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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2013/07/12出版】《心机猎旧爱~瑟瑟的幸福雨季》作者:陈毓华 [打印本页]

作者: 于以求之    时间: 2013-7-6 14:57     标题: 【2013/07/12出版】《心机猎旧爱~瑟瑟的幸福雨季》作者:陈毓华

陈毓华《心机猎旧爱~瑟瑟的幸福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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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3年7月12日

【内容简介】

你和我在一起一个雨季
却在我心上住成了亘古

当时他们太年轻,不懂得扞卫自己的爱情,
他母亲一阻挠,轻易造就了两人十多年的分离,
如今重逢,她只想赶快放下这段过去,
没想到,当年那事事依顺她的大男孩却变了,
说什麽也不愿放弃、不愿意离开她身边,霸道得让人发指,
甚至强行将她拉进他的生活圈,让她的冰品店到他公司设柜,
她这才从朋友口中得知,他算计了她许多年,
当初拖着病体偷偷跟她的爱慕者干架、击退那些情敌,
如今又建构了一个新的生活圈,只等着她随时坐上女主人宝座,
明明答应了她暂时做朋友,不会再逼她,
却又以情不自禁为由偷亲她,处处挑战她的最後防线,
他坏,坏在太懂她的心;她也坏,坏在不懂控制自己的感情,
才会明知道他母亲不接受她,仍奢望能拥有他的爱情……


第一章

  他喜欢雨天。

  他生命中发生的好事都在那样阴雨绵绵的天气里。

  答 答……答答答答—

  少年百般无聊的沿着老旧石墙的坡道往下走,手里撑了一把被勒令一定要带上的雨伞,一把很可笑的碎花雨伞。

  并没有很认真的打伞,不经意的甩动,雨珠沿着伞缘飞了出去,制造出串串斜斜的透明珠子,即使有些溅到脚上,湿了鞋面,他也不以为意。

  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指节,和看起来风一吹就会飘走的体型,他的身体真有那麽破烂,糟糕到连上学都没办法了,只能到乡下的别墅来养病?

  要他说,他只是比平常人容易感冒,容易发烧,身子弱了点。

  好吧,就算这些点点点加起来成了这种体质,又因为父母的身分特殊,校长怕担责任,很特权的免了他的体育课、班级的所有户外活动,甚至运动会,平常下课也只留在座位上看大家打闹玩耍……不会轻率的去碰触这个底线,他要有个磕碰都会是别人的错,与其这样,不如和同学都保持着距离,大家都能安全顺利的毕业。

  他愿意为此忍耐下去,但为什麽会走到休学这一步?

  老实说他还满喜欢学校的读书环境。

  他爱看书,学校的图书馆藏书丰富,他爱看人,学校是社会的缩影,在学校可以看见不同的人,成绩是其次,不一样属性的人往後出了社会,这些人的个性会如何改变,很有关注的价值。

  但他喜欢上学的心,说服不了他母亲,身为家中独子的他摆脱不去季节交替,感冒咳嗽发烧晕倒这个恶性循环。

  这一切,还不算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

  几天前,他在学校晨间升旗典礼时中暑晕倒了。

  这一倒,学校夺命连环 Call,把正在公司开早会的爸和妈各从他们公司叫过来,一阵鸡飞狗跳,他那一向在社交圈忙碌异常的爸妈在彻夜商量下,决定把他打包送来了这里。

  他们说,乡下的空气好,适合养病。

  他没有发言权,也懒得说,这种事他们不会听他的。

  爸爸走不开,妈妈把他送来以後待了没几天,也被一通接一通没断过的电话逼了回去。

  偌大的别墅里剩下他和帮佣,到处空荡荡的,大得叫人待不住……

  少年深吸了口气,四下看看,他沿路走来,到处是掩在水雾里错落的双层楼农舍,果林和刚插了秧苗的田地,顶多,有那麽几只不怕冷的白鹭鸶单脚立在田里挑虫吃,算是聊胜於无的活动布景。

  他站住脚,在这冷飕飕的天气里出门,似乎也没有比在房子里好。

  在家是无聊,出门是彻底的无聊啊!

  刚刚一定是鬼迷了心窍,坚持要出门,他现在後悔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换条路走,余光却看见了那麽一个人。

  他往前快走了几步。

  要不是真的无聊过头,身边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基本上不会因为看到陌生人就想过去跟人家攀谈。

  身为家中独子,他从小就被灌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他身为夏雷震、白苍露的儿子,在还没有开始学会ㄅㄆㄇ三十七个注音符号和 ABC 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的那些阶段,就被严格的斯巴达式教育成要小心每个人接近他背後的动机。

  被这样沉重的大帽子扣住,以致他在学校没有半个谈得上知心的朋友。

  他只能说是这几天清淡如开水的生活把他闷坏了。

  他决定要过去打招呼。

  因为看不真切,很自然的又往前靠近了几步,脚涉过浅浅的水洼,锁住老樟树下的小黑点。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及肩的发遮住了半张脸,隐约看得见小巧的鼻子和在风里微荡的发丝。

  那样子,是在躲雨吧?

  那樟树很大,好几个人也没办法合抱,一旁是圳沟,沟里的水像是嫌弃周围太过安静了,哗啦啦奔腾着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雨声。

  「喂—」他出声。

  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出声叫她,少女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瞪大双眸看着他,有滴泪凝在眼角,收不回去又掉不下来。

  夏深有些错愕。

  她……刚刚在哭吗?

  她有张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穿着的是附近高中的学生制服,红黑色格子百褶裙,白袜子黑皮鞋,肩膀上背着书包,一副乖乖牌的样子,不过,这打扮,这时间,人在这里,摆明是跷课。

  他又往前。

  却没料到少女转身就逃,一下跑了个不见踪影,唯一摄进夏深眼瞳的是她书包後面垂吊的一只垂耳兔子挂饰。

  夏深很纳闷。

  他没那麽可怕吧?要不然干麽看见他就跑?

  会不会是她害羞了?

  乡下的女孩子和都市的女孩真的差很多。

  看了眼山那边一块一块黑忽忽的天空,这雨应该只会更大不会小,他拔腿追了上去。

  男生的步子大,他再不济,要追上一个女生也不是不能。

  不过因为跑得太认真,有点过头,人直直冲到她前面好几步才停住脚步,也不等惊骇在她脸上成形,夏深只见她两肩和头发已经湿掉,心里也没想别的,伸长手。

  「喏,给你。」

  她猛地站住,一脸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水珠顺着发梢滑了下来,滴落在细瘦的肩膀上。

  不过也因为这一迟疑,他看清楚了她的面貌。

  她有张白雪似的小脸蛋,眼珠子像是经过雨水浸润,漆黑又清澈,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楚楚动人,最特别的是脖子下面有颗圆滚滚的朱砂痣,像极了红豆。

  她不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生,但皮肤和气质却是最好的。

  见她迟迟不接伞,他乾脆直接把把手塞进她冰凉的手里,却意外感觉到她的手好小,好细,好凉。

  看见伞下的她,他心里直想,花雨伞果然要配女孩子啊。

  「我不是坏人,我叫夏深,很深很深,深深的夏天,这名字很好记吧,我就住在上面的坡道上,我刚搬来没多久,会在这里住一阵子,你有空可以来找我玩。」

  他有一副很轻润好听,宛如口琴的声音。

  这是伊瑟对夏深的第一个印象。

  另外,被雨打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他像个傻子,呵呵的笑着,咧出一口白牙,笑得她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只是他的脸很白,看起来比自己还需要这把伞。

  她把伞移了过去,让两人笼罩在里面。

  本来就只是一把小花伞,这下好了,两人都湿了一边的肩膀。

  伊瑟木着的脸看了看两人打湿的肩膀,总算逸出纯洁如孩童的笑,雪白的牙齿微微地露着。

  「这样下去,我看我们两个都会变成落汤鸡,不如这把伞让你撑,我家近,跑几步就到了,以後有机会再还我就好了。」她笑起来真好看,虽然那笑容短得像烟火,只有瞬间。世上为什麽会有这麽好看的女生?

  伞下那幽深的双眸审视了夏深好一下,那青涩的朦胧像朵刚刚绽放的栀子花,格外安静的带着幽香。

  虽然他眼里的神采和浅浅笑容让人有些猜不透,她却能明白他并不像那些喜欢捉弄她为乐的人一样。

  他不一样。

  她点头。

  「那我走了,掰掰。」

  他钻出了伞,霎时,心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失落……要是能共撑一把伞散步聊天该有多好……

  她静静的转身离开。

  雨里的他无济於事的用手掌遮着自己的头顶,看着她渐行渐远。

  发现自己也一身湿,他是不在意啦,不过回去会被叨念吧……夏深突然重重拍了下大腿!

  啊,他居然忘记问她叫什麽了。

  这问题困扰着夏深,他不只忘记问人家名字,也忘了问她住哪,就连学校的名称也没注意。

  真是猪头!

  纠结了两天,第三天,没想到会在那样的地方见到她。

  她被好几个像混混的少年包围着,其中一个个头高大的少年正伸手往她推去,可能因为力道不小,她往後退去,背撞上了学校内暗巷的墙,一个重心不稳,她摔在地上。

  一撞一摔,夏深看见她表情瑟缩了下,抬起来的手掌和膝盖擦破了皮,那肯定很痛,可是她只是嘴唇微微颤动,眼眶里却乾净的什麽都没有。

  那脆弱又坚强的样子钻进了他的心。

  「谁叫你推她的」一个站在中央,看起来就是孩子王的少年嘴里爆出一连串精彩的国骂,又看到少女的手掌和着泥沙沁出了血丝,一巴掌就往那高个子的头重重的巴了过去。

  「我问她话,她都不回我,我只是轻轻推她一下嘛。」高胖的大个子委屈极了,摸摸头,却不敢反抗。

  「她是哑巴,大家都知道,打她也不会叫……」其他几个少年嗤笑,幸灾乐祸得很,但其中一个四肢修长的少年并没有参与在内,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悠闲地看着,就像个不沾锅,谁都不帮。

  「你们谁敢再说她是哑巴我就揍谁!妈的,都把我的话当屁!」孩子王的凶狠完全彰显在他那双狠戾的单眼皮中,谁都知道他邓宇霆的拳头超硬,被到比子弹打中还痛,不少人都吃过他的苦头,笑声瞬间收拾得乾乾净净。

  「别这样,他们还不都是看你的脸色办事?你不过来,他们也不会来理她。」不沾锅带着细框眼镜,镜框内有着新月般的眼睛,他淡淡出声制止。

  这个伊瑟是他们村子里的名人。

  她的名声是出自父母相继在几天内死去,被叔叔收养後从此变得孤僻,最後连话也不会说了,碰上不知情的孩子就把她当哑巴。

  他们爸妈耳提面命过,人家可怜,不可以欺负人家,偏偏这个邓宇霆最喜欢来招惹她。

  没办法,男生天生就是一种无法理解的生物,看她可爱就来逗弄,而逗弄得过分了就变成了霸凌。

  「妈的,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没这麽说,你要不要自己想想?」开示了他半天还听不懂,事情闹大了,到底会是谁倒楣啊?就这麽一条筋……难怪老是被邓妈妈拿着 面棍追着满街跑,看来惨事又要再添一桩。

  这时,伊瑟已经站起来,埋着头只想赶快走开,不意,一条四四方方的男用手帕递到了她眼前。

  她扬起眼,看见这张有点熟又不太熟的脸。

  这两天她把雨伞带来带去,就是没有机会见到他,今天没有带出来了,却在这样的场合被撞见。

  夏天里,青春期的乡下孩子聒噪得像群鸭子,天气热,他们没整天赤身裸体的剥光泡在水池子里已经算客气的了,哪像他白白净净的一个人,醒目出色不说,人看起来也和气,可说他和气嘛,感觉上还潜藏着一股她形容不出来的贵胄风华,这种气质是他们这群乡下孩子,或连多数都市孩子都不会有的。

  那是一种高门深户才能养育出来的气势。

  「喂,你这外地来的,别管闲事!」小混混中有人眼尖的发现夏深。哼,一只弱鸡呢。

  坡道上的别墅长年是空着的,只有几个佣人负责打扫、修剪花木,这阵子听说有人搬来了,消息早就传得村子沸沸扬扬。

  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管大人小孩都好奇搬来的人是什麽模样。

  今天一看见模范生一样的夏深,一身乾净气质的他和他们这些黝黑的男孩站在一起,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地人和外地人的差异就是这麽明显。

  村子里的大人对刚搬来的夏家多少有些顾虑,怎麽说人家可是有一幢金光闪闪的别墅在那块昂贵的地皮上,但是在小孩的世界里没这些想法,对他们来说强弱才是胜负的关键,看着夏深这张生面孔,加上他一副瘦弱的样子,根本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这时,邓宇霆看见夏深正用手帕给伊瑟包紮,他紧张的往裤袋里掏,想掏出个面纸还是手帕来,可惜,连内里都掏出来了,裤袋里一朵花也没有。

  他低咒了声。

  「这麽多人欺负一个女生,算什麽?」夏深通常不管闲事,自己这把身子骨别说出头没有说服力,他也没什麽正义感,独善其身一直以来是他的原则。

  今天却是不假思索的挺身站出来了。

  「谁说我们欺负她?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其中一名混混开口。

  通常都是这样,会响叮当的,都是半瓶水。

  「我两只眼睛裸视一点二,散光、近视都没有,你们做了什麽我看得很清楚。」对方一共五个人,夏深却没半分害怕,瘦弱的身子稳稳的站着,看起来蹩脚,却又那麽鹤立鸡群。

  「欺负又怎样?你管得着?你相不相信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当蚂蚁揉死?」高大胖仗着力气大,胳臂粗,一顿饭可以吃三碗饭,他认为要直接撂倒这个伪娘一点都不难。

  「我想管欸,而且管定了。」夏深不疾不徐回答,心里却想他是怎麽了?这不像自己的作风啊。

  他的口气令站在他後面的伊瑟小小的皱了眉头。

  她拉拉夏深的衣服,虽然事情因她而起,可是她不要打架,不要谁受伤。

  「啥肖?」一肚子鸟气的邓宇霆不爽了,推开高大胖,口气不善。「别说我们人多扁你一个,钉孤枝,你敢不敢?」

  仗恃着自己拳头硬,他没怕过谁。

  「可以。」夏深衡量了下,答应了。「我赢了,以後你们见到她都要绕路走,而且你要向她道歉。」

  胳臂没人粗,力气没人大,他这是不知死活吧,在场所有的人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都是这个,压根没人把夏深的提议当回事。

  「那你要输了呢?」邓宇霆笑得狡猾。

  「我会赢。」夏深没有表情,却口出狂言。

  「妈的,你就只能嚣张到这个时候!」混世魔王怒了。

  小混混军团的军师,也就是戴着眼镜的却独秀冷眼看着气质悬殊的两个人,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腹黑的狡猾淡笑。

  他们呢,一直也就这麽几个人,跷课打架作弊,在学校里横着走,日子其实十分无聊,今天这一架,不管谁输谁赢,也许会出现令人惊喜的变动也说不定……

  很久没遇见这麽有趣的事了,他很乐意旁观。

  却独秀终於明白,夏深这都市来的白斩鸡笃定会赢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了。

  说穿了,道理不难,打架对邓宇霆来说是家常便饭,对夏深来说却应该是生平第一遭;一个抡起拳头,没把对方当回事,一个却是一开始连拳头要怎麽握都不会,直到挨了好几拳才知道要怎麽还击。

  这样的胜负,似乎在一开始就很确定了。

  但结局出人意料,不可思议的被整个翻盘了。

  翻盘的原因是一个高看自己,空有一身蛮力却没运用,另一个却是用尽全身力气,不要命的赌上自己的全部。

  不要命的人其实最可怕。

  「妈的,你把我的脸都打歪了,干麽这麽拚!」邓宇霆仰望天空,手却捂着脸,粗野的啐了声。

  「我赢了对吧?嘶……」夏深撑着坐起来,他的样子没有比邓宇霆好上哪去,又青又紫的脸和撕毁的毛衣,看来更加惨烈。这家伙下手真是粗鲁,这一动,他觉得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位了。

  「那又怎样?」

  他邓宇霆这辈子没有佩服过任何人,也没把任何同侪放在眼里,今天居然遇到一个狗急跳墙的对手,样子虽然比他更狼狈,但对第一次打架的人而言已不简单了。啧!也算他有种!

  夏深一咧嘴,牵动裂了的嘴角,轻蹙了下修长的眉,慢慢站了起来。

  「你欠她一个道歉!」

  「凭什麽?」邓宇霆意会过来夏深指的是谁,但嘴巴就是硬。

  「不道歉也可以,人我带走了。」

  什麽意思?还没意会过来,邓宇霆便眼睁睁看着走路一瘸一瘸的夏深走向伊瑟,然後不知道和她说了什麽,两人居然就这样走了。

  邓宇霆直到很多年後才回味过来夏深这话里的意思,只不过,为时已晚。

  他狂草皮出气,几个少年没有人敢去劝阻。

  大家有志一同的念头是,他们家老大这次踢到铁板了。

  夏深带着伊瑟离开学校以後,将她安置在一家西药房门口的白色木头椅子上,轻声说:「等我一下,不要走开。」

  她嘴唇可爱的动了下,看似有点意外他明白她在想什麽,但最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阵缄默,又过了几秒钟,她轻微的点了点头。

  西药房的门铃叮咚响了下。

  不到几分钟又发出声音,夏深拿着几样东西,腿有些跛,回到行人座椅上。

  他放下东西,就想抬起伊瑟的脚。

  因为事出突然,她骇得差点尖叫,勉强压下甩开他的动作,她很用力的抽回自己快要春光外泄的腿。

  她一手要遮裙,一手要遮腿,一脸面红耳赤。

  「啊,对不起、对不起。」

  她撇过头不理他。

  「对不起,我没先知会你,你膝盖上有沙子,要清一清才能上药。」因为太过急切了,一时忘记她是女生,自己怎麽会这麽孟浪。带着浓浓的歉意,他低头道歉。

  他解释着,刚好在变声期的他,声音不是太好听,有点粗粗的,又带着一点这个年纪的稚气,只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刺耳。

  但她依旧头也不回的不理人。

  夏深傻傻的看着她脸蛋红红的样子,在道歉的同时却觉得她脸红起来像颗樱桃,怎麽会那麽可爱?

  伊瑟被他看得好不自在,垂下了头。

  为什麽?他……又猜到她的心思,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能明白她的想法,知道她在想什麽,为什麽会有这样的人?她迷惑极了。

  回眸觑着他鼻青脸肿的脸,刚刚看他跛着脚走路,应该是很痛的吧?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优先考虑的是她,这让她心里刚刚那份尴尬困窘和气愤不知不觉消失不见了。

  像下定决心似的,她害羞的把腿往他的方向移了过来。

  这代表她不生气了吧?夏深眼睛一亮。

  「我会很轻,不会弄痛你的。」他保证。虽然压根没有帮谁上过药的经验。

  夏深离开座位,当着她的面蹲下,她摔破皮的地方看起来不严重,这次加上了两分小心,迅速仔细的替她去掉泥沙,涂上紫药水,贴上OK蹦。

  解决完了膝盖,他这次伸出手,意思要她把裹着帕子的手给他。

  她信任的把手递过来,让他清理上药,也贴上有着可爱图样的OK蹦。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乾净,指甲与皮肤交接的半月漂亮得不得了,他不小心碰到的手心,竟然柔软得不可思议。

  「那些人常常欺负你吗?」他对她实在太好奇了,感觉上,她全身上下都是一团谜。

  她摇摇头,发丝跟着晃荡。

  「你想说你不在乎,但是你上次躲在老树下哭又是为了什麽?也是因为那个人吗?」

  这次伊瑟 不摇头也不点头,她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小笔记和笔,翻开其中一页,很快的写了一行字。

  我不在乎。

  她顿了下,又写:我比较想知道为什麽你会知道我在想什麽?

  他瞧着她小小秀气的字体,「因为你太好猜了,想什麽都写在脸上,我一看就知道了咩。」

  她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又写:我很蠢对吧?

  「不会,你—」他拉长声,「很可爱。」

  伊瑟又如他所愿的酡红了脸。

  两人沉默了好一下,她又写了一行字过来。

  为什麽对我好?

  夏深微笑,「你是我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朋友很重要,所以当然要对你好。」

  谢谢。她写,句点後面加上:脚还好吗?

  他举起手掌打开五指放在天空下。「像不像鸡爪?」

  她一怔,慢慢点了下头。

  「我的脚只是有点扭到,不碍事的,不过,它跟我的手一样都是鸡爪,都很难看。」

  伊瑟没有安慰他,但是在两人回家之前,她撕了一张笔记纸,匆匆不知道写了什麽,让夏深回家才可以看。

  夏深当然没有老实到回家才打开那纸条,他在半路就打开了,看着,脚突然就有些迈不动了。

  不会。

  两个字写得很用力,很大,很满。

  他知道那指的是什麽。

  他的心涨得满满的,向来刺眼的阳光都变得美好了。

  不过回到别墅的夏深立在客厅中央,停滞了半晌,忽然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後脑杓,家里的仆佣俱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哎呀,他真的是猪头,又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他叮咛自己,下一次见面,一定一定一定要记得把她的名字问出来!

  第二章

  那年,如果不要遇见,不要相恋,就不会有後来的分离—

  那麽,谁也不会是谁的床前明月光,也不会是心口上的那颗朱砂痣。

  夏深这具长期缺乏运动的身体,淋了雨又发疯般的打了一架,到底撑不住,那天回家後,藉口不想吃就上楼去了,半夜却朦朦胧胧的发起烧来。

  他没叫人,拖到第二天管家才发现不对劲。

  夏深浑身滚烫,脸色潮红,叫也没有反应,管家心里一惊。

  前几天他明明带伞出去,却是淋湿的回来,昨天一身狼狈,手上脸上不少伤口,问他也含糊带过,今天就发起烧来了,这叫他怎麽向老板和太太交代?

  他心情忐忑的联络了镇上的医生,别墅的帮佣们也紧张了起来,太太把少爷交给他们照顾,要是有个万一,这可是天大地大的事情啊。

  镇上的医生来得很快,瞧过夏深的症状只说:「大少爷这情况是感冒着凉了,但是他体虚,吃了药,多喝水後要尽量卧床多休息。」

  然而,被喂了药的夏深在片刻後却吐得天昏地暗,虽然他已经极力抑制着呕吐的慾望,让胃不要唱反调,但是吃进肚子的药和胆汁还是都呕了个乾净,佣人一阵忙乱,换衣、擦洗,安置好扶回床上,乔管家想亲自再给夏深灌药,可是他的嘴怎麽都不张开,人也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

  一夜过去,彻夜没睡守在他身边的乔管家见他时而发冷汗,时而辗转反侧,又再次给他灌药,折腾到凌晨,夏深的体力也不继了,这才真的睡着。

  就算他真的睡下,乔管家也没敢离开半步,一直到黄昏,见自家少爷抿白的唇恢复淡淡血色,身体不再烫得惊人,这才放下一颗心。

  因为吃了药的关系,夏深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起床的时候只觉得身体比昨天轻松许多,头也不痛了,镜子里的自己,神色虽然还见疲倦,但除了感觉有些无力,也没什麽大碍的了。

  他洗了把脸从浴室出来,乔管家已经守在他的房里。

  「不要告诉我爸妈。」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叮嘱这个。

  「少爷,你这麽说是为难老乔我。」

  「就只是少打一通电话而已,人吃五谷杂粮,谁家的孩子没有生过病的?」

  「少爷明明知道你不是那些大多数,你和那些人不一样。」虽然穿着条纹睡衣,静静坐在床沿,那细弱的身子骨看起来真的不起眼,但他的确不是平常人。

  也不用说得太远,光是老板那深如大海,累积几代的世家及高门大户的出身,配上政商两界通吃的夫人,这样厚实的家族财力结合,特权特权再加上特特权,两人所生的独子自然是天之骄子,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地瞩目着将来的接班情势变化呢。

  少爷是一点闪失都不能有的。

  「我知道,我知道,就这一回。」

  「那少爷要答应老乔,这几天在家静养不出门。」

  「谢谢乔叔。」

  「少爷折煞我了。」

  再过一天,夏深的神色已经一如往常,乔管家也如同之前的每一天,捧着乾净衣物等他替换。

  「把衣服放下吧,我今天不会出去。」他有些意兴阑珊,答应过乔叔不出门,这几天他就得做做样子。

  「那我就不打扰少爷了。」管家恭敬的退下,不过也才关上房门,站在回廊准备下楼,负责清扫内务的曾妈却匆匆的上楼来。

  「老乔,门外有位小小姐说要见我们家少爷呢。」

  「人呢?」

  「不知道少爷见不见,我让她先在门口等着。」

  乔管家踌躇了下。

  他本想一口回拒的,可又思及老板、夫人不在少爷身边,在这村上,少爷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更遑论同伴,一个少年整天困在别墅对着电脑和书本,原本应该青春洋溢的年纪却跟小老头没两样,不见活力,连食慾都缺。

  现在居然有人来找他,是因为这样,这几天他才频频出门的吗?

  若有个人陪少爷说话谈天,也许可以开解开解他寂寞的心也说不定。

  按理说,夫人是不会允许他这麽做的,可想起少爷那清淡又寂寥的眼神……乔管家决定冒这个险。

  「你去请客人进门,我去禀报少爷。」不愧是管家,很快便知道要怎麽做。

  很多年後乔管家不再是乔管家,却一直记得当年少爷听到、见到那小小女士时,脸上迷人又灿烂的笑容。

  从那天鼓起勇气敲门走进那间大房子以後,伊瑟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间房子的常客。

  要她说,这不是给人住的家,是饭店旅馆。

  她四处打量,觉得新奇,却一点也不羡慕喜欢。

  想想看,一间从门口到客厅步行需要十分钟,有着宴会厅、豪华电影院、小型的高尔夫球场、土耳其浴室、恒温冲浪泳池、美轮美奂的庭院造景及无边无际的空中游泳池,虽然有私人管家、随传随到的大厨,园丁和打扫的曾妈,但这样的豪宅就算塞进一百个人也不会嫌挤。

  可是这样的「家」只住着夏深孤伶伶的一个人。

  她的心因为这份认知,对他亲近了几分。

  她想起爸妈还在的时候,他们就像很多的普通人一样,住着一间还有十年才能还清贷款的房子,妈妈总会叨念什麽菜价又涨了,肉又贵了,却每天都极力注意三餐营养,然後每到爸爸领薪水,一家三口才能慎重的计画上哪个餐厅去好好吃一顿或者去哪个游乐设施玩……即便吃的东西很简单,住的房子不大,她也觉得很幸福。

  就算现在寄居在叔叔家,叔叔在旁边开间工厂,那些叔叔伯伯们很吵,很爱大声吼叫,再加上机具的声音,天天简直是魔音穿脑,又有婶婶的冷脸、堂妹的不理不睬,但似乎……都比夏深的处境好多了。

  「这是我以前的讲义,你带回去多做几遍,不懂的,再过来问我。」放下铅笔,穿着套头毛衣的夏深看着伊瑟的侧脸。

  女生真是奇怪,脸上有层薄薄的寒毛,他很想摸摸看到底是什麽感觉。

  她点头,小小声说了个字,「好。」

  这「好」字,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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