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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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12出版】《南安太妃传(三)》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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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不我活兮
时间:
2013-3-13 02:32
标题:
【2013/03/12出版】《南安太妃传(三)》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本帖最后由 shunong17 于 2013-3-13 02:4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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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太妃传《三》
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书系:点点爱AL239
出版日期:2013/03/12
【文案】
这是位高权重的处男王爷和处子通房丫头从床上到床下
由性到爱的温馨故事,
2012年人气占据晋江金榜第一的温馨甜宠文,
最众所期待的超人气作家「平林漠漠烟如织」的最新代表作,
更另收录了从未公开的独家番外,不看绝对会後悔唷!
南安王赵贞逐渐控制大金朝政,位高权重又俊美专一,
身边只有朱紫一个女人,令大金的贵女们对他虎视眈眈,
出身高贵的丞相府小姐、美貌若仙的青梅竹马、冷静自持的高官庶女……
赵贞冷冷问道:「哭什麽?」
朱紫抽抽噎噎哭了一会儿,才道:「你为什麽在这个时候为我请封王妃?」
赵贞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很痒,很想拍到朱紫的屁股上,他不耐烦地说:
「你不是给我生了两个儿子吗?」
「可你不是说生够三个才让我当王妃吗?」
赵贞越听越生气,他想解释,又觉得说来话长,还有损他大丈夫的权威。
他知道,对待朱紫,不能一味宠着,免得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令自己夫纲不振,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她面前吊上一个胡萝卜,
引诱着她,让她乖乖地听自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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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延禧居的路上,赵贞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朱紫错後一步跟在他的身後,後面是赵雄、赵壮、奶娘、四清和抱着小世子的银铃。
赵贞边走边想,什麽时候开始,我也有母亲、有妻子、有儿子,熬成一大家子了啊?
这天早上,因为许大夫要过来诊脉,所以朱紫就命银铃和奶娘带着赵梓去给高太妃请安,她等诊完脉再过去。
诊完脉,一切稳定,许大夫只是交代朱紫有空多走动走动,别的也没说什麽。
等许大夫走了,朱紫才把银铃和赵雄叫了进来,问道:「我想派人去北疆的云蒙山,你们觉得派谁去合适?」
银铃想了想道:「我去吧。」
赵雄眼珠子转了一转,道:「银铃一个人不安全,把赵壮也派过去吧。」
朱紫略一思索,觉得要银铃和赵壮一起过去似乎挺合适,自从那次北疆之行之後,朱紫一直觉得银铃和赵壮之间似乎有些微妙,对於这些事情,她一向是最乐於掺和的。
「那就这样吧。」朱紫吩咐赵雄,「你去外书房和王爷说一声,顺便把赵壮带过来吧。」赵壮不像赵雄是明着给了自己当总管的,所以还是给赵贞报备一下比较好。
赵雄领命刚要离开,朱紫又叫住了他,「把赵福和赵福家的也都叫过来吧。」
整个大金朝,大部分疆域都处在北方,进入腊月之後,都是一番天寒地冻景象,包括最靠南的南疆,所以一进腊月,润阳的官员们除了当值的之外,其他人都在家里休沐,老百姓更是待在家里专心猫冬。
大金国北疆、南疆、东北、西北的四大戍兵军队,俱都停止了室外训练,只等着来年春天到来之後再进行训练。
身为军队总统帅的赵贞在一定程度上也闲了下来,他是有追求、有爱好的人,虽然闲了下来,可是闲而不休,天天带着一班人在他那设计室里忙个不停。
朱紫跟着去过一两回,知道他是在研究如何把鞭炮里的火药末用到战场上,造成巨大的杀伤力。
她对这些不太懂,虽然觉得很危险,可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赵贞对这些东西的狂热,因此只是反覆叮咛赵贞,「一定要小心,你身後还有一大家子呢!」
赵壮很快就过来了,对於自己被朱侧妃从王爷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发明事业中给薅出来,而去帮朱侧妃探望亲戚,他是很有些不满的,即使赵雄告诉他银铃也要一起过去,也未能弥补他潜藏的失望和不满。
当然,表面上看,赵壮还是很恭敬地行礼,「侧妃有何吩咐?」
「你和银铃押送着这批礼物,送到云蒙山我娘家。」
赵壮低头行礼道:「是。」
朱紫看看一旁的银铃,又看看沉默的赵壮,又补充了一句:「只要除夕前送到就行了,你们不用急的,尽可以轻松一点。」
赵壮老脸发烧,他觉得自己听明白了朱侧妃的暗示。
银铃却是大大方方道:「是。」
交代完银铃和赵壮,朱紫又开始吩咐赵福和赵福家的,即是大雁姑姑。
「你们拿着王爷的帖子到宫里候见,一定把这封书信和这些东西亲手交给婕妤娘娘。」
赵福和大雁答应之後,朱紫觉得还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帮我好好看看婕妤娘娘的气色,回来报我。」
「是。」
交代完之後,朱紫觉得有些累,让他们都下去了,自己一个人进了卧室,躺在床上默默想着心事。
她对朱碧和小青,是一种来源於血缘的、难以言传的感情,就是想力所能及地保护他们、帮助他们。
朱紫知道,赵贞已经下令下面的人保护好朱碧了。
朱碧前几日通过赵贞的信使捎了一封信过来,说自己的处境比以前好了太多,先韩皇后一薨,宫里的後位出现了空缺,人人都盯着那个位置,斗得乌眼鸡一般,倒是不怎麽针对她了。
另外,她觉得全亏南安王爷这位姊夫了,皇上因为新宠不断,对她和绿霞早就不闻不问了,可是现在隔个十天半月也过来青云殿偏院,坐个一两刻钟的,说上几句花言巧语哄哄自己。
朱碧说自己没别的,就是想念姊姊,想念母亲和小青。
朱紫一看字迹,就知道一定不是朱碧亲手写的,朱碧是小时候和她一起跟隔壁塾师家的姐姐学的写字,因为学的时间短、练的时候少,她的字还不如自己的字呢。
朱紫想了一会儿就不再多想了,因为赵贞曾很肯定地对她说:「朱碧的事情你不要管了,都交给我。」朱紫相信赵贞,所以不再多想了。
她最近很容易困倦,嗜吃、嗜睡,这不,刚操了一会儿心,就又想打瞌睡了。
赵贞回来的时候,朱紫依旧在酣睡。
赵贞刚刚试验成功,弹射出去的火药把他外书房的墙壁给崩塌了,这个成功令赵贞心旌摇曳,忍不住跑了回来,想和朱紫分享成功的喜悦。
另外,他想在王府里重修一座更大的设计室,他现在的设计室已经被火药轰没了一堵墙,密室也变得没遮没掩、人人可参观了。
看到睡得正香的朱紫,赵贞匆匆洗了个澡之後,也上床和她挤在一起,躺下之後,他觉得自己真是累极了,一躺下就觉得天旋地转,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实际上,因为忙於他心爱的发明制造大业,赵贞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了。
极为酣畅地睡了一觉醒来,赵贞发现朱紫正拿着一本书倚在床边看着自己呢。
他不由得很骄傲,朱紫多爱我啊,连我睡着的样子她都看不够。
其实,朱紫一直在看手里的那本涉黄话本,只不过偶然瞟了赵贞一眼,他就醒了。
看到赵贞醒来,朱紫忙把书放在了一边,含笑道:「饿不饿?想吃什麽啊?」
赵贞乍一醒来,凤眼迷蒙,红唇微启,呆呆地看着朱紫,看他这个可爱的样子,朱紫的心怦怦直跳,忙欲起身,赵贞却拉住了她的手。
朱紫明显是早就起来了,乌鬓如云,白嫩莹洁的肌肤微微发红,浓秀的眉毛下眼若秋水,正抿着嘴看着自己。
他看着朱紫,顿时觉得心里满满的柔情,他闭上眼睛,伸出手臂把朱紫搂了过来,抱在怀里。
朱紫先是陪着他躺了一会儿,然後才问道:「饿了吧?想吃什麽?」
赵贞把脸贴到她的脸上,轻轻磨蹭着,这是他从小世子那儿偷师学来的!这样摩擦着居然很舒服,像过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很快,赵贞的小兄弟又开始「探头探脑」了。
朱紫勉为其难,帮了帮他。
两人在床上缠绵半日,到最後赵贞也没敢做到最後,许大神医不吐口,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可没忘了自己打算和朱紫生一群儿子的伟大人生理想。
赵贞洗漱的时候,朱紫已经命清珠她们把赵贞的早饭摆好了,无非是他喜欢吃的清粥小菜之类的。
吃完早饭,赵贞问小世子,这才知道原来已经快到午时了,小世子早去了太妃那里。
他在外书房忙着进行他的火药战场实用大业,都有两、三天没回内院了。
这南安王府实在是太大了,他觉得从外书房到延禧居,花半个时辰跑回来,再花半个时辰跑回去,实在是太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了,而且朱紫目前的身体状况也承受不了身边老有一个太容易发情的自己,所以待在外书房忙碌确实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只不过造成的後果是他也没去正院给高太妃请安,所以赵贞就想趁现在有空过去看看。
朱紫给赵贞拿过亲王礼服,服侍他穿上,赵贞这些天都是穿着常服,今天去给母亲请安,自然要隆重一点了。
赵雄在延禧居内院门口等着,赵英、赵勇已经进了军队做了校尉,赵壮又和银铃一起被侧妃派到了云蒙山,那他现在就是王爷侧妃身边最得用的人了。
赵贞和朱紫一前一後走着,赵雄带着四个小厮和四清在後边跟着。
到了正院门口,赵贞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问门口值班的妈妈,「太妃今日有客?」
那位妈妈忙道:「禀王爷,是周参将夫人和金总兵夫人过来给太妃请安。」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赵贞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对朱紫说:「你还没去外书房看我昨夜的成果呢,一定很想去看看吧?」
朱紫默默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麽,她对这些炸药啦、机械啦、传动啦、角度啦,统统没兴趣,一点也没有,可是看着赵贞兴致勃勃的样子,朱紫居然不好意思说不,她违心地说:「那是当然了!」
赵贞很高兴,他真心喜欢自己搞的这些东西,可是由於保密的原因,他还真不能随便和人分享,朱紫除外,朱紫是他最亲密的人,当然什麽都要分享了。
想到朱紫等一会儿将要表现出的对自己滔滔不绝的崇拜,赵贞心情很愉快。
虽然赵贞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可朱紫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愉快,她心里觉得能让他开心,自己说点违心的话又有什麽呢?
他怕朱紫累着了,让她坐在了软轿上,轿夫擡着软轿跟在他的後面,向外书房走去。
到了外书房,朱紫本来怕自己见了外男不方便,谁知道一向注重这个的赵贞反倒很不在意地说:「没关系。」
朱紫下了软轿之後环顾四周,这才晓得赵贞没骗自己,确实不需要回避,里面的人都被王爷夜里那一轰给吓破了胆,都搬到东偏院去住了。
外书房本来是一个极大的六进院子,赵贞自己占了主院,用来议事、见客、歇息等。
另外他那些没带家眷的亲信们也有不少住在这外书房,和他一起住在主院的无非是最信任的人,比如以前的胡非同等人,现在的邱清源等人;其它院落则住着许大夫、侯大夫以及次一等的谋士、清客之类的。
以前外书房来来往往都是男子,朱紫也就和赵贞来过一次,还是趁夜深人静时候来的,平常她需要的话都是让赵雄他们过来传话,自己从来不亲自过来。
现在这本来该人烟阜盛的地方,变成了断壁残垣、破砖烂瓦,朱紫原来来过的设计室没了半边墙,再也没资格被称为密室了,外书房遍植花木的院子里,白粉墙的影壁支离破碎,倒在了地上……
朱紫看着眼前这个场景,心里大惊,忙回身开始检查赵贞的身体,赵贞被她当众摸了好几下,这才红着脸低声道:「我没事。」
朱紫高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微嗔道:「怎麽不早说?」又皱着眉头道:「这也太危险了!有没有伤亡?」
赵贞笑着说:「我们是对着院子里的空地轰的,因为是在半夜,倒是没有人伤亡,只是把他们都吓了个半死,连最注重仪表的许大夫都是只穿着亵裤跑出来的。」
朱紫想到当时狼狈的场面,也觉得有些好笑,瞟了赵贞一眼,道:「进行得怎麽样了?」
赵贞屏退左右,这才道:「基本上成功了,只是射程不够远,还得继续研究。」
朱紫看着他面瘫脸上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是想到润阳城外进行试验吧?」
赵贞一把搂住朱紫,弯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道:「你猜对了,我已经命人开始在云泽湿地北侧盖了一个试验场,过几日就过去,大概会在除夕之前回来。」
朱紫愣了愣,接着问道:「试验成功了呢,有什麽打算?」
赵贞一时激动,说的就有点多了,「东枢国和我大金一向有领土之争,最近新皇登基,气焰颇为嚣张,把边界生生往我大金境内移了整整三十里……」
他看看朱紫,忽然不再说话了,居然挠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他怕朱紫不感兴趣。
朱紫意识到,她和赵贞或许又要分开一段时间了,她想埋怨,想撒泼,想……可是,她什麽都不能做。
她知道,身为一国军队统帅,这似乎是赵贞的职责所在,能力愈大,责任愈重。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是赵贞喜爱的生活;「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是最能激发赵贞血性的场景;「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是赵贞此生的梦想……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但也是一个深爱着赵贞的女人,她不会为了自己,逼着他改变,而且那也是不可能的。
朱紫看着走在前面玉树临风、大步流星的赵贞,心里感到莫名的悲伤,她跟在意气洋洋的赵贞身後,异常沉默。
赵贞依旧兴致勃勃,最後让朱紫陪着他把外书房的几个院落都看完了,这才道:「这几日先把这里修好,然後我要开始给儿子们建院子,等我忙完手里的事情就去画图纸。」
朱紫听到了他话中的「儿子们」,顿时有点囧,白了赵贞一眼。
赵贞接收到了这一眼,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低声问道:「这几日许文举有没有去给你诊脉?」
「有啊。」朱紫不知道赵贞问这个做什麽。
许大夫谨遵王爷之命,每隔一天就要去给朱侧妃诊脉的,然後隔几天向王爷汇报一次。
赵贞擡起头,没有再往下说,心里想,这老许不是自称神医,还有什麽妇科圣手的吗?他该来找本王了吧,朱紫怀孕已经满三个月了,她的身体不知道稳定没有,能不能……
朱紫站在一旁,看到赵贞过了一个冬天变得白皙如玉的脸,诡异地从耳朵开始发红,很快扩展到整个脸部,不知道王爷的心里想了什麽事情,居然会这样。
此时,连夜从外书房逃了出来,刚搬到偏院居住的许大夫,正和侯大夫在房间内下棋。
偏院当然不像外书房那麽宽敞,院子虽大,可是却只有一个院子,所以这些人不得不挤在这一个院子里,好在房间够住,够一人一个房间。
这许大夫和侯大夫就被安排隔墙居住。
南安王府是王爷亲自设计监造的,墙壁的隔音效果倒是好,不然的话,说话之声相闻,放屁之音互听,实在是太尴尬了。
许大夫刚要落下一子,忽然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侯大夫取笑道:「哪个相好想你了?」
许大夫把子落下,慢慢腾腾道:「怕真是那个相好想我了。」
许大夫觉得,这几日对自己牵肠挂肚的怕只有王爷一个人了。
想到王爷守着朱侧妃,却好几个月只能看不能吃,不得不把精力都用在外书房的各种研究试验上,许大夫就感觉到很爽。
可是他很快想到王爷的爆炸试验,令自己深夜惊惶失措、半裸窜出,以致斯文扫地之事,许大夫便想到了一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最後,他一边细思棋局,一边想,或许我该去见见王爷了,毕竟该过年了,不能一直让老许我住在这狭小的偏院啊!
◎ ◎ ◎
赵贞早上吃得有点少,现在已经觉得饿了,他垂下眼帘,扫了朱紫一眼,对她说道:「朱紫,你肚子咕咕叫了。」
朱紫觉得自己不算饿,应该不会传出咕咕叫的声音,可是看赵贞的表情那样肯定,想着也许真的是自己的肚子在叫,只好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一点饿了。」
「想不想我带你出去吃啊?」赵贞冷静地问。
「想啊!想啊!」一听能出去吃,朱紫的眼睛顿时变成星星眼,满含渴望地望着赵贞,自从回到润阳之後,她天天待在王府里,还没有出过门呢。
赵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想出去的话,就乖一点……」
「听话一点!」朱紫打断他的罗嗦,笑靥如花,「知道了,天天罗嗦,我听都听烦了!」
赵贞被抢白了一句,倒也没有生气。
两刻钟之後,换上便服的赵贞带着朱紫出了门,赵贞骑马,朱紫坐轿,一行人出了王府直奔延庆坊。
他们去的是朱紫听金夫人向高太妃提起过的蚝香居,这个酒楼擅长烹制海鲜,是润阳一绝。
朱紫到了之後才发现,赵贞的小厮韩秀川早带人来打点过了,赵贞带着她从後门进的酒楼,直接进了三楼的套房。
赵雄、韩秀川带着人守在外面的房间,里面的雅间里只剩下赵贞和朱紫两个人。
蚝香居的海鲜确实好吃,朱紫很耐心、很主动地侍候赵贞用餐,自己吃得倒是不多,赵贞觉得朱紫如此有耐心、热情,对自己必有所求,也不多说,坦然受之。
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朱紫这才堆出满脸的笑,双眸热情地看着他,「王爷,您吃好了吗?」
赵贞点了点头。
「妾身侍候得还不错吧?」
「还行吧。」
「那,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哦!」
「说。」
朱紫很兴奋,屁股虽然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可上身却逐渐倾向赵贞,大眼睛忽闪忽闪,「王爷,咱们逛街去吧!」
赵贞垂下眼帘,不言不语,只是转悠着手里的杯子。
她一看,忙起身谄媚地帮赵贞把杯子里的水添上,然後坐了下来,继续眼巴巴地看着慢慢品茶的赵贞。
她脸上热情,实际却在腹诽,酒楼里的茶有那麽好喝吗?还喝个没完没了了!
喝了几口茶之後,赵贞放下杯子,低声道:「肩膀有点酸呐。」
朱紫马上起身,站在赵贞身後,伸手开始为他按摩肩膀。
她实际上根本不会按摩,赵贞只不过想享受那软软的、肉肉的小手在自己肩膀上揉捏的感觉罢了。
最後,赵贞觉得自己占够了朱紫的便宜,这才道:「亲我一下吧。」
朱紫皱着眉头,环顾四周,最後确定真的无人看见之後,这才凑到赵贞腮边,噘着嘴唇、闭着眼睛,不情不愿地准备在赵贞脸上蹭上一下。
刚蹭上去,朱紫就觉得不对,软软的、热热的,好像是赵贞的唇!她还没来得及撤离,就被他一把抱住,放在了大腿上,然後捧着她的脸开始深吻。
朱紫刚开始还挣紮了几下,很快就缴械投降、任君品尝了。
赵雄、韩秀川带着两个小厮和清水、清珠守在雅间外的房间里,临出王府的时候,他们都换上了便服。
因为王爷和侧妃一直没叫人侍候,几人匆匆用完午饭,就坐在那里等着王爷和侧妃出来。
雅间的门很快打开了,也是一身普通装束的朱侧妃率先走了出来,低着头,脸似乎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
清珠和清水忙跟了上去,随後王爷也走了出来。
赵雄和韩秀川早已起立候着呢,忙也跟了出去。
朱紫步子稍快了一点,先下的楼梯,正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朱紫」,声音很熟悉,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身蓝袍的章琪正在二楼的拐角处站着。
章琪原本想着朱紫身在王府,坊间尚且有「侯门一入深似海」的说法,更不用说镇守一方的亲王的府邸了,早就绝了再次见到朱紫的念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看着朱紫脸色红润、气色极好,章琪也很开心,俊秀的脸上带着一抹真心的笑意,他一向思维敏捷,马上找到了一个攀谈的理由,道:「我正想找你谈谈呢,你入股了我们章福记的龙州分店,可是不知道为什麽,这几年我们总店一直联络不到你。」
实际情况是,章琪曾好几次带着名帖到南安王府求见,都被拒之门外,他觉得朱紫不会这样绝情,那麽应该另有原因了。
章琪正说着,忽然看到一个极其俊美,身着玄色云纹袍绣的高挑男子慢慢从朱紫後面走了下来,凤眼如电,瞪了自己一眼,章琪被这气势所慑,身不由己地後退了一步方才站定。
赵贞走到朱紫旁边,揽住她的腰,傲慢地问道:「朱紫,这位是……」
朱紫侧脸看着他,笑着道:「这是我的老乡章琪啊,和我一个村的。」
赵贞一听是章琪,脸马上黑了,揽住朱紫腰的手猛地一紧。
朱紫也想起了以前章琪帮自己逃走的事情,心脏剧跳了一下,很怕赵贞一怒之下把章琪给宰了,自己岂不是害了恩人?
她决定先安抚王爷再说,便用大眼睛看着赵贞,身子依偎得很近,一副小鸟依人之状,「王爷,章大哥对我有恩……」朱紫的潜台词是,王爷您可不能对我恩人做什麽哦!
章琪反应很快,马上道:「草民章琪见过王爷。」
赵贞冷冷扫了站在下面的章琪一眼,没说话。
朱紫看赵贞不肯屈服,心里很紧张,左手悄悄伸了出来,往赵贞的腰间轻轻掐了下去,但是他的腰上根本没赘肉,硬硬的,朱紫根本没掐到什麽,只是聊胜於无罢了。
赵贞这才接收到她的决心,不再搭理章琪,揽着朱紫下楼而去。
看着朱紫一行人的背影,章琪擦了擦汗,他已经确定了,这个冷冰冰的俊美男子就是传说中的战神亲王,南安王。
想到传说中南安王的冷酷无情,再想到刚才那一番惊险,章琪这才意识到,刚才怕是朱紫救了他。
章琪回到二楼的包厢坐定之後,惧意连带着对朱紫的那一点绮念一齐去了,别的心思却又起了,既然朱紫这麽受宠,那麽倒是可以借助她的力量,做做军需上的生意……
朱紫并不知道自己已被章琪重新定位,由以前的暗恋对象变成了生意合作夥伴,她正忙着思考如何向醋意大发的王爷解释呢。
赵贞很生气,他先前就要派人杀掉章琪,却被朱紫一把鼻涕,一把泪给劝住了,没想到那章琪贼心不死,居然用那样色眯眯的眼神、那样的笑看着朱紫,真是罪不容恕!还有朱紫,居然还敢和章琪有往来,当真是胆大包天,真是欠教训了!
赵贞压抑着怒气,看着朱紫上了软轿,这才骑上了马,打先而去,逛街什麽的,自然没有了。
坐在软轿中,朱紫想到正在生气的赵贞,感到了一丝无奈,该怎麽向他解释呢?该解释的以前都解释过了,赵贞居然还吃这隔年的老陈醋!
朱紫开始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回去之後怎麽向赵贞解释,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就偏离了方向,转向了一种诡异的方向,若是当年章琪喜欢自己,喜欢得不得了,会出现怎样的故事走向呢?
章琪的娘那麽厉害,对章琪期望那麽大,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当正妻的,大概会让自己先当章琪的通房丫头,然後自己就开始和章家那几个丫头斗、和章琪的姨娘斗、和章琪的正妻斗……斗着斗着,就斗死了;或者幸运地成了姨娘,熬到人老珠黄,或者还没有人老珠黄,看着章琪往房里一个个地添人,孩子一个个地生,一定是心如死灰,生不如死。
即使自己有了老天的照顾,嫁给章琪做了他的正妻,以後呢?和公公章老三斗、和厉害婆婆斗、和自私小姑子章梅斗、和章琪的小老婆斗、和通房丫头斗、和章家的极品亲戚斗……斗着斗着,斗得心灰意冷,就把指望彻底放在了孩子身上,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想着想着,朱紫不由打了个寒噤,这是多麽可悲、可怕、可怜的一生啊!
幸亏自己遇到的人是赵贞,是这个骄傲、别扭、爱生气、老算计自己却又深爱着自己、宠着自己的赵贞。
朱紫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她拿出丝帕擦去了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地感叹,我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了啊!
在这一瞬间,朱紫作出了决定,回去要放低身段,好好地向赵贞解释,好好讨好赵贞一次。
赵贞同样也在郁闷。
朱紫来到他身边那年,她已经十五岁了。
赵贞开始按照大金最流行话本小剧进行脑补,朱紫在认识自己以前,和那个章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万恶的命运把他们分开,於是他们只能把爱压抑在心里,如今再见,两情依依,苦不堪言,赵贞脑补不下去了,这简直是太太太气人了!简直要把他给气死了!
所以,骑在马上的赵贞一直在思考,思考如何在朱紫那里大振夫纲,再次确定自己唯一的丈夫的地位。
◎ ◎ ◎
轿子一进王府,朱紫就酝酿着要好好向赵贞解释一下,可是她的轿子从角门被擡了进去,一直往延禧居而去。
她掀开轿帘看赵贞,却发现赵贞早就不见了,只有赵雄带着一个小厮跟着自己,她又不好马上停下轿来,向赵雄询问王爷的行踪,只好闷闷地回了延禧居。
朱紫在延禧居内院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想像中的惩罚,最後坚持不住,实在是累极了,就躺到床上等赵贞,谁知道等着等着她就很困、很想睡,於是她决定等睡醒之後再说吧。
赵贞想着要回延禧居大振夫纲的,可惜刚进王府大门就被守株待兔、等待王爷的骁骑首领樊维斌和暗卫的首领白子春给拦住了。
正事要紧,赵贞带着樊维斌和白子春去了外书房的主院。
进了王爷的书房之後,樊维斌先道:「禀报王爷,东枢国又有异动!」
赵贞盯着他,「接着说!」
樊维斌道:「这是下官派出去的四路骁骑送回来的信报。」
他拿出几份信报,双手捧着,递给了旁边侍候的书房小厮韩秀川,韩秀川把信报奉给王爷。
赵贞坐直身子,一份份打开看了起来,看到最後,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问樊维斌,「把这些数目加起来的话,东枢国可还有大规模的军事调动?」
樊维斌道:「根据线报,目前还没有。」
赵贞看了樊维斌一眼,道:「继续密切监视。」
「是!」樊维斌退下,候在一旁。
赵贞转向白子春,「京里最近有何动静?」
「韩皇后虽死,但韩太后还在,韩氏颇为猖狂;宋淑妃的哥哥宋强卖官鬻爵,民怨极大;高丞相忙於政务,不暇他顾,对於宫里的高婕妤也不见支持。」
「皇上最近有何动静?」
白子春躬身行了个礼道:「皇上最近宣传黄老之学,提倡无为而治,对於东枢国侵占我大金领土之事,只是说让高丞相参详;後宫中召幸高婕妤和大小卓姊妹最多,甚至三女同幸……」
赵贞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位哥哥放纵得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厉害,这难道是为了迷惑自己?
樊维斌和白子春离开之後,许文举大夫过来见王爷了。
自从樊、白二位离开,赵贞一直在凝神思索,听到韩秀川说许大夫求见,马上道:「请进来。」
许大夫先细细谈了谈朱侧妃的脉象,然後才道:「朱侧妃身体底子壮,平时保养得宜,又适宜地运动,已经无碍了。」
赵贞听了後面一句「无碍」,心里一喜,面上却依旧不变,淡淡道:「以後逢五、逢十过去正院给太妃娘娘诊脉,并及时回报本王。」
许文举起身道:「是!」
许文举离开之後,赵贞问韩秀川,「还有没有人等着见我?」
韩秀川马上背书一般道:「北疆马总督特使马存之候见、润阳孙知府候见、秦阳江同知候见、富春驻军廖总兵候见、江州司马韩兆志候见……」
後面依旧是一大串的人名和职位,韩秀川显见记性极好,很溜地背了下来。
赵贞很满意,点了点头,道:「让前四个进主院候见吧,其他人改日再见。」
韩秀川答了声「是」,然後就下去了。
他是赵贞新提拔起来的,出身金京六扇门韩家,俊秀沉默,记忆力超强,反应很快,很快成了赵贞得用的书房小厮。
赵贞一直忙到了晚饭时分,觉得身心俱疲,连动都不想动了,就随意让外书房的大竈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晚饭。
用完晚饭,赵贞想到了中午时,朱紫在自己腰上狠狠掐的那一下,心想着,为一个老乡,就这样对待本王,真真皮痒了!看来这一段时间被宠得太过了,屁股上那一百下还在我这儿寄着呢,居然胆敢冒犯本王!
暗骂一番之後,南安王赵贞的体力很快得到了恢复,起身往延禧居而去。
赵贞一进延禧居内院,朱紫得到消息早迎了上来,她因为打定主意要对赵贞好好解释,所以就让奶娘带着小世子住在了高太妃那里,自己好好地准备了一番。
赵贞是带着要来找事的心思回来的,好把自己的不痛快转嫁给朱紫,让她得个大大的教训,知道自己的夫威是不可侵犯的,谁知道,他一进内院,就看到朱紫正站在开着的正堂门内等着自己呢,身上虽然披着一件雪裘,可是里面似乎甚是单薄。
赵贞很怕朱紫生病,马上大步走了过去,正要喝斥,朱紫却把他往门里一拉,把房门给关上了。
朱紫一把他拉进来,就脱下了身上的雪裘,露出了里面的衣物,大红色的齐胸薄绫裙,其它的什麽都没有。
朱紫刚洗过澡,长发微湿,一半被她用一枚金环扣住,挽成了一个松松的斜髻,一半披散了下来,遮住了她雪白的肩部和背部,她似是用心装饰过,眉毛淡扫,红唇轻点,体香微微,含着笑,投入了赵贞的怀中。
他已经硬生生素了快两个月,哪里禁得起这样的诱惑,顿时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朱紫踮着脚跟,仰起头,在赵贞唇上亲了一下,然後离开,笑盈盈看着赵贞。
突然,朱紫脸上的笑没有了,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赵贞,你怎麽了?」
赵贞仰起脸,狼狈地说:「流鼻血了!」
朱紫一听,捂嘴偷笑,忙跑过去拿了丝帕过来给赵贞揩擦鼻血。
赵贞觉得这下子丢大人了,一言不发,坐在床边让朱紫服侍自己。
擦完鼻血,朱紫看着已经不流了,还是有点不放心,就穿上外衣,让银铃送来了一盆凉水。
她把凉水端进卧室,自己用丝巾蘸了凉水给赵贞冰额头,洗鼻血。
等这些弄完之後,看着一脸赌气的赵贞,朱紫也没了兴致,只余好笑,挨着他坐了下来,悄声问道:「我的王爷啊,今日这是怎麽了?」
赵贞闷声道:「憋的了!」
他一把扯掉朱紫的外衣,推倒在床上,「来,先给本王灭灭火!」
因为有了怀赵梓的经验,朱紫倒是觉得应该可以了,所以本来就做好了准备,现在见赵贞如此急色,自己也有些情动,半推半就的成就了好事。
春风一度之後,赵贞浑身舒爽之余,又想起了白日被掐事件,於是裸身搂着朱紫,展开了床上的审判与谈判。
朱紫这次态度甚好,先往赵贞怀里窝了窝,小肥手在赵贞身上似有若无地抚弄着,嘴里诚恳地道歉,「王爷,今日都是我的错,我以後再也不这样了。」
对於朱紫每次都先认错,但是每次都死不悔改的这种行为,赵贞是深有体会的,但是朱紫的姿态摆得很低,极大地满足了赵贞身为丈夫的虚荣心,他傲慢地说:「既然你认错态度这麽好,我就不追究你以下犯上、欺负本王的罪过了,不过,你和那个章琪到底是怎麽回事?」
朱紫侧着身子,把自己修长白嫩的左腿敲到了赵贞身上,轻轻地摩擦着,嘴里柔声解释道:「我爹生前是个木匠,在章琪家里做过活,我就见过他一面,谈不上有什麽交情,後来在京城又遇到了他,因为是老乡,就求着他帮忙……」
赵贞一听,正要开口继续大振夫纲,却被朱紫的腿碰到了一处紧要之地,顿时浑身一颤,看向她的眼睛又变得幽深起来。
朱紫是故意的,她的腿就在赵贞那个地方盘旋来、盘旋去,终於把他刚刚偃旗息鼓的小兄弟给挑逗了起来。
他情急难耐,侧身把朱紫抱在怀里,低声问道:「还可以吗?」
朱紫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在他胸前咬了一下。
赵贞再也忍耐不住了,把朱紫摆成背对着自己的姿势,就着刚才的润滑挤了进去。
第二日醒了,赵贞身心很舒适,表情却很忧郁,他觉得自己昨夜好像上了朱紫的当,被色诱了!他最後的结论是,既然已经上当了,那就上当了吧。
这当上得真是令人身心舒畅啊,只不过赵贞想起了朱紫寄存在自己那里的一百巴掌,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哀怨,就彷佛感觉一个明明属於自己的福利,却被吊得高高的,而且有距离自己原来越远的趋势。
他看了看身旁还在熟睡的朱紫,屋里温度正常,很适宜,看来她又吩咐人把夹壁里的炭炉去掉了,赵贞知道自己觉得正常的话,她就一定会觉得有点冷,此时,她的身子就紧紧缩进赵贞怀里,头挨着他的胸膛,缩着屁股睡得正香。
赵贞的手伸进被子里,顺着朱紫背部的曲线抚摸起来。
朱紫的个子在女人里面算高的了,可是骨架却不大,现在都有三个多月身孕了,腰肢却还是细细的,惟一的遗憾是屁股虽然翘,却不算大,不过赵贞已经很满意了,她的腿真的很长,那个的时候缠在自己身上,实在是……
赵贞摸着摸着就有些心旌神摇了,不过,他很快开始想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朱紫昨夜怕是已到了极限了,自己可不能再任意妄为了。
赵贞又开始想他那皇帝哥哥,心里一直在思索,如何试探皇帝一下呢,拿东枢国犯境的事情如何?该派谁去呢?还是等东枢国闹得不堪了,看皇帝如何行事?
朱紫是被摸醒的,她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赵贞在自己身上的抚摸,只是这抚摸怎麽这麽怪异呢,轻一下,重一下,快一会,慢一会,摸得人心头火起,恨不得把这手给拿开。
她一醒来,就看到了赵贞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脸,不由一阵心虚,悄悄把头埋进他的胸膛,试图装睡。
赵贞冷冷道:「还不起床给我准备早饭!」
朱紫在他胸前又拱了一会儿,这才钻了出来,先给自己穿上了衣裙,这才给他找了需要换的洁净衣服。
赵贞掀开被子下了床,浑身光溜溜的拿着衣服就往净房洗澡去了。
朱紫盥洗之後,吩咐清水在小厨房给王爷熬绿豆百合粥,准备杂粮馒头和几个小菜。
赵贞出来的时候,朱紫柔顺地侍候他,帮他擦乾头发,梳好长发,戴上玉冠,然後又帮他穿上常服,细细整理了一番,朱紫的这一番忙碌令赵贞愉悦极了。
对於夫妻间的生活,赵贞想要的是什麽呢?不就是朱紫开开心心、漂漂亮亮地陪着自己嘛!不就是朱紫床上床下对自己柔顺嘛!不就是朱紫像个贤妻良母一样侍候自己嘛!
赵贞觉得自己对於夫妻生活的最高理想已经实现了,很有一种虽败犹荣的成就感。
用过早饭,赵贞带着朱紫去正院给高太妃请安,顺便看看两天没见的小世子赵梓。
他们到了正院的正房,刚进门就看到女官喜鹊和乳燕正抱着小世子在玩呢,小世子正往喜鹊的脸上亲,乳燕在一边见到了,也戏谑道:「小世子,你偏心哦,为什麽只亲喜鹊,不亲奴婢呢?」
小世子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在乳燕脸上「啪」的一声亲了一大口。
朱紫觉得好笑极了,可一看赵贞,俊美的脸都快黑了,心里一惊,忙拉住赵贞的手,道:「王爷,这只不过是太妃娘娘身边的女官疼爱小世子,和他玩笑罢了。」
赵贞这才不说话了,板着脸走了进去。
他一直觉得生於深宫之内、养於妇人之手是最可怕的,他的皇帝哥哥就是如此,阴谋诡计是不缺的,可是在女人上就未免过於放纵了一点,最终会把身子搞坏的!
赵贞决定,要加快儿子们的院子的建设进程了,几个院子都挨着自己的外书房,自己天天去教导、督促他们也方便。
绝对不能让儿子天天和一群女人搅合在一起,等小世子再大一点,就天天带着他去外书房,跟着自己,变得男人起来!
第二章
就在南安王爷思考教子大计的时候,他的皇帝二哥赵正不出他所料,正在怜花阁的床上大玩淫乱的四人游戏。
清纯妖媚的高琏正骑在他身上,扶着床柱,上下起伏着。
大卓躺在皇帝左侧,妹妹小卓侧卧於右侧。
大卓和小卓是同胞姊妹花,是大金和西戎混血,身上集中了大金和西戎两个民族的优点,五官深邃却又精雕细刻,眼睛是脸上最美丽的部分,是宝石般的绿色,姊妹两个生得一模一样,彷佛误堕人间的精灵一般,带着一种神秘难测的美。
高琏动作了一会儿之後,力不能继,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大小卓都知道皇帝在床上是最懒的,绝对不能让他主动动一动的,看高琏不能动了,忙凑过来,扶着高琏的腰,帮着高琏动作起来。
半个时辰之後,赵正回到了他的寝宫,一进卧室,就扑到了软绵绵的床上,再也不肯起来。
太监宫女们都被他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他最宠爱的大太监钱柳德。
钱柳德坐在床边,一边帮他按摩着头部,一边好似说悄悄话般窃窃私语着,「皇上,东枢的使者已经到金京了,您要不要见见?」
赵正被他摁得很舒服,哼哼道:「你安排一下,还是在姑子庙见吧。」
钱柳德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道:「好,奴才安排好再来回禀皇上。」
他的手从赵正头部过渡到了脖子,对准穴位巧妙地按着,嘴里却也不闲着,又问道:「那在东枢培养的那几位武士呢?也赶到金京了,皇上您要不要见见?」
赵正似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道:「交给你吧,这种刺客,贵精不贵多,你好好选一选,选出两个即可,必须一击而中!」
钱柳德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柔声道:「是,皇上。」
赵正闭上了眼睛,开始真正的享受。
另一边,赵贞召来赵雄,问了问外书房修补的进度。
赵雄保证,「外书房最迟腊月二十就能修好。」
赵贞又想了想,道:「本王准备给小世子和他弟弟们修建院子,你去用本王名义召集能工巧匠和园林好手,先来勘察地形。」
赵雄道了声「是」,退下去了。
这时候朱紫抱着小世子,正在陪高太妃说话,两人在商量着春节的准备工作。
朱紫没什麽意见,她都是听太妃娘娘的。
高太妃因为常年身处深宫内院,已经很多年没有参与民间的春节了,很感兴趣,又把几个本地的妈妈叫了过来,询问润阳当地的风俗。
最後高太妃和朱紫得出了结论,要想过年,一定得亲自去采办年货。
正好这时候赵贞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接收到三道热切的视线,顿时有点诧异,面上却是依然沉静,从朱紫手里把赵梓接了过来,这小胖子,把他娘给累坏了怎麽办?
赵贞抱着赵梓在朱紫旁边的大椅上坐了下来,把赵梓放在自己腿上,然後准备听听自己母亲和自己的女人的意见。
高太妃知道朱紫胆子小,不敢捋赵贞虎须,当然要自己出马了,一个「孝」字压下来,不怕赵贞不从。
她含笑看着赵贞和赵梓父子。
因为朱紫喜欢白色,所以赵贞今日穿的依旧是一件白色绣银云纹的锦缎常服;而赵梓的大部分衣物大都是朱紫准备的,白色的居多,今日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绣银色燕纹的软绫小棉袍。
父子两个都是皮肤白皙、凤眼微挑,看上去出奇的像,看得高太妃开心极了,望着赵贞赵梓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朱紫在一边看得着急,忙提醒高太妃,「太妃娘娘,年货……」
高太妃这才道:「贞儿,你今日还有没有事情了?」
赵贞看着母亲,淡淡道:「母亲请讲重点。」
高太妃早已习惯他这个样子,就直入主题道:「下午我要带着朱紫去延庆坊逛逛,你待在府里看着小世子吧。」
赵贞很平静地把小世子抱起来,「好。」
朱紫很惊讶、很开心,用崇拜的眼神膜拜高太妃,太妃娘娘,还是您厉害!
高太妃矜持地笑,这就是当娘的福利啊福利,要不然生儿子做什麽?
高太妃携朱紫离开王府逛街去了;赵贞抱着小世子去了外书房,这可是赵贞、赵梓父子俩第一次长期单独相处哦!
从太妃居住的正院到赵贞的外书房,途中要经过一条林荫道,赵贞抱着小世子走在这条林荫道上,新来的小厮林蕉瘦和林雪蜇两兄弟跟在後边。
这条林荫道两边都种着大叶杨,夏天的时候绿荫遮道,现在正是寒冬腊月,树上自然是光秃秃的,於是树杈间的大鸟窝就被曝露了出来。
小世子习惯了被香香软软的女人抱,乍被浑身硬邦邦的父亲抱着,感觉很不舒服,可是赵梓有着超强的第六感,直觉告诉他不能反抗,於是他软绵绵趴在父亲的肩上,眼睛却滴溜溜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这时候,赵梓看到了一棵杨树枝杈上夹着的大鸟窝,开始挣紮起来,嘴里开始口齿不清地喊叫:「鸟!鸟!」
赵贞一听,停了下来,顺着赵梓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大鸟窝,而且还有一个小鸟正在飞进飞出,他这才明白,赵梓嘴里叫的是「鸟」。
赵贞看了看跟在後面的林蕉瘦和林雪蛰,使了个眼色,林氏兄弟马上後退了几步,拉开了和王爷、世子之间的距离。
赵贞这才抱着赵梓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教赵梓,「赵梓,叫『爹』。」
赵梓的头扭了过来,好像没听见他父王的话一样,小小凤眼瞟啊瞟,就是不开口叫爹。
赵贞这会儿有点傻,以为赵梓是没听见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还大了不少,「赵梓,叫『爹』!」
赵梓看了他父王一眼,一副很想睡的样子,打了个呵欠,把脑袋搁到赵贞肩上,闭上了眼睛。
赵贞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亲生的儿子,会叫「鸟」,却不会叫「爹」,当然,这种小小的挫折是打击不了赵贞的,他决心要这半天内教会小世子叫「爹」。
看小世子睡着了,林雪蛰忙疾步上前,把手里拿的小世子的披风递给了王爷。
赵梓头上戴着小帽子,所以赵贞只是用小披风把赵梓的小身子裹了起来,把他的小俊脸露在了外面。
小世子装睡,装着装着居然真的睡着了。
赵贞走着路抱着他,尽量地放缓自己的步子,慢慢地走着,把平时一刻钟就走完的路生生延长成了两刻钟。
小世子趴在他的肩上,感觉身子被包裹得暖暖的,老爹的身子一动一动的,好像坐在摇篮里似的,舒适极了,他睡得更香了,因为梦见祖母给好吃的桂花糖吃,以致口水四溢,全流在了他爹的常服上。
赵贞这次没从外书房的侧门进,而是直接走到了外书房外面。
因为外书房的正门一进去就是一个候见室,里面往往坐着不少候见的文武官员之类的人,所以赵贞一般情况下为了避免麻烦,都是从後面的小侧门进入外书房的。
这次,赵贞大概出於一种奇妙的炫耀心理,抱着赵梓大步朝外书房的正门而去。
赵贞父子刚刚出现的时候,外书房外院里来来往往的书房小厮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候见室里等候接见的文武官员们也没有注意到,所以赵贞和赵梓进入的场面显得颇为寂寞。
赵贞於是先咳嗽了一声,这才抱着睡得天昏地暗的赵梓往里面进。
里面的人这才注意到南安王爷抱着个孩子进来了,纷纷行礼,齐声道:「见过王爷!」
赵梓被这声音给惊醒了,一边揉眼睛,一边看着这些人,小脸蛋红扑扑的,好看的小凤眼眨啊眨,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这些官员一直在候见室里候着,从没见过小世子,现在一见,没想到居然是缩小版、可爱版的南安王爷,不由兴奋异常,手指痒痒的,恨不能上去捏上一捏、掐上一掐,权当捏到了王爷、掐到了王爷,以解等候接见的郁闷。
南安王平常面无表情,常年的若有所思,而且任何时候都是公事公办、毫无通融,所以下面这些人对南安王都是又敬、又畏、又害怕,虽然明明知道南安王生得高挑俊美,看上一眼倒是真的赏心悦目,可是谁也不敢多看那一眼,敢多看的人的下场一般好似都不大好的。
没想到现在来了一个缩小版的王爷,那麽可爱,还可以凑上去巴结奉承几句,拉近和南安王爷之间的距离,真是难得的机会啊!
所以很多人凑上前去,开始大肆称赞小世子赵梓,无非都是些「这是小世子吗?如此仙童般的模样」、「如此品貌,小世子雏凤清於老凤声,指日可待」、「仙童否?哎呀呀」。
众人都是阿谀之言不绝於口,把赵梓夸得赵贞都有点怀疑赵梓不是自己生的了。
他抱着赵梓大步往里走,这时候人们看到,南安王爷白色锦缎常服左肩那个位置,颜色似乎有点重,眼尖的人很快看清楚了,那一块湿漉漉的,似乎是小世子的口水……
赵贞抱着瞪着眼睛四处乱看的小世子往前走,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听着最顺耳的那句「雏凤清於老凤声,指日可待」,完全不知道後面的人在默默腹诽着,不就是个乱流口水的小奶娃吗?不就是生得俊吗?不就是会投胎吗?用得着这麽招摇吗?
到了主院的书房,赵贞把赵梓交给了林蕉瘦和林雪蛰,让他们在书房屏风後的罗汉床上哄着小世子玩耍,叮嘱他们一定要多喂小世子喝水,然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蕉瘦和林雪蛰兄弟俩是双胞胎,今年才十四岁,刚被赵雄从庄子里调到王府,因为两人生得一模一样,赵雄觉得很有意思,就把这两位放到王爷身边当了贴身小厮。
此时,林氏兄弟一听王爷的嘱咐,顿时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为小世子去死,於是他们很彻底地执行了王爷的命令,不停地喂小世子喝水。
赵梓有的喝了咽了下去,有的喝了然後故意吐了出去,饶是如此,搁不住林氏兄弟打了鸡血般的热情,赵梓还是喝了不少水。
赵贞见了几个人之後,不太放心林蕉瘦和林雪蛰两位,就到屏风後去看赵梓。
赵梓再过两、三天就已经满九个月了,身子壮实,早就会爬了,此时正在罗汉床上迅速地爬来爬去呢。
林氏兄弟如临大敌,举着胳膊站在罗汉床前,对赵梓进行严防死守,生怕把身娇肉贵的小世子给摔着了。
赵贞一进来,看到小世子像个小狗一样在罗汉床上爬来爬去,心里很不乐意,一把将小世子抱了起来,瞪了林蕉瘦和林雪蛰一眼,大踏步出去了。
他抱着赵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听韩秀川读书信,一边拿着一个印章逗弄着赵梓玩。
父子俩玩了一会儿之後,赵贞忽然觉得面对着自己站在自己身上的小世子有点异常,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两腿分开,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很凝重,两只小手攥成了拳头。
赵贞忽然觉出了危机,正要把小世子交给林蕉瘦和林雪蛰,可是赵梓的表情瞬间放松,一泡热尿对着他爹赵贞的前胸喷涌而出。
南安王爷赵贞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儿子的小鸡鸡对着自己喷出清亮的尿。
小世子被灌了太多的水,他这一泡尿堪称量大、时长。
最後,赵贞低头看着胸前湿漉漉的衣服,再次感受到了热尿浇身的感觉,当然这次小世子的尿量虽然大有长进,可是这次不像那次是对着他爹的脸直接尿的,而且尿的味道也没有上次那麽臊了。
尿完之後,小世子很放松、很愉快,摇摇摆摆、手舞足蹈「嗲嗲滴滴」乱叫着。
盛怒中的赵贞细细一听,发现小世子叫的是「爹爹」,这稚嫩的一声「爹爹」瞬间击中了他的心,把他满腔的怒火一扫而空,扔到了九霄云外,他把小世子搂入怀中,心脏微微抽痛,这是他亲生的儿子啊!
赵贞用手臂夹着赵梓,父子俩灰溜溜到净房洗澡去了,这时候赵贞很感激自己当初因为洁癖,而在外书房里修的净房。
赵贞、赵梓父子二人狠狠洗涮一番出来之後,都有点蔫蔫的,赵贞是因为平生头一次带孩子洗澡给累的,赵梓是因为被他爹全方位无遗漏的搓洗给烦的。
赵贞看着林蕉瘦和林雪蛰喂赵梓喝了一碗牛乳,这才命二林兄弟照看着赵梓,自己继续去前面忙去了。
一入腊月,除了值班的官员,一般都是在家休沐的,所以这个时候来见赵贞的,一部分是真有事的,大多数怕是来扯闲篇拉关系的,真正是赵贞的亲信的,一般会直接去主院候见,不会通过这种途径。
赵贞命韩秀川先筛选一下,然後自己看要不要见,如果不见的话,腊月二十三这里也得清场了,南安王也得休息。
赵贞虽然一向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可也知道,除了自己的家人,哪里没了自己照样正常运转,他这几年春节一直在外打仗,南疆不是照样运行吗?
所以他认为自己负责的应是高屋建瓴方面,至於具体操作这些事,去找润阳城那一班官员吧。
韩秀川有点吞吞吐吐地背了一个名帖。
这个人虽然是个大商家,可是又没什麽紧要之事,南安王一向不喜浪费时间,按规矩的话,是不能报到王爷这里的,可是这个人又特别在名帖上注明了自己是朱侧妃的同乡,所以精明善决断的韩秀川此时也有点不能决断了。
「章琪?」南安王沉吟了一下,道:「宣入!」
「是!」
看着衣着得体满面笑容的章琪,赵贞颇有把他给活撕了的期待,可是他不能,他怕朱紫回来跟他闹,所以只得用带着冷箭的眼神盯着章琪。
在他如此不带善意的眼神下,章琪倒是很自在,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风度翩翩地行礼、寒暄。
赵贞冷冷打断他长篇大论的寒暄,道:「说重点!」
章琪本来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滞,不过很快又开始运转自如起来,听说朱侧妃在南安王府很受宠的,那麽自己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王爷,鄙人小号章福记,不仅在大金开有众多分店,在西戎、东枢、乌吐三国也都开有大量分店,这是章福记的分店分布图。」
赵贞原本是不太在意的,可是在听到「东枢」这两个字的时候,腰缓缓地挺直了,「呈上来。」
章琪拿出了一个卷轴,韩秀川把卷轴展开,确认无误後呈给了赵贞。
赵贞定睛一看,发现凡是有章福记分店的地方,都被章琪用一个红点标示出来,而章福记的独县总店则是用一个绿点标示出来的,这就形成了从绿点向外散射红点的局面,这个章福记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已经占领了大金、东枢和乌吐三国的玉器市场。
赵贞放下卷轴,看了眼前这个斯文俊秀的章琪一眼,暗暗压抑住内心的欣喜,这个章琪得再考察一番。
他转移了话题,沉声问道:「朱侧妃小时候是什麽样子的?」
章琪已经接收到了南安王爷希望双方增进了解的愿望,含笑道:「禀王爷,侧妃娘娘小时候很乖巧,小小年纪就能帮家里分担,什麽活都能干……」
章琪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说的都是真话,他只是在客观地叙述自己知道的情况,身为一个在生意场上混了好多年的成功商人,章琪知道,要想真正得到南安王的信任,最好老老实实的,以情感之,然後才能得利。
赵贞无声地听着,心里却是无限的怜惜,他知道朱紫小时候过得苦,可是她从来不提,他也就从来不问,现在章琪一说,他才知道,朱紫那时候居然苦到了这种地步。
◎ ◎ ◎
朱紫和高太妃并没有听从赵雄静街、清人的提议,而是换上了一身普通富户的装束,朱紫让黄莺、乳燕、银铃和赵雄也换了衣服,都变成了普通的青衣丫鬟和青衣小厮,一行人悄悄从南安王府的後门出了门。
坐在油壁车里,朱紫看看身旁衣裙鲜亮、面容滋润,看上去三十许人的高太妃,心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另外也很开心。
临出门的时候,高太妃本来要换上一身老气沉沉的衣裙,朱紫在旁故意问了一句:「太妃娘娘,国丧还没结束吗?」
高太妃一愣,她想起了死也要死在女人身上的先皇,心里只有怨和恨,哪里有一点爱和念?
趁着太妃愣神,朱紫带着黄莺找出了一套大红遍地金通袖袍儿、一件锦绣百花裙,又准备了一件雪貂披风,然後催着高太妃换上了。
高太妃在朱紫的安排下,打扮得富贵美貌,再看朱紫,是锦绣衣服、白绫袄、绣金蓝裙子,这是润阳城富户娘子流行的打扮。
妆扮好之後,婆媳两人相视一笑,心情都是轻松愉快。
到了延庆坊之後,朱紫表现出大手笔,真的一两银子都没让高太妃出,自己豪迈地一掷万金,给高太妃购了不少金玉玩物,也给王爷和小世子捎带了礼物。
高太妃一概笑纳,还和朱紫开了几句玩笑。
刚开始逛的时候,高太妃因为在深宫这麽多年,早已忘记逛街的滋味了,都是朱紫带着她逛,後来逐渐熟悉起来,变成了高太妃带着朱紫逛。
朱紫手拿银票,心里不慌,自我感觉很像带着美女出来逛街的土老财,只管对高太妃说:「咱银子大大的有,爱什麽就要什麽,想买什麽就买什麽,别给我省钱啊。」
傍晚,两人坐上油壁车回王府,高太妃这才对朱紫掏心掏肺地说:「朱紫,你知道我有多少财产吗?」
朱紫当然不知道,她只是觉得王府里王爷当家,怕王爷粗心,太妃花银子不畅快,而自己的银子也是没处花,所以就借花献佛地孝顺一下。
高太妃觉得朱紫真是傻得可爱,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朱紫的头发,慈祥地说:「真是个傻丫头!咱们府里除了你们王爷,就属我最富有了。」
朱紫瞪圆眼睛,傻乎乎看着高太妃。
高太妃没想到自己和人斗了一辈子心眼,老了居然有了个朱紫这样的儿媳妇,连心机都不用使了,她絮絮地对朱紫说:「告诉你吧,我名下的那些山头、庄子、店铺,到时候你和贞儿的儿子是一点都不会给的。」
「嗯?」朱紫很吃惊。
「都要留给你们的小郡主。」高太妃笑了,「赶紧努力给我生个小郡主吧!」
朱紫也笑了,她有种感觉,自己肚子里这个怕还是一个儿子,太妃娘娘注定要失望了。
婆媳两个回到正院,刚进门,赵贞抱着赵梓就迎了出来。
因为可怕的爹爹在,赵梓不敢找母亲,只好把小胖胳膊伸向祖母。
赵贞则是先给母妃请了安,然後提出,「母亲,我带朱紫回去了,今晚让小世子留在您这里睡觉吧。」
看着父子俩都是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高太妃和朱紫都是惊奇万分,但因为也都累了,就散了,小世子自去向祖母寻求安慰,赵贞则去向朱紫寻求安慰去了。
朱紫逛了半日的街,早就累了,回房之後,换了衣服,简单盥洗一下之後,就在卧室的软榻上躺了下来,再也不愿意动了。
赵贞换了衣服过来,也不管软榻窄小,用被子把朱紫盖上,然後自己紧贴着她也躺了下来,把她揽入怀中,不言不语。
朱紫低声问道:「怎麽了?」
赵贞又不能开口告小世子的状,只好哑巴吃黄连,默默地抱着朱紫,寻求一点点的安慰,起码在独占朱紫这一点,自己战胜了小赵梓。
天很快黑了,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外面下起了小雨,冬日的雨,虽然不大,但是寒气逼人。
朱紫清醒了过来,外面那麽冷,可是赵贞的怀抱里却是异常的暖和,她听着外面的沙沙的雨声,心里平安且静谧,有一种安闲、无言的幸福。
雨势逐渐增大,窗子外面传来一阵阵劈里啪啦的雨声,赵贞也醒了过来,他刚要起身,就被朱紫给摁住了。
朱紫柔声道:「你再躺一会儿吧,我去安排酒菜。」
赵贞「嗯」了一声,舒舒服服躺了下去,侧着身子看着朱紫起身。
朱紫吩咐清水准备了几个精致小菜,又拿了一壶热好的玉液酒,摆在了软榻之前。
她先拿出玉杯,给赵贞斟了一杯酒,然後和他紧挨着坐下,一边挟了一筷子菜喂赵贞,一边亲热地问:「今天想我了吗?」
「想了。」赵贞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是真想朱紫,从身到心都想。
朱紫一笑,端起酒喝了一下,然後凑到赵贞唇边,哺了过去。
赵贞心神一荡,饮下朱紫渡过来的酒液,一把抱起她,放在了自己腿上,继续深吻。
一时之间,房外凄风苦雨、滴滴答答,屋内无限绸缪、春意盎然。
那边正院暖融融的卧室里,赵梓正在告父王的状,他虽然不怎麽会说话,但是会直接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不满,赵梓撩起自己的小袄,露出白嫩的肚皮,一边叫着「爹爹」,一边把上面被父王搓洗留下的红痕展示给祖母看,小型凤眼里满是控诉与指责。
高太妃明白了,顿时笑倒。
小世子告状失败,很是委屈,小小心眼里暗暗决定,以後再也不和爹爹单独待在一起了!
腊月二十三,润阳城官府正式休沐,官民真正开始新年的准备工作,当天晚上,骁骑首领樊维斌和暗卫首领白子春再次连袂而来,「东枢使者一行人乔装改扮进入金京,住进了西城的妙子胡同。」
赵贞一听,沉吟一番,道:「再探!」又补充了一句:「注意宫里的动静。」
「是。」樊维斌和白子春退下了。
赵贞一边思索,一边往延禧居而去。
◎ ◎ ◎
腊月二十三一大早,金京就开始飘起了雪花,雪刚开始的时候不太大,雪花像盐粒似的从苍穹撒下,落地即化;到了中午时分,雪势加大,雪花从盐粒进化为鹅毛,纷纷扬扬飘飞而下,很快给整个金京城罩上了一层白色绒毯。
刚到亥时,夜幕深沉,金京的街道上已经没什麽人烟了。
金京西城的妙子胡同,四个黑衣人悄悄出了门,骑着马往东城而去,到了东城之後,这些人进了一个院子。
一刻钟之後,一辆大马车从这个院子里驶出,向沿着大街向北驶去,马车里面坐着带路的高个子黑衣人,和被蒙上面罩的三个矮个子黑衣人。
揭下面罩之後,三名东枢使者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精致的会客室之内,会客室不大,但是布置得很雅致,案几、座椅等家俱都是花梨木的,墙角一丛茂兰,大概是夹墙里摆着炭盆,屋子里温暖如春。
把貂裘解下之後,早有美艳小环送上了清茗,三人捧起白瓷茶杯喝了一口,统一觉得齿颊留香,非是凡品。
一刻钟之後,一个瘦削高挑、身着玄色锦袍的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後跟着一位俊秀白皙,带着点女气的青年。
三位东枢国的使者知道这就是大金的皇帝了,都站了起来,向着那人行了个大礼,那人却摆摆手,很随意地说:「都坐下吧。」
赵正不打算多应酬这三位东枢矮子,含笑道:「你们国王打算什麽时候出兵?」
三位使者中最矮的那位起身,把一封书信递了过去,站在赵正身侧的钱柳德先接了过去。
三位东枢使者被带离之後,赵正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半日不说话。
钱柳德一边帮他按摩,一边问道:「派往东疆戍兵的那个从东枢请来的武士,皇上您要不要见见?」
赵正似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就不见了,你替我吩咐他,我这位弟弟虽然看着独断专行,可是在大事上,特别是作战的时候,反倒非常冷静,很能采纳别人的意见,他不喜欢唯唯诺诺之人,很欣赏那种敢於直言、勇於坚持己见的人,他身边的那些亲信,有不少是这样的人。」
他睁开眼睛,看着前方的虚空,「另外,他太年轻了,在战场上一定会有冒进的时候,要抓住这样的机会。」
钱柳德佩服极了,觉得还是皇帝最了解自己的亲兄弟,他恭谨地退後一步,曼声道:「皇上英明!」
赵正觉得钱柳德的这句奉承听上去似乎有点讽刺,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他知道赵贞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也知道现在大金国还离不了赵贞,更明白赵贞当得起「国之柱石」四字评语,可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他也忘不了。
现在赵贞是没有野心,可是赵贞已经有了世子,人一旦有了儿子,就会为儿子打算,因此赵贞现在没有野心,不代表以後永远没有野心。
而他赵正,却从来都是掐灭火种、斩草除根、剑走偏锋的人。
想到了赵贞的世子,赵正略微恍惚,想到自己还没有儿子,他轻叹了一声,最後决定到青云殿去看看朱碧。
夜晚的青云殿偏院外,雪依旧簌簌地下着,落在地上瑟瑟有声。
朱碧还没有睡,她正端坐在卧室的暖炕上看姊姊派人送来的书信。
贴身大宫女玉香端着一碗参鸡汤走了进来,看到朱婕妤又在看朱侧妃送来的那封书信了,笑着道:「婕妤娘娘,这封信您都看好几遍了,还在看呐?」
朱碧抿嘴一笑,闻到玉香手里端着的参鸡汤的味道,笑着说:「姊姊说了,参汤虽好,也不能多喝的。」
玉香微笑道:「现在天寒地冻的,喝点参鸡汤也能补身子。」
朱碧是那种看着随和,可是拿定了主意别人就无法改变的人,她虽是淡淡笑着,但就是不肯喝。
玉香正要再劝,却听堂屋内传来尹婕妤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不愿意喝,我来喝好了。」
头戴昭君套、身披灰鼠披风的绿霞掀开卧室的帘子,带着雪花走了进来。
朱碧六个多月的身子了,懒得动,就命玉香帮绿霞把昭君套和披风解了下来。
绿霞在朱碧的旁边坐了下来,凑过去看了看,发现依旧是那封前几日朱紫寄过来的书信,心里有点小嫉妒,撇了撇嘴道:「又在看朱紫的信,哼!」
朱碧瞟了她一眼,看她确实是吃醋了,这才耐心地解释道:「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家里的人都靠不住,祖母又自私又狡猾,祖父又贪心又小气,亲爹呢,孝顺得没了边,亲娘呢,懦弱得过了,只有姊姊,没比我大多少,却一直护着我,有一口馒头必要分给我半拉,宁肯自己饿着,这样的姊姊,我永远要信她、敬她的,谁都越不过她去。」
绿霞没想到自己一句贫话倒惹来朱碧这麽一大长篇,又知道朱碧看似温柔,却最是执拗,也不敢太逆着她,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朱碧这才又去看信,边看边对绿霞说:「姊姊交代我把字好好练练,还让我多看书呢。」
绿霞一边喝玉香端来的参鸡汤,一边道:「什麽书啊?」
朱碧边看信边道:「史记、三国志、汉书……都在姊姊让人送过来的箱子里面呢。」
绿霞识字不多,从不读书,所以不感兴趣,只是因为自己刚才惹朱碧不高兴了,现在打算弥补一下,於是道:「既然朱紫连书都给你捎过来了,明日就开始读书吧。」
朱碧却按捺不住,正要吩咐玉香去书房把姊姊捎来的书拿过来,却听见外面传来宫女、太监们山呼万岁的声音,她忙拉了绿霞一把,两人齐齐下了炕。
赵正满面春风进了卧室,一把拦住了正要行大礼的朱碧、绿霞,笑着道:「免礼。」说罢,一手携着绿霞,一手牵着朱碧,一同上了暖炕。
玉香深知这位皇帝的特殊爱好,忙命一干太监宫女都避了出去,她和跟着皇帝过来的贴身太监钱柳德留在了外间,预备着端茶递水以及递帕子。
第二天一大早,皇上离了青云殿偏院,一个时辰之後,大太监钱柳德过来传旨,婕妤朱氏和婕妤尹氏皆晋位为妃,赐居青云殿正殿,等春节过後再行搬迁。
◎ ◎ ◎
小年刚过,腊月二十四一大早,赵贞就带着一群亲信去了润阳城外的别院。
他原本打算在云泽湿地试验的,可是又不愿意离开朱紫太远,最後权衡一番之後,奔赴润阳郊外的别院而去,这样的话,还能在除夕之夜赶回王府。
大年三十这天,朱紫一直待在正院,陪着高太妃和小世子玩,她们也效仿民间,给全家人都准备了新衣服,高太妃是一套妃色太妃礼服、赵贞是一套白色海龙亲王礼服,朱紫则是一套水红侧妃礼服,连赵梓也是一套小小的白色貔貅世子礼服。
赵贞的衣服还是朱紫亲手做的,自从朱紫怀孕之後,高太妃就不让她动针线了,朱紫却悄悄地为赵贞做了从内到外一整套衣物,还细细地在不显眼处绣上了自己的标志,一丛竹子。
等到了下午,朱紫就指挥着清水等人开始和面、剁饺子馅了。
银铃不在府里,善於烹调的清水就成了朱紫的最爱,天天待在一起研究好吃的,然後做出来,以至於这段时间高太妃和朱紫的腰围都增加了不少。
到了傍晚时分,因为天阴,黑的很早,润阳城的鞭炮声已经响成一片,笼罩在夜幕中的南安王府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什麽动静。
因为赵贞说过会在除夕赶回来,所以朱紫也不急,先带着清水、清珠她们开始包饺子。
高太妃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出身,自然不会包饺子了,就抱着小世子在一旁转悠着看西洋景儿。
小世子看母亲坐在那里包饺子,非要要了一张饺子皮,自己拿着捏来捏去玩耍。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清波过来禀报,「王爷已经回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赵贞就大踏步走进了正院,一见母亲,赵贞马上弯腰行礼。
高太妃一边笑,一边道:「来,小世子,给你爹行个礼。」
赵贞含笑接过了赵梓。
朱紫也迎了出来,只不过手上带着面粉,就没有凑过来,远远地站在偏房门口,嘴角微微翘起,悄悄笑了。
赵贞抱着小世子往她那边看去,只觉几日未见,朱紫的气色更好,腰身好像又显了一点,看见朱紫平平安安的,赵贞就觉得心情愉快,他不好当面表演亲热戏码,只是对着朱紫点了点头,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後就抱着赵梓,陪着母妃进了正房。
高太妃几日未见儿子,也有些思念,在烛光下看了又看,只觉得赵贞又清减了些,想唠叨着让赵贞这几日多补补,可又不习惯这样的自己,最後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话,「回来就好。」
赵贞的火药试验这几日并没有大的进展,主要是爆炸的时间控制得不好,老是提前爆炸,这样的话危险就很大,他本来还想继续试验的,可看身边这些人都有些心烦气躁,就想着不如先回去过年,等过了年再继续进行,或许会有一些突破也未可知。
朱紫下饺子的时候,赵贞命赵雄带人在王府大门外点燃爆竹,他自己带着小世子,率领韩秀川和二林兄弟,在正院的门外点燃了爆竹。
爆竹声中,除夕之夜来到了。
放完爆竹,赵贞和小世子就回了正房。
饺子已经下好了,朱紫指挥着清水她们把饺子端来上来。
赵贞拿起筷子正要吃,忽然想起了什麽,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朱紫,笑了笑,然後开始吃饺子。
吃完饺子,四口人一起守岁,赵梓玩了大半天,早就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高太妃声称要看着小世子睡觉,命赵贞和朱紫回延禧居自己守岁去,不要打扰她和赵梓祖孙休息。
这几日一直阴雨连绵,又冷又湿,冬雨下得人骨头缝里都是冷的,恨不得守在火盆炭盆前不离开,大年三十这天,阴雨虽然已经停了,可是依旧冷极了。
赵贞要人把软轿擡过来,朱紫却不愿意,她想和赵贞一起走走。
她一出门,虽然身上穿着貂裘,可还是感到了一股寒意,立刻有点瑟缩。
赵贞看她害冷,忙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朱紫身上,然後系紧了带子,披风上带着赵贞的体温,温暖异常。
朱紫看着赵贞,眼中含情,「傻瓜,你自己不冷啊?」
赵贞却是一笑,伸手把朱紫的手包住,牵着她小心地往前走着。
赵雄和韩秀川提着灯笼在前边照路,二林兄弟提着灯笼和四清跟在後边。
走了一会儿之後,朱紫感觉到赵贞的手依旧很温暖,这才放下心来。
还没走到延禧居,朱紫看到灯笼的光晕中似乎在飘着片片羽毛,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雪花,片片雪花打着旋,飞舞着从天而降,缓缓落下。
赵贞也看到下雪了,他眉头一皱,这一下雪,地下就有点滑,他原本想让人擡软轿过来的,转念一想,觉得麻烦,就对朱紫说:「地下怕是有些滑,我背你回去吧。」
朱紫呆住了,半晌没反应。
赵贞不搭理她,自顾自在她身前蹲了下来,等着她趴上去。
朱紫的鼻子酸酸的,柔顺地趴了上去。
赵贞背起她就走,对他来说,朱紫并不重,他愿意永永远远背着朱紫走下去。
在泪眼朦胧中,朱紫发誓,为了今夜赵贞背自己这一次,自己要原谅他一千零一次!当然,她不知道大年初一第一天,她就忘了这句誓言。
朱紫趴在赵贞背上,他的手分开她两条腿,托着她的小屁屁,使她保持着小腹不接触自己背部的状态。
雪花继续飘落着。
赵贞身材高挑颀长,宽肩、细腰、长腿,虽然称得上精壮,背部却并不算宽厚。
朱紫把脸贴到了他的背上,感受着赵贞的体温。
这个时候,赵贞其实应该说几句花言巧语来增进气氛、哄骗朱紫的,可是他不善言辞,只是坚定地背着朱紫往前走,他想为她遮住世间的风雨冰雪,带给她一生的温暖和安逸。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一起走过了三年多的时光,三年的时间,终於使他们认识到了彼此的心,也终於确定了一起走下去的决心,无论未来会发生什麽,他们要一起走下去,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互相包容,白头偕老,做一对最最平凡的夫妻。
回到延禧居之後,朱紫让人送上了提前准备的冰糖炖梨,赵贞不是特别喜欢吃甜的,所以她特意交代过只放一点点的冰糖。
赵贞一碗冰糖炖梨还没喝完,朱紫已经忙忙碌碌地把他洗完澡後,需要换的衣物整理好了,等两个人安顿下来,已经到子时了了。
外面先是远远传来零零星星的爆竹声,紧接着,爆竹声越来越多,很快响成一片,新的一年来到了人间。
朱紫催着赵贞早点睡,「明日咱们还要给太妃请安,南疆百官还要来给你请安呢!」
高太妃曾和朱紫提起过,自从赵贞十二岁离开京城,母子俩就没有在一起度过春节了,正因为如此,朱紫很重视明日的拜年请安,
临睡前,她又交代了一次,「明日可别忘了先给太妃娘娘请安拜年。」
赵贞慵懒地拥着朱紫,在她头上吻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躺了一会儿之後,朱紫忽然想起了什麽,忙推了推赵贞,「我听说润阳城的百姓,大年初一都要到寺庙拈香祈福、参拜的。」
赵贞此时温香软玉在怀,心情很好,满口答应了,「明日带母妃、你和小世子一起去。」
「嗯。」朱紫满意极了,拱进赵贞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朱紫动了动,醒了过来,她依旧很想睡,眼睛根本睁不开,伸手就去拍赵贞,甫一接触,就觉得触感不对,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怀里抱着的哪里是赵贞,分明是一个绣花软枕头!
听到卧室里有了动静,清水、清珠忙走了进来,一进来,她们就禀报道:「寅时外书房送来了急报,然後王爷就带着人去了京郊别院,说是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朱紫先是呆住了,接着便开始捶床,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头一天,别说等着赵贞去请安拜年的高太妃了,就连候在王府大殿等候朝拜的润阳百官也没法交代啊!
一直到起了床开始盥洗,朱紫还在生气,她实在是不知道,这大年初一没了南安王,自己该如何收场,这个赵贞,一向那麽严谨,如今怎麽做出这麽不靠谱的事情呢?
因为怀孕而有些浮躁的朱紫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她昨夜还在发誓,为了昨夜赵贞背她这一次,她要原谅赵贞一千零一次呢。
盥洗完毕,朱紫对赵贞的那一点埋怨已经烟消云散了,她开始站在赵贞的立场上思考,他接到的急报一定很严重,严重到他连觉都不睡,年也不过了,抛下家人立刻走了,她开始为赵贞担心起来。
朱紫想起昨天晚上赵贞回来之後,不知道为什麽,看见自己就笑,也不是很明显的笑,就是凤眼微不可见地弯了弯,或者嘴角往上翘起,怕是只有自己才知道他是在笑。
朱紫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这时清珠和清波正在帮她梳妆,看到朱侧妃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淡淡笑着,脸颊微红,都猜想朱侧妃是在思念王爷,不由得相视一笑,这两位真是太恩爱了。
换好衣服妆扮好之後,朱紫站在水晶镜前,看着水晶镜里那个身穿水红色侧妃礼服的美丽女子,高贵的盘龙髻、侧妃专用的镶蓝宝金步摇、水红色锦绣礼服,衬着年轻的容颜、晶莹的肌肤,虽不算绝代容华,也算是美人儿一个了。
朱紫站在水晶镜前自恋了一会儿,最後看着身上水红色的侧妃礼服叹了口气,将来若是没能做到赵贞的约定,生够三个儿子,按照他的执着程度,怕是到了四十岁还在拚命努力生儿子,而且怕是要到了四十岁还穿着这水红色的侧妃礼服了……
十八岁的时候,穿上水红色不显俗艳,只添娇嫩;到了四十岁的时候,还穿着水红色,大概只剩下装嫩和不好意思了。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想赵贞了,不知道他这麽急离开,到底是因为什麽?另外,也怕赵贞穿得太薄、吃得太少,总之真的是有各种的担心啊。
朱紫到正房的时候,高太妃已经起来了,已经按品大妆,正端坐在正堂的雕螭红木案旁边饮茶呢。
高太妃看到妆饰娇艳的朱紫进来,也是满脸的笑,一边让黄莺拿出红包,一边道:「你有着身孕,礼节上去去意思就行,不用跪了。」
朱紫带着笑,却依旧规规矩矩跪了下去,给高太妃行了个大礼。
朱紫接了红包之後,在高太妃旁边的大椅上坐了下来,高太妃一边吩咐人给朱紫端一碗枸杞莲子八宝茶,一边解释道:「贞儿因为急务,淩晨的时候就去了郊外的别院,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有叫醒你。」
又抿了一口茶,接着道:「他也安排了王府的长史官去晓谕润阳百官,命他们不用到大殿来请安了,在家安享天伦即可。」
朱紫这才知道赵贞已经都安排好了,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心里有点感叹自己太操心了,有赵贞在,自己还用得着操心吗?他什麽不替自己打算好?自己只须听话就好了。
这时候赵梓也醒了,他一醒就要寻找祖母,因此被乳燕抱了出来,来看祖母高太妃,谁知道刚出来,他一见到母亲在座,就抛弃了方才心心念念的祖母,挣紮着要母亲。
朱紫抱着赵梓亲了又亲,这才抱着赵梓给高太妃拜年。
高太妃是第一次这麽过年,开心极了,为赵梓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高太妃和朱紫带着赵梓吃大年初一团圆饭的时候,赵贞正在郊外别院忙碌着。
昨夜子时,樊维斌和白子春接到了金京暗桩送来的飞鸽传书,觉得事关重大,忙连夜过来禀报王爷,谁知在外书房遇到了同样连夜从郊外别院赶过来的赵富。
赵富先前也和赵雄、赵壮他们一样,是赵贞的小厮,後来赵贞发现他在机械和药剂方面颇有天分,就把他提到外书房,专管设计室的事情,赵富性格内向,只要能够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个月不出门都可以。
王爷年前把设计室搬到了润阳郊外别院,赵富也跟着搬了过去;王爷除夕之夜回了王府,赵富不愿意回来,就自己留在那里继续钻研。
这三人都是南安王的亲信,素来熟悉,也不管正是深夜,一拍即合,就央了韩秀川去报南安王。
韩秀川怕是急事,不敢耽搁,跑到了延禧居外院,发现正是赵雄值班,大喜过望,直接把事情告诉了赵雄。
赵贞被赵雄隔着窗子叫醒之後,很快就起身了,临出门,他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朱紫,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缠绵之意,恋恋不舍的,就是不想离开,他俯身在朱紫唇上吻了一下,刚触到她柔软温暖的唇,他就感觉浑身一麻,颇想把这个吻加深,可是又知道接下来自己一定会停不住,只好一触即走,直起了身子。
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一点意犹未尽,就又把手伸到朱紫身上摸了几摸,她的胸部好像变大了一点,一手无法掌握,腹部依旧不太明显,蜷缩在那里,只是微微凸起一点点,最後赵贞在朱紫屁股上捏了捏,只觉得滑腻香软,索性轻拍了一下,过过乾瘾。
这时候朱紫动了动,似乎要醒,赵贞忙把一个绣花软枕头塞入朱紫怀中,她抱着软枕头,以为是赵贞,蹭了蹭,很快又睡熟了,赵贞这才满足地离开。
他边走边想,朱紫寄存在自己这儿的那一百巴掌,总要找个理由给打回来,不打实在是不过瘾啊!
他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怪异,看见朱紫就高兴,就想亲一亲、摸一摸、捏一捏,难道自己把朱紫当成小狗或者别的什麽宠物了?
到了外书房的侧门,赵贞个子高,伸手就从路旁的树枝上抓了一把雪,跟在後面的赵雄和韩秀川不知王爷如此动作有何缘故,也跟着抓了一把雪。
进了侧门,赵贞一边大步流星往前走,一边把手里的雪搓在了自己的脸上。
赵雄和韩秀川一愣,两人齐齐把手里的雪给抛了出去,落在书房院子的地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白子春和樊维斌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共事多年,一向交好,平时连房子都挨在一起,堪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今见王爷来了,两人心有灵犀地并肩向前。
快要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走在右边的樊维斌用肩膀把打算抢先进入的赵富往右边一顶,掀开帘子,让白子春进去,然後自己对着气急败坏的赵富嘻嘻一笑,紧随着白子春进去了,徒留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的赵富冷呵呵候在门外。
进书房之後,两人一起行了个礼。
白子春先率先禀报,「刚刚接到急报,东枢使者被接到了东城一个不显眼的院子,後来坐着一辆马车出来,直奔姑子庙,两刻钟之後马车离开姑子庙,又隔了一刻钟,三个骑马的黑衣人出来,去了皇宫,从晋安门入的宫。」
赵贞临入外书房前搓在脸上那一把雪,祛除了他的睡意,也令他白皙的脸带了点微红,更衬得眉毛浓秀、凤眼幽深,听了白子春的话,他微一沉吟道:「皇帝怕是想要联合东枢,具体目的还不知道,不过一个月後一定会有动静。」
他看向樊维斌,「命你的人紧跟东枢使者,要一直跟到东枢境内。」
樊维斌答应了一声,後退了一步站定。
赵贞又对白子春说:「调查章福记大老板章琪,越详细越好。」
白子春答应了一声,也後退了一步。
樊维斌和白子春一前一後出了书房门,看到赵富还在对自己怒目而视,不由大是开心,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赵贞听了樊维斌、白子春的禀报,只是觉得心里有了谱,并不动容,可是听了赵富接下来的低语,一向没有什麽表情的脸上露出喜色,他立刻站起身来,道:「我现在就去!」
赵贞来不及披上披风,直接骑上马就走。
赵富等人忙骑马赶了上去。
赵富把自己夜里做好的一枚火药弹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让两名助手打开了弹射器的弹匣,他把这枚火药弹放在了弹匣里面,推上弹匣之後,点着了火捻。
然後他一按弹射器,只听「嗖」的一声,弹射器把那枚火药弹射了出去,在半里外的地方炸开,把一座假山轰成了废墟。
赵贞率先跑了过去,检查了爆炸现场之後,他兴奋极了,抓住赵富,「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赵富脸上带着狡黠的笑,「王爷,我只是小小地改变了一下您试验的材料的比例。」
「走,再做几个去!」赵贞扯着赵富,大步走入了充当设计室的别院正房。
正月初二,章福记的大老板章琪,轻车简从来到前往南安王的京郊别院,进行了一次新年拜访。
南安王正在忙着配置火药弹,是南安王的亲信谋士田子敬见的章琪。
田子敬和章琪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密谈,最後宾主尽欢,各有所得。
正月初五,樊维斌和白子春连袂见了章琪,开始进行具体的调查,其中包括把一些暗探派往章福记的分店。
正月初八,章琪在东枢京城东城开设的章福记分店,接待了一位贵妇顾客。
年轻俊俏又能言善道的夥计立刻和这位贵妇攀谈起来,很快打探到这位贵妇是东枢的一位三品参将的小妾,她的丈夫现正带兵前往小城秦川。
夥计再一打听,发现东枢好几位下级军官的妻子或者妾室也都表示,丈夫已经出发去了秦川。
樊维斌派往东枢的骁骑很快得到线报,东枢军队已经接到命令,火速前往东枢靠近大金边界的小城秦川集结。
正月十五元宵节,东枢国三十万大军悍然侵占大金东疆小城,青阳。
兴盛帝刚把东枢入侵的消息传播出去,南疆官民还未得到风声,赵贞已经开始派人制造舆论,提出全国军队要回应朝廷、抗击侵略,只等朝廷下令了。
这时候,东枢入侵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大金,全国上下群情激愤,节制全国兵马的南安王一方面按兵不动,一方面放出了回应朝廷、抗击侵略的舆论。
百姓对朝廷的动向开始议论纷纷,陷入被动的兴盛帝为了顺应民心、挽回先机,一方面斥责东枢狼子野心,一方面下旨令南安王东进抗敌。
正月十八日,赵富和白子春押着密封好的火药弹和弹射器进入南疆戍兵的大营。
朱紫和高太妃白日的时候,从过来给高太妃请安的金总兵夫人和周参将夫人那里得知东枢入侵之事,当时婆媳俱是一愣,相视一看,都明白赵贞怕是又要上战场了。
一直到了晚膳之时,高太妃和朱紫看着满桌的菜肴,都没有动筷子,心里俱是满怀的凄然。
正在这时,赵贞回来了,半个多月没见,他似乎没什麽变化。
他跪下给高太妃行了个大礼,在旁边的朱紫,似乎看到他眼中晶莹的水光,「母亲,儿子又要出征了!」
高太妃百感交集,可是却又不能出言劝阻,最後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我会帮你照顾好朱紫和小世子。」
赵贞再拜、叩头,等他擡起头时,眼中的湿润已不见影踪。
赵贞抱着小世子,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晚膳很丰富,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吃。
只有不解世事的小世子,兴高采烈地卖弄着他唯二会说的两个词,「娘」和「爹爹」,他笑嘻嘻看着朱紫,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娘」,再皱起小鼻子,看着赵贞,清清楚楚叫了一声「爹爹」。
赵贞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沉重,试图逗弄赵梓再多说点,可是费了半天工夫,最後发现赵梓这半个多月来毫无长进,还是只会喊「娘」和「爹爹」。
饶是赵贞满腹心事,也不由莞尔,「儿子,难道你就想靠着『娘』和『爹爹』这两个词儿吃遍天下?」
赵梓却又跟着他学,磕磕巴巴地说:「儿!儿!」
高太妃和朱紫也跟着笑了,不过笑中更多的是苦涩。
到了深夜,小世子终於熬不住了,小丹凤眼都要黏在一起,变成一线天了,高太妃就带着他去睡,让赵贞和朱紫自回延禧居。
赵贞牵着朱紫的手慢慢走着。
十八天前的这个时候,天上飘着雪花,赵贞背着朱紫走过这条回延禧居的路,她心中充满温馨与甜蜜。
十八天後的这个时候,雪早已被铲得乾乾净净,堆在道路旁大树下的花池里,赵贞牵着朱紫走过这条回延禧居的路,她心中充满了担忧与凄苦。
可是她不能哭、不能发泄、不能埋怨,只能把所有这些负面的情绪埋在心里,默默地陪着赵贞走着。
回到延禧居之後,赵贞侧躺在床上,从背後紧紧搂抱着朱紫,低声道:「无论传来有关我的什麽消息,只要不是赵壮过来告诉你的,统统都不要相信,但是一定要装出深信的模样,即使这个消息是说我战死沙场。」
朱紫身子一凛,她闭上眼睛,默想了一会儿,然後坚定地说:「我知道了,你放心。」
无论何时,她都要相信赵贞。
◎ ◎ ◎
正月二十五,兴盛帝的旨意到达南疆首府润阳,接到圣旨後,南安王立即整顿南疆戍兵,当日即挥师东进,千里奔袭。
三月十五日,南疆戍兵和东疆戍兵共二十万人,会师於青阳以西不到百里的稻阳,形成和东枢三十万大军两军对峙的局面。
三月二十日,南安王指挥东疆戍兵和南疆戍兵,诱敌深入,出其不意以新式武器、火药弹轰炸东枢阵地。
东枢军队伤亡惨重,弃甲曳兵连续狂奔三百里,逃回了东枢国境内,再也不肯轻易迎战。
这次战役,在金朝历史上,被称为「稻阳会战」。
稻阳会战结束後,士兵打扫完战场,赵贞率领东疆戍兵和南疆戍兵的将领,接见战场上立下功勳的官兵。
走到东疆有功官兵的队伍前的时候,一个身着低级军官服色的青年突然迈出步来,大声道:「参见王爷,标下竹衡,对您新使用在战场上的火药弹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赵贞闻言,很感兴趣,指着自己身旁的赵富,对他说:「你先去和他谈一谈吧。」
这个名叫竹衡的青年,是东疆戍兵的一个从正九品把总,他很快找到赵富,谈了谈自己对火药弹射器的一些改进意见。
痴迷於技术的赵富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人,仅仅是在旁边观察南疆戍兵使用这种弹射器,就能够准确指出弹射器的弊端所在。
赵富和竹衡一见如故,倾谈一夜之後,两人顿时成莫逆之交,赵富觉得竹衡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他很快把竹衡引荐给了赵贞。
赵贞和竹衡接触几次之後,也很欣赏他,就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已经是四月份了,春风扑面而来,吹开了烂漫的山花,也吹散了战争的阴霾。
大金的军神南安王似乎是想把他对战争的热爱发挥到极致,休整十天之後,集结大军,采取人海战术,飞速追击只余不到二十万人、惊魂未定的东枢军队。
再次陷入包围圈之後,东枢军队这才发现,参加战斗的不只是明面上的南疆戍兵和东疆戍兵,还有不知什麽时候来到战场并绕到自己後面守株待兔的新军。
当东枢主帅被南疆戍兵的火药弹轰死之後,东枢军队陷入绝望,军心彻底涣散,一部分人拚死突围,除了极少数幸运儿,几乎全死在了突围战中;一部分死忠派忍受不了这样的失败,切腹自杀;其余的东枢军队全部向大金投降。
只因东枢国当权者和大金朝皇帝玩弄权术的一个私下约定,东枢超过十万的士兵死在了东枢和大金的边境。
四月十二的夜晚,赵贞带着一群手下巡视战场归来,这时候夜幕早已降临,空中高悬着一轮圆月,清白的月光下,原该平坦的草原上却黑黝黝的凸凹不平,堆积的全是东枢士兵的屍体,周围除了答答的马蹄声和偶尔响起来的一声凄厉鸦啼,堪称一片死寂。
赵贞骑在马上,看着这凄惨的场面,心里一动,想起了一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现在失败的是东枢军队,他还可以居高临下视察战场,若是失败的是自己呢?朱紫怕是只能在梦里见到自己了。
身为一个年轻的沙场老将,赵贞第一次对战争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当然,这个看法目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火种,只有等到时机成熟,才可风助火力,终成燎原之势。
赵贞勒马停住,他的亲信都围了上来,其他人远远地等候着。
他吩咐身後的新军将领孙家毅和军师章子涵,「连夜派人挖一个万人坑,把这些人的遗体全掩埋了,坑要深挖,另外,表面不要留坟,直接平了,上面种上草,不要被人看出来。」
孙家毅和章子涵答应了一声,驰马离开,执行赵贞的命令去了。
赵贞又想了想,叫过後边的樊维斌和白子春,「开始在东枢国内散发舆论,渲染的重点是,国君因为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死活,发动不义战争,入侵大金,致使十万健儿命丧他国,无数家庭妻离子散。」
樊维斌和白子春领命而去。
南疆戍兵的将领郝精诚、军师王乃宇和赵贞的谋士田子敬催马上前,「王爷……」
「军需供应目前怎麽样了?」月光下的赵贞,俊美的脸没有表情,脸色凝重。
田子敬拱手道:「户部的李元同试图拖延,被高老丞相申斥了一顿,如今换成了中立的华天勇,不过,即使没有朝廷的援助,咱们从南疆源源不断运过来的粮草,最短大概也能支持到五月底。」
赵贞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才道:「若是有意外发生,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郝精诚三人齐声道:「谨遵王爷之命!」
这三人中,田子敬是赵贞在北疆之战中,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跟着赵贞的时日虽短,但是私人感情很深,最是忠心耿耿,他看着赵贞,心里百感交集道:「王爷,有事属下服其劳,您何必以身犯险?」
赵贞淡淡地道:「既然疖子一直在这里,与其让它日日肿痛,不如趁机挤了算了。」
「可是……」
「我意已定,不必多言。」
「是。」
赵贞看了看田子敬,田子敬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弱汉子,可是却心思缜密,更难得的是对自己忠心一片,他略一沉吟,方道:「东疆戍兵的将领严立成为人端方,和他相处你要注意一点。」
「是。」田子敬看着南安王,眼睛有点湿润,他知道南安王沉默寡言,很少有这样絮絮地对人解释、交代的时候,心里一阵触动。
「你去布置去吧。」赵贞不再看田子敬,他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千条万缕,必须全部理清。
「是。」
田子敬叫上後面跟上来的严立成,一齐骑马离去了。
赵贞的亲卫没有召唤,都远远地站着,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可是赵贞却叫了一声:「赵壮。」
赵壮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参见王爷!」
对於他的突然出现,赵贞一点也不惊奇,低声问道:「宫里的朱妃还没生?」
「属下刚刚接到信报,辰时已经开始阵痛,现在还没消息。」
「接着等,一旦有了消息,就开始发动全盘计画。」
「是!」
赵壮退下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 ◎
四月的南安王府,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在似锦的繁花中,走出来两位丽人。
打先的一位容颜明艳,妆扮素雅,白色绣银纹春衫,浅紫色绉纱裙子,烟紫色披帛,乌黑长发简单挽了一个堕马髻,只用一根繁花碧玉簪固定,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一双明媚大眼,却似乎含着轻愁,腹部已经高高隆起。
落後的一位一身大红泥金春袍,白色泥金边千褶裙,衣物华贵,气质淡雅如仙,容颜清丽绝伦。
两人连袂而来,身後紧紧跟着一群丫鬟、侍女。
挺着七个月大肚子的朱紫没想到自己还有和王惜珍如此亲热的一天。
王惜珍的丈夫参将周琅也跟着南安王去了东疆战场,临行前嘱咐王惜珍常去南安王府向高太妃和朱侧妃请安。
王惜珍成亲之後,身为周琅的填房,上有五十岁人老心不老的婆婆,膝下多了周琅前妻的一对嫡子、嫡女和妾生的两位庶女,下有周琅的三位姨娘和四个通房,镇日宅斗,有输有赢,心力交瘁,倒是把来南安王府请安当成了难得的休闲,和朱侧妃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她一直不是很看得上贱婢出身的朱侧妃,自己成亲之後,才发觉朱侧妃实在是一位潜藏很深的高人啊高人,居然能够让堂堂的南安王不娶正妃、不纳妾、专房专宠,而且生下南安王唯一的子嗣小世子,还取得了高太妃的欢心,这是怎样逆天的本事、慓悍的实力啊!
她决心向朱侧妃请教取经,以提高自己的宅斗战斗力。
王惜珍的美貌,不光对男人有用,对女人同样有用,几日下来,朱紫已经对她举起了白旗,任她宰割,只要不涉及隐私,有问必答。
朱紫是标准的颜控,当王惜珍春花般清丽的脸、晨星般清澈的眼不再带着漠视,而是对着她温柔地微微一笑的时候,朱紫马上沦陷了,王惜珍问什麽,只要能回答,她就答什麽。
几次交流下来,王惜珍已经判定了,朱紫要嘛是在装傻,扮猪吃老虎,实际上大奸加大滑;要嘛是真傻,傻人有傻福,南安王是好汉无好妻,英雄偏伴拙妾眠。
她决定最後再盘问朱紫一次驯夫之道。
朱紫率先走到碧杉榭,在银铃的搀扶下走了进去,靠着栏杆坐了下来。
银铃两个月前就回来了,带回来不少朱母让捎过来的礼物,都是些山货药材以及她亲手缝制的小儿衣物之类的,把怀孕易感的朱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银铃依旧面瘫无表情,可是一直紧跟着朱侧妃,生怕周参将夫人一时冲动,推倒朱侧妃。
王惜珍也跟了进来,看到朱紫愁恹恹的样子,很是不解,「侧妃您到底忧愁什麽呢?」
朱侧妃身怀有孕,身娇肉贵,被王爷、太妃捧在手心里,出行则是珠围翠绕,丫鬟、婆子一群,她还有什麽不满的?
朱紫看着王惜珍,有点目瞪口呆,她没想到和王惜珍熟了之後,才发现对方是如此的没心没肺。
以前朱紫只觉得王惜珍很冷静、很淡定;现在朱紫觉得她或许是没心没肺也未可知。
周参将和赵贞一样,都在刀箭无眼的战场上啊!朱紫的心每天都提得高高的,压抑得不得了,可是王惜珍却有精神来问她如何驯夫,拜托,驯夫?是赵贞驯她还差不多吧!
朱紫无力地倚在栏杆上,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和王惜珍纵是想接近,也是没有共同语言的,看着望不到边的粼粼碧波,朱紫无声地叹了口气。
赵贞到底怎麽样了?没有再受伤吧?身体是否强健……
王惜珍看她神色之间担忧之色明显,就问道:「侧妃难道是在担心宫里的朱妃娘娘?」
「呃?」朱紫一愣,马上道:「是啊。」
朱紫对於朱碧不是特别担心,因为赵贞临行前向她保证,朱碧会没事的。
她就是莫名其妙地信任赵贞,赵贞说没事,他肯定私下里做了很多事情,朱碧一定没事的,朱紫的心思转向朱碧。
四月的金京,又是一年繁花烂漫时。
後宫深处青云殿里,众多宫女太监已经严阵以待,四位产婆正守在临时充当产房的青云殿偏殿里。
朱碧已经破水了,肚子不太疼,就是怪怪的,好像想要排便,却又不是。
除了玉香和四位南安王安排进来的产婆,房中只有绿霞陪着她,她不敢奢求皇上过来,也没怎麽盼望皇上过来。
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是她一个人的。
躺在床上的朱碧,此时正在给自己打气,她深知生孩子是在鬼门关徘徊,稍有不慎,就会一屍两命,所以为了孩子,她也要坚强起来。
自从被奶奶卖了之後,经历了那麽多的丑恶,她不是依旧活下来了吗?她不是照样活得很好吗?
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关爱自己的姊姊,朱碧决心,要努力挣这一次命!
她知道宫中位分最高的许宜妃和宋淑妃不想自己生下这个孩子,可是有了姊姊、姊夫的庇护,她一定会顺利生子的!
外面传来太监嘶哑的声音,「宜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
许宜妃和宋淑妃脸上带着含蓄得体的笑,带着一群宫女、太监,雍容华贵走了过来。
绿霞要守着朱碧,玉香就出去迎接,玉香是带着两个大宫女一起上前的,她们都是从南安王府里出来的。
对这些心机深沉、杀人无形的宫妃,她们没有使用积极出击的办法,而是尽量护着朱妃,不让她出青云殿、不让她和别的妃子接触,同时所有的环节用的都是自己人,不给别人一点可乘之机。
玉香含笑行了个礼,可是站在偏殿门前一步不移,她知道,只要皇帝要这个孩子,那麽自己就能这样子护着朱妃娘娘,且白子春大人嘱咐过,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可以撕破脸皮。
最後,看着护得铁桶似的青云殿,许宜妃和宋淑妃面上带笑,心内咬牙不已,最後只得悻悻离去了。
其实,她们不是没试过动朱妃,只是每次都失败了,连安排产婆都插不进去手,南安王府直接送了产婆进来,看来,只有等这个孩子出生再进行安排了。
到了傍晚,朱碧开始疼得死去活来,却不愿意哭出声来,嘴里咬着一块锦帕,疼得冷汗直冒,绿霞看着她痛苦,恨不能代她受了此罪,紧紧握住她汗湿的手,一边低声劝慰着,一边拿帕子擦朱碧额头上的冷汗。
四月十四日戌时一刻,朱碧诞下皇长子,母子均安,与此同时,青云殿後花园,有人放出了一只信鸽。
得到皇长子诞生消息的时候,兴盛帝正在怜花阁寻欢作乐,他悠闲地倚在靠枕上,任凭娇小的高琏坐在自己身上上下起伏着。
隔着窗子听了钱柳德的禀报,兴盛帝也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最後随口道:「等朕出了货再说!」
可是无论高琏如何动作,他那里都被磨得有点疼了,却始终没有泄意。
赵正有点慌,一把把高琏推倒在床下,嘴里骂道:「没有用的贱货,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亏你还是名门高家出来的……」
他骂了几句之後,虽然觉得骂得意犹未尽,可是下面没有发泄出来,憋得难受,就喊了一声:「钱柳德!」
钱柳德本来就在外面候着,听到召唤忙推门进入。
兴盛帝瞟了他一眼,道:「帮我放出来!」
钱柳德从高琏面前走过,爬到了床上,对着兴盛帝俯下身去,开始动作。
高琏赤身裸体摔在地下,尾椎骨一阵剧痛,她听着兴盛帝的污言秽语,扬起头,惨白的小脸面无表情,最後她抓住垂下来的锦帐遮盖住自己,缩成一团。
自从进宫之後,她的心里只有恨,刚开始恨南安王赵贞,後来开始恨自己,再後来,开始恨这个把人变成畜生的皇帝。
她要失宠了。
自从她在宫里的秽行被家人得知之後,高家已经放弃了她,现在她一无所有了。
高琏的手抓住了垂下来的帐子,无声地揪着。
这时候,床上的兴盛帝在钱柳德的服侍下,已到了紧要关头,正大声喘息着,这种声音传入高琏耳中,更是觉得污秽异常,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无边的污秽泥淖,无法脱身,只能沉沦。
第二天,新出生的皇长子才见到了他的父皇兴盛帝,并被赐名赵桐,记入玉牒。
兴盛帝看着怀里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又红又皱的小脸的皇长子,心里一点爱意都没有,这孩子生得也太丑了吧,明明亲生父母都是俊男美女的!
看到兴盛帝皱眉头,旁边的绿霞忙笑着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越红越皱,以後会越好看的。」
她为了激起兴盛帝的一片父爱之心,揭开了皇长子的襁褓,让兴盛帝欣赏皇长子那小蚕豆大的小鸡鸡。
兴盛帝瞥了一眼,发现赵桐的身上更不好看,又瘦又小,皱巴巴红通通的,真像个红皮小老鼠,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这皇长子生得太丑了,以後一定要生个漂亮一点的。
绿霞满怀欢喜与期待,真心觉得赵桐有朝一日一定能成长为美男子一枚的。
可惜兴盛帝只看眼前,不看未来,心不在焉地把皇长子丢给了绿霞,带着钱柳德离开了,至於给他生下皇长子的朱妃娘娘,早被他抛到脑後去了,实际上,朱碧大着肚子,已经好几个月不能好好服侍他了,对於不能服侍他的女人,兴盛帝的爱意是会很快消失的。
正因为如此,兴盛帝自己觉得他最宠爱的女人其实是高琏,不光因为高琏可以被任意侮辱、从不反抗,更重要的是,高琏癸水还未至,可以随意亵玩,不用担心她会怀孕。
带着钱柳德到了书房,兴盛帝一屁股坐在了铺着软垫的高椅上,问钱柳德,「东疆那边有没有消息?」
钱柳德笑容沉静,「回陛下,已经成功接近,好消息就在这几日了!」
兴盛帝笑了,他如今有了後,虽然这红皮小耗子不好看,可也是他的种,如果能再收到东疆传来的好消息的话,倒真是双喜临门,值得大肆庆祝一番了。
这一日午後,东疆小城稻阳城外,一身紫衫的赵贞骑着马疾驰在原野之上,赵富和竹衡骑着马紧随其後,三人的手上都拿着大弓,摆出一副打猎的姿势。
赵贞的马最是神骏,跑得最快,很快便距离赵富和竹衡越来越远,赵富正要打马狂追,只听後面的竹衡叫了一声「赵兄……」
他刚一回头,就被竹衡一拳打晕,从马上摔了下来,倒在了地上。
竹衡催马狂奔,很快便看到了前面的赵贞,他拿出一支毒箭,对准赵贞後背,几次瞄准,终於射了出去,赵贞应声而落,被马摔在了地上。
竹衡对自己的射箭技术很自信,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为了保险一点,还是纵马过去看了看,发现赵贞脸朝上歪在地上,脸色已经发蓝,正是那毒箭上的毒发作之後特有的反应。
他正要下马再细看,远处忽然传来鼎沸人声,「王爷……」
竹衡远远看到东疆戍兵的军师田子敬带着一群人驰马而来,慌忙催马进入前面的山谷,迅速逃走了。
◎ ◎ ◎
如今的金京皇宫,和多年前有一个共同的缺陷,妃子太多,宫殿不够,小小的怜花阁内,共住了三名妃子,高婕妤高琏、大卓美人和小卓美人姊妹俩。
大小卓姊妹这日正在怜花阁的小花园里赏花,小花园地方不大,种满了各色月季花,如今正是花季,大红、粉红、浅黄、深紫各色月季花竞相开放,又香又美。
大小卓姊妹俩说是赏花,其实是在摧花,掐了一朵朵的花拿在手里玩,玩够了再扯碎扔掉,她俩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堪称一对摧花圣手,正玩得开心,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小径上走来穿着明黄服饰的兴盛帝。
兴盛帝刚从钱柳德那里接到喜讯,南安王爷,自己那功高盖主的弟弟,终於老天有眼遭不测了!
兴盛帝很兴奋,很想不顾形象地撒撒欢儿,可是纵观整个皇宫,到处都是端庄肃穆的妃子,只有一处能让他肆无忌惮地撒欢儿、献丑。
所以,他带着钱柳德,直奔怜花阁,到了怜花阁小花园外,他吩咐钱柳德,「把高婕妤也请过来,然後你守着小花园门口,一个人都别放进来。」他这次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彻彻底底地狂欢一番。
高琏过来的时候,发现大卓美人衣裙散乱躺在草地上,旁边兴盛帝正把小卓美人掀开裙子摁在月季花丛里干着呢。
月季花的枝叶上是有刺的,小卓美人被兴盛帝撞击着,脸蛋、胸脯、胳膊好几次被细刺紮中,也只得勉力忍耐,她和姊姊已经接到了命令,只等合适机会了。
兴盛帝难得如此卖力,正在得趣,忽然看见藏在赏花亭柱子後的高琏,忙把小卓美人用力一推,推进了前面的月季花丛中,不顾小卓美人的一声惨叫,他光着两条腿,只穿着龙袍就跑过去找高琏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高琏总是很能激起他那种带着施虐倾向的慾望。
高琏一见兴盛帝跑了过来,下意识就要逃走,没跑几步,就被兴盛帝抓住了裙子,「嗤啦」一声,高琏摔倒在地上。
兴盛帝揪起高琏,把高琏身上的衣裙撕得稀巴烂,正要施虐,那边大卓美人半裸着身子靠了过来,兴盛帝懒病犯了,马上在草地上坐了下来,示意大卓美人骑到自己身上动作。
大卓美人用力起伏、上下摆动,兴盛帝闭着眼睛正在享受,忽然觉得脖子一紧,他睁开了眼睛一看,发现高琏在背後用一条腰带勒着了自己的脖子。
兴盛帝挣紮起来,高琏人小力薄,一下子被他顶倒,正在这时,大小卓姊妹飞身而上,一人拉住了腰带的一头,开始跑动起来,这两姊妹,可是有功夫的!
兴盛帝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
钱柳德站在小花园门外,似乎听到了些异动,正要推门进去,却发现有人在迅疾接近自己,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脖子已经被人扭断了。
从这天下午开始,金京和皇宫一起展开了大清洗。
夜里子时,金京城再次敲响丧钟,兴盛帝崩了,韩太后承受不了丧子之痛,自缢身亡。
三日後,出生还不到二十天的皇长子赵桐继位,在母亲朱太后的怀抱中登基称帝,帝号明德,史称明德帝,由高丞相辅政,南安王监国。
正在东疆做战後休整的南安王闻讯,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勉强支撑病体入京奔丧。
东疆通往金京的官道上,蜿蜒不绝行进着一支甲胄鲜明、军容齐整的骑兵队伍,队伍的中间,夹着一辆大型马车。
传说中闻听兄长死讯「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强撑病体」的南安王赵贞,此时正坐在马车里,对着身前小桌子上的信纸默默构思给母亲和朱紫的信。
他已经坐在这里默默地构思一个时辰了,总觉得心里有着千言万语,可是却一句话都写不出来,这大概是和近乡情怯类似的一种感觉吧。
构思到了最後,赵贞觉得写信真得是麻烦死了,还不如让赵壮捎个口信回去算了。
接到召唤,赵壮很快骑着马赶了过来,他一边控制着身下骑的马的速度,一边隔着车窗听车里的王爷吩咐自己,南安王正在努力装娇弱中,还不能明目张胆、生龙活虎地骑着马乱窜。
窗内的赵贞想了想才嘱咐道:「等到了云阳你再来见我一次,然後就回润阳替我向太妃和朱侧妃报个平安,就说我一切安好,告诉朱侧妃,二公子的名字等我回去再取,别让她自作主张。」
赵壮又等了一会儿,看王爷正在出神,以为王爷交代已经完了,正要行礼离去,赵贞却又补充道:「二公子的小名也等着我回去再取。」
「是!」赵壮纵马离开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在京城出现不太合适,等到了云阳就完全可以功成身退、返回润阳了。
赵壮离开之後,赵贞在车子里躺了下来,车子真是太大了,里面连床都准备了,还铺排得软软的,他躺在上面,随着车子的行进,晃晃悠悠得很舒服。
心一闲下来,他就开始想朱紫,她肚子里的孩子七月左右就要出生了,该起个什麽名字呢?赵氏皇族这一辈的名字都是从木字旁的,起什麽名字好呢?
赵贞想着想着,就由即将出生的孩子的名字想到了朱紫的肚子,由朱紫的肚子想到了朱紫本人,想到朱紫他就开始有些骨头发痒、浑身难熬,从正月二十五到如今,自己又素了整整三个月零十天,回去要好好和朱紫算算这笔帐!
其实赵贞只要不想起朱紫,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想起朱紫,他就会出现这个症状,他早就习惯了,也很会解决这个问题,把注意力转移开就可以了。
赵贞忙把思绪转开,开始想别的,想什麽呢,想朱紫给他做的酸汤水饺吧。
正月二十五那日临行前,朱紫亲手在延禧居的小厨房给他包饺子,做了一碗酸汤水饺。
赵贞很少讲究吃的东西,一向是给什麽吃什麽,不饿就行,也不怎麽记在心里,可这碗酸汤水饺他却记到了现在。
一方面是因为朱紫亲手剁的饺子馅、亲手擀的饺子皮、亲手包的饺子,再加上她亲手调的酸辣汤,自是好吃极了。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赵贞吃饺子的时候,朱紫又坐在一边自吹自擂、大吹法螺,凭我的手艺,真的可以在延庆坊摆个酸汤水饺的摊子呢,你可要对我好一点,免得我离家……朱紫接下来的话被赵贞凉凉看过来的那一眼截住了,未说完的话只得硬生生咽进去。
赵贞躺在车里,想到当时朱紫吃瘪的样子,心里就觉得愉快极了,他心想,对待朱紫,就不能一味宠着,免得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令自己夫纲不振,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现在这样,在她面前吊上一个胡萝卜,引诱着她,让她乖乖地听自己的话。
想到自己向朱紫保证的,生够两个儿子,我这辈子就不纳别的女人;生够三个儿子,我就把你扶正当王妃,赵贞就笑了,就这麽简单的两根胡萝卜,朱紫就变得听话乖巧、可爱可疼,她就是不明白,就算不生儿子了,自己又能拿她怎麽样呢?还不是照样子该怎麽样就怎麽样。
赵贞在和朱紫的长期不懈斗争中,常常因为欺负朱紫,享受到在政治斗争和战争中完全不同的乐趣,这也是很有成就感的啊!
想着想着,赵贞就饿了,把韩秀川叫了过来,问道:「现在距离云阳还有多远?」
「禀王爷,还有十里地。」
云阳是东疆最西边的一个州府,过了云阳,距离金京就不算很远了。
赵贞没再说话,为了自己一个人饿了,想吃点东西,让整个行进中的军队全停下来,这样怪麻烦的,他决定先忍着饿,睡一觉再说吧。
赵贞这段时间真的是心力交瘁,刚打完仗就开始和皇帝斗心机、比谋略、赛狠毒,好不容易搞倒了皇帝,又要被迫坐在马车里演戏,扮演「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的样子,真的是累死人了。
到了云阳,南安王的军队就地休整一夜,预备明日寅时出发。
许大夫和侯大夫刚要休息,林蕉瘦和林雪蛰兄弟就过来叫他们,说是王爷有请。
许大夫和侯大夫稍事整理,就奉召一起去了王爷的大帐,进去之後,他们发现王爷好端端地坐在正中的锦榻上,端着一个精致的玉杯喝茶呢。
前段时间被奸细竹衡打伤的赵富,此时正拎着一只全身呈现诡异蓝颜色的小老鼠展示给赵贞看,「王爷,上次奴才给您准备的涂脸用的颜料其实选错了。」
侯大夫和许大夫很感兴趣,向王爷行了个礼,然後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赵贞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漫不经心地问:「怎麽错了?」
赵富认真地说:「当时事出紧急,所以给您涂的是宝石蓝;现在我又试验了一下,发现小白鼠中毒之後,全身呈现的是深蓝色……」
赵富富有科学精神,为人严谨,很认真地讲了半日,许大夫和侯大夫听得快要烦死了,他们觑了一眼王爷,发现王爷凤目似乎微合,可是因为有浓长的睫毛遮挡着,他们也猜不出来王爷是在听赵富详细分析宝石蓝和深蓝的区别,还是正在走神。
终於,赵富停止说话了,赵贞只有一句回应他,「你,滚出去!」
他快要被罗罗嗦嗦的赵富给烦死了,管它深蓝还是宝石蓝,在当时的情形下,田子敬已经带着人追上来了,骑在马上的竹衡有时间仔细分辨,倒在地上的自己脸上究竟是宝石蓝还是深蓝才怪!
富有科学精神的赵富悻悻然「滚」了出去,赵贞这才坐直身子,脸上恢复了凝重的表情,「许大夫、侯大夫,本王有一事需要拜托两位!」
许大夫和侯大夫忙也坐直了身子,集中了精神,静待王爷吩咐。
南安王爷平常没事的话,就会像他的其他亲信一样调侃地叫这两位为「许大神医」和「侯大神医」,一旦叫「许大夫、侯大夫」,这就说明王爷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了。
「赵壮一会儿就过来,你们两位明日一早就随他回润阳去吧。」
许、侯两位忙道:「是,王爷。」
「朱侧妃怕是七月左右就要生了,我如果回不去的话,就拜托两位了。」
许大夫和侯大夫躬身行了个礼,直起身子擡头静静看着王爷。
「假如,我是说假如朱侧妃难产,一定要先保住大人。」赵贞语速缓慢,略一思索,又补充了一句:「即使太妃娘娘有别的要求。」
许大夫和侯大夫身子一凛,旋即齐声道:「小人遵命!」
他们都明白了,王爷这是把他最心爱的朱侧妃托付给自己两人,一定要好好照顾朱侧妃,不能把事情给办砸了,否则他们怕是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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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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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0 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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