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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2013/09/06出版】《庶帝(后·宫生还传之一)》作者:金吉 [打印本页]

作者: 于以求之    时间: 2013-8-25 09:30     标题: 【2013/09/06出版】《庶帝(后·宫生还传之一)》作者:金吉

金吉《庶帝》(后·宫生还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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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3年9月6日

【内容简介】

炎帝城,一座雄伟壮丽的宫殿
隶属於至高无上的王者──她英明却冷血的父亲
多年来,她一直在这座伟大王城的高墙内
寂寞地,渴求地,期望一睹高墙之外的世界
可是当她终於鼓足勇气踏出去
却也从此步上充满恨意与野心的夺嫡之路──
那一夜,喧闹迷幻的庆典中
那名来自南国的王子,不见容於父兄的质子
与她,一个空有名位却饱受冷落的庶出大公主
共度一小段幸福时光,分享彼此微小的美梦
内敛温柔的他,成为她冰冷生命中唯一的安慰……
她从未想要得到他,只是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回忆
但为什麽老天却非要逼她恨、逼她抢?!
她的意中人,即将被指为皇朝嫡公主的夫婿
而她,却只能选择当一颗和亲的棋子或是出家为尼!
既然谁都对她不公平,那她就只有自己去抢──
去抢她想要的一切!那属於皇位继承人的一切!


(一)

  凡人,留心你的脚步。

  夜雾将人间一切光与影揉碎,交错的、旋转的月白水袖与血红彩绫,让雾中惨澹的火光剧烈地颤抖。

  凡人,停止你的窥探!

  红衣的伶人与白衣的巫女在夜雾中忘情地漫舞,他们有时分成数列,有时交错而过。晦暗的夜色,迷离的灯火,让那些披头散发的形影无限吊诡。

  月暗星隐。

  叮铃……叮铃……巫女手中的神乐铃反映着火光,来自天上的风也依稀被铃声所牵引。咚!咚咚咚!伶人结上五彩丝带的羯鼓,节奏凝重而肃穆。唢呐和筚篥高亢凄厉的音调像会呼吸一般,飞掠、缠绕,在千年古都的任何一处。

  戴上面具,年轻的姑娘!在衪发现你以前!

  用铅粉画得苍白而毫无情绪的脸突然欺近隐身在人群之中的少女,她向後踉跄了一步,接着便像受惊的小猫一般退到更隐蔽的黑暗之中,小心谨慎地躲开了**的队伍。

  少女像要让自己安心般摸了摸脸上的金色狐狸面具,确定它会保护她──就像歌谣里唱的,今晚每个未婚少女出门都得戴上面具。她继续茫然地游荡,巫女们诵经般低吟的歌声仍然鬼魅似地忽远忽近飘着。

  夜神迷恋着公主,犯下天规也要带走她呵……

  虽然那些跳舞的伶人,唱歌的巫女,以及流动在这千年古都的祭典里,扮演夜神手下,身上披着黑羽氅,脸上用泥金画着象徵鬼神图腾的年轻男性,他们被鬼灵附身般的动作总是让她害怕,可是真正让她惴惴不安的是远在这祭典之外的一切。

  除了脸上的面具外,她什麽也没带──当然,她有出宫的令牌,那还是她偷来的!她长这麽大第一次偷东西,到现在手都还会颤抖,只能将双手交握着扣紧在胸前,像一种本能的防卫动作,也像是小心保护着怀里的令牌。

  她该去哪?她又能去哪?

  衪伟大的宫殿,是天宫的孪生城,在天上,在地下,永恒倒影。当夜幕降临,笼罩寰宇,傲视群伦!公主啊,能逃去哪?

  若是她不小心迷路了呢?她这辈子也同样没离开过皇宫……

  她回过头,那座被诸王之国颂赞为天下至高城的炎帝城,丝毫没有因为她已经走得两腿发酸而变得遥远渺小,皇宫主殿琉璃瓦上盘卧的巨龙,栩栩如生的姿态仍然清晰可辨。民间习俗里,夜神的祭典当晚,家家户户晚膳过後便会实施火禁,历代皇帝认同保护这些无害的文化传统能够让人民更加拥戴他们的皇室,因此炎帝城内也尽可能地熄灭大部分灯火,此刻它就宛如夜空下一道巨大雄伟的剪影。

  但街道上却会沿街高挂五彩灯笼,行人在路上也可以带上一盏花灯。以前每到夜神的祭典,她最喜欢爬到长乐宫最高的塔上──才送走雪季,夜神祭的夜晚总是多雾,整座天京陷入一片烟雾缭绕的黑暗之中,然而庆典一开始,大地就像突然窜出一条条小火龙般,把天京每一条街巷都点亮,晚风偶尔会把那些诡谲却热闹的音乐送到塔上与她作伴。

  雄伟的炎帝城就像巨人一样。数百年前,帝国的工部发下豪语──他们将建造出神话中天宫与夜宫双子城之间的第三座伟大宫殿,唯有如此才匹配得起人间至高无上的王者,诸国之王拥立的共主!

  而这座宫殿就是炎帝城。矗立在千年古都的中心,八条驿道像太阳的光芒那般以炎帝城为起点,延伸向八方。这些驿道不只通往国境内的任何一处,也通往尊崇至高王者为共主的诸王之国。

  祭典的**队伍馺遝不绝。她现在正在哪一条路上呢?黎冰完全不知道,她只是有些茫然地到处走,偶尔不安地回头看向炎帝城。但她想,反正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找不到炎帝城的方向,於是她依旧放任自己游荡。

  国王下令所有的少女戴上面具,来到大街上,彻夜地跳舞。夜神啊夜神,衪得自己找到新娘……

  巫女们的歌声有一种古老的共鸣,让人毛骨悚然,但每个人似乎都习以为常,也许只有她觉得不安吧?那些扮作夜神手下的少年和青年有时会故意戏弄戴上面具的女孩们,女孩可以选择邀请男孩共舞,也可以躲到巫女和伶人的队伍中拒绝男孩的戏弄,笑闹声此起彼落。据说这个节日凑成不少佳偶,所以一直以来都很受民间喜爱,而皇室和贵族也会在同一天於炎帝城内举办类似的活动,但相比之下拘谨得多,她就是趁这机会跑出宫的。

  事实上,今晚,母妃原是不准她离开长乐宫的,连炎帝城里的祭典也不准她参加,但她做了会惹母妃勃然大怒的事,所以偷跑了出来,这才是真正让她惶惶不安的主因。

  不过,趁乱偷跑出宫的,似乎不只她一个。

  一群身披黑羽氅的年轻人围着少女们调情,但这群年轻人的黑羽氅下锦袍玉带、环佩琳琅,绝非布衣。那些贵族公子哥儿,老嫌皇宫里的祭典是给老人怀旧用的,只要逮到机会便溜出宫来玩,还能光明正大调戏民女哩!

  黑鸦鸦一群高头大马的少年饶富兴味地围过来时,黎冰只觉得害怕。十多年来,她都活在炎帝城的高墙内,不是不曾渴望高墙外的世界,但在她终於鼓起勇气踏出皇宫的今夜,驱使她的原因却是想躲避母亲的震怒。她完全没有心思享受有生以来第一次偷来的自由。

  毕竟,她总得回去的,如果她在外头闯了祸,恐怕母亲会更加生气。她白着脸往後退,却不知自己退到了暗巷里。少年们彼此看了看,觉得有趣极了,这小女孩真大胆呐,他们一下子被挑起了兴致,大步逼近。

  (二)

  黎冰脑袋一片空白。

  她应该有更得体的表现──她总是无法做出让人满意的,或者该说,让母亲满意的,让父皇多关爱她一些的得体表现,永远都不!所以她习惯躲藏,习惯缩在角落里,害怕人群的视线。他们一定在想她为什麽这麽愚蠢,才会老是惹母亲勃然大怒,令父皇失望得不想再多看一眼。

  她这麽笨,这麽蠢,这麽不得体!

  为什麽是你?!她总是想起那一年父皇的寿宴上,她出了丑,母亲恶狠狠地拽着她回到长乐宫,像恨不得她消失那样地打她。

  四岁的她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她只知道她不小心打翻了献给父皇的贺礼,寿宴上大臣们交头接耳,皇后则慢悠悠地笑着道:大公主怎麽这麽莽撞呢?真是个傻孩子。

  父皇脸色更难看了。那是她记忆里最深刻的,关於父亲的模样。

  父皇当然失望了,这个愚笨的女儿,竟然是帝国的大公主,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储之一──这是多麽让人难以忍受的事!

  那时她还不知道,当寿宴结束後,回到长乐宫会有什麽样的待遇等着她。

  母妃从来不算仁慈,如果她对自己的奶娘没有任何记忆的话,也许她会认为母妃是仁慈的吧?毕竟母妃偶尔会对她和颜悦色,比较不那麽容易生气。母妃总是不耐烦,凛若冰霜,好似生着谁的气,但偶尔,她会像奶娘那样地对她温言软语,例如在那年准备参加父皇的寿宴时,母妃好温柔好温柔地打扮她,拥抱她。美丽的母妃对她轻声细语,充满爱怜地说话时,她暗暗地想,她会永远当母妃的乖宝贝。

  那时她真的以为,她好幸福啊。

  但那天,寿宴还没结束,母妃死命地拽着她,回到长乐宫後,那双漂亮的眼睛布满血丝,那张艳红的嘴吐出了毒焰,在寿宴前安抚地梳过她头发的手,指甲死命地掐进了她的手臂。

  为什麽是你?为什麽你会这麽愚蠢?你怎麽不去死!

  她被母妃拽住了头发,将她的额头一次次往墙上撞,她好痛,好害怕,却不敢哭,怕母妃更生气。

  她太笨了,才会惹母妃生气。

  人们会说,帝国的大公主,竟然如此平庸愚昧。难怪父皇不喜欢她。

  该怎麽做才是得体的,惹人疼的,她似乎总是学不会,於是在面对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时往往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你想选我们之中的哪一个?不会是贪心地想要全部吧?」少年们追着她跑进了死胡同里,当中的一个见她迟迟不开口,便开玩笑地道。

  这小姑娘不但没往人群中躲避他们的调戏,还偏找无人的巷弄,不是引诱是什麽?

  黎冰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让人误解的举动。在宫里,夜神祭典的规则与民间不太相同,贵族子弟们扮演的夜神部下只能邀请自己的未婚妻跳舞;或者在对方父母允许的情况下,在花园里,两两成对地跳着规规矩矩的宫廷舞,之後男女双方依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应对,必须隔着一张长桌,喝茶下棋谈论合宜的话题──难怪那些纨裤子弟们嫌无聊啊!还真的是适合老人们聚在一起打呵欠的活动。

  「我……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啊?」他们原来也不是真的怀有恶意,但有时候,拥有特权确实容易让人无法无天,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个有权有势的老子撑腰,谅这些平民老百姓也不能拿他们如何。

  「我……」黎冰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她只知道她的身分绝不能曝光,而这些人和她此刻的行为会令皇室蒙羞。「对不起,我想回家。」

  这麽扫兴的答案,绝不是他们乐意听到的。

  「搞什麽啊?」其中一名少年伸手要抓她。

  比起面对这些恶棍,母亲的愤怒更让黎冰惧怕,在少年被他的同伴拦住的同时,她立刻推开少年的同伴往大街的方向跑。

  「算了,姑娘可能累了。」说话的是个年纪稍长的青年。

  「祭典才开始,累什麽?」那少年笑得更恶劣了。「啊,胃口这麽大,难怪会累。」少年大步一跨,招呼同伴替他拦住人,原本等在巷口,显然是少年同夥的几个人,立即肩并肩堵住黎冰的去路,她只得往旁边更窄的巷子钻去。

  「霍磊,别太过分了。」青年拉住被激起玩兴的少年。

  「少管我,要守规矩,你就回宫里去,别来扫我的兴!」少年推开他。

  青年无语地瞪着表弟离去的方向,又不想他真的闯祸,只好追了上去。

  黎冰以前曾经觉得母亲软禁她的房间又暗又可怕,但她现在才知道,她太天真了,这些小巷弄才真的是又暗又脏又骇人。当她发现自己和猫一样大的老鼠挤在同一条窄巷里大眼瞪小眼时,真是差点尖叫出声,她更不想知道是什麽东西爬过她的脚……

  但那些人还在追她。

  总是这样。在她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时,她就已经「错了」。是不是真的就像母妃说的,她愚笨的存在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错?

  巷子四通八达,九弯十八拐,复杂到令她晕头转向,恐怕她不只无法躲开那些人的追捕,还很可能会先困在这些巷子里。迫不得已,她推开一户民宅旁不知做什麽用的低矮木门,低声地频频道歉,矮着身子躲进门後。她闻到一股臭味,但这巷子里,各种恶臭混杂在一起,她根本分不清这些气味从什麽地方发出来,又是属於什麽东西。

  那些少年走近她躲藏之处,黎冰虽然喘息不止,但也只能用力屏住呼吸。何况她所在的地方真的很臭……

  黎冰把脸贴向木门边,就着木门上大大小小的隙缝,小心地呼吸新鲜的空气,并且偷偷观察着外头的情况。当她看见少年披着黑羽氅和深绦色的衣袍下摆晃过门前时,吓得瞪大眼,却幸好仍是按捺住。

  「这什麽鬼地方?臭死了!」显然,少年也迷了路,而且频频抱怨。「臭丫头,害得我这麽麻烦,今晚连乐子都没享受到,让我找到你就死定了!」

  快走吧!她闭目祈祷,虽然她从小就知道,祈祷根本没有用。

  「霍磊!」稍早时制止了少年的年轻人又喊住了他。

  黎冰更紧张了。那个叫霍磊的家伙,本来正打算走开了啊!

  (三)

  「你烦不烦啊?平时我听你的,这种日子你那些说教就省了行吗?」霍磊心情正差,见表哥又跟来,以为他又要像平日那样管束他。

  凤旋原本确实想说说他,但他瞥见霍磊身旁的小木门门缝竟露出了一截雪白衣袖,当下立刻面不改色地道:「我知道你想透透气,但你这麽盲目地猫捉老鼠也不是办法,外头庆典正热闹,你何不让底下人去忙,先去茶馆喝杯茶歇歇吧。」他拍了拍表弟的肩膀。

  这话正是霍磊想听的,当下心一软,心想表哥也不总是只会唠叨他,说到底兄弟一场,还是关心他的,於是应道:「好吧,咱们上馆子喝杯茶消消火,让那臭丫头搞得我兴致都坏了。」

  「你先去吧,我把其他人叫回来,免得有人不知轻重给你惹了事,到时姑丈那边有你受的了。」

  「……」提到他父亲,帝国骠骑大将军霍青云,霍磊就胃泛疼,整个身子都凉了。「好,那你去,我先帮你点菜。老样子,仙阁酒楼二楼包厢,我再把铃花和梨花叫过来陪我们解闷。」良家妇女麻烦死了,还是风尘女子知情趣!

  凤旋对表弟纵情烟花之地也是有微词的,只是当下不好说什麽,随意应和了声,一边不着痕迹地挡在小木门与表弟之间,以免霍磊发现那截衣袖。而在巷子里追逐得口渴又心浮气躁的霍磊,当下只想立刻远离这又臭又脏又狭窄的鬼地方,挥手告别表哥,便大步离开了。

  凤旋站在原地半晌才迈步离开,但却是谨慎地在巷子前後左右确认过,然後又折回小木门前。

  原本松了一口气,打算推开小木门的黎冰,一见那折回来的高大身影──啊,她是不知道对方多高大,但肯定比那个叫霍磊的更高──她吓得缩回手,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逃出这个鬼地方?

  凤旋迟疑了一会儿,但一想到僵持在这里也不是法子,便咳了一声,「姑娘,出来吧,没事了,我没有任何恶意。」

  黎冰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他怎麽发现的?

  然而,这时候,从她躲进来时就隐隐有某种不对劲骚动的「小屋」,骚动更明显了,她听到了……某种……低狺!黎冰感觉到有什麽在拉扯她的裙摆,她僵硬地转过头,却见黑暗中一对发光的眼睛瞪着她!

  「吼──」

  「啊──」她吓得推开门,连滚带爬地逃出那间狗窝,但被侵犯了领域,又被吵醒的狗儿立刻狂吠了起来。

  凤旋早觉得这姑娘躲藏的地方不太妙,却没想到竟然是个狗窝!同一时间他也听到远处的人声,知道表弟的护院和保镖想必已察觉这里的骚动,正互相吆喝地赶来,而黎冰则是坐在地上,瞪着拚命想挣脱狗链朝她扑来的狗……

  天啊!这条狗也太大了,牠一张开嘴都能咬断她脖子,而她刚才竟然跑进牠睡觉的地方跟牠靠那麽近!黎冰本来不怕狗,但此刻她惊得腿都软了!

  大部分的人都参加庆典去了,在引来更多人的好奇以前,凤旋当机立断地扶起黎冰。「走!」

  「在那边!」身後有人喊道。

  疯狂的狗吠,杂沓的脚步声,以及男人们的吆喝,让热闹的庆典音乐都成了凌乱的陪衬。远处的炎帝城鸣放起烟火,黎冰猛然吓了一跳,凤旋回过头看着烟火与霍磊手下的方向,知道他也没别的选择了──和骄纵的表弟说道理吗?孤身在大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向来是他的行为准则,但他又无法昧着良心对眼前的事置之不理,那就选择较迂回的方式来解决吧!

  他握住黎冰的手,「跟我来。」

  黎冰显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提起裙摆,被他拉着在巷弄里奔跑。

  无数黑影掠过那些闪闪发亮的祭典队伍──或者飞掠而过的是他们。通往大道的每一个巷口都成了一片光,而在灿烂的灼光之中,教人不安的黑影蠕动着,凤旋试图寻找一个没有打手的出口,让他俩顺利地回到大街上──只要混入祭典的队伍里,就安全了。

  黎冰开始觉得面具碍事,但一想到万一身分曝光……不!那绝对不行!於是她仍然不时地扶住面具,尽管那动作让她显得很狼狈。

  是不是全天京的人都认得她?十三岁的黎冰可没法子想那麽多。在炎帝城里,谁都认得她,那麽出了炎帝城,她想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现身吧!现身吧!我的新娘!你怎能无视子民的苦难?她们为了你,彻夜未眠……

  他们终於又回到了祭典正热闹的大街上,此地是天京南市,属於权贵来往居住之处,治安也较好,凤旋在两人走出巷子前放开她的手。「如果你不想遇到刚刚的事,就跟着巫女们走吧,混进**的队伍中就没事了。」

  对啊,她怎麽没想到?如果在人群中,那些人也不敢胡来。黎冰虽然不知道这些民间祭典的规则,但是也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常识才对。

  她不由得有些汗颜,因为稍早被祭典中的巫女吓到,她才没想到能躲进人群里,她惊魂未定又有些怯懦地道谢,「谢谢……谢谢你。」

  凤旋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将军府的人,他们应该安全了吧?那麽他也该走了……他看了一眼低着头,不安地绞着衣袖的小丫头。

  天啊,他刚才都没发现,她根本还是个孩子吧?

  其实是他先注意到她的,戴着一张很特别的面具,面具底下露出来的粉嫩小嘴和下巴十分秀气,少女纤细白皙的颈子向来诱人犯罪。

  不知为何她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看起来好茫然好无助,那麽惹人心疼。在他还没有更多的想法以前,霍磊那恶棍已经走向她……

  她不会是跟家人走散了吧?

  (四)

  「你一个人来参加祭典吗?」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家人不太可能放任她独自在祭典里到处晃悠吧?见她竟然点头,他暗忖小丫头有没有可能说谎。

  但,说真的,那关他什麽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弟作恶,但插手管陌生人的闲事,对现在的他而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那……你家在哪?」终究,理智是一回事,他依然像在故乡一样──啊,他难道以为自己仍是王子吗?仍然在自己父亲的领土内,因为太多余的责任感与正义感,总是多管闲事,总是可笑地想为人民做点什麽,到头来也是这份自以为是的责任和正义,让兄长认定他野心勃勃,想要在父亲面前表现他其实更适合继承王位,最後父亲为了不让他们兄弟起嫌隙,要他离开高阳国,离开故乡。

  黎冰身子僵了僵,她知道绝不能吐实,偏偏又不知该如何说谎。

  凤旋见她为难的模样,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他果然又自以为是了。本想摸摸鼻子走开,但偏偏就是婆妈地放不下……

  难道他真是天生好管闲事?但是,任何一个有恻隐之心的正常人,看到这麽个小女孩可怜兮兮地落单,都会觉得袖手旁观太可耻吧!他对自己道,最後认命地问:「你知道怎麽回家吧?」

  见黎冰仍是点头,他心想,好了,那没他的事了,他真的可以滚了!

  「你……应该没受伤吧?」可恶!他的嘴又背叛了他!但,知道怎麽回家,不代表这麽一个可怜兮兮在外头闲晃的小丫头,在经过方才那番折腾之後能够自己走回家。他只是习惯想得周全一点,跟好管闲事无关!

  黎冰听他这麽问,开始仔细检视自己的手脚和身子。见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模样,凤旋忍不住莞尔。

  黎冰掀开袖子,早觉得手肘有点疼,这才发现原来那里早已破皮淌血,八成是被狗吓到後在地上连滚带爬时磨伤的。

  「有一点点流血。」

  一点点?凤旋真不知这丫头是吓傻了还是天生就傻?那伤口是算不了什麽,但在女孩子身上恐怕有留疤的疑虑,何况那血沫都沿着手肘往下流淌了。

  「跟我来吧。」凤旋心想,好歹替她包紮好再让她回家。他领着她来到南市军巡铺与公共水井所在的广场。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大辰的天京,但每一次总是要佩服天京这个城市的完善规画──东西南北四区都有完整且洁净的水利分配,而军巡铺与公共医庐都设在能便捷取水之处。因为雪季长达三个月,大辰很早就发展出优秀的水利与蓄水系统,更是曾令孩提时的他大开眼界,回到高阳後立刻向父亲提出应该师法大辰兴建完善的水利系统,因此受到父亲的赞赏与肯定;那时他才十三岁,哪晓得会因此在兄长心里种下猜忌的种子?

  他带她来到医庐里,让大夫给她清洗伤口,顺便也把衣服上的脏污做些简单的擦洗,包紮完伤口,顺便处理了膝盖上的淤血。

  「谢谢你。」就算生长在宫中,黎冰也知道他没必要做这些事。

  在炎帝城,每个宫和每个宫之间向来是壁垒分明,自扫门前雪,尤其长乐宫不是皇后的太平宫,她虽身为大公主,也只不过是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当奴才没有不势利的,总得清楚谁才是该巴结该讨好的,才不会无端被将来掌权的主子记上一笔。她也害怕在别的宫给母亲惹麻烦,从小就是战战兢兢过日子,像这样被一个陌生人所搭救、照顾,她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黎冰坐在对她而言有些高的椅子上,方便药师替她检视膝上的伤口,这还是凤旋怕医庐里的人不够小心,对她道了句失礼,两手合握她腰身将她抱上去的。那一瞬间黎冰差点以为她真是要飞身上云端,害怕心跳的鼓动太明显;而凤旋则想着,这小姑娘方才没被风吹跑真是奇蹟啊。

  黎冰偷偷从面具底下打量着凤旋,他早就把身上的羽氅随手丢给一名乞丐,脸上的金泥原本也只是随意抹上两笔,身上是原来穿着的黎色大袖衫和深绦色腰封,没有什麽特别彰显贵气与身分的装饰,相较於少年们那种毛躁生涩又不知所以然的嚣张外放,他倒是显得特别内敛而且自在,黎冰突然觉得脸上的面具害她好热啊!

  凤旋看到她瘦弱的膝盖上触目惊心的青紫,细嫩的手臂也包紮上白布,忍不住一再问药师,到底会不会留疤?後来甚至跟药师买了一瓶伤药,据药师保证能够让伤口不留疤,他把那瓶药塞到黎冰手里。

  毕竟是表弟惹出来的祸,他就当帮霍磊收拾烂摊子,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因此留下疤痕。这不算多管闲事吧!

  「我送你回家去吧。」送佛送上西,若是害这小姑娘出了意外,他会睡不安稳的。

  黎冰害怕她再推拒,会让这个好心的大哥哥以为她有意排斥,情急之下只好道:「我和家人约在朱雀门外,可是时辰还没到,我想再多走走逛逛。」

  怎麽有家人放心让这麽娇滴滴的小姑娘自个儿逛庆典?不过今天晚上,只要姑娘们不随便一个人跑到**以及悬挂灯笼的大街以外的地方,大致上都能算是安全的。

  所以,接下来就不关他的事了。凤旋思考着是不是要把她送到朱雀门附近,朱雀门是炎帝城的正南门,又紧临南市,三品以上内阁大臣的官邸几乎都在南市,也是内阁大臣们早朝时出入的地方,巡逻的官兵尤为勤快。这小姑娘身上的衣饰打扮确实不像寻常布衣,看来也是个官家千金,送她到朱雀门的话应该算安全吧?

  偏偏这时,连晚膳都没用就偷跑出宫的黎冰,肚子倒是很会挑时机地响了起来。虽然戴着面具,但她的耳朵和脖子还是红得明显极了,粉红色的耳朵,白里透红的脖子,让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低下头来不敢见人的模样竟然又让凤旋心里升起浓浓的愧疚感……

  啊,他明明什麽都没做啊!

  「对不起。」她很小声很小声地道歉。

  她又为何总是在道歉呢?凤旋有些没好气,心里只纠结了半晌,便决定不再挣扎。「走吧,反正你说时辰还没到,我请你吃东西。」如果她在等候家人的时候被风吹跑就糟了……

  什麽理由都好,把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放生」本来就违背他的本性。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分尴尬,又身在异地,他根本不会顾忌这麽多。

  黎冰没有推辞。而且她有些害臊地发现,她心里其实是窃喜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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