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像是蓝色爱琴海,蔚蓝色的天空、蔚蓝色的屋顶、白色的墙,一座座拱形的门,像是古堡的宅子里面对的是蔚蓝的大海。
一迳的蓝与白,天与海。
是个宁静的午後,天地都在沈睡,天际间却传来一声枪响——
有着拱形门窗、蓝色窗棂的房里,一抹修长美丽的身影正面对着镶着金边的椭圆形大大长镜试穿着刚送来的新娘礼服,一袭系带露肩低胸的白色曳地新娘礼服,错落缀着珍珠,外裹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竟有如天使生了翅般的轻灵美丽。
她纤细的颈项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银色坠链,长长的黑发用一支鎏金古典簪子随意的绾起螺旋状的髻,刻意的让一绺乌丝垂在一旁,典雅中还带着一丝妩媚风情。
镜中,是一个美丽的新娘子。
很美、很美。
如果不是这声枪响划破了静寂,也许这个新娘子会从此跟她的白马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镜中的她因这声枪响明显一震,花容失色。
她撩起裙摆奔了出去,赤着脚跑到一楼大厅外的露台上,刚好看见几个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持着枪对准她。
外头竟一个仆人及保镳也没有……
是死了?逃了?还是被支开了?
风,狂吹,卷起她的裙摆,也将她的发丝吹得生乱。
面对这样盛大重装迎接她的场面,她似乎并不如想像中的惧怕……
她听见自己在说话,镇定的嗓音听不出一丝颤抖。「你们是谁?想要干什麽?有胆子的就给我报上名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彷佛都在笑。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必须跟我们回去……」
狂风把那人的话吹得破破碎碎地。
她的头好痛,听不清楚接下来的话,好像又听到枪声响起,她不是很清楚,只看见自己突地转身打开身後的小门拚命的往下跑,蜿蜿蜒蜒的小路曾经是她眼底最美的风景,如今却成了她救命的小径,她不顾一切的往下跑,希望可以离大海再近一点,或许还有活路……
一只有力的手臂在瞬间抓住了她,并摀住了她的嘴——
她被搂入一个宽阔刚硬的怀抱里,陌生的男性气息一股脑儿罩住了她,让她惊吓得差点尖叫——
「安静点,乖,我会救你出去,只要你听我的。」好听的嗓音,温柔又坚定,莫名的带给她信任感与依赖感。
她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见他的声音和心跳,可是却莫名的在这一刻感到安心,这样的感觉太奇异,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可任她怎麽想,都再也想不起来接下来发生了什麽……
头好痛,痛到快爆掉。
她双手紧紧抱住头,只闻得耳边又是数声的枪响,她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一直跑到白色平台的尽头……
身上缀着珍珠的白色新娘礼服薄纱,在她脚边被风卷成一道美丽的弧线,狂风吹得她站立不稳,前方只有一片湛蓝深海,身後沿着山的坡度一层一层堆叠的蓝瓦白屋,是她此刻眼底最美的风景。
她痴望着,耳边的枪响在这一刻似乎静寂了,她什麽都听不见,害怕、恐惧什麽的,在此时此刻一点都不重要……
接着,她看见自己纵身一跃,跳进了深蓝的大海里……
头,狠狠地撞上海底突出的礁石……
痛呵,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海水混着她的血漂进嘴里,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在昏迷的前一秒钟,她隐约看到一个男人迎面朝她游了过来……
然後,是一片无止尽的黑暗。
慕悠晚冷汗涔涔地从梦中醒来。
空气中彷佛可以闻到海的味道,还有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天,已大亮。
阳光灿灿的透进窗内,还有属於纽约中央公园的新鲜空气。
她伸手紧紧抱住自己——
梦,终究是梦罢了。
就算这个梦,总像真的,一次又一次的跑来她的梦里乱……
第一章
今日,「悦朵餐厅」的气氛异常诡谲。
「悦朵」,位在五星级M饭店的二楼,走高单价奢华路线,是各国的贵族公卿、政商名流来到美国纽约必会前来用餐的高级法式餐厅,不仅由来自法国米其林最高星等餐厅的大厨掌厨,餐厅服务生的水准更是国际数一数二,不只面貌姣好、仪态端庄,具备大学以上学历,还至少懂得中、英、日、法其中两种以上的国际语言,担任领班者,必须取得葡萄酒监定执照。
这样一个高级高贵又优雅无比的地方,今日却突然闯进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恶霸似的占领了整个礼宾柜台前。
穿着一套剪裁合身餐厅制服的领班慕悠晚,闻讯快步从餐厅里头急急走了出来,而在她抵达柜台的同时,也已用耳麦告知服务生去通知餐厅部经理及饭店保全。
才走近柜台,慕悠晚就听见柜台小姐对着某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细声细气地道——
「不好意思,我们餐厅采预约制,今晚全部订位都满了,真的没办法临时挪桌位给各位用餐……」
「你他妈的在放屁!我看里头明明还有好几张空桌,是瞧不起我们吗?」说话的人从口袋里掏了一大把钞票撒在柜台小姐身上。「看到了没?老子有的是钱!快点帮我安排,我大哥今天请的可是贵客!贵客你知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啊?让我大哥没面子,老子我就让你们今天做不了生意,听清楚没有?」
来人的大嗓门,开始引起餐厅内部的骚动,很多客人都往柜台方向看过来,有的甚至起身朝这头走来。
「对不起,这位客人,那几个桌位已经被预订,客人马上就会到了——」柜台小姐忙道歉,被对方的大嗓门吓得都快哭了。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大哥的贵客今天一定要吃到这家餐厅的料理!」大嗓门外加大力道,砰地一声差点没把木制柜台给砸烂。
柜台上的一只水晶被这力道一震,滚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啊!」柜台小姐大叫一声,哭了出来。
慕悠晚一把拉过柜台小姐,挺身挡在她面前。「这位客人,如果你再动手,我马上报警。」
清冷的嗓音透着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威仪,就像此刻她挺直着背脊、抬高她美丽的下巴那样无畏。
大嗓门说话的男人一愣,一刹那间竟觉得有些胆寒,不过,也只有那一刹那间罢了,眼前这个女人冷归冷,饶有气势也只能吓唬别人,难道他道上堂堂男子汉竟会怕一个娇弱的女人?
「你他妈的拿警察吓我?你当我被吓大的啊?真是,不给你一个教训真把我当病猫——」男人手一扬,就要朝她那张漂亮的脸蛋打下去——
一个穿着黑色V领T、高大挺拔修长的男人以极敏捷的速度无声地由大嗓门男人身後靠近,就在他即将出手制止对方的同时,他听见那女人轻轻地开了口——
「男人动手打女人,比病猫还不如。」她美丽又清澈无比的眼眸,迎视着那大嗓门男人冒着火的可怖面孔,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真是……找死吗?这女人!
黑色V领T男子闻声抬眸,正眼往那嗓音清灵动人的女人脸上瞧去——
这一瞧,他顿时变了脸色,极英俊又带着一丝轻狂与野性的脸庞,从本来的漫不经心转为紧绷,他狠狠地瞪着她,矫健的身躯因极力压抑而微微颤抖。
他的脑子乱轰轰地……
痛着……
像被数十部坦克车给辗过。
他听见,那女人再次坚定且优雅地开了口——
「容我再提醒您一次,如果您再动手,我们餐厅将报警处理您的问题,我个人也会告您伤害,但是,如果您可以接受本餐厅对您的大哥今天无法顺利用餐的遗憾给予弥补,我们也将很乐意为您及您大哥及那尊贵的贵客优先保留下一次的用餐座位,您觉得如何?」
嗄?大嗓门男人听得一愣一愣地。
他妈的……
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怎麽可以这麽好听?
好听到讲话像是在唱歌一样,一连串唱下来,害他都有点忘记自己方才在跟人家吼什麽……
高高的手举起又放下,这时才看见四周已拥上不少人,一时面子还放不下,拉大嗓门吼:「弥补?怎麽弥补?我大哥的贵客今晚就要来——」
见到对方有一丝丝的动容及退让,慕悠晚美丽的脸庞上带着更动人的微笑,很快地把她的建议传达给对方——
「今晚的话,我可以为您大哥的贵客另外安排我们饭店旗下另一间五星级餐厅的顶级VIP包厢,如果那位贵客会在纽约停留二十个小时甚至更久,我们也可以安排明天的订位,一切都取决於客人您的方便,您只要将决定告知我们,我们即刻可以为您安排,您觉得如何?」
这样……好像很不错呢。
大嗓门恶男和身边几位小弟互看了几眼,又装腔作势的咳了几声,正要点头,饭店保全在此刻终於赶到——
「慕领班,有什麽需要我们帮忙的吗?」这个晚班保全跟慕悠晚很熟,硕壮的身躯一站过来,也很有派头。
慕悠晚微笑的扫了那几位闹事者一眼。「我想……应该没有了,谢谢你们第一时间赶过来,有需要我会再通知你们,不好意思,还劳动你们。」说着,还礼貌的跟保全欠下身。
两名赶来的保全纷脱帽回礼。「什麽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着,两人有点脸红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女人,是「悦朵餐厅」的传奇。
天生的美丽动人、嗓音之悦耳迷人先不提,她顶着饭店管理的硕士学历,二十四岁正式进入「悦朵」,从端盘子的服务生开始做起,工作不仅比旁人认真勤快又努力,中、日、英、法四国语言更是说得好听又流利,每位被她服务过的客人都对她十足贴心又礼数周到的服务印象深刻,不到一年半,她就晋升为领班,也是「悦朵」数十年来第一位破例任用的华人女性领班。
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悦朵」是从不用女领班的,或者说整个M饭店内所有的餐厅都没有过女领班,甚至连服务生都以录取男性为优先,至於原因没有人知晓,可慕悠晚却未因这些历史惯例而动摇她进入M饭店工作的意念及服务的热忱,也可能因此造就出她与众不同的行事风格而被拔擢。
不管怎样,「慕悠晚」三个字现在已是饭店界茶余饭後必拿来闲聊的话题,纽约M饭店旗下的餐厅近一年来订位的客人有百分之七十是经由她之手,其他两位在业界七年以上的资深领班,光是在「悦朵」一间餐厅的业绩都比不上她一个人的,更遑论是跨界到M饭店旗下的其他餐厅。
不少名人都是她的忠实客户,例如现在红透亚洲半边天又红到美国来的影视巨星洛桑,大小宴会全交由她安排;政商名流界不管是夫人、小姐还是公子、先生,需要宴客招待安排的全找她;不只如此,就连来自中东欧亚的贵族公卿王子们也耳闻她的名号,只要来过一次「悦朵」,便都成了她的囊中物。
一个才二十七岁的女人呵。
总让一堆三、四十岁,好不容易才在竞争激烈的纽约饭店界混口饭吃的男人们好生丢脸。
她其实吓得两腿发软。
处理完这起突发事件後,慕悠晚一个转身便躲进女厕里用水冲脸。她的脚在抖,手也在抖,十几分钟前带着一抹傲气、坚定无畏的迎着即将要挥到她脸上拳头的这张脸,在镜子前闪过一抹狼狈与脆弱。
如果那一拳真的朝她打下来会如何?她的脸可能会肿上十天半个月不能见人……
慕悠晚瞪着镜中那双带着些许雾气的眼睛,伸手又拍了一下脸。
「没事了,慕悠晚,不要怕……」她对自己说。心乱乱地跳,好半天也停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端整面容走出女厕,黑色如瀑的柔滑长发被她重新用簪子固定在脑後,补了妆,也上了粉色口红,她再次挺直背脊,头一抬,却见转弯的廊道上站了一名高大英俊又带着一丝粗犷不羁的男人。
黑色合身V领T将他瘦削有型的好身材彰显无遗,修长且比例完美的双腿裹在一条质感甚佳的黑色皮裤当中,整个人身形瘦高,但该有力的地方看起来却很有力,不是那种很恐怖的肌肉男,而是很有型、身手矫健的那种——绝对万人迷。
短短的黑发有点乱,还有点微鬈,配上这男人高挺的鼻及好看的唇,及那双锋利无比的黑眸……
慕悠晚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带着浓烈的霸气与侵略感,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蠢蠢欲动的……让人想逃离。
她也是。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极危险,比方才那种只会鬼吼鬼叫朝女人挥拳头的恶人还要危险一百倍。
前面的路只有一条,她要回「悦朵」一定要经过他……
在慕悠晚打量他的同时,原火的黑眸也瞬都不瞬地盯着她。
长发用一支古典的簪子固定在脑後形成一个漂亮的发髻,露出她美丽纤细又性感无比的颈项,端庄却不死板,甚至很有古典的女人味,身上的制服是粉紫色,衬着雪白的肤色,让本来就美丽的她干练俐落中还带着极富女人的风情。
身材……凹凸有致,短裙下的长腿均匀而美丽。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从头到脚打量过一个女人了?三年还是四年?他不想记起,也不想去算,因为那曾经的失去,曾让他几欲发狂。
可眼前这个女人算是怎麽一回事?
阴郁的黑眸闪动着一抹难解的流光,他更加郁闷的瞪着她,像是要把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刻进眼底。
她,跟他有仇?
慕悠晚轻蹙起眉头,竟连提起脚步往前走的勇气也没了。她何时变得像个胆小鬼似的?眼前这男人只不过是个路人甲,甚至可能只是站在女厕外头等自己女人出来而显得十分不耐烦的路人甲。
她决定鼓起勇气走过去,不管那男人灼烫到要逼死人的视线是怎麽缠绕在她脸上,又是如何害她短短一条回廊像是走不到尽头似的……她在心里低咒,越想快步从他眼前走过去,老天却越更是跟她作对——
她纤细的手臂在刹那间传来剧痛……
那男人竟然伸手拉住她,使的还是蛮力……
该死的!她差点把脏话骂出口,可在这之前,那股剧痛让她的眼眶浮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你干什麽?」慕悠晚瞪着他。
「你的中文名字叫什麽?」他用中文问她。低沈的嗓音,薄而魅。这麽靠近的看她,甚至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原火的黑眸燃起一道火焰。
嗄?慕悠晚错愕的看着他。她制服上的名牌写的是英文名字ROSE,在纽约,根本没人对她的中文名字有兴趣。
「我为什麽要告诉你?」慕悠晚微微皱起眉。他就这麽肯定她会说中文?她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女人就不能是韩国人或是日本人吗?
她戒备的看着他,不明白这男人为何如此理直气壮又粗鲁蛮横的问她名字?又凭什麽以为她会告诉他?
她话方落,手臂又是一痛,整个人被他扯进怀——
「啊!」她惊呼出声,完全没想到这男人当真是彻头彻尾的大蛮子!「你到底要干什麽?快放开我!」
「你的名字?」这男人伸手扣住她尖巧的下巴,很执着。
她看见他眼底深处的那团火,烧得又急又旺。
她究竟何时何地惹到他了?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表示他根本不认识她,不认识她又哪来的仇恨让他对她这样挑眉瞪眼的?
还是……他真的有可能……认识她?
慕悠晚的眼皮一跳,怔怔地望住他。
会吗?可能吗?他是不是有可能「认识」九年前的「她」?
「你……为什麽要问我的中文名字?」她轻轻地问,瞬也不瞬地瞅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眼中有期待,有迷惑,还有一丝丝的紧张。
原火眯起眼,细看了这女人一会儿。
虽然一样的美丽高傲又不太听话,可她眼中顿时流转出的神采,却是与方才的抗拒截然不同。为什麽?
「只是个名字,你也这麽罗嗦?」他不耐的挑眉。
「你不告诉我为什麽,我是不会说的。」
「就算我现在就把你掐死,你也不说?」
话落,他感觉到指间中她的下巴往上抬高了几分——
「你想掐死我吗?」她,认真的仰着头问。
该死的……
原火的呼吸蓦地一窒,黑眸危险的扫向她。
她颈部的曲线、说话时的吐气如兰,还有那一开一合的美丽红唇……全都性感得让人想上前咬一口。
这女人像极了他的夏秋,却又不像至极。
他的夏秋温婉似水、听话乖巧,每次看着他都会害羞得说不出话来,眼睛不敢直视他。
眼前这女人却像她的英文名字一样,美而带刺,甚至还带着男人都想要征服的傲气与果敢。
明知是不同人。
明知他的夏秋早在四年前的那个夏季就死了,是他亲手捧着土葬的,就算眼前的女人再像也不可能是她……
是啊,他为什麽非要知道她的名字?
知道了又如何?他的夏秋是不可被代替的!
就在他恼火自己的当下,身後扫来一阵风——
「BOSS,我终於找到你了!你消失那麽久,我都快担心死了……」前来寻人的手下小孟从他身後走近,骤然看见了他怀中的女人,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她……BOSS?她是——」
「她什麽都不是!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原火的大掌倏地从她的下巴上抽回,转身便走。
「可是BOSS,她她她——」
「闭嘴!」原火恼火地低叱。
他大步的往前走,手下小孟愣了半晌之後又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这才快手快脚的跟上。
慕悠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看着那高大的身影离开她的视线,想追上去问他究竟为什麽要问她的名字,同时更纳闷那後来的男人为何看见她也像看见鬼似的……
她的下巴还痛着,那男人指头的温度都还残留在她脸上。
咬牙再咬牙,她漂亮的指尖深深地陷进掌心里的肉,终於,她还是朝那男人方才离去的方向奔了过去——
慕悠晚这辈子大概没这麽疯狂狼狈过。
她明明是个优雅的女人,说话从不会超过标准分贝,生气的时候她通常话更少,教训员工时她也都说之以理,就连面对类似流氓的奥客,她也是不吼不叫、不哭不闹,但现在,却为了追一个陌生男人,脱掉高跟鞋在纽约街头狂奔——
那男人腿太长了,长到走路好像用飞似的,她才晚他一点儿追上去,刚好就瞧见他打开车门,坐进一辆不知何时已等在饭店门口的黑色发亮跑车。
她大叫:「请等一下!喂,你等一下——」
该死的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就算吼到喉咙哑掉,都不会有人理她!
看见车子已要开走,她边跑边叫边,脱下高跟鞋在街头狂奔,前方刚好有个红绿灯,如果她运气好一点,也许还追得到车……
车内,小孟不巧从後视镜中刚好瞧见这一幕——
「BOSS,那个女人……」
「叫你不要再提那个女人!」正在闭目养神的原火低吼了句。
那个女人已经搞得他够烦的了!他的手下还要来添烦!
「可是,BOSS……」
「闭嘴!」
小孟被自家头儿这麽一吼,本想乖乖闭嘴的,孰料,就在此时,他竟看见那女人把手上的高跟鞋高高举起,然後往空中一抛,「咻」地一声往他们的座车飞过来——
砰——
是重物重击到车子板金的声音。
原火被吓一跳,下意识地把身子伏低,恼吼了一声。「搞什麽?是什麽东西打到车?」
「BOSS……是那个女人……的高跟鞋。」小孟小小声地说,生怕他家老板听得太清楚似的。
什麽?高跟鞋?
原火倏地直起身子往後一瞧,果真看见那女人朝他的跑车冲过来,还有……她脚上的第二只高跟鞋。
砰——
又一声,刚巧打在他座位的车窗上,如果没有那层玻璃,这只高跟鞋已然打在他脸上——
现在是怎样?这女人疯了不成?
「BOSS,她好像是在追我们的车。」幸好前面有点塞,车速其实不快,否则她的鞋子飞再高再远也打不到他们的车。
「她不是在追车,根本是在用武器攻击我们。」原火咬牙瞪着那个女人。
此刻,那女人发丝乱了,长发散落下来,嘴里开开合合地,虽然听不见她在说什麽,但现在的模样可跟淑女啊、优雅的形容词沾不上边,再加上可能是大太阳底下的马路太烫脚,她停下来喘气时,那没穿鞋的白色脚丫子就像被丢进热锅里炸的虾子一样,一跳一跳的……
原火挑着眉,很想无动於衷,可是那女人急切又狼狈不堪的模样,却让他无法无动於衷。
「停车!」原火终於让跑车在路边停下。
他打开车门下车,大步的朝那个已经跑不动,用手抚住胸口停在路边气喘吁吁,一脸苍白没血色的女人走去——
慕悠晚先是看见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停在她眼前,接着抬头,看见被皮裤包裹着的修长的男人的腿,再然後是那男人不耐又狂妄不羁的黑眸,他的薄唇微抿,瞧着她的模样很是无所谓。
她喘个不停,事实上她不只喘,胸口还隐隐疼痛着。
「你到底要干什麽?」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究竟,为什麽要问我的名字?你认识我?我让你想起了谁吗?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回答我的问题,不可以吗?」她幽幽地瞅着他挑高再挑高的眉,轻轻喘着。
一道浓眉高高挑起——
「你像疯子一样的在纽约大街上追着一部跑车,还拿鞋子丢我的百万名车,就是为了这个?」
「对。」她没什麽好辩驳的,现在的她的确跟个疯子差不多,这男人的话一点都没错。
原火瞪她。果真是疯女人。
「我现在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了。」他低眸,扫了她雪白的脚丫子一眼,一片雪白中隐隐泛着血丝……是磨破皮了吧?
「慕悠晚,悠哉悠闲的悠,晚上的晚。可这不是我的本名,因为我在九年前发生一点事故失忆了,现在这名字是我的恩人取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叫什麽名字、姓什麽、父母是谁,就连我的年纪也不准确……你认识我吗?只要有一丁点儿的似曾相识,都请你告诉我,可以吗?」她自顾自地说。
不管他想不想知道、想不想听,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不是吗?她不能轻易放过。
原火眯起眸,又看了她雪白的脚丫子一眼,这才把目光移到她痴痴望着他的美丽脸庞上。
原来,是这样。
她以为他是她可以找回过去的一条线索,所以才拚了命的在纽约大街上追他的车。
这张酷似夏秋的脸呵,却没有夏秋那样幸福的家,与疼她的父亲与母亲。
夏秋虽然死了,可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日子里,她一直都是幸福的活着……如果,她没死。
「你跟我的未婚妻长得很像。」他突然道。话一出口,他就後悔了,看见她蓦地睁大的眼,兴起一抹期望。
「你的未婚妻……有没有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姊妹?」她略略激动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没有。」虽然很想回答她有,可是他很确定没有。「她是独生女,夏妈妈没有生双胞胎。」
「你确定?」
「非常确定。」
慕悠晚的眼神一黯,微微一笑,紧抓住他的手,松开了。
果然……没那麽容易的。
这麽多年了,她早已不抱任何期望。
「我知道了,谢谢你。」她朝他轻轻颔首,优雅的转过身往饭店的方向走回。
她走得很慢很慢,一跛一跛的。
原火瞪着她纤细又脆弱的背影,那孤单的感觉像一块大石压住他的胸口,闷得他得费力抵抗,才不会被压死或压昏……
他倏地朝她大步走过去,边走边拿起手机拨出去——
「喂,BOSS……」
「你去帮我办两件事,要快一点……」原火把事交代完,又几个大步上前,弯下身一把将她揽腰抱起——
她被他的举动吓一跳,可是没有说出半句抗议的话,只是硬睁着眸子瞧着他,眼眶里尽是泪雾。
LALAOOY 发表于 2016-6-13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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