瘦高挑的身子,觉得他好像瘦了不少,心里不由难过,他本来就瘦,再瘦的话哪里还有肉呢?
  赵贞赤条条过来,也不刻意追求被吹箫之乐了,示意朱紫背对着自己、翘起屁股,然後捧着朱紫的胯部,对准她那里,一点温柔手段都没用,使用蛮力顶了进去。
  朱紫害疼,挣紮了一下,可是赵贞把朱紫的背用力往下按了一下,固定住她的两胯,强行捅了进去。
  朱紫疼得身子直颤,可又不敢出声,只得咬着牙忍耐。
  赵贞进出几下之後,发觉里面似乎有些润滑了,使出操练的力气,用力地顶撞、搧打,在连成一片的劈里啪啦声中,赵贞很快达到了顶点,他捧住她的屁股,用力顶住她,射出了连绵不绝的连发炮弹。
  射完之後,他没有放开朱紫,而是就着连在一起的姿势,把她贴身拥在怀里,自己往床上一坐,变成了她背对着他,坐在他怀中的态势。
  朱紫其实也就是他刚硬顶进去那会儿疼了一点,但毕竟是久经这个巨物「讨伐」过的,很快就适应了过来,再被赵贞那样撞击几百下,早就身子巨颤,瘫成一团。
  他积攒了一个月的东西射出了不少,心满意足,伸出双臂用力把她拢到自己怀中,发现她依旧浑身发抖,下面还在绞缠着自己。
  他不知道朱紫这个样子是被吓得狠了,还是真的害疼,或者是像以前俩人同房时一样,她也和自己一样舒服极了才这样。
  过了一会儿,赵贞感觉到朱紫下面还在绞缠自己,他这样就能确定是怎麽回事了,尚在朱紫身体里面的阳物腾然而起,雄风依旧。
  赵贞坐在床上,双手控制着朱紫的腰肢,使她上上下下、起起落落吞吐自己,她早就软成一团,任他动作。
  赵贞下面坚不可摧、锐不可当,朱紫实在是难以耐受,不由回首望向赵贞,湿润润的眼中似乎含着泪光,没有说话,可是如泣如诉。
  他咬着嘴唇,忍耐着拔出,把朱紫托了起来,转成她面对着他,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然後一手扶着巨物,一手撑着她的屁股,趁着润滑挤了进去。
  她伏在他的胸前,双臂环了他的脖子,随着他的进出,胸前的两个大桃子上下弹跳晃动着,赵贞张嘴含住一个,下面用力往上疯狂顶弄,在朱紫的哭声中达到了第二次顶峰。
  狂欢过後,赵贞抱着朱紫,瘫倒在床上,感觉心满意足、神清气爽;朱紫则是昏昏沉沉的,瘫软在他怀中。
  两人身上都是湿淋淋的,可谁也没有力气去洗澡,赵贞身子疲累极了,却是异常舒适,觉得这一夜真的是这一个月来最舒服的一夜。
  他抱着朱紫躺在罗汉床上,舱房随着水波缓缓荡漾,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直行进的大船就像一个大型的摇篮,摇得朱紫像个婴儿一样睡个不停,直到第二天中午,在睡梦里闻到食物的味道,她饿醒了。
  她随着粥香睁开了眼睛,看到穿着简单白色夏服的赵贞坐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面对着自己,手里端着一碗鱼肉粥。
  经过半夜剧烈运动的朱紫的饿得发昏,肠胃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赵贞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一手端着鱼肉粥,一手拿着小勺子在粥里搅了搅,好看的丹凤眼闪着狡猾的光,「朱紫,想吃不想啊?」
  「想!」朱紫眼巴巴看着鱼肉粥,很老实地回答。
  「那你以後乖不乖啊?」赵贞的表情带着些诱惑。
  「嗯。」眼巴巴看着碗里的粥,朱紫点了点头。
  赵贞淡然一笑,「那以後还敢不敢再跑了?」
  朱紫低下头,没回答,只想着,难道赵贞娶妻生子、嫌弃自己了,也不跑吗?
  赵贞见状,也不多说,乾脆俐落地起身端着鱼肉粥走了。
  朱紫眼看着美味的鱼肉粥越走越远,心里难过极了,恨不得槌床、大怒。
  围着被子下了床,朱紫在舱房里、净房里都找了一圈,想要穿衣服出去找点东西填饱自己,可是找遍全舱房,一件衣服也没见,别说她昨天那些脏衣服了,连赵贞的衣服也都不见了。
  她感到极为悲催,围着被子回到床上,欲哭无泪。
  而赵贞如同一飞而去的黄鹤,整个下午杳无音讯、踪迹全无。
  她差点没饿晕过去,眼睛看到窗子外面天色越来越暗,知道晚上快要来到了,她从心到胃,从大脑到脚趾头,全身心地盼着赵贞的到来。
  可是,窗外都黑透了,赵贞还是没有来。
  大概是一直长身体的缘故吧,朱紫的食慾一直很旺盛,即使是粗茶淡饭也能吃得很香,在南疆王府刚进延禧居内院侍候的时候,给赵贞预备的宵夜一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赵雄自从跟了朱紫,很多时候出去都是为了给朱紫买好吃的,赵贞曾经有几次碰到赵雄带着小厮,提着食盒从外面回来,一问才知道是给朱紫买回来的有名酒楼的招牌菜。
  她还很心安理得,这是她自己出的银子啊!所以她大吃大喝从来没有心理负担,只不过晚上的话,会吃得稍微少一点。
  赵贞看着朱紫这样小孩子似的吃吃喝喝,心里觉得她真是馋嘴,下意识地就用吃来要胁她。
  此时赵贞正在大船的第二层的敞轩里,和那两个善书画的门客古木、张山君,以及骁骑的头领和哨探正在商量着绘制北疆地图。
  赵贞已经派他的骁骑去北疆详细探查过地形了,骁骑画了一幅粗略的地图过来,赵贞看了很不满意,於是找了古木和张山君来细致化、精确化。
  这几年与北疆相邻的乌吐国穷兵黩武,此国一直对大金的北疆虎视眈眈,赵贞认为既然早晚会有一战,不如早些准备。
  因为赵贞的态度,几位骁骑将领、哨探以及古木他们也都很认真,正在商讨的时候,赵雄上来了,悄悄问赵贞,「王爷,朱紫姑娘一天都没……」
  赵贞打断他的话,「你先下去准备一下吧。」
  赵雄退了下去。
  绘制地图的事情基本上安排好了,赵贞这才命赵英出面招待古木等人喝酒,自己先下去了。
  到了他这个地位,其实很多事情不必事必躬亲,可是赵贞天生就喜欢研究这些新奇东西,所以才会把他们都召过来亲自过问。
  从二层上往下一层下的时候,赵贞随意往四周看了一眼,大河两岸黑魆魆的,显见夜已经深了,朱紫应该饿得够呛了。
  到了下面,赵贞洗好手,赵雄忙把准备好的食物放在托盘里递给他。
  赵贞接过托盘一看,发现托盘里是两盘小菜、一碗碧梗粥,小菜一个是凉拌嫩蕨菜,一个是素烧茄子,都是朱紫爱吃的菜,碧梗粥也是她的素来爱吃的,看完之後,他心里挺满意,端着托盘就往自己所住的舱房走去。
  朱紫饿得发昏,而且不光是饿,心里还装着别的事情,以致纵使饿得不得了,还是忍不住起来走动,妄想找到一个能让她逃出去的道路。
  舱房门是从外面锁着的,面向水面的窗子倒是开着的,她觉得凭藉自己的游泳技术,跳下去怕是能游到河边逃生,不过看了看自己裹在薄被下面的光裸身子之後,她果断放弃了这一想法。
  正当朱紫一筹莫展、饿得发昏、急得要死的时候,赵贞彷佛化身为世界上最淡定的小厮,手拿托盘走了进来。
  他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摆出一个轻轻松松的姿态来。
  朱紫见状,忙把围在身上的被子紧了紧,这才转向赵贞,不顾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我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呢?」
  赵贞把手放在椅子的把手上,「你是想问你衣领内缝的那些银票吧?」
  朱紫看着他,简直无话可说。
  「在我那里。」赵贞很乾脆地说。
  「那是我的……」朱紫自己都不好意思这样说了。
  赵贞不客气地打断她,「连你都是我的。」
  她无话可说,只好把注意力放到了食物上。
  他这次好像通了人性地说:「吃吧。」
  朱紫拢紧身上的被子,一步一蹭蹭到了桌前,在赵贞对面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她毕竟在高尚书府,哦不,如今是高丞相府,受了两年的贵族礼仪教育,此时虽然恨不得把饭菜一下子全吞到肚子里去,可是表现出来姿势的还是很优雅的。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赵贞才道:「已经有了你妹妹朱碧的消息。」
  朱紫一愣,差点被呛住,忙把嘴里的一口粥用力咽了下去,这才问道:「朱碧在哪里?」
  他没说话,眼带深意地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眼。
  朱紫看着他,认真地说:「那件事我们容後再说。」
  他慢条斯理道:「她被人送进了北静王,也就是我二皇兄府里。」
  朱紫深吸了一口气,眼巴巴看着赵贞,「她,没被收用吧?」
  「二皇兄目前很宠爱她……」赵贞很快又接了一句,「不过二皇兄府里女人太多,具体数目不可考。」
  朱紫有些茫然地看着赵贞。
  她如何不知道宅子里女人间那些弯弯绕绕?稚嫩柔弱的朱碧如何去应对?
  想到这里,朱紫看向赵贞,眼神里带着茫然失措和无助。
  赵贞心里一动,却垂下眼帘不肯说话。
  朱紫沉思了一下,她的身分太低,在内帏之内还可以仗着赵贞的宠爱而放肆一番,可是到了外面,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朱碧是谁?是自己的亲妹妹,是和她一起手牵手走在夜晚寒风中的妹妹,是那麽多年和她一起分享半个窝窝头、一碗玉米粗粥的妹妹,是在乡下的寒夜里,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妹妹,是……她的泪水流了出来。
  她走到赵贞面前,在他膝前跪了下来,她的脸埋进他的白色绫纹夏袍里,泪水流下来,浸入夏袍的衣摆内,「王爷,求您帮帮我妹妹。」
  看朱紫流泪,赵贞原本自以为铁石般的心也有了一丝松动,他伸手抚摸着她随意挽起的发髻,「我会命人保全她的性命、她的子嗣。」
  他的声音低沉,语速缓慢,可是朱紫知道他是认真的,而她也能猜到,赵贞这样做,势必要使用他安插在北静王府的暗探,给他自己造成一定程度的困扰。
  「以後,王爷说什麽我就听什麽。」朱紫的脸擡了起来,下巴放在赵贞的膝盖上,可是不肯看他,「但是王妃、侧妃如果进府的话,请让我离开。」
  「好。」赵贞状似随意地答应了一声。
  朱紫看他答应得这麽爽快,以为他没听清,便又强调道:「我说的是,不管您是有了王妃还是侧妃,我都要离开!」
  赵贞的手已经转向她赤裸的肩了,语气很不耐烦,「我知道!」
  朱紫不再说话。
  她又想起朱碧,擡头看着赵贞,「王爷,我妹妹现在好不好?」
  赵贞烦恼地看着她,「我如何知道?你问赵雄去吧。」
  朱紫心里一喜,「哦」了一声,有他的这句话,她尽可以把赵雄知道的情况都敲出来。
  赵贞看她一脸喜色,就把赵雄汇报这件事时,自己记住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听说和你生得很像,只不过五官都要小一点。」他又补充一句,「没你好看。」
  朱紫却笑着说:「妹妹生得很柔美,大眼睛、小嘴巴、尖下巴,真真比我好看,还很善良,她……」
  她有了朱碧的消息,心里欢喜极了,却无人分享,只有和赵贞分享了,所以滔滔不绝地说着。
  赵贞一边倾听朱紫的絮叨,一边缓缓抚摸她。
  此时已经过了亥时,大船之上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流水哗哗流过,一时间静谧无比,朱紫软软的声音在这静夜里缓缓流淌,赵贞觉得这样的夜晚真是无限温馨,甜美无比。
  因为这次是和军队一起走的,整个船队里只有一个女人,就是朱紫了,正因为如此,赵贞不愿意她抛头露面,怕被人看了去,所以他不愿意让她出舱房。
  赵贞采取的方法就是不给朱紫准备衣服,让她穿着自己的中衣待在舱房里。
  反正是夏天,天气也不冷,食物什麽的都是赵雄准备好,他亲自端过来的。
  这时候船队还没有行驶到他的封地,赵贞也不用每到一个码头就停下来接见官员,所以闲置时间一下子多出了很多。
  他和朱紫分开的这一个月,果真是老老实实地素了一个月,憋了满身心的火亟待发泄,这下子把朱紫给逮了回来,他就颇有要把那一个月的亏欠给找补回来的劲头,不管白天还是夜里,只要有空,就在舱房里缠着她,没个餍足。
  每每到了朱紫的极限,实在不能奉陪了的时候,赵贞只要把他那张美貌的脸扭开,做出一个渴望加失望的表情,她每次都会乖乖就范,任他处置。
  赵贞像个贪吃的孩子似的,整整爽了二十天,觉得自己简直身处人间天堂,身心放松到了极点。

  第二章

  二十天後,朱紫终於看到了一线曙光,船队进入了赵贞的封地。
  进入封地之後,沿途各州府县的官员和驻紮在当地的赵贞麾下将领,就会乘小船过来觐见赵贞,觐见完毕,再乘小船离开。
  进入赵贞封地之後,第一站就是就是江州府。
  还没到江州城,那些官员和将领们就乘小船赶了过来。
  赵贞忙着去见这些人,被操练了整整二十天的朱紫终於能够歇一歇了,他一出去,她就开始蒙头大睡。
  这天赵贞没有回来。
  在和江州府官员谈话的时候,他听说了江州府在西北虎山镇修了一座大坝,对民生甚有利处,就很感兴趣。
  江州府的官员看他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忙提出请他去看看。
  赵贞问了一下,最後觉得虽然到虎山镇路程颇远,等到回到船上怕是第二天淩晨了,但他想着自己房里还有不少点心,朱紫应该能坚持这一天一夜,所以就答应了。
  赵贞一声令下,整个船队在江州码头抛锚、停船,他带着赵英和一队骁骑,在江州府官员的陪同下往虎山镇而去。
  朱紫一直到了下午才睡醒,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病了。
  她只觉得嗓子疼得话都说不出来,连口气都似乎咽不下去,而且浑身发冷,她拚命把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还是冷,冷得直打哆嗦,连骨头缝里都是疼的,躺在床上想动一动都很困难。
  这个时候舱房里只有她一个人,赵贞还没有回来。
  他没在舱房里,别人也不敢进来,病倒在床的朱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晕晕沉沉地躺在床上,听天由命。
  到晚上的时候,朱紫已经冷得直打寒颤,脑子昏昏沉沉的,浑身肌肉、骨头都是疼的,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偶尔清醒的时候,她就努力寻找赵贞,盼着他快点回来。
  可是一直到窗外彻底陷入了黑暗,连一丝光线都没了,赵贞还是没有回来。
  最後,她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朱紫再次醒了过来,还没睁开眼睛,她就听到窗外传来滴滴答答、劈劈啪啪的声音,好像是雨滴滴在船帮上和水面上发出的声音。
  下雨了吗?好像雨还很大呢!
  她还是觉得很冷,可是骨头和皮肤好像疼得没那麽厉害了。
  她睁开了眼睛,舱房里空荡荡的,一片静谧,只有她一个人孤单地躺在床上,陪着她的是这单调的雨滴声。
  到了最病弱的时候,朱紫脑子里最先想起的人还是赵贞,想到他,朱紫的心瞬间像针紮一样的疼。
  第一眼看到赵贞,她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地喜欢他,自从跟了他,她一直那麽耐心地照顾他、侍候他、陪着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生了这一次病,赵贞就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去了,把自己一个人抛弃在了这里,不管不问。
  病人的心都是敏感的,朱紫也是如此。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和赵贞地位的悬殊,知道赵贞的无情冷淡,可是知道归知道,总是带着点少女的期待的,现在她独自一人卧病在床,赵贞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自怨自艾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禀报王爷,药已经熬好了。」
  咦?外面怎麽好像是赵雄的声音?
  朱紫觉得很奇怪,努力挣紮着想挪动着身子,可是她的大脑虽然清醒,身体却拒不合作,努力了半天,根本动不了丝毫,最後只得闭上了眼睛。
  「你醒了!」
  是赵贞的声音!
  朱紫马上睁开了眼睛,泪眼蒙胧中,她看到了端着药碗进来的赵贞。
  她想叫他,可是嗓子却说不出话来。
  赵贞看到朱紫醒了,快步走了过来,把药碗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自己走过来拿了个被子抻了抻,叠成一个枕头的形状,一手扶起朱紫,一手把叠好的被子放在了她身下。
  这些动作他都是跟朱紫学的,虽然第一次这样做,动作生疏,可是还算差强人意。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弯着腰,身体距离朱紫很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忽然觉得特别幸福,刚才的自怨自艾、伤心失望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一刻,朱紫清楚地知道,自己真的是陷进去了,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她闭上了眼睛。
  赵贞把她安顿好,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拿着丝巾把朱紫脸上的泪水轻轻擦去,然後端起药碗,「喝药了。」
  他舀了一勺药汁,用嘴嚐了嚐,这才喂给了朱紫。
  因为高烧不退,她的嘴唇乾得起了皮,她昏迷的时候赵贞已经喂了不少水,可还是没什麽效果,他小心地把勺子前端凑了过去,怕碰着朱紫嘴上裂开的细碎伤口,长了这麽大,他平生第一次喂人喝药,倒是做得似模像样。
  喂完药之後,他细心地用丝巾揩去了朱紫嘴角的药液,然後起身到外面,把赵雄送来的一盆凉水端了进来。
  他回身从水盆里拧了一块凉毛巾,叠成方块放在了朱紫额头上。
  朱紫睁着眼睛,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彷佛永远看不够似的。
  赵贞感受到她的目光,觉得她好像已经恢复了那麽一点,心里好受多了,朱紫跟着他这两年,从来没有生过病,整天活蹦乱跳的,没想到一旦病倒居然这麽厉害。
  他垂下眼帘,想起大夫说的话,脸上带出些羞愧,朱紫这次生病纯粹是因为房事过度,她是被自己榨得太厉害了,身子太虚,结果受点风就病倒了。
  看着朱紫苍白的脸、乾涩的唇,赵贞心里难受极了,他恨不得自己能替她生病,反正自己这麽壮,这样的病不会把自己怎麽样了,想到这里,赵贞忽然悚然一惊,从什麽时候开始,他这样重视朱紫了?
  朱紫又睡着了,赵贞陷入了沉思。
  最後他终於模模糊糊意识到,原来朱紫就是他心上的人,他却这样折磨爱着自己的这个女人。
  赵贞抱着朱紫把她往里面挪了挪,然後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朱紫的身子依旧发烫,不过赵贞想抱住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使她快点好起来一样。

  ◎             ◎             ◎

  犹记他在江州城停泊後,是第二天的上午才回来的。
  观察研究完大坝,又问了监造者一些问题,赵贞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就在众人的簇拥下回了江州城。
  谁知道刚到江州城,雨就下了起来,而且越下越大,渐成瓢泼之势,他们一行人被隔在了江川城里。
  站在州衙里,看着外面哗哗哗直下的大雨,赵贞开始担心舱房里的朱紫,他知道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人敢进他的舱房,朱紫怕是还饿着呢。
  最後虽然雨还是不停地下着,赵贞却坚持冒雨骑马,赶了回去。
  他回到船上,大步走向自己的舱房时,朱紫已经发高烧,昏迷了过去,脸上白里透青,嘴唇都成了白色,气息已经似有若无了,他竭力按捺住自己,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发现她的身子热得都有些烫手了。
  赵贞用尽办法喂她喝水,每次都是喝下去的还没流的多。
  想到朱紫要离自己而去,赵贞感到一阵恐慌,他俯下身去,紧紧抱住朱紫,压抑着声音呼唤着,在她乾枯的唇上吻了一下又一下。
  朱紫的睫毛尖端似乎动了动,可是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赵贞开始感到恐惧,把朱紫紧紧抱在怀里,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候,赵雄带着随军大夫侯大夫来了。
  侯大夫医术高明,几服药下来,再加上赵贞的悉心照料,朱紫的身体慢慢开始恢复。
  这段时间,赵贞把政务、军务都搬到了舱房里处理,他用一张屏风隔着内外,一边照顾着朱紫,一边处理那些公事。
  在赵贞的悉心照料下,朱紫的病逐渐有了起色,等他们的船队进入润阳地界之後,她已经完全好了。
  能够活蹦乱跳之後,朱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赵贞要回了自己那套青布衣裙,洗乾净後挂着窗前,很快就被河风吹乾了,她穿上衣裙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剪刀、针线过来,把赵贞的两件衣服改了改,先暂且应付个两天。
  穿自己那套青布衣裙的时候,朱紫还能够到甲板上晃晃、放放风,看看沿途的风土人情。
  等到这身衣服换下来洗了之後,她就只有穿着赵贞的衣服躲在舱房中了,男装改过来的衣服,还是不方便被别人看到的。
  不过,朱紫即使是一个人待在舱房中也不寂寞。
  朱紫病了一次,赵贞彷佛变善良了,虽然他还是不爱说话,老是不耐烦,可是真的温柔了很多。
  她的病一好,他就把柜子打开,取出了她的妆匣和首饰匣还给了她。
  朱紫不由大喜,她没想到赵贞居然把这些东西都带来了,这些都是她的至爱啊,只是跑路的时候没法带,所以才不得不舍弃了。
  自从朱紫的病有了起色,赵贞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他白天要见那些沿途驻军将领和途径的封地各州府的主管官员,还得处理军务和南疆封地的各项事务,忙得不得了,只有晚上才会回来陪朱紫。
  这天中午,赵贞整整忙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就没有留饭,打发赵英设酒宴陪那几个官员,自己想着回去陪陪朱紫。
  朱紫病了这麽多天,虽然已经恢复了健康,可是赵贞却再也不敢在床上撒野了,他实在是怕她再病一场,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各做各的事情,偶尔一起下下棋,睡觉的时候也是标准的盖着棉被纯聊天。
  赵贞一进舱房,就看到她正捉着一支笔趴在桌子写信呢,赵贞也不打扰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拿了一本书坐在桌子另一边,边喝茶,边看书,喝茶看书的间隙也扫一眼朱紫的大作。
  她的字偏隶体,可是又不是很像,赵贞只觉得她的字圆圆扁扁的,看起来像一粒粒的小汤圆,稚嫩得可爱。
  朱紫边想边写,写得很慢,等一封书信写成,已是平日午睡的时间。
  她一边把信封了起来,一边对赵贞说:「我让赵雄托人带给我妹妹罗!」
  赵贞拿着书看着,并不理她,过了一会儿,他擡起头来,发现朱紫不见了,回头一看,原来她正在罗汉床上坐着呢。
  朱紫把罗汉床上的东西全都挪开,拿过首饰箱,把首饰箱里的首饰全倒在了罗汉床上,然後坐在床边从东看到西,再从西看到东,彷佛是要细细挑选的样子。
  他觉得好奇,也不看书了,站在床边看她做什麽。
  朱紫的眼睛在所有的首饰上过了一遍,然後伸手拿出一个翠叶金牡丹,擎在手里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很是柔和,彷佛甚是喜悦。
  把这件首饰放在了一边,朱紫又拿出一支珊瑚如意簪,端详了一下,和那个翠叶金牡丹放在了一起。
  她就这样一个个挑来选去,终於把一箱首饰选了三分之一出来,都是其中特别出挑的,那些她以前的银簪子、老金钗等过时、不值钱的首饰则一个也没选。
  她把挑选出来的这些首饰规整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一个匣子里面,然後回头看着赵贞,脸上含着羞怯的笑,叫了声:「王爷。」
  她从来不会为了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的,所以赵贞心里很明白她一定是为了别人有所求。
  果真,朱紫往前走了几步,脸微微仰着,嘴角含笑看着赵贞,「王爷,我想给妹妹捎点东西……」
  赵贞想起她写了一中午才写好的信,再看看她臂弯里夹着的首饰匣,觉得简直麻烦极了,他也不搭理她,拔腿就要往外走,心道:老子缠不过你,老子还不能躲开吗?
  朱紫忙拦住了他,「王爷,是不是很不方便?」
  赵贞用鼻子「哼」了一声。
  像北静王府那样的地方,姬妾们虽会有些私房首饰之类的,但像这样特别出彩的、昂贵的首饰,都会造册记录的,朱紫的妹妹目前不过是一个小小歌女,才受到一点子宠爱,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朱紫简直是把她最好的首饰都挑了出来嘛!
  赵贞可没忘记这些首饰基本上都是自己给她置办的,心里不由有些泛酸。
  她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不赞成,忙道:「那送什麽给她好呢?送银票吗?」
  她的语言堪称温柔,态度极为诚恳,赵贞索性道:「你送她银票不比什麽都强?」
  「是这样啊?」朱紫忙笑着把手伸到赵贞面前,「我的王爷,我的银票呢?」
  赵贞没想到经过这一病,朱紫变得会同自己调笑了,心里痒痒的,伸手把她伸在自己眼前的小爪子打了下去,「自己找去,找到的都给你送礼。」
  「真的?」朱紫满脸惊喜。
  「嗯。」赵贞背着手,老气横秋地出去了。
  朱紫接了赵贞给的任务之後,动力十足,她先没急着找,而是坐在那里想,按照赵贞的性格,他会把银票放在什麽地方。
  最後,她的悠长思索得出的结论是,赵贞懒得费心力藏,肯定是随手一放啦。
  他刚在房里手里最後拿的是什麽东西呢?
  朱紫眼睛在房里转来转去,终於落在了刚才他翻看的那本书上,她把书拿在手里,发现是一本水利农学着作,叫「启民农经」,翻开这本书,里面果真夹着一叠银票,光看厚度,她就知道比自己被赵贞搜刮走的钱财有多多了。
  朱紫把信和银票收好,就去找赵雄了。
  她找到赵雄的时候,赵雄正站在甲板上和新军统领昭武校尉孙喆说话。
  朱紫一叫赵雄,赵雄和孙喆齐齐转过身来。
  这个孙喆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青年,身材高大、四肢修长、皮肤黝黑、面目英俊,带着一股慓悍之气,此时正含笑看着朱紫,他知道眼前这位美丽的妙龄少女就是王爷的女人,只不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样子的,素面朝天、不施脂粉,一头青丝松松挽就,身上是一套半旧的青布衣裙,看起来不显寒素,只觉淡雅。
  赵雄忙对孙喆说:「孙校尉,我去去就来。」说罢,就和朱紫一起下了甲板。
  孙喆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那里看着朱紫的背影,他觉得这位姑娘走路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真的是说不出的好看优雅。
  走了一段距离了,朱紫才问赵雄,「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新军里面的昭武校尉,姓孙。」
  赵雄没有细说,朱紫也没打算问,话题就此结束。
  赵贞是从赵雄那里知道了朱紫捎给朱碧的银票面额的,他一听,当时就扶额,这家夥,可是把自己给她的那些银票全捎过去了,自己一点都没留。
  这天晚上,两人坐在一起下棋,遵照医嘱,赵贞这几日老老实实的,眼观鼻鼻观心地和朱紫坐在一起纯下棋了,再也不敢起什麽绮念。
  当然,凭着他们两个的实力,朱紫是一直的输,输得她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她思考的时间有点长,赵贞等得久了,显得有点无所事事,就问她,「你把银票全给你妹妹捎去了,你花什麽?」
  朱紫觉得他问得很可笑,抿嘴一笑,望着赵贞,眼睛熠熠闪光,「我不是有您吗?」
  赵贞看着她,张口结舌,然後郁闷的想,我就那麽像冤大头;接着往深处一想,朱紫这是相信我、依恋我啊;最後赵贞傲娇了,垂着眼帘训斥朱紫,「整天就知道乱花银子,整个一败家娘们!」说完,叫来赵雄,「把我放俸禄的那个匣子拿过来。」
  匣子很快被送来了。
  「给吧。」赵贞把匣子递给朱紫,「花的时候悠着点,不要把我给花破产了。」
  朱紫抱着匣子,眉开眼笑,「王爷,如果我真的花完了,那可怎麽办?」
  「凉拌!」赵贞有些郁闷,「俸禄每月发一部分,剩下的年底总发……到底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你问赵雄好了。」
  他觉得麻烦死了,洗洗睡了得了,拔腿就往净房走去。
  朱紫知道他一定会叫自己的,就拿了乾净中衣站在净房门外等着他。
  果不其然,净房里面很快传来赵贞的声音,「朱紫,给我找要换的衣服……」

  ◎             ◎             ◎

  船队快要到达润阳城了,朱紫开始有些着急了,「我还没给陶妈妈准备礼物呢,陶妈妈对我那麽好,怎麽办?」
  赵贞不在意地说:「不用准备。」
  朱紫正准备拉住他细问,他已经起身迈开长腿离开了。
  到了润阳城,船队一靠岸,早有两个妈妈等在码头上,上了船接了朱紫下去,悄悄乘坐马车回了南安王府。
  进了王府,朱紫直接就被送回了延禧居,她这才发现,延禧居里等着她的人居然是大雁姑姑、胡妈妈和银铃。
  朱紫不知道赵贞的安排,就管住自己的嘴,也不多问,只是笑着说来的时候,自己一直待在舱房里,都没有出去逛过,白瞎去这一趟了。
  朱紫请赵雄帮忙,在润阳城新开的一家豪华酒楼秋兴楼订了一桌丰盛酒席,酒席送到王府之後,摆在延禧居外院的值事房里,朱紫把大雁姑姑、胡妈妈和银铃都请了过来,只说想和大家聚一聚,席间,她没说道歉的话,但是胡妈妈和银铃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在高贵妃的亲信大雁姑姑面前提起。
  一坛杏花春饮完,四个人都有些酒意了,说话随意了一点。
  朱紫这才知道,张妈妈和陶妈妈都被王爷发放了卖身契,回京城荣养去了,如今这南安王府,外管家是赵雄,内管家是大雁姑姑,胡妈妈管着延禧居,赵福、赵英、赵勇以及朱紫没有见过的赵壮则跟着王爷在军中行走。
  得知这些消息後,朱紫也说不清心里的感受,默默饮了一杯酒,又起身为她们三位一人倒了一杯,三人碰了杯,皆一饮而尽。
  六月很快过去了。
  七月大概是南疆一年之中最热的一个月,赵贞也有点苦夏,又瘦了一些。
  七月底天气开始变得凉爽了起来,朱紫开始天天操心着帮赵贞补身子,他因为太忙,只有晚上才会回到延禧居,所以朱紫常常吩咐小厨房帮他准备各种有营养的宵夜,今天是人参鸡汤,明天就准备清粥小菜,後天就会是鱼汤之类的,吃完宵夜,朱紫还会端出餐後水果。
  这样的用心当然是有效的,还没到八月十五,赵贞的身子已经恢复了旧观,被烈日晒得黑黝黝的皮肤,也逐渐变白、变嫩,看起来气色好极了。
  她越看他越觉得好看,而且打心眼里觉得宫里高贵妃的品味真的很好,赐给自己的那些绸缎、缭绫都是素色的,做成衣服穿在赵贞身上,真是说不出的俊美潇洒、玉树临风。
  为了朱紫的身体,赵贞近来常常压抑自己的需要,好几天才做一次,还不敢放纵,总是斯斯文文的,只不过聊胜於无罢了。
  朱紫不知道赵贞的压抑,只是觉得奇怪,赵贞现在被自己天天补个不停,怎麽往日的雄风却不复存在了呢?以前几乎天天要在一起,现在隔三差五才来一次;以前总是横冲直撞,现在偏偏温柔磨蹭;以前喜欢背後体位,现在基本上都是正常体位……她本来猜想是不是自己没吸引力了,可是赵贞又是天天回来的,从来没有外宿过。
  朱紫陷入了疑惑中,心中很是忐忑。
  这天晚上,赵贞喝下了一碗朱紫准备的参灵甲鱼汤,拿着一本书倚在床头看。
  这时候朱紫洗完澡从净房走了出来,赵贞不在意地瞟了她一眼。
  她这阵子一直跟着他吃宵夜,结果也把生病期间的精力给补了回来,面孔白里透红,眼睛盈盈含情,身子丰润有致,只这一眼,赵贞的眼睛就移不开了,他觉得自己心头火起,血脉贲张,呼吸似火,骨头作痒。
  最後赵贞用尽意志力,强迫自己的眼睛回到手里拿的书上。
  偏偏朱紫近来也有心试验赵贞一下,看他到底是怎麽了,她端着一盘子葡萄走到赵贞身边,挨着他,「吃粒葡萄吧。」
  赵贞把嘴张开。
  朱紫用两根细嫩的手指头拈起一粒葡萄,伸到了赵贞的嘴边,他张嘴含住了葡萄和她的手指,不肯放开。
  朱紫脸一下子红了,大眼睛湿漉漉的,身子靠近赵贞,丰满的胸部隔着薄薄的浴衣摩擦着。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引诱,赵贞不愿再忍了,一把抱住朱紫,扔在了床上。
  他以前在床上始终是有些放纵的,彷佛不如此好像不带劲一样,现在刻意地温柔起来,加了小心、压着性子,饶是这样,他挺身而入的时候,朱紫还是叫了一声。
  赵贞不敢大动,一边缓缓推入,一边观察朱紫的反应,他刚进入的时候,朱紫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彷佛是在忍疼。
  赵贞耐着性子缓缓进入,再慢慢出来,如此三番之後,朱紫伸出双手抱住了他,赵贞这才敢放开手脚,大进大出起来。
  一时事毕,两人也不管身上的汗,依偎在一起,脸挨着脸,腿挨着腿,只是亲热地蹭来蹭去。
  「朱紫,明天穿漂亮点。」
  「做什麽?」
  「……」
  「究竟做什麽呀?」
  「……」
  赵贞闭上眼睛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被烛光在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嘴唇抿得紧紧的。
  朱紫起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熄灭了烛台,依偎进他臂弯里,很快也睡着了。
  後来朱紫是被赵贞骚扰醒的,她努力睁开眼睛,觉得帐子里光线还是有点暗,就又闭上了眼睛。
  赵贞也不管她,坐在床上,自顾自地把被子掀开,研究朱紫的小腹。
  赵贞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麽,只觉得她的小腹好像比以前肥了一点,由於不敢肯定究竟是肥了还是别的,他伸出手去轻轻在朱紫的腹部摁了一下,还不敢用力,然後又摁了两下,好像也没摁出什麽来,他就把耳朵贴在朱紫的小腹上听,却听到了一串咕咕声。
  朱紫已经被他折腾醒了,不知道赵贞在做什麽,所以决定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谁知道肚子不听她的命令闹了独立,自己叫了起来。
  看着面无表情的赵贞,朱紫讪讪地解释,「我饿了。」
  说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遂决定恶人先告状,「谁让您昨晚不让我喝那个甲鱼汤的!」
  赵贞直起身子,扫了她一眼,「甲鱼汤你不能喝。」说着,自顾自撩开帐子出去了。
  朱紫起床之後,正在洗漱,银铃突然进来禀报说,王爷命府里的大夫许文举过来给她诊脉。
  许文举以前曾经帮朱紫包紮过膝盖,虽然很年轻,但人很细心,医术也很高明,她膝盖上的伤很快就好了,还没有留疤,所以朱紫对他印象很好,忙让银铃把许大夫带到厢房等着。
  她匆匆忙忙洗漱完,也赶了过去。
  许大夫刚刚端起银铃准备的清茶,朱紫就进来了。
  寒暄过後,朱紫在许大夫旁边坐了下来,把手腕伸出来,放在许大夫准备好的锦垫上。
  许大夫先是看了看朱紫的气色,这才开始诊脉,诊完脉,许大夫收拾东西就要离开,朱紫忙问道:「许大夫,王爷……」
  许大夫含笑道:「王爷年富力强,朱紫姑娘身体康健,这子嗣之事嘛,实在是无碍的。」
  朱紫听明白了,一抹粉红从耳根後升起,逐渐扩大。
  许大夫只觉得朱紫面色绯红、艳若桃李,不敢再看,低下头告辞了。
  朱紫在京城逃走的那件事发生之後,赵贞并没有惩罚银铃、赵雄他们,他们都是从小就跟着赵贞的,知道这王爷的脾气秉性,所以心里都明白,若不是朱紫,他们的命怕也没了,因此朱紫随着王爷回来之後,银铃等人对朱紫越发的周到起来。
  许大夫离开之後,银铃看到朱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愣,就安慰道:「朱紫姑娘你还年轻,王爷又独宠,且放宽心,将来总会有的。」
  朱紫正在想昨晚赵贞让她打扮漂亮的事情,冷不防被银铃这麽一安慰,不由莞尔,回身搂着银铃,在银铃脸上「啵」了一口,「亲爱的,不用为我担心。」
  她揽着银铃的腰往前走,「说说你吧,看中谁了,只管和我说,我去作媒。」
  银铃力气虽大,可是个子却比朱紫矮了半头,此时被朱紫这样揽着,便觉别扭得紧,一边挣脱,一边道:「朱紫姑娘,你快点用早饭吧,用完早饭还有好多事情呢。」
  「什麽事情?」朱紫放开了她,大眼睛闪啊闪,满含求知的热情。
  「先吃饭再说吧。」银铃面无表情地去吩咐人上早膳了。
  吃过早饭,朱紫刚用香茶漱过口,银铃就带着两个梳头娘子进来了。
  银铃放下手里端着的盒子,打开让朱紫看,「这是王爷吩咐准备的首饰、衣裙。」
  朱紫心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今天自己要升职了,她抖开衣饰看了看,发现虽然华丽昂贵,但并不是礼服式样,就知道自己是要从通房丫头升级为妾了,而且怕是贵妾。
  一时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该欢欢喜喜接受,还是该高傲地弃之若敝履,最终,心思百转千回,她只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任凭银铃和两个梳头娘子摆弄自己。
  她只有成了赵贞正式的妾,才能光明正大地和身在北静王府的朱碧联系,甚至见面。
  半个时辰之後,梳头娘子终於大功告成,其中一个端着一个大大的水晶镜让朱紫验收。
  朱紫看着镜中那个满头珠翠、通身华丽的自己,很淡定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欢呼,自己终於结束了这场「酷刑」。
  看到朱紫满意,两个梳头娘子这才收拾东西告辞。
  朱紫这才想起还没赏赐呢,忙道:「银铃,取两个金锞子过来。」
  两个梳头娘子忙行礼谢赏。
  梳头娘子离开之後,朱紫只觉得浑身累赘,只好端坐在绣墩上,捧着一杯清茶慢慢啜饮。
  正在这时候,大雁姑姑和胡妈妈忽然走了进来,在朱紫面前站定,银铃也走了过去,和她们并排。
  朱紫正在诧异,三人蹲身行礼,齐声道:「奴婢见过朱夫人!」
  朱紫瞬间有些发愣,「朱夫人」?
  她首先想起的是夏天抱在怀中纳凉的竹夫人,接着又想起了「红楼梦」里薛宝钗所出的谜语,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山水喜相逢。梧桐叶落分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
  朱紫心里无端地升起了一股悲凉,不过愣神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上前把大雁她们三个搀扶了起来,嘴里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然後又诚挚地道歉道:「真是对不住,刚才有些走神。」
  朱紫知道这三位都是赵贞给自己准备的心腹,倒也不吝啬,拿出一叠银票,均匀分开,亲手交给了大雁她们,含笑道:「且不要和我推让,以後有不到之处,请务必指出。」
  大雁姑姑、胡妈妈和银铃齐齐蹲身道:「谢朱夫人!」
  朱紫望天,还是觉得「朱夫人」这个称呼甚是雷人。

  ◎             ◎             ◎

  巳时刚至,银铃就引着一群小丫鬟进了延禧居外院,站成两排候在那里,然後进来请朱紫过去,朱紫这才知道原来是要她挑选丫鬟。
  银铃悄声对朱紫说:「这都是王爷在别庄命专人训出来的,王爷吩咐了,夫人但凡看中,卖身契就交给夫人。」
  朱紫低声问:「王爷让选几个?」
  银铃也悄声回道:「王爷说了,夫人想选几个就选几个。」又道:「奴婢以为,至少也不能低於八个。」
  朱紫点了点头,在银铃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睛缓缓扫过这些丫鬟,全部看完之後,她心里感叹一声,觉得外面的一个传言是很对的。
  她以前听过市井传言,传言说在整个南疆,南安王府占了几个「之最」,丫鬟相貌是最丑的,王爷模样是最俊的;大夫医术是最高的,厨子手艺是最差的;侍卫武功是最高的,小厮长相是最保险的。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朱紫看了一会儿,虽然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是还是有点失望,她把这件事交给银铃,「银铃,你帮我选吧。」
  银铃欣然领命,「是,夫人。」
  距离午时还有一刻的时候,大雁姑姑、胡妈妈和银铃领着刚选出来的四个大丫鬟,把朱紫请了出来,簇拥着往大殿而去。
  午时一到,银铃和大雁陪着朱紫从屏风之後走了出来。
  赵贞眼睛看着朱紫,走了过去,他牵着她走到大殿正中,面向殿下的文臣、武将,缓缓道:「今日,是赵某大喜的日子。」
  他的潋灩凤眼如冰底寒水般扫过众人,「从今往後,南安王府在外,自有赵某;在内,就交给赵某的这位朱姓小妾了。」
  下面的官员武将心思各异,但慑於赵贞长期以来形成的淫威,都不敢多说,由王府长史李豫打首,齐声道:「恭喜王爷,恭喜朱夫人!」
  下午朱紫回到延禧居,却发现银铃已经命人给赵贞和自己准备了另一套行头,红衣礼服、玉冠和凤冠。
  朱紫默默看着床上摆着的这套喜气洋洋的物件,腹诽不已,明明只是纳妾而已,非要角色扮演、洞房花烛夜吗?虽然心里这样想,可是朱紫并没有多说什麽。
  表面上看,以後的南安王府她主内了,可是内管家是宫里高贵妃的亲信大雁姑姑,延禧居的管家妈妈是王爷的奶妈胡妈妈,延禧居唯一的大丫鬟是王爷的亲信银铃,所以朱紫也根本不用管什麽,什麽都被安排好了,她只用做她的朱夫人,侍候好王爷就行了。
  朱紫在心里小小地发泄了一下自己的郁闷,然後很快就释然了,赵贞对自己还不够好吗?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人对她比赵贞还好?
  肯定不会了。
  所以,朱紫告诉自己要惜福,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已经很难得了,不如珍惜彼此相守在一起的缘分。
  朱紫先不急着换衣服,才下午呢,谁知道赵贞什麽时候才能回来,她先把银铃选的十二个丫鬟一个个叫进来看了看。
  先进来的是四个一等丫鬟,因为是以後要贴身侍候自己的,所以朱紫细细地看了,又问了几句话。
  银铃选得很用心,四个丫鬟个头差不多,并排站在一起等她问话。
  朱紫细细打量,只见并排的四个人,从左到右看,一个稍胖一点,一个稍瘦一点,一个肤色较深,一个眼睛有点小,生得虽都是中人之姿,没有出众之处,但都是一副稳重模样。
  朱紫问了问名字,这才知道名字都是银铃给取的,她也就没有再改动,稍胖一点的叫清波,稍瘦一点的叫清水,肤色较深的叫清珠,眼睛有点小的那个叫清泉。
  这四个女孩子态度都很大方端庄,有问有答,并不多言,朱紫觉得挺满意。
  清波四人出去之後,银铃才道:「清波她们四个身上都是有些功夫的,王爷说这样才能保护好夫人。」
  朱紫斜睨银铃一眼,她当然听明白了银铃话里的意思,可是她才不在意呢!
  自从银铃来到朱紫身边,她们一起经历了很多。
  朱紫从润阳乘船去金京,银铃保护自己、提点自己;朱紫去高府见大太太,银铃紧跟;朱紫得知父亲病死、妹妹和母亲被卖,伤心欲绝,银铃悄悄安慰她;朱紫回独县设计章老三、报复祖母,银铃一直帮她、陪着她;朱紫趁赵贞订亲混乱时悄悄逃走,银铃差点受了连累却依旧没有疏远自己……经历了这麽多事情,朱紫已经把银铃看做妹妹一般。
  朱紫不接银铃的话,而是转移话题道:「银铃,你说大雁姑姑喜欢赵福,那你喜欢谁呢?」
  银铃黑脸一红,低头不言。
  看到银铃也有害羞的这一天,朱紫大乐,低声笑道:「银铃,我可是能为你作主的哦!」
  朱紫看银铃脸红红的仍有些羞意,就认真地说:「有互相喜欢的人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人活一辈子,一定要快活。」
  银铃这才擡起头,看着朱紫,又点了点头,她知道朱紫是认真的。
  四个二等丫鬟和四个三等丫鬟进来之後,朱紫只是问了问名字就放出去了。
  忙完这件事,朱紫接过银铃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才问:「延禧居以前那四静呢?」
  「静肃她们吗?」银铃一边摆放点心,一边道:「她们到了年纪,该成亲了,王爷都赏银放出去了。」
  「哦。」朱紫点了点头,她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茶味苦涩,回味却甘甜。
  对於四静的离去,她心里有些乱糟糟的,脑海里浮现「大河滔滔,物是人非」八字,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什麽又会是永久存在的?希望自己和赵贞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另一边的赵贞今天心情很好,虽然脸上并没有什麽笑意,但眼睛隐隐溢出欢喜,那些官员和将军们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如何会看不出来,纷纷举杯敬酒。
  对於这些人的敬酒赵贞是来者不拒,一律一饮而尽,杯杯见底,等到了该回去洞房的时辰,赵贞已经喝得醉醺醺了,满身都是酒气,赵英和赵勇便陪着他回了延禧居。
  进了内院,赵贞搂着来接他的朱紫,摇摇晃晃进了卧室,一进卧室,他狐疑地环顾四周,然後脸色一沉,一脸的不高兴,「红烛呢?合卺酒呢?」又看看身旁的朱紫,眉头皱了起来,「你怎麽没换衣服?」
  朱紫早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了,知道他这次是喝得够呛,不愿意和喝醉酒的人计较,就随口答应道:「好了,好了,我这就让人准备。」
  朱紫这边就去叫来银铃和四清,吩咐把延禧居内院所有的烛台都换成龙凤红烛,又吩咐快去准备合卺酒。
  等她交代完回了卧室,发现赵贞正站在床前,往身上套那件红色的礼服呢。
  他本来喝醉了就有些动作不协调,於是折腾了半天才把衣服穿好,可是红瑙腰带却系不好了,翻来覆去地折腾着。
  朱紫站在卧室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烛光掩映下,赵贞的脸被镀上了一层光晕,看起来很是稚气,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执拗地和腰带搏斗着。
  朱紫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她轻轻走过去,从背後抱住了赵贞,他的腰很细,她完全能够环抱住。
  这个身材削瘦、性格幼稚的男人,那麽疼她,对她那麽好,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啊!
  「赵贞……」她把脸伏在他的背上,温热的嘴唇隔着红色绸缎吻着他的背,「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赵贞已经系好了腰带,扭脸一看,朱紫的身上还穿着一套家常浅色衣裙呢,他皱着眉头推开她,拿起床边放的红色礼服往朱紫身上披,嘴里嘟囔着,「赶快给老子换上,再磨蹭有你好看!」
  朱紫满腔的柔情蜜意一下子不翼而飞,一把推开非要帮她换衣服的赵贞,「你别捣乱,我自己会穿!」
  一阵忙乱之後,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卧室里燃起了红烛,床上挂起了红帐,铺上了大红的铺盖,窗前的书案上摆上了合卺酒,整个延禧居内都变成了洞房花烛之夜该有的样子。
  银铃带着清波她们退了出去,整个延禧居内院只余下赵贞和朱紫。
  赵贞穿着大红礼服,歪带着玉冠,走路还有点踉跄,看上去说不出的可笑,他拉着朱紫走到窗前,拿起书案上的合卺酒,递给她一杯,自己也拿了一杯。
  「朱紫,喝合卺酒。」
  朱紫看着他,什麽都听他的。
  两人手臂交缠,气息相闻,都是举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朱紫扶着赵贞,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
  这日是八月十二,天上早已捧出一轮将圆的明月,整个南安王府笼罩在白色的月光之中。
  南安王府被人为的分成了两部分,前半部分歌舞昇平、酒酣人醉,那是正在宴客的前院;後半部分清冷寂静、鸦雀无声,这是正在洞房花烛的後院。
  延禧居内院里也被挂上了不少红灯笼,映得整个院子红彤彤的,如同笼罩了一层红艳艳的轻纱,虽然寂静,却带着无限的喜气与旖旎。
  在这带着无限喜气的静寂中,赵贞伸出长臂把朱紫揽入怀中,低声道:「朱紫,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吧!」
  朱紫仰首看着他,美丽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光,「好!」

  第三章

  赵贞搂着朱紫站了一会儿,他就有些坚持不住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腾云驾雾一般感觉什麽都在晃,她知道他真的是喝多了,就难得温柔地说:「咱们睡去吧。」
  赵贞「嗯」了一声,揽着朱紫的腰肢向床走去,到了床边,她拉着赵贞,让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後开始帮他脱衣服,赵贞乖乖地坐在床边,她让擡左胳膊就擡左胳膊,她让擡右胳膊就擡右胳膊,乖得不得了。
  把赵贞外面的红礼服和里面的中衣脱下来之後,他变成了上身赤裸,下面穿着白色亵裤的状态,看着这样呆呆的赵贞,朱紫觉得很好玩,她的手在他身上缓缓滑动,抚摸他的脖子、肩膀、锁骨、乳头,最後,两手落在了赵贞腰间的腰带上。
  她没有立即去解赵贞的腰带,而是仰首看着他,赵贞也在垂眸看她,秀眉微微皱起,潋灩凤眼被浓长的睫毛遮挡住了,有些迷离又有些不解。
  朱紫看着他微微一笑,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然後低头解开了赵贞的腰带,白色软绫质地的裤子立刻滑溜溜地溜了下去,堆到了他的脚踝上。
  朱紫蹲了下来,温柔凝视前方的赵贞的小兄弟,这位小兄弟平时横冲直撞,颇为凶猛,此时却在过量酒精的作用下,温和地偃旗息鼓、休养生息着。
  朱紫看看眼前赵贞的小兄弟,再仰首看看眼光迷蒙,呆站着的赵贞那俊美的脸,心里像钻入了一只小虫子,麻麻痒痒的,手指头也痒痒的,她的心里还没想好该不该做,手指头却已经贱兮兮地自动伸了出去,在他软绵绵垂下来的小兄弟上轻轻捏了一下。
  赵贞似乎感觉到了,但是只是垂了下眼帘,然後又看向别处,在此过程中,浓密而长的眼睫毛像小扇子一般搧了一搧。
  她索性蹲下身子,伸手握住赵贞的小兄弟,又揉又搓,蹂躏不止,这位小兄弟,平常她见到的都是它腾然而起、面目狰狞的时候,哪里见到过这样乖顺柔软的形态,揉了半天,赵贞的小兄弟依旧安睡如故。
  挑逗没有效果,朱紫起了不愿服输的心,她又往前凑了一点,右手握住小兄弟,然後张开嘴巴努力把这个不愿清醒的小兄弟含了起来。
  在被她含住的那一瞬间,他闭上眼睛叫了声「朱紫」,然後就不再出声了。
  她含了一会儿之後,发觉大了一点,快要含不住了,忙吐了出来,一手握住,伸出舌头在蘑菇头上舔舐着。
  她一边玩耍,一边偷眼看赵贞,在她轻咬一下蘑菇头之後,发现赵贞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他的眼睛就变得似睁非睁、似闭非闭,嘴唇微启,低低喘息着。
  这时候,朱紫手里的小兄弟已经耸然而起,变成了「大」兄弟,她又摸了两下,发现这个物件已经变得温热坚硬,不可用手握住了,这才站起身来,飞快脱去了自己的衣服。
  她脱完衣服,发现他已经踢去了脚踝上缠绕的亵裤。
  赵贞率先倒在了床上,两条长腿大喇喇地分开,眼睛迷蒙望着朱紫,低喃了一声「朱紫」,她笑嘻嘻地扑了过去,有技巧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并且磨来擦去。
  赵贞闭上了眼睛,修长的手指插进了朱紫的长发内,每一次悸动都能使他微微用力。
  摩擦了一会儿之後,朱紫坐了起来,两腿分开跪在赵贞小兄弟上方,对准了位置,慢慢往里面进入。
  她早就开始动情了,下面有些湿润,逐渐适应了赵贞的巨大,不一会儿就全部吞了进去,但觉得还是有一点疼,蹙着眉头慢慢起伏着。
  赵贞闭着眼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晕乎,一会儿迷乱、一会儿舒爽,一会儿如在云端,快活无比、一会儿又急不可耐,亟待发泄。
  在迷乱中,他把朱紫向後推倒,然後压了上去,在即将发射的那一瞬间,他彻底清醒了过来,顿了顿,咬紧牙关把那个物件从她体内拔了出来,因为太过紧凑,拔出的时候发出些声响。
  赵贞翻身背对着朱紫,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朱紫一下子从极致的快感直接变成了空虚难耐,不由得骨头作痒、身子发酥,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赤身裸体从背後贴住赵贞,胸前丰满的大桃子细细磨蹭着赵贞的背,一边磨蹭,一边哼唧着。
  赵贞再也忍耐不住,翻身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一下下吻着她的唇,低声解释道:「咱们府里的大夫,就是白天给你诊过脉的那个许文举,他对我说喝过酒行房的话,很容易生出傻瓜孩子。」
  这个时候,赵贞是真的完全清醒了,他的下面虽然因为年轻气盛而依旧直戳戳的,可是他的思维已经很明晰,「要是南安王府的世子是个傻子,那他的弟弟、妹妹该依靠谁去啊?」
  赵贞想到那副场景心里就怕得不得了,以前他一直天不怕地不怕,混世魔王一般,可许文举闲谈时随意说的那句话却吓着了他。
  他觉得就算是老天非要赐给他和朱紫一个不聪明的孩子,这也没什麽,但这个孩子绝对不能是他的长子,他的长子是要做世子、要陪他上战场、要当南疆未来的王的,若是个傻子那可怎麽办?
  他把朱紫揽在怀里,耐心地对她说道:「我的王位是我出生入死挣来的世袭罔替,咱俩生孩子可得小心啊。」
  朱紫早就听得呆住了,她这才明白这次回到润阳後,赵贞为什麽几天才做一次,做的时候还坚持采取男上女下的传统体位,要知道,他平时喜欢的可是能掌控一切的背後式。
  原来如此。
  朱紫笑着伏在赵贞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赵贞秀眉一挑,「你真的愿意?」
  朱紫轻哼了一声。
  赵贞大喜,一把推倒朱紫,压了上去,这下他一开始就是狂风暴雨。
  朱紫在这场狂风暴雨中,摇摆着、迎凑着、呻吟着、享受着,她一感受到赵贞那里开始胀大、脉动,马上推开了他,自己爬起来,迅速含住。
  一时事毕,赵贞躺在朱紫旁边,四肢舒展地胡乱摊在床上,回味不已地对朱紫说:「下回我要喝酒了还这麽来。」
  朱紫不理他,蜷缩成一团,只留给他一个背。
  赵贞回味良久,伸出手臂把朱紫揽在自己臂弯里,拉开被子盖好,又随手放下了帐子。
  此时,帐外依旧红烛高烧,帐内却是春宵香暖,经历一场异常激烈的欢爱之後,他原先的酒意早就没了,想到刚才情景,他心里只是作痒,老想问一问朱紫,问吧,又怕朱紫嫌自己不正经,不问吧,好奇心太强,最後,朱紫迷迷糊糊快要睡了,却又被赵贞乱摸的手给摸醒,随意呢喃了一声,「做什麽呢?」
  赵贞嘴唇凑到她耳边,低低问道:「朱紫,刚才是什麽味道?味道和不喝酒时一样不一样?」她没想到在床上一向只管埋头苦干、从不多言多语的赵贞,居然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本来蒙胧欲睡的脑子也清醒了,她想了想才道:「今日有些甜。」
  他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很是宽慰,抱着她不再乱动了。
  过了一会儿,被弄得还清醒着的朱紫刚想对他说些什麽,扭头一看,赵贞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鼻息均匀面容放松。
  被进入甜蜜梦乡的赵贞搂抱着的朱紫悲催地失眠了,一直到天蒙蒙亮,她才蒙胧入睡。

  ◎             ◎             ◎

  赵贞很早就起来了,临走前,他叫醒朱紫,絮絮叨叨地交代着,「我要去润阳东南的云泽湿地,八月十五你的生日怕是不能回来了,我会命润阳的贵妇们陪你的......」
  朱紫半梦半醒听着他说话,她想说自己并不需要那些贵妇陪,可是眼皮沉重得好像要黏在一起,似乎随时都能堕入深重睡眠,根本说不出话来。
  赵贞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才起身离开了。
  朱紫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了过来,她并没有急着起床,而是躺在床上冷静地思考,王爷和我,到底谁更猥琐呢?是平时道貌岸然、冷静淡定,在床上却生龙活虎、横冲直撞的王爷,还是老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昨夜却把王爷给强了的我呢?
  这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
  接着,她又开始思考赵贞在床上所说的子嗣问题,思考良久之後,她心里逐渐有了模模糊糊的喜悦,可是转念一想,男人在床上而且是喝醉酒之後说的话能是真的吗?
  这是一个值得慎重思考的问题。
  於此同时,骑在马上奔赴云泽湿地的南安王爷赵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上虽然平静,可心里美滋滋的,难道朱紫已经开始思念我了?
  今日他要带着新军和骁骑到南疆东南方的云泽湿地演练,以使新军和骁骑能够在北疆和乌吐国之间,长达千里的阚泽湿地作战。
  如果新军和骁骑能够适应湿地作战的话,赵贞预备把他麾下的近四十万军队,统统调过来进行适应训练,同时开始制定未来对乌吐国的作战策略。
  这天早晨赵贞起床离开之後,朱紫不好意思再睡了,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清水和清珠侍候朱紫洗漱完毕,这时候胡妈妈和银铃也过来了,当看到朱紫眼下那抹若有似无的青痕的时候,两人先是愣了愣,然後笑了。
  朱紫认为她们笑得很猥琐,她很想解释,自己不是纵欲过度,而是失眠了,可是嘴张了又张,最後又咽了下去。
  胡妈妈是来指挥清波和清泉给朱紫梳头的。
  清波把朱紫的长发梳理通顺指挥,胡妈妈看了看,然後道:「给朱夫人梳个盘桓髻吧。」
  清波答应了一声,将头发分成一股股,接过清泉递过来的丝线,将头发拢结系起,然後开始盘叠,盘好之後,胡妈妈递过来一支碧玉金步摇,清波小心地插戴上了。
  梳好发髻,那边银铃已经带着清水、清珠把要穿的外衣找好了,朱紫一看,上面是一件浅紫绣折枝花卉的窄袖衣,下面是白色的千褶裙,也就没说什麽。
  打扮好之後,朱紫在清水、清珠捧着的水晶镜中照了照,自觉清淡素雅,很是满意。
  这时银铃方道:「润阳孙知府夫人田氏、金总兵夫人姚氏候见。」
  朱紫这才明白为什麽银铃这麽早把自己给弄起来了,心里颇不好意思,「我起来太晚了吧?让人家久等多不好。」
  胡妈妈笑道:「夫人且放宽心,只能是她们看您脸色,可没您看她们眼色的道理。」又怕朱紫着急,解释道:「大雁陪着她们坐着呢。」
  话是这样说,朱紫还是感到很不安。
  这时候,小丫头已经把饭摆好了,是朱紫昨天就吩咐过的酸辣汤配小笼包。
  一闻到酸辣汤的味道,朱紫的肚子立刻咕咕叫起来,她在食慾和礼貌之间苦苦挣紮,最後食慾完胜!
  她自我安慰地吩咐银铃,「让人给大雁捎个信,对这两位夫人热情一点。」
  朱紫喝了一大口酸辣汤,再一口吞下个小笼包,觉得幸福极了。
  银铃在一旁为等一会儿的接见做功课,「润阳孙知府的夫人田氏,闺名唤作桂琴,出身南疆世家田家,不过是旁支,田氏为人严肃端方,颇重礼节,讲究嫡庶之分。」
  银铃看了一眼正在吃小笼包的朱紫,觉得夫人真是厉害,这麽着大吃大喝的,居然看起来很优雅。
  她又补充了一句,「田氏如果不识趣,夫人大可晾着她。」
  朱紫点了点头,继续喝汤。
  银铃接着说:「金总兵的夫人姚氏,闺名唤作瑞霞,美姿容,善修饰,其父姚木林官居二品,为人高傲但……」她沉思了一下,接着道:「表里不一。」
  朱紫吃完了早饭,也听完了介绍,可是对见这两个人却真是一点兴趣都没了。
  延禧居外院的花厅里,润阳孙知府的夫人田氏和润阳金总兵的夫人姚氏正呆坐着,南安王府的内管家大雁姑姑陪着她们。
  孙夫人和金夫人分别是润阳城文臣之首和武将之首的夫人,南安王开府建牙七年来,王府不但没有正妃,连个侧妃都没有,所以在这润阳城的贵妇圈子里,就属她们两个身分尊贵、气度不凡,圈子里谁不来奉承?
  偏偏昨夜丈夫醉醺醺回到府里,也不像往常一样直奔小妾房里了,而是强忍酒意反覆交代,「明日切记求见王府的朱夫人。」
  两位夫人等了良久,一边疑惑自己是不是来早了,一边心里恨恨,什麽夫人?不过是一个贱婢出身的贵妾罢了!敢骑在她们这些真正的夫人头上作威作福,不就是睡的那个男人位高权重吗?有什麽好得意的!暴发户!
  两位夫人一边淡定地喝着南安王府的香茶,一边在心里大肆骂着不要脸、摆架子、把她们晾在小花厅的那个劳什子朱夫人,呸!猪夫人才对吧!
  将近巳时,两人正不耐烦,只听一阵珠帘被掀起发出的叮铃声响起,就有人道:「朱夫人到。」
  孙夫人和金夫人忙起身行礼,两人看了这位朱紫一眼,发现她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衣饰简单,样貌美丽,嘴角含着傻乎乎的笑,看着倒不难接近的样子。
  她们俩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看,彼此都觉得这位朱夫人实在是徒有美貌、毫无灵魂,堪称胸大无脑的典范,怕是只会傻笑。
  宾主坐下之後,双方都做出一副高雅的样子,上身挺直,下巴微翘,不慌不忙地说着不咸不淡的废话。
  一个时辰过去了,孙夫人和金夫人发现这位朱紫年纪虽小,可是说话滴水不漏,或者说,她只是听,间或以「嗯、是吗、真的呀」等词语,引导着她们两位把话题继续下去。
  两位夫人对这位王爷宠妾实在是无话可说了,说丈夫吧,彼此丈夫地位差得实在太远;聊家常吧,自己是正妻,朱夫人是小妾,没啥可比;谈娘家吧,自己一直以出身名门为傲,对方听说是无地贫户出身,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谈孩子吧,自己嫡子、庶子一群,而对方的肚子还没见丝毫动静……
  高傲的孙夫人和多智的金夫人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反正丈夫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胜利大撤退好了。
  她们起身告辞,朱紫含笑起身送她们。
  孙夫人和金夫人看这位王爷宠妾居然亲自相送,满心的不满这才缓解了那麽一点点,她们想着这位朱夫人出身微贱,对她们这些名门贵女出身的正室夫人应该这麽敬重的,而且要把她们送到王府大门方能显出诚意。
  谁知道,朱紫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走了三五步,把她们送到了延禧居外院门口,就吩咐一个大丫鬟道:「银铃,帮我送送两位夫人。」
  「是。」一个黑丫头走上前来,大大方方行了个礼,「孙夫人,金夫人,请。」
  走了一段路之後,趁拐弯的时候,金夫人往延禧居大门瞄了一眼,发现朱紫还痴痴地站在那里,目送她们离去呢。
  看着孙夫人和金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树影花丛之中,朱紫这才松懈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去,她觉得自己肚子又饿了,老想吃点酸酸辣辣的东西。
  坚持着走回了延禧居内院,朱紫让胡妈妈、大雁姑姑都休息去,只把清波她们四个留了下来。
  「清波,去小厨房,让他们准备一碗酸辣米线送过来。」
  把一大碗米线吃完,朱紫捧着肚子又打起了瞌睡,她索性吩咐延禧居内院不要留人,然後自己上了床开始高卧。
  傍晚的时候,朱紫醒了过来,在床上发了半天呆之後,她想起了昨天就预备要做的事情。
  朱紫让人把大雁姑姑请了过来,说了想换一个高明厨子的事情,大雁姑姑当然答应了。
  朱紫意犹未尽地补充道:「要会做辣辣的菜,还会做各式甜点,嗯,还得会做包子,还有……」
  大雁姑姑冷静地听着,频频点头,内心却在诧异不已,朱紫姑娘怎麽一当上夫人就变成了彻底的吃货?往日那个乖顺懂事、无慾无求的朱紫姑娘哪里去了?
  大雁姑姑雷厉风行,工作效率很高,三天之後,新请来的大厨们就走马上任了,做出了一系列好看、好吃的点心、饭菜之类的美食。
  朱紫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老是馋,老是饿,老想着吃,半个多月之後,她看着自己微凸起来的小腹,再看看银铃帮她准备的窄腰鱼尾裙,欲哭无泪。
  胡妈妈毕竟是生过孩子的过来人,也觉得朱紫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忙找来府里的许文举大夫给朱夫人诊脉。

  ◎             ◎             ◎

  许大夫认真探看气色,细细诊脉,最後道:「恭喜朱夫人!」
  朱紫一下子傻住了,这身孕说来就来,也太快了吧?
  在场的众人神情各异,不知道该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呢,还是不高兴的样子好,最後统一的都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晚上,朱紫让四清看守着延禧居内院的门户,不得进内院,也不放任何人进来,然後拉着银铃讨主意。
  银铃也早就想交代她各项需要注意的事情了。
  「我已经派人给王爷报喜信去了。」她想了想,又认真地交代朱紫,「大雁姑姑是宫里高贵妃的人,不敢过於信任,怕就怕宫里娘娘不想让你生下王爷的子嗣;胡妈妈是王爷的奶妈,从皇嗣居开始就照顾王爷,虽不言不语的,对王爷最是忠心,咱们大可放心;四清都是王爷心腹,也没什麽不放心的;我就更不用多说了,你知道的。」
  两人商量的结果就是府里大厨房倒也罢了,延禧居的小厨房一定要自己人看着。
  银铃离开之後,朱紫躺在床上算预产期,可是无论怎麽回忆,她都想不起究竟是哪一回怀上的,而且因为上次生病,月信的日子也全乱了,所以预产期真是无从查起啊,她觉得自己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孩子一定是赵贞的。
  九月一日这天,朱紫收到了一封请帖,是金总兵夫人姚氏派人送来的,她看了半天,看倒是看明白了,却不知道这金夫人姚瑞霞是何用意。
  朱紫看了又看,本来猜想这位金夫人是不是想透过自己巴结南安王,可是觉得金夫人不大会看得上自己,怕自己自作多情了,於是求助於银铃,银铃一看,也是懵懂,她倒是识字,只是这文诌诌的文字她看着都头疼。
  两人於是齐去寻找南安王府内院公认的文化人,大雁姑姑。
  大雁姑姑扫了一眼道:「金夫人说家里菊花即将盛放,为了赏菊,办了一场菊花花会,遍请润阳城各位贵妇,邀请夫人也去参加。」
  朱紫这几日正无聊呢,就道:「我带你们几个都去逛逛吧。」
  九月九重阳节这天,朱紫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胡妈妈、银铃和四清来到了金总兵府,而大雁姑姑被留在府里看家了。
  总兵府的花园虽然和南安王府没法子比,但是也花木葳蕤、房舍修洁,颇有富贵之气。
  那些贵妇们蹲身向朱紫行礼的时候,朱紫淡淡地给了回应。
  和这些贵妇她没什麽话可说的,就在金夫人姚瑞霞的陪同下参观金府的花园,宾主一行人走到淩霄花廊的时候,迎面一个白衣美人带着青衣小鬟分花拂柳走了过来,朱紫一见这位美人就觉得十分面熟,很快就想起来是谁了,原来是原王丞相的幼女王惜珍!
  王惜珍对着朱紫娉娉嫋嫋福了一福,「惜珍见过朱夫人。」
  朱紫看见她,心里就开始泛酸,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是把眼睛扫向姚瑞霞。
  姚瑞霞忙屏退丫鬟,然後解释道:「禀报夫人,惜珍小姐原是王爷安排在我们府里的。」
  听了姚瑞霞的话,朱紫看了王惜珍一眼,只见她低着头,一副谦卑的样子,可那通身的气派不是谁想有就有的,更不用说她那春花般灿烂的容貌和仙子般清新的气质了。
  朱紫知道自己是不能生气的,也不用生气,赵贞对自己的心,自己早就明白了,何用跟不相干的女人生气?
  可是看到王惜珍,她就想起那个十里长亭的午後,王惜珍对着赵贞微微一笑时的样子,一直到了现在,朱紫还是觉得所谓的倾国倾城之美,就是王惜珍在阳光之下微笑的那一瞬间,跟她比,自己说得好听点叫美丽健康,说得难听点,就是粗俗艳丽了。
  另外,直觉告诉她,这个王惜珍肯定也很喜欢赵贞,有这样一个强敌环伺在侧、虎视眈眈,真是令朱紫郁闷啊!
  朱紫心情很是低落,可还是努力装出笑容来,对王惜珍说:「那王小姐您就在金府好好住着吧。」
  她对着王惜珍微笑了一下,然後向左一拐,从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出了淩霄花廊,走了好远才在一个精致小亭边停了下来,细细欣赏小亭底座边的一丛墨菊。
  银铃紧紧跟着她,这时候看四周无人,悄声取笑道:「朱夫人呐,您刚才笑得可是比哭还难看呀!」
  朱紫没有说话,揪住一朵墨菊,闷闷地叹了口气。
  银铃一笑,手指轻轻一动,把那朵墨菊掐了下来,不知道手指怎麽一揉搓,那朵墨菊变成了一片片的黑绿色的碎屑纷纷落地。
  朱紫轻轻跺了一下脚,把墨菊的碎屑踏在脚下道:「银铃,这样太恶毒了,我只不过妒忌她比我美丽,所以心里难受。」说完,她依旧勉力微笑。
  银铃知道她心里难受,心里有了计较,却不再多言。
  出身金京高门的姚瑞霞的确胸中有一座丘壑,手下有几分本事,把这不算很大的花园布置得颇具匠心,朱紫带着银铃慢慢逛着,她虽然自诩身强力壮,可怀了身孕,却也不敢大意。
  沿着一条旁植雏菊的小路往前走,一直走到几棵垂杨柳之下,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荷塘,荷塘里荷花早已不见影踪,就连那些荷叶,也有了几分惨败之象。
  银铃小声嘀咕道:「这金府是怎麽回事啊?荷叶早就该拔了也不拔,看着难看死了。」
  朱紫微微一笑,正要卖弄几句诸如「留得残荷听雨声」之类的话,可转念一想,这样的话对赵贞说还是对牛弹琴,更何况银铃,於是一笑,并不说话。
  朱紫想起上次从金京坐船回来,那时候她的病刚刚痊癒,晚上缠着赵贞陪她到甲板上去看月亮,当时明月半空,清风徐来,她忍不住剽窃拽文道:「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取之无禁,用之不竭,而我与您却能共同享受,这是何等的快意。」
  朱紫说「山间明月」的时候,赵贞把披风解下来,披在了她身上,硬邦邦道:「清风吗?你不冷吗?」
  当时她只觉得赵贞不解风情,可现在想来,却颇有几分甜蜜窝心。
  朱紫正在遐想,那边却有人接道:「表姊这个人,虽然因为主一府中馈,天天做的都是些家计之事,但为人却甚是风雅,她特地嘱咐下人们不要把这些枯荷拔去,说什麽生平最喜李义山的『留得残荷听雨声』。」
  朱紫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装逼,心里一哂,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分毫。
  白衣素裙的王惜珍在青衣小鬟的搀扶下,步步生莲,缓缓而来,她的脚步虽然轻微,可银铃早就听到了,所以微不可见地往朱紫身旁移了一步。
  王惜珍站在朱紫面前,微微福了一福,直起身来,寒星般的眼睛缓缓扫过朱紫,她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明媚滋润的女子,心里不由得更是苦涩。
  去年她也是这个时候见的朱紫,不过那时候她是丞相府的小姐,朱紫却只是赵贞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当时她根本没有正眼看朱紫一眼,只是一声「赏」,朱紫就得乖乖地接赏、谢恩。
  一年过去了,朱紫成了南安王的贵妾,人人敬称一声「朱夫人」,而自己却飘零天涯、寄人篱下,还不得不向这个小小的妾室施礼。
  这整个大金朝,都知道自己父亲一党是被太子和二皇子联合扳倒的,唯有这南安王爷,年纪轻轻却手握兵权,又洁身自好,从不参与朝中争斗,好好结交的话,倒是可以成为父亲起复的一大助力,以前自己那些对赵贞的小儿女的心态都随风去吧,她咬了咬牙,暗自下了决心。
  王惜珍此时距离朱紫很近,面若春花、色若春晓,端的是一个惹人怜惜的大美人,她的眼睛中带出些卑微,怯生生地看着朱紫,「朱夫人,世事变幻,惜珍全家流配,惜珍一介弱女,一路之上苦不堪言,蒙王爷青眼,念着幼时情分,拔惜珍於苦海之中,把惜珍送到润阳,安置在惜珍表姊府中,惜珍对王爷唯有感恩不尽……」
  朱紫看着她,心里仍在郁闷,这个王惜珍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虽然朱紫知道她接近自己不安好心,可是仍然不好意思对她说出难听的话来,自己尚且「我见犹怜」,更不用说赵贞了,真是烦恼死了!
  王惜珍说了半日,不见朱紫接话,悄悄望去,只见她揪着一朵贡菊正在蹂躏呢。
  银铃却看不得已经怀孕的朱紫如此纠结,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一向简单而有效,银铃卷起衣袖,走到一株杨柳之前,皱着眉头大声道:「这株柳树生得位置很不合适,碍了我们夫人的眼。」
  说着话,她腰一弯,两手握住柳树的树干,微一使力,竟把这株杨柳给连根拔了起来,拔出杨柳之後,银铃拖着这棵杨柳往莲花池边一扔,拍拍手,不怀好意地扫了王惜珍一眼,道:「银铃是个粗人,只会这些简单的伎俩!」
  她看向朱紫,笑着说:「夫人,这下没有碍眼的了吧?」
  看着银铃和这棵倒楣的杨柳,朱紫哭笑不得,可还是应景地接了句:「银铃,你的一身功夫怎麽能用在这种地方呢?」
  王惜珍看呆了,一直到全家流配之前,她多年娇养深闺,接触的都是面带微笑、暗里下绊的宅斗,哪里见过这样赤裸裸的人身威胁。
  俊美无俦的贞哥哥房里怎麽是这样的浅薄女子?她怎麽配得起贞哥哥?贞哥哥该有的是如花美眷,共度似水流年!
  可是,饶是这样想着,王惜珍还是悄不可见地往後退了一步,对於朱紫和银铃这样的粗人,她真的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银铃扶着朱紫的胳膊道:「夫人,那边花池里种的是白菊,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朱紫正要点头答应,忽然远处传来喧哗声,朦胧听着好像是「南安王爷到,诸女眷回避」,她忙仰首望去。
  王惜珍也呆住了,金府後花园进行的是女眷集会,远在云泽的赵贞怎忙会赶回来,而且闯了进来?
  心中带着疑问,她看向园门方向,只见小路的尽头,一身白袍玄色披风的赵贞带着几个亲兵,大步流星向这边而来。
  王惜珍的心一颤,心脏跳动的频率开始加快,如今她虽然已不再是丞相府小姐,没了往日荣光,可是因祸得福,原来横亘在她和赵贞之间的家族鸿沟却也没有了,她只求能够待在他身边,即使是做一个小妾也无所谓,她有自信他一定会独宠自己,朱紫之类的贱婢根本斗不过她!

  ◎             ◎             ◎

  赵贞接到银铃派人送来的喜信之後,连夜骑马赶了回来,刚回到王府,他就听说朱紫去了金总兵府赴菊花花会,不由大怒,连衣服都没换就骑马来了金府,不顾後花园是女眷集会,直接闯了进来寻找朱紫。
  他很快走到朱紫面前,俊脸上罩了一层严霜,「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好好在府里养着,你是傻瓜吗?有没有脑子……」
  看他这样严厉,朱紫眼巴巴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赵贞吵了几句,看她这样乖顺地低头不语,胸腑中那股怒气渐渐消散,上前握住朱紫的手,刚要安慰几句,却发现朱紫的胖手冰凉。
  他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朱紫,看到她外面没穿大衣服,只穿着一件水红褙子,确实有点单薄,心里又有些恼怒,正要再斥,却见朱紫擡起头看着他,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朱紫身上,又怕太长绊着她,从自己腰间解了根绦子,拦腰系在了朱紫腰上。
  他牵着朱紫的手正要离开,忽听旁边传来一声怯生生的「贞哥哥」,他这才注意到王惜珍在旁边站着。
  「哦,是惜珍啊。」赵贞一边牵着朱紫走,一边道:「好好在金府住着,有什麽需要可通过金总兵告知本王。」
  赵贞注意力都在朱紫身上,随口一说,牵着朱紫就往前走。
  王惜珍早就准备好的长长的一席话根本来不及说,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牵着朱紫走远了。
  赵贞面沉如水,牵着朱紫快步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步子迈得太大,她有点儿跟不上了,这才逐渐放缓了脚步,让朱紫和自己并排而行。
  银铃和赵贞的亲兵不敢紧跟,远远落後约十步跟在後面。
  金府後花园里的那些来参加菊花花会的大家小姐和贵族夫人们,好不容易有机会这麽近的距离瞻仰以俊美闻名的南安王,除了寥寥几个真正经的,比如孙知府的夫人田氏及其嫡出的大小姐,其他人都没有依礼回避,而是在花丛之前亭子之内道路之旁悄悄窥看。
  赵贞却是走得目不斜视、一派自然,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直闯到人家的内宅已是很不合适,再去看人家的妇人更是违礼,他一介君子可不屑於做这等登徒子才会做的事情。
  快要走到後花园门口的时候,看到身旁已经没有人了,赵贞用力攥了一下朱紫的手,低声道:「回府再算帐。」
  朱紫一凛,正要辩驳,此时已经出了後花园的月亮门,就见前面一群身着甲胄的将军们涌上前来,纷纷躬身见礼,「见过王爷,见过朱夫人!」
  朱紫忙敛容还礼,可是右手却被赵贞握住了,没法行礼,她用力挣了挣,他用饱含警告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向着这群将军吩咐道:「各回各府,明日辰时在本王外书房集合。」
  说完,他昂首挺胸牵着朱紫就往外走。
  这时,一个青年将领出列道:「王爷,标下的事……」
  「明早再说!」赵贞一边走,一边招呼後面的赵壮,「还不去准备轿子?」
  跟在後面的亲兵里跨出一个黑黑壮壮的少年,抱拳答了一声「是」,迅疾离去了。
  朱紫认出方才出列的那个青年将领,是赵贞颇为重视的新军的昭武校尉孙喆,她随意看了一眼,谁知道却和孙喆的视线对上,她眉头一皱,移开视线,觉得这孙喆目光灼灼,过於放肆。
  到了金府的前院里,只见一顶彩锦璎珞轿子已经停在了院正中间。
  赵贞走过去,先掀开帘子看了看,又用手按了按,觉得这轿子朱紫坐着一定不舒服,可是转念一想,她怀着身孕,坐车会有颠簸,更是不行,车和轿一比较,反倒是这个轿子更合适一点,或许这个轿子还可以再改装一下。
  他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一手掀着轿帘,一手放在了轿顶,怕朱紫莽莽撞撞碰着了脑袋。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朱紫往轿子里进的时候,饶是弯着腰,脑袋还是撞上了赵贞的手心。
  她进了轿子坐了下来,发现这轿子里面甚是宽敞,就看着赵贞,谄笑着撒娇,「王爷,进来陪陪我嘛!」
  赵贞看她笑得真是太假,本来正要斥责,可是看到她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己,满是乞求,一下子想起自己和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心一软,低声道:「好。」他也坐了进去。
  後面那群将领们眼睁睁看着,一向英明神武、冷静自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南安王爷,施施然钻进了小妾的轿子里,皆是目瞪口呆。
  昭武校尉孙喆嘴角微弯,桃花眼中闪着诡谲的光,身为金京有名的花花公子,他可是无数怨女、贵妇的春闺梦里人,不知道给多少世家公子、贵族老爷,或成批、或零散,奉送过绿帽子一顶。
  如今见南安王爷这麽看重他这个小妾,对孙喆来说就更有挑战性了。
  孙喆饶有兴致地看着轿夫起轿。
  乘坐着王爷的彩锦璎珞轿子离开之後,那些将领们这才敢放松下来,孙喆修长的四肢也舒展开来,与同侪们调笑着,将领们在云泽湿地辛苦了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藉王爷小妾的光也跟着跑了回来,调笑几句之後,他们很快也作鸟兽散了。
  坐在轿子里的朱紫并不老实,轿子一开始走,她就把赵贞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解开他的护腕,把手伸到他的剑袖里面,从赵贞的手腕开始往上摸,边摸边发表意见,「王爷,您更硬了。」
  赵贞本来在酝酿斥责朱紫的话,闻言不由一愣,「更硬?」他是真的想歪了。
  朱紫摸完他的手臂,把手伸了出来,隔着袍子放到了赵贞腿间,用力捏了捏,一脸坏笑,「王爷,真的硬了。」
  赵贞酝酿良久的斥责早已被扔到了爪哇国,被这二十多天不断操练而晒黑的俊脸,微微透出红来,被朱紫偷袭了好几下之後才压抑着声音道:「你又淘气了。」
  朱紫嘿嘿一笑,手玩得更起劲了,赵贞难耐地低声呻吟了一下,「回家再收拾你。」
  听赵贞的口角由「回府再算帐」变成了「回家再收拾你」,朱紫不由大乐,把身子都倚在了他身上,扭头斜睨着他,回去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回到延禧居外院,四清等人围了上来,正要搀扶朱紫,却被赵贞斥道:「不要跟上来。」
  他拉着朱紫就往延禧居的内院走,进了卧室,他小心翼翼把她抱了起来,走到床边,放到了床上,又拉开被子盖上,想了想,自己也拖了靴子上了床。
  朱紫坐在床上,拉了一个大枕头放在身後,舒舒服服倚了过去,正要说话,却闻到一种很是奇妙的味道,她皱起鼻子闻了闻,发觉这味道当真是臭不可闻。
  朱紫顺着臭气追寻来源,掀开被子,终於发现了罪魁祸首,赵贞的臭脚!
  她一手捂鼻子,一手推赵贞,「哎呀,臭死了,快去洗澡!」
  一直有洁癖的赵贞却一动不动,懒洋洋地挤到朱紫背後的大枕头上靠着,他骑马跑了几个时辰,累得骨头都是酸的,一沾床就不愿再动了,虽然知道自己脚臭,却不想去洗。
  朱紫推不动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她把嘴巴凑到赵贞耳边,娇声道:「我的王爷呀,你想不想让我给你那个……」
  赵贞听明白了,想起那销魂滋味,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开始沿着脊椎往上升,浑身的寒毛彷佛过电一般都竖了起来,他马上道:「想!」
  他抓住朱紫就要那个,她笑着说:「你先去洗个澡,等一下想怎麽来我就怎麽来。」
  赵贞也不多言,马上掀开被子下了床,连靴子也不穿,直接就去了净房。
  她在後面补充了一句,「记着用那个菊花香味的香胰子哦!」
  稍後朱紫抚摸着光溜溜、香喷喷的赵贞,把他全身都摸了一遍、亲了一遍,这才握住了那个早已雄赳赳、气昂昂的物件。
  数登极乐之後,赵贞搂着朱紫,忍不住又猥琐了一次,「朱紫,这次味道怎麽样?」
  朱紫累得腮帮子都是酸的,没好气地说:「苦的!」
  赵贞洗澡用的是加了杭白菊精制成的香胰子,味道可不就是苦的?
  他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决,就不再纠缠於这个问题,和她并倚在大枕头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孩子几个月了?」
  朱紫一愣,想了一下,才明白赵贞的意思,她笑了一下才道:「我反应是有点慢欸。」又道:「我也算不清,反正像是在船上的时候有的。」
  赵贞「嗯」了一声,把手伸进被子里,在她微凸的腹部轻轻抚摸着。
  在接到喜信的那一刻,赵贞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是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此时,赵贞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他已经十九岁了,早就该有子嗣了,而他也早就盼着朱紫怀孕了,所以知道朱紫有了身孕,他实是欢喜无限的。
  另一方面,想到朱紫那淘气丫头的肚子里居然有了他们两个的结晶,心中就觉得奇妙无比,骑马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什麽时候、哪一次一射中了目标的呢?
  还有,他也在想如何同母妃和母家高府把这件事摊开来说,如果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那他赵贞就枉为男人了!
  赵贞的心里波涛汹涌不断翻滚,但是到了嘴边只有一句话,「朱紫,要当母亲了,你不要再淘气了。」
  朱紫这几日睡够了觉,此时虽然累,但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听了赵贞的话,张嘴就要反驳。
  赵贞却接着道:「我不在你身边时,你一切要小心。」
  「呃……」朱紫满腔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大眼圆睁看着赵贞,「你还要去哪儿?」
  赵贞心里乱糟糟的,本来觉得没什麽的,可是如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酝酿了半日,他张口解释道:「现在是九月了,到了十一月份,大金和乌吐国之间的阚泽湿地就要冻成平地,天险就要变成通途,据骁骑回报,乌吐国正厉兵秣马,准备南侵。」
  他把朱紫抱起来,搂在自己怀里,「我又要出征了。」
  朱紫一愣,马上从赵贞怀里挣了出来,睁大眼看着他,「要去多久?」
  赵贞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圈也早就红了,他心里就有些堵得难受,张口斥责道:「有什麽好哭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心乱如麻,掀开被子下了床,胡乱穿上衣服就往外走,在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他听到卧室里传出朱紫撕心裂肺般放声大哭的声音,他的身子只是顿了顿,很快就迈步出去了。
  他本来就是武将,朱紫一直知道的,两人也一直聚少离多,有什麽好哭的?再说了,这次他和父皇做了充分的战前准备,定下的最终目标就是一举完胜乌吐军队,为大金百姓换来十年的休养生息,他边走边想,很快把朱紫抛到了脑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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