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tach]2004172[/attach]
NO.1
直到这一刻,斋藤一才把所有的事情凑成一片。可就是这么清楚事情的真相这场面才显得尴尬。
“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请你忘了它。”
——
昨天晚上寒风阵阵吹袭,斋藤一心情也恰巧的略显低劣。然后又很恰巧的,他车子熄火的地方正是酒吧街。他皱眉望着人来人往的出入口,于是下了个决定,从未尝试过的第一次,现在就这么尝试吧。
于是,斋藤一被热情的伺应生迎进了他生平第一次踏入的花地大门。
“欢迎光临,先生一位吗?”在门口热情迎接的男招待们边把斋藤一迎进店里边上下打量着他,那样的眼神盯得斋藤一不自在。
“怎么?”
“啊不,请先生出示身份证好吗?”
没来过这些风花场所,这些固有的程序他一概不知,也真的交出了自己的**。
斋藤一,今年22岁。照片是这个人无误。
招待们笑嘻嘻地把**还给了斋藤一之后,继而把他带到了环境较好的贵宾席。然后递给了他餐单,又在一旁这些那些的给他推荐。现场很闹,各种声音交杂听得他鼓膜快要破裂了,于是他一挥手:“我自己来就好。”
那之后斋藤一点了一瓶伏特加,掺了些冰。几口一杯灌进喉咙,呛辣的味道顿时让大脑清醒了许多。
最近公司的事就让他这么烦。
因为不想回家让家人知道,所以就把酒留到这外面喝了。
他把目光放开去眼前灯光迷烁的舞厅,那里面满满都都是各色打扮的人,可是……总有点违和感,他又不知道不对的是哪里。
这里很热闹,这里有偏暗的五颜六色,酒吧就是这个样子?
“你好,一个人吗?”
身前来了个人,斋藤一才把呆滞的目光收回,重新放到陌生人身上:“怎么?”
眼前的人是个男人,有着高等的身材和俊秀的外貌,穿着整齐的西装说着彬彬有礼的话:“虽然有点唐突,但我还是想过来跟你说说话。不介意的话能跟我喝一杯吗?”
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被人搭话,斋藤一感觉有点意外。为何在这昏暗一片之地他却能注意到这个角落?
“……可以。”
其实也罢,虽然是陌生人但说话方式不讨人厌就也没关系。
虽说是一杯,但当那人谈笑着帮他倒上第三杯的时候,斋藤一终于略显不耐了。不是针对这个人,而是他不喜欢在闷喝酒时有人前来打扰,他会更烦。
“抱歉,能让我一个人吗?”
字眼上的请求其实是下达着送客令,还好对方也是识时务者,嬉笑两句就离开了。
这里面的一切既新鲜又让他难以忍受。这不,他已经多少都察觉出这里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刚想抬手叫来服务生问点什么,渐渐涌上心口的压抑感突然增剧——
“唔!”他急忙用手捂住嘴,第一时间起身向洗手间奔去。可是在起身时双腿忽然无力,刚踏出台阶就差点跌撞下去,幸亏及时拉得住栏杆。由于灯光太闪太暗,现场的气氛又非常高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斋藤一这个人的存在。没有人过来帮助他,他只能望着洗手间的位置一路跌跌撞撞迁移过去。
他没醉,他清楚得很,凭他的酒量不可能就这么垮下。那胸口一阵阵涌出的作呕感是怎么回事?身体发软又是怎么了?
耳朵听到的吵耳音乐让他犯得心慌,愈发膨胀的大脑和焦躁的身体逐渐把他的意识逼至谷底。
他只感觉到可怕,因为不知道这样的状况是为什么。
冲入洗手间推开喧嚷的人群直奔洗手盆拧开水龙头大口大口地呕吐,旁边的人都微微受到惊吓。越来越多的声音在他身后嚷嚷道——
“喂,你没事吧?”
“就这么点就难受成这样啦?”
“你是第一次吗?”
“我们找个地方舒服一下如何?”
他终于忍无可忍挤开围得满满的人墙冲进厕间,门被锁上之前就已经被人群推开,斋藤一没站稳向前打了个踉跄。
“哦哟,小心,伤了脸就不好了。”有人及时把他揽住,然后在他身上周游的手突然间多了起来。
胃呕吐后的感觉仿佛反了一样,泪腺一直没闭合过,因呕吐而难受流出眼泪的眼睛像肿了一样挣不开。耳朵听不到声音,非要挤进鼓膜的那些声音又让他做呕,头快要爆了,这种第一次的状况发生了,现在该怎么办。
在他以为自己会完了的时候,忽然自己被放开来了,身上撩痒的抚摸也停止了,他听见了背后呢呢喃喃的对话,他强睁着几乎要闭起的双眼,看到了身后鸦黑一片的人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有另一人独自进来,挽起了他的手臂。
没有力气,尽管他想躲开这一系列的触碰,此时的他什么都做不到。“唔——”又来了,面向厕所稀里哗啦地又一顿呕吐,突然身后伸来了一双手从后背直接把他抱住,斋藤一能感觉到他正在与谁的胸怀紧贴在一起。隔着衬衫身体都能感受到的燥热和触碰到体温的兴奋。
“你没事吧?怎么会这个样子?”
忽然间身后人被斋藤一一个意外的举动震惊了,他在往墙上狠撞自己的头,发出“咚咚”的声音。
“喂你……”身后人急忙用手把他的头拉回定住,阻止了这个危险的动作。
无力的手臂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开始拼命抓住缠在自己身上的两只手:“……帮帮我,拜托了。”
进到旅店房间后呕吐大概都停止了,但是另一种感觉又急速绕上斋藤一的身体。
男人脱不开身,斋藤一的手臂始终缠着他。
这种状况他不是第一次见,可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在渴望,热切地渴望着体肤的触碰,他需要的是温热的体温来为他解脱。
他被下了药。
男人有很多不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一个人?为什么会被下药?
其实被下药的人每次都会碰见那么几个,但发生在他身上男人觉得这种事情很奇特,因为他……
“啊……帮我,拜托你……”斋藤一无意识喃念着。
男人知道他现在一定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么大胆地央求着男性的帮助,他不知道这会有多危险。
果然是危险,男人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事情。该死的,他的意志因为斋藤一有意无意的吟喃开始动摇。
他这是不由自主的,就算自己有错事后也绝不能全部怪罪于他。
危险开始逼近。
他会成为罪人,他有唯恐过。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解开了斋藤一衬衫的纽扣,继而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抚上这片焦热的肌肤,触碰到那吐着灼热气息的唇时,胸口压抑的猛兽夺笼而出,止不住的情感全盘倾泻。他只想对身下的躯体尽情蹂躏,否则不能停息他一发不可收拾的疯狂。
“嗯……哼嗯……要,更多的……”更多更多的热度。
“好哦,都给你。”
这是禁罪,他深知。
NO.2
冲田总司这次的举动并没有太肆意,估计也温柔了一回。
“啊,还要……给我……”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是男人,但却像个撒着娇的大小姐向他不断索要,偶尔还会忘我地哭出声了。啊,这真是不一般的糟糕呢,简直糟糕透了。
因为被自己拥抱的人如此大胆的行为,他还生起了感觉,悬崖勒不了马,他渴望把这场欢愉进行到底。
这种感觉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受,因为是初尝,所以这既新鲜又刺激。
但这一切的不一样,可能都是源于一个理由:因为对象是这个人。
但是……
他时刻都提醒自己,这个人是男人,跟他一样是同性别货真价实的男人!
“是你先主动的是你先不对啊。”冲田总司对斋藤一说道。虽然知道斋藤一没听得到是固然的,但为了至少还能补缺他内心的一点内疚他于是就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晨早到来,冲田总司一夜未眠。床上被利用过后的斋藤一仍然睡得很沉,似乎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看着他,然后准备为下一个问题苦恼:这事后该怎么办。
这样的情况他始料未及,先不说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遇到他,作为他的对象这次竟然是个男人,而且——
“嗡—嗡—”,手机震动了,冲田总司接上电话:“你好。”
“冲田医生,你快回来医院吧,有紧急手术,你的科。”电话里头是护士小姐慌张的声音。这次的突然打扰竟然有点懊恼哦,冲田总司撇了撇嘴,念在是曾经暧昧过的对象份上,他就有礼地答应了。
之后他写了张留言条,放在确保斋藤一醒来后能看到的地方后就离开了。
斋藤一依然安静地沉睡。
赶回医院拿出白袍换上,麻利地边准备事前工作边听着护士们跟在他迅速的脚步后面为他解说的手术事项。
完毕,他忽然跟旁边的助手说了句:“跟人事部说声今天急诊科的斋藤一医师请假,不来医院了。”
旁边的人反应不过来,但看到他走得很快的样子,就都迷迷糊糊照办了。
斋藤一醒了,被肚子闹得厉害痛醒的,这是斋藤一第一次身体的动作竟然会赶在眼睛睁开之前。捂着肚子一路碰碰撞撞奔进洗手间的,这时候他才来得及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状况——
这是哪里。
为何自己会在这里。
要紧的是,为何自己是一丝不挂的。
他发傻一下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是实实在在的疼痛。那么,如果这不是做梦,那么这件事情似乎会是很不得了的严重。
手术虽然紧急但不危险,耗了四小时就完成了,过程还是一如既往的顺利。
工作一完成,冲田总司就首先回到了办公室:“剩下的麻烦你们了。”他走得匆忙,大家都大眼看小眼各种不懂。
回到办公室,他拿出手机看了看,除了一些朋友们发来的无聊短信,并没有其它事项显示。
怎的一泼凉水淋了下来,冲田总司把手机随手丢到一旁,躺坐在椅上闭目养神。
还没坐定一分钟,他从椅子上忽地坐起,凑到计算机前,在浏览器上打上了几个字:男同性恋。
网页弹出很多条关键词条,让冲田总司不知从哪看起好。刚想点击一条注意事项什么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冲田医生,有要更改项目的文件。”
吓得他惊慌失措地索性把显示器关掉:“等,不……进来吧。”
助手进来交过文件,但同时也在疑惑:医生没开计算机……怎么了么?
“这些,如果都确认了请签名吧。”
文件冲田总司就大概地过了下,签了名。
忽然抬眼到天花板以致想到了一些事情:“对了,麻烦你……帮我查下急诊科斋藤一医师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
“哦……好的,我知道了。”
唉,都怪今天早上太赶都忘了要弄到他的电话号码,真麻烦。
但是已经下午茶时间了,咬着吸管望着手机,一杯橙汁喝了大半小时。下班了,完全没有事情了,电话还是没出现陌生号码。
冲田总司郁闷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又。
进了停车场上了车,他终于受不了了拿出弄到手的电话,一连窜打上去后,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按下通话键了!他庆幸好险,因为他还没有能重新跟他说上话的准备。
烦啊烦啊,为什么就发生这种事了!
他活了二十四个年头,还真是第一次让他遇上这种难得的事了,这是让他哭笑不得么,这不,这种事大概会笑不出来。
但是毕竟是自己闯的祸,就算要打要骂都只能说自己活该。他狠狠拍了拍脑袋,让你发热。
好吧,就这样吧。他踩下了油门,在平时回家的分岔口处转进了另一条繁华大道。
那个是他人生的第一个分叉支点。
NO.3
“叮咚!”冲田总司按了门铃,等待开门的这段时间他既期待又紧张。话说,他不是应该更富裕一点才对吗,可是为何住的只是平民的楼宇?
咔嚓,门开了。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差点不敢睁开眼看应门的人,该……该怎么开口呢,尽管在路上已经想象了无数次但面对真实场景还是会胆怯的。
“哥哥,你找谁?”
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了,因为是稚嫩的声音所以冲田总司的反射神经就是让他低下头去看:“你好啊小朋友……我,我想问下这里是不是一个叫斋藤一的人的家啊?”
小女孩仰着头看着他,睁着水灵的眼睛恍然大悟:“是找阿一哥哥的吗?大哥哥请进。”
房子收拾得整洁,惊得冲田总司忽然产生了“这是有女主人的房子”这样的想法。
“哥哥请喝茶。”小女孩胖嘟嘟的小手小心翼翼端来了茶,放到冲田总司面前:“我去叫醒阿一哥哥。”
“那个……先不用。”冲田总司立刻阻止了小女孩转身的动作,她看着他。
“啊,对不起……小朋友,可以告诉哥哥你的名字吗?”冲田总司眼神变得温和。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女孩扎起的小辫子,短短的很可爱。
谈话中,冲田总司知道了:这个跟斋藤一有着同样发色的小孩,叫爱子,今年八岁,是比斋藤一小十四岁的妹妹。自从和在海外的父母分居后,两人在这里一起生活了大概五年。平常家务事都是斋藤一在做,其中他亲手做的饭菜爱子最爱吃,天天如此从无缺席。父母似乎也很少过来这边,所以除了特别的日子和偶尔的来电外,兄妹俩几乎都没接触到家人。听到这里冲田总司就想到了,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要承担起有钱人的重负呢。而斋藤一今天那样的情况吓坏了爱子,还好斋藤一还能清醒着跟她说只是累了,她才没有拿起电话拨下医院的号码。她忘了他的哥哥也是一名急救医生,要真有什么事,他的哥哥一定能赶在医生过来前先救活自己。
在这里,他们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彼此。但尽管如此,他看起来还是有个美好的家庭的。
“所以爱子,能不能让我到阿一哥哥的房间里去呢,哥哥也很担心他呢。”
斋藤一的房间在二楼很角落的地方,旁边有堆放杂物的房间,但都几乎是医学资料。冲田总司一眼略过后就敲了门。
现在他脑海中要考虑的是反应,然后是对白。
他不了解斋藤一这个人,就算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但工作不一样,两人绕着转的圈子也会不一样。昨晚的那些反应都是真的,但是在外人面前,他又会筑起一面怎样的心墙,冲田总司不敢确定这面墙会有多厚,但糟糕的对象是他,他前方的这面墙一定坚硬到丝毫不损。
门不干脆地开了,门后面带着含糊的声音:“……爱子,怎么了是不是晚饭……?”
直至门开到一半,斋藤一能惺忪地看到站在门口的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副比自己要高大的身躯时,双方都停滞了。
“你是谁?”不带思考,直接问出口的这个问题让冲田总司不知作何反应。他料想过多种会发生的情况,但这个问题他却没有考虑过。问他是谁……啊。
“我,我是那个,你的同事……”
“同事?”
“我普外科的冲田总司,因为我们的办公室隔了四层楼所以我们都没碰过面。”现在已经僵成这个样子了接下来的说出来还得了?
“那么,你有什么事,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直接跳到最后步骤,这就省略了中间的多重质问。
被迫清醒后的斋藤一脸越来越僵硬,咬字异常清晰。面对这个他冲田总司觉得自己更像被审问的嫌疑犯。
“昨晚……的事……”
刚说到重点且还没突出冲田总司就已经被猛地抓起衣领吊着来反问道:“你说了昨晚?”
与印象中的形象反差太大,冲田总司还真不知道斋藤一这人的言行竟能如此暴烈,早知的话他至少能躲过这一手“突击”,最多也还只是被这野兽气势吓倒稍微那么一点点。
“你,你先冷静听我说,昨晚,昨晚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啊?要不,你先放手好吧,我们好好谈谈也可以的……”
斋藤一还在病态中,力气所剩无几,死撑难免会示弱,他放开了冲田总司,关上门,不让楼下的妹妹听到这一段谈话。
冲田总司的所在位置没有什么改变,不同的只是方才是站在在门后,而现在是在门前了。他没有得到斋藤一好客的礼遇,他被这个人的杀人意志逼迫到了最后的防线。
“在这之前,我想先听听你最前面的经过,因为没有那些我后面讲不下去,可否?”
于是,斋藤一很简略地,将自己到不清醒为止的来龙都过了一遍,他一边讲,冲田总司静默地听着。
“后面的到你,快。”
即使被命令着冲田总司却还在沉默,这让斋藤一误以为了那是他没有在听自己讲话,这是对他人的不尊重。想到的时候斋藤一准备来气,然后刚想开口继续说点什么对方却出了声——
“那你现在好好听着。”
“首先,你有没有发现昨天那酒吧里面的场景都是各种违和,譬如说那里面的都是男人,再譬如说那里面都是与他人有亲密接触的男人?”
“……是。”
“你有没有听说过同性恋,那一带是gay吧的聚集地,所以,你进去的是名符其实的gay吧。是你贸贸然闯入了异类的世界。”
汗毛开始逐渐竖起。斋藤一的手指不安地攥紧了下。
“然后,异性恋一个人到gay吧里那是最危险的行为,那样做就如同告诉那些人,你是过来找乐的,而且你什么都不知,所以你才会被轻易就下了药。”
“最后。”
“是在不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的情况下的你无意诱导了我。”
“我们,昨天睡过。”
这次斋藤一等到了冲田总司最后一字终于都道完之后,压抑在心的不安和羞怒无处可发,化成了一直对上限空间以外的恐惧,在猛烈颤抖着。
NO.4
知道斋藤一接下来是这样的反应但他这次没有选择躲开,任着斋藤一往自己脸上揍上结实的一拳。
——“昨晚,我们睡过。”
竟然能当着本人的面将这样的话坦然说出来,再怎么卑劣也该有个限度。
冲田总司舔了舔嘴角,真的有几丝腥味漫布在口腔里,接下来的又是衣领被抓起,头撞上了后面的实木门,“咚”的那一声冲田总司眼冒金星。
“我的身体变得奇怪就是你昨晚的作为了?”早上因肚子绞痛醒来,然后还发现了裸露的自己满身的红色斑点,甚至让他羞为天人的是低头看到了自己大腿内侧那些顺着自己体内流出的奇怪液体,就算很仔细清洗了但还残留着黏黏稠稠的恶心感觉,然而直到现在自己还未退烧。
“是……我做的。”喉咙被扼到差点喘不过气来。就算不这么暴力他还是会照供不违的啊……
“可是,我有留下联络方式,我这不是想对你负上点责任吗?”
“你是想着我是那些完事之后向客户要钱的妓/女?你什么心态,你这个乘人之危的卑劣小人!”
“喂,不要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似的,是你自己一直缠着我说要这要那的啊。”
话说得仿佛昨夜赤裸裸的场面毫无遮掩地上演在眼前,斋藤一恼羞成怒,拳头差点挥出之时,门外的爱子敲响了房门:“哥哥,刚才有奇怪的声音,怎么了吗?”
斋藤一立即屏住怒气回答:“没事,爱子你回去写作业。”门外的爱子“哦”了一声,直到斋藤一听见“蹬蹬蹬”的下楼梯的声音之后才愤愤放开了冲田总司。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给你台阶下,昨晚的事是我不对,但是请你忘了它。”
冲田总司觉得他话说得太过了,听着有点压抑。
“我怎么觉得你说话特别带刺,你的意思是我是罪魁祸首我就是个強/奸/犯似的,就算事情有多少误会昨天确实是你情我愿的好吧?”
“你说够没有,同性恋有什么立场为自己的行为洗白,不知廉耻的群种。”
“你!”冲田总司真的想扬起手一巴掌过去,但他竭力忍住了。玛瑙绿的瞳孔缩小了看起来像狐狸尖锐的眼神是他动真格的表现。声音停止之后他听见了仿佛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砰砰砰的弹动声。
似乎越说越乱,两人擦出的火焰一时半刻是熄不了了,更别说冲田总司还想着反驳回去,其实自己并不是同性恋。
冷场之后,深觉这气氛尴尬的冲田总司再一次撒手服软:“好好好,我理亏,对不起啊。”
之后冲田总司被斋藤一赶下了楼还亲自“送客出门”。
“爱子,以后不准随便开门让陌生人进来,我没教过你这很危险吗?”语气有点冲,爱子看着自家哥哥少有地发脾气了很不知所措,低着头,小手在身后扭成一团,委屈地说着“对不起爱子知错了”。冲田总司一时看不过眼就搭了一句:“喂,我说你脾气就冲我发就好怎么还扯上小孩子了?”这样的话当然是打算说给当事人听的,可惜结果听到他的话的只是一扇被无情摔上的坚硬大门。
啧啧,这人啊。
重新倒在床上的斋藤一使劲捶了捶额头,刚才的气貌似被爱子的委屈消了一大半。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昨晚那样的事只是很偶然地发生了,没有下次。那么,明天开始重新投入工作,就当是发了一场噩梦就好。虽说这个教训的价格太贵了。
驾车驶上回家路,冲田总司一直神游,怎么说这两天他的精神都受到打击,这下他又枝中挑梗了。
“原田,我冲田总司。你今晚闲不闲,想见面说个话。”
“闲是闲,但是你找就准没好事。”
“别管什么事,到了给你电话。”
原田左之助是个能干的好男人,虽说只是比冲田总司年长几岁,但从小贫寒的家境迫使他自力更生,现在成果收到了,跟几个年轻人合伙开了间还算大规模的酒吧,就是冲田总司和斋藤一昨晚误打误撞撞个正着的那间。从中有很多原因,但原田他自己亲口承认了他是个同性恋。被告知的人中冲田总司是其中一个,当时他看着自己,但似乎有想说的话最后没说出口。
停好了车,冲田总司走进水吧左右望望,终于在某个很暗的角落瞄到原田。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不过也不见得他常有人陪伴。
“来了?”虽然在电话里说是说晦气话但原田见到冲田总司还是挺高兴的。
“嗯,你一个人?”
“平助去上课了。待会儿我们把话说完我过去接他。”
“哦呀,心里全是情人了呢原田。”
“还老大不小都几岁了你。”
冲田总司乐呵呵地侃回去“二十四个灿烂岁月了哦”。
然后冲田总司叫了杯水果酒,原田掠了一眼。冲田总司细细地品了一口。
“你话呢,说来听听。”
“那,我就说了吧,虽然这么问你很失礼,但我想听你的意见。”
原田等啊等,但冲田总司那家伙似乎没头绪,看他‘其实’‘好像’地焦虑了很久也没理出一句话。
这时候原田还想说‘随便一句先说几个字出来也好啊’,但冲田总司忽然恍然大悟转过脸来时吓得他吐不出话。
“原田,你是怎么知道你是同性恋的?”
“……哈?”
“就是理由是什么,跟我说明下。”
NO.5
“冲田总司啊,这个问题从你口中问出就有一定的危险性,不如把实情告诉我我直接截你重点如何?”原田不知道该怎么答复这个血腥问题,他快要折服于冲田总司的暂时性短路了。
冲田总司游移着目光,最终长叹一气,说的也是,就算是原田这样怪异的提问大概也不会懂:“那……你就听听看好了。”
于是他很详尽的,把昨晚到刚刚为止所有的状况都完整告诉了原田。原田听得很认真,偶尔点点头回应一下。
“不会吧,第一次进酒吧还是个会说‘妓/女’的人啊,他真是老古董。”这是原田听完了冲田总司的所有话之后发表的第一个想法。他笑得直捶桌,冲田总司白了他一眼。
“跟你说正经的,小细节就算了行不。”冲田总司忍住跟着起哄的兴致,说起来他自己也难以置信,哇塞,那个人之前的人生都是怎么过来的。
“昨晚有人过来找我说,说一个自称是我的熟人男人半路杀出抢了他们的人,我还半信半疑的,我真没想到这个人是你啊冲田总司,你心血来潮还是真有这个嗜好啊?”
“我……”冲田总司歪了歪头,没有答上来。他尔后又点了一杯清酒。
“喂,我说你是对女人也会有感觉的吧?”
“……有啊。”
“那你昨晚又在干什么?”
“一开始我还没那意愿,还不是他后来一直又缠又哼的,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怎样都会动摇吧。”冲田总司直喊冤。
原田听着都皱眉了:“你这听起来分明是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我告诉你,真正的异性恋只会对异性产生感觉。但是你刚刚也承认了,你面对那个男人时毫不犹豫就动摇了,就算是身体的本能那也是你的潜意识,这么说来就算你现在不是那个圈子的人以后未必不是。”
真真实实听到这样的话加在自己身上耳根果然有点过敏了,冲田总司用力咽下最后一口酒。看着他不相信的样子,原田拿出自身说了一段:“你问我为什么发觉自己是同性恋,那是因为我只对身为男人的平助有感觉,如果平助是个女人我大概很难注意到他。总而言之因为男人所以我看得上眼,因为那个男人是平助所以我动真格去爱。这是真正的同性恋。”
“至于你嘛……”
“你还不是同性恋,你顶多是双性恋。”
原田去接平助了,临走时嘱咐过冲田总司,如果不确定的话就不要拿人家做实验,这对他人很残忍。冲田总司“哦”了一声,原田知道那家伙绝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嘛,也就这样,只有自己亲身体会过才知道这其中的香辛。
冲田总司很羡慕原田和平助,他看得出来原田身边有了平助之后他有了居家男人的范儿,他有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未来上面,仔细盘点过自己的资本,规划过自己的人生,这都是因为想过了安定才会做的事情。冲田总司对比了下自己,除了知道必要的名利以外他一无所知。他由衷地赞叹热恋中的男人果然就是出众。
从酒吧里出来时已经接近深夜,天微微下起了小雨。
刚拿出车匙开了锁,突然意识到了酒驾问题,于是懊恼地又重新锁上。他知道自己没喝醉但身体里的酒精成份已经达到醉驾浓度了,但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不愿冒这个险。哪怕只是一个小失误他要拿去葬送的是他的前途——以后就不确定,但他拼搏至今的人生路岂能毁于这些个一旦。
走到路边准备伸手截出租车,耳后听到有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他回头看去。
“啊哈哈,真的是冲田医师呢。”
“我就说一定是冲田医师了啊。”
两三个女人迎面而来,冲田总司轻轻笑了笑:“哦呀,这不是护士姐姐们么?”
她们打扮妖窈,颠覆了在医院里纯净的天使形象,如果那个不是冲田总司的话大概还认不出来。
冲田总司的视线扫过三人,其中与某一个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对上了。
“酒味?冲田医师你已经结束上半场啦?”其中一个小天使说道。冲田总司看着她们咯咯笑了笑,就由着她们挽着手臂拉近了下一个场地。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有着与安宁的白天不一样的疯狂。每个人都在伤心与快乐中狂欢。这里有怦动心脏的音乐声,形色不一的欢笑声,每个人都沉浸在这段短暂的纸醉时间,这几乎是个璀璨到快要糜烂的世界。
调释开的威士忌最后一杯下肚,冲田总司终于有了醉去的意欲。
感觉到有体温覆盖在自己身上了,向后仰靠在沙发上的冲田总司睁开眼,晕眩的目光中看到了那张艳容。很惊艳的一张脸,男人看到都会转不开视线,身为男人的他也不例外因为这样艳容让自己几度深陷其中。
所谓男欢女爱,可惜这层关系始终浮不上水面。
女人攀上了冲田总司结实的胸口前,问:“最近有烦心事?”
“……多少会有。”
“很久没见你了,你瘦了点。”
“这都被你擦觉了,真不愧是你。”
女人抬起头,目光有焦虑和不满:“我当然会擦觉。”
人们差不多到点散去,只剩下少数喝个烂醉的不肯动。
“该走了。”、
冲田总司动身站起,谁知头昏目眩站不稳又跌回座椅了,女人凑近去,手指碰了碰他的嘴唇,夜魅般的声线在耳边低咛:“今晚也一样,好吗?”
败了,冲田总司哀叹着自己是男人这种生物,正所谓兵不厌诈,他似乎很能吃这招啊。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褥专属气味,他们又来到了往常的那个地方。
冲田总司被女人推上了床,女人自己则一件件外饰除下,放在梳妆台前。冲田总司松了松领口,手臂覆上眼睛遮挡刺眼的灯光。
——【帮帮我,求你……】
——【……我还要,更多的……】
——【啊,不,不要了……停下……】
……
冲田总司倏地睁大双眼,身体渐渐涌上的焦热侵蚀了他的意识。
难道真的是因为环境相同而且又是不久前的事情,所以记忆才那么犹新?大脑传递给冲田总司的信息只有不妙,这时女人已经准备就绪向床铺走来。
“我们……”
“嗯,怎么,很兴奋了么?”
女人的手指触碰到冲田总火热的肌肤,催速了暧昧气氛的浓度。
“不,我想说……”
“之后再说,我现在不听了。”
灯熄了。
大约凌晨四点,左邻右舍被雨声以外的一阵响声吵醒,很快,某一居民宅亮了灯。
“喂,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原田和平助讶异地打量着面前弓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冲田总司。因为等不及截车就徒步冒雨跑来,现在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原田,我很危险……”声音里有颤音。
“我应该,也是个同性恋。”
“我很害怕,帮下我。”
NO.6
冲田总司脸上印有仍然清晰的一个掌印。
由于目前的情况有点复杂和具有针对性,原田于是就让平助先回房间。随后到茶水间泡了杯蜂蜜水,拿给冲田总司。
冲田总司呆坐在门口廊台上,原田见他没反应直接把热乎乎的杯子烫在他脸上,害他像上钩的鱼一样一下子弹跳起来。
“别闹啊原田。”
“我说现在这个情况是怎样了,三更半夜跑来断人清梦其理由竟然是来宣告自己的性取向,我才要说别闹了啊总司小朋友。”
“……”
“嗯?”
“抱歉,我也不想。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行动从来都在思考之前。”他没躺过手术台,但是他刚才就是一个被捆绑在手术台准备迎接渐渐逼近的冰冷刀子的绝症病人。
男人面对女人时……面对自己爱慕的女人时发现脑子里忽然迸出的不是二人接下来的美妙时刻而是因更具魅惑性的快感而颤抖,然后身体的不正常了,那之后就没有打算正常过了,最后的最后,终于确定自己的毛病是出自哪个部份时,自己已经一针见血脱口而出了答案:才尝过一次的鲜味,以后就忘不掉了。冲田总司认为自己真是个无节制的野兽。
边听着冲田总司的解释,原田从浴室拿出了毛巾盖到冲田总司一头湿漉漉的直毛上,还顺手揉了揉。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那,你是想说‘成为同性恋’让你害怕么?”
“你能明白么原田?”
明白,当然明白。他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感觉会更接近现实。原田嘴角干笑一下,再次拍了拍冲田总司的肩膀:“我知道你不同于我。”
不同的是两人对价值观的不对等看法,对人生奢望的不一样,当然立场也是走在分歧路上。
原田不得不承认冲田总司是个有资质的能人,也许是有过某些曾经所以到了现在也是由那些东西伴他成长,名誉,地位,利益,权势,每个人都想坐拥的财宝冲田总司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他是普通人,在现实面前人人都抵不过诱惑的魅力。正因为这个社会有太多极端的分化。所以造就了每个人心目中不平等的价值观。
“也是,在这个赤裸裸的社会面前有太多触不得的东西。我们这圈的人都只能努力。外界的奇异目光,横飞的流言,我们活着像过街老鼠,人人棒打啊。”原田的话句句讽刺,也句句确实。冲田总司忽然有了罪恶感,他并没有针对原田的意思。
“总司,利益与自由之间,你选择哪样?”
冲田总司没给出答案,而是反问原田当初为什么做那样的决定。原田说,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决定。
双方开始沉默,空气越是到黎明就越是寒凉,冲田总司终于打了寒颤。回去吧,洗个热水澡请个假好好休息冷静下来,原田对冲田总司说。
没有得到明确的解决方法,冲田总司离开了。
——“如果你保证不了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我劝你还是放弃。”
第二天,斋藤一照常起床,用了二十分钟做好了早饭和爱子的便当,然后用了十分钟晾好了衣服,最后为庭院的两棵小树和整齐一排的花儿浇了水后,拎起公文包牵着爱子驶车出门。
没有任何不妥,他的生活没有被任何事情打乱。看着爱子嘻嘻哈哈在自己身旁小孩子气个不停,这就是最好的鼓励与信心。
只要爱子安好,他就没有自我颓废的理由。这是斋藤一到目前为止仍然未曾动摇的信念和目标。
昨天请了一天假,累积下来的工作一定很多,啊,还有前几天没处理好的事情,想着都觉苦恼。
“爱子,今天也给哥哥一个加油吧。”斋藤一伸出一只手,立起手掌,迎合了爱子轻力的一拍掌:“今天也要加油呢阿一哥哥!爱子也要加油呢!”
无忧无愁的童颜笑开了斋藤一的心,他轻轻握住那只小手,真是个很小的拳头,不是说拳头多大心脏就多大么,那么他就为了这个拼命跳动的小心脏努力吧。
回到医院,首先迎接他的必定是一批批未完成的文件。他无奈叹气,拿出白袍换上。胸前的名牌也挂上了,他站在镜子前打量了下自己,已经很久没看过自己医生着装的样子了,现在久违地看到后,确定自己还是那个斋藤一医师,他穿上这件白挂整整两年了。
斋藤一面对镜子朝里面的镜子小幅度扬起了嘴角,随后转身走向桌前整理文本。
刚一碰到纸页,脑里瞬间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
数月前医院来了一名心脏病患者,当时情况紧急,于是是他急救科接的手。急救后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现在正在住院疗养。那是个小男孩,大概跟爱子同龄,但他并没有爱子成天挂在脸上的快乐,住院以来斋藤一多次看望过他,但那些时候除了淡漠小男孩没有更多的表情。
【伊东甲子太郎 主任】字样的名牌端正地立在了写字台上面,椅子上的男人无所谓扫视了斋藤一,他知道斋藤一的目的。
“他需要心脏移植。”
“没必要。”
“他已经是晚期了为何还没必要?”
“斋藤,你也知道的,器官移植者的数量远远比不上患者数量,每一个器官都来之不易,当然是要用在有价值的地方上。他只是个贫农家的小孩,就算给他移植了也不能保证会否留下后患,那又何必浪费了一个心脏?”
“主任您的话过分了。我们是医生,我们要做的是挽救不是葬送。在这里每个生命都该平等,患有心脏病不是他的错,身世之类在生命面前更加不值得一说,每个人的价值不是体现在他的身世上,而是在珍贵的生命之上。所以请主任您再慎重考虑下,这个可以挽救的生命是否真的撒手让他消逝?”
“斋藤,你话多了。”
“我只是在尽医者之责。”
办公室里的对话直接分明,硝烟的味道逐渐浓郁起来,但是双方都是成年人,这样就按捺不住就太失大雅了。
“斋藤医师,这是外科的事情,我想我们都不要操太多心了。没必要的琐事就不要往身上揽。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我的话说完了,你也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吧。”
“主任……”
对方眼中已经明示了让自己回去了,那是对他人的轻蔑,对职业的不尊重的目光。斋藤一明白自己的立场,就算他说得再多理由再充足,也抵不过对方任意一个‘不’字。
这是现实,在这里看着被拯救的生命和毫无保留逝去的人们,做着冷眼旁观的人只是将这样的事情用来奠定自己节节攀高的石阶罢了,因为他们认为就算同情和惋惜也不能做出什么改变。他们只是医生,不是伟大的神。
他逼不得已放弃,他必须坦然接受他不能改变的。走回办公室路上经过了售卖部,他点了杯热咖啡,因为现在还在头痛。
捧着咖啡在手里,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哟,斋藤你今天来啦?没事吧,听说你胃溃疡发作呕吐个不停,听着都痛苦。”
由于来人是新八这个大力士,斋藤一急忙拿好了快要洒出的咖啡。
“胃溃疡?谁说的?”自己一直很健康什么时候得胃溃疡了?
新八奇了怪了,他明明看到请假名单上斋藤一这个名字后面清楚表明了原因是胃溃疡发作的,那潦草到快要飞起来的字一看就知道是普外科的冲田总司的。
“斋藤你跟冲田很熟么,还有你们两个在闹哪样啊,昨天你请假了今天换成他请,喂喂,是不是借机偷懒啊?”
斋藤一拍开新八凑近来狡诈说着的脸,一听到冲田总司这个名字什么都不管就先恼火了:“我跟这个人不熟,还有请假的事情是有原因的,至于他是为什么我一概不知。”
就算是新八也能听得出,冲田总司这个人在斋藤一的口吻中有一定的排斥性,这跟昨天人事部要有充足的理由才能受理冲田总司就匆忙在请假单上填写斋藤一数据这件事不吻合。
斋藤一的心情似乎有点坏,新八就摊摊手罢了。
“今天的午饭时间也不要迟到啦,你总是加班。”
“知道了。”
那家伙请假了,原来他也是会请假的,说不定还真如新八说的那样,借机偷个懒什么的不是大问题,像他那样的人。
NO.7
四周都是白茫茫,白色的墙,白色的衣服,白色的药瓶,还有白色的空气。刺鼻的气味充斥着鼻腔,引致大脑,与死亡挂上了细线。
斋藤一顺着号码,找来了一个房间。那里被独立分隔开,似乎与外面连接不上,但却是最紧要的地方。那是重症隔离室。
心脏病也会传染?
“小介,斋藤医师来了哦。”护士小姐温和的声音传进来,房间里的小脑袋有了反应,向后望去。斋藤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礼物,那是包装精致的方盒,盒里是可爱的动物饼干和糖。每次来这里他都会带上一盒,每次这时,他都会看到那孩子期待又感激的目光,他活跃起来。
“您好。”孩子用干哑的声音说。
孩子的气色很不好,皮肤已经淡出暗紫,尽管内心有波动的情感,但他的脸上始终只有淡漠。这是晚期病态的症状。他在这里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发呆,然后写日记。他把日记本递给斋藤一,然后低着头望着蹲在面前抬头对自己微笑的他:“这星期少写了两篇,因为打了睡觉针,睡了两天……对不起。”孩子抱着糖果盒,怕斋藤一不高兴不敢看他的眼睛。斋藤一只是浅笑,抬手揉了揉他蓬松的黑发:“没关系,小介不用道歉。”
每天能做的事情有限,在这个小小的白色房间里,孩子没有说话的对象,他只能一遍遍发呆,然后翻开日记本,在上面写了一些字。内容已经重复了很多,但同样的内容却写满了三个本子。
斋藤一让他写下自己的事情,就算什么也没有做,但把那一天的空白记下也证明那一天的时间自己也是平安度过的。有些纸张不平整了,斋藤一知道那里曾经有孩子忍不住掉落的泪水。
他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做不了。他唯一能做让自己和孩子安心的事,就是每次都说一句:“小介很快会好起来,然后回到学校去。”
不确定能不能实现得了的承诺,斋藤一还是善意地说了。他发现说谎难受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结束了聊天,孩子目送了斋藤一离开。然后打开糖盒,挑了最不精致的一颗果糖,小心剥开糖纸,送进嘴里安静地等它溶化。偶尔会有小朋友从玻璃门外看到他有糖吃,便会嘴馋着看,他会从糖盒里抓起一把,拿到那孩子面前,示意可以拿走。小朋友带走了糖果,他又看着空了许多的糖盒,盖好,放在床头。
中午。
新八已经等在了餐厅,见斋藤一来了立即挥手,动作夸张性格大大咧咧一向是他的标志。但是多得这样的性格使得新八就算全身上下找不到可取之处但终究会有一个优点,他貌似跟什么人都处得来。
这是斋藤一没有做到的。但是他不懂,为什么新八乐意跟他相处。
“斋藤,上星期出了新东西,来试下不?”新八津津有味浏览着招牌上的餐式,其实除了蔬果这里的每一款菜式他都照塞不误,有一次太贪心一次点了三款,吃得太快又不知饥饱最后还剩一半时突然胃抽筋最后由斋藤一送去诊室“急救”回来的。一个美好的中午被破坏还要收拾烂摊子那一次斋藤一的脸足足沉了好几天,新八才发现这只沉默的猫也有炸毛的时候,为了讨好他新八还请了斋藤一半个月的午饭,当赔罪。
“我必须要进食三分之一的蔬菜,餐要适中分量。”
“你看你,就是吃那么点才让你瘦成个皮包骨的。”新八一时激动抓起了斋藤一的手臂做说明。斋藤一在那样的事情之后对他人的接触变得敏感,盯着被抓着的地方,他向新八抬起了视线:“喂。”
气氛突然有点重,新八立即擦觉到后放了手:“啊,抱歉。”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动作为何惹到了斋藤一的燃点,只是自个儿怀疑,他有那么用力么?
就餐过后还有半小时休息时间,两人悠哉地享用着餐后甜点。
斋藤一从书架上随手拿下一本杂志大概地翻着看。新八在一旁看着人来人往无聊着,又偶尔凑过去看看斋藤一在看什么。
“难得的休息时间你做些有意义的事如何?”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闲不下来啊?”
“我在闲。”
“啊是是,只有我无聊得忙不过来了。”
时间悠哉地又过了十分钟。
餐厅里的人流散去得差不多了,斋藤一收拾好桌面准备起身回去。这时进来了几个女子,一个个都说着“累死了”“真想睡个大觉”,然后各自点了一杯饮品,坐到了离斋藤一他们不远的靠窗角落。
“昨天玩得有点晚了,都忘了今天上早。”
“要不是遇到冲田医师我早早就回去了。”
“吶,昨天冲田医师最后是跟护士长走的吧?护士长今天都不在状态中,肯定昨天睡太晚了今天没精神了吧。”
“你们说他们两个最后去哪里做什么了?”
问问题的女子被弹了一下额头,被怨怎么问这么没大脑的问题。
“情侣间还能做什么事情啊。”
那边聊得不亦乐乎,这边无声无息冒出了奇怪的火药味。
“斋藤,怎么不翻了?”新八见斋藤一的手掖着杂志的某一页不打算动手翻书,没有擦觉到斋藤一其实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已经绷紧到一个程度了。
“走了。”
“嗯?哦……”
斋藤一把书放回原位,直径推着门走出去。速度有点快,新八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新八,你很聪明。”
“哈?啊哈哈,什么时候啦?”
新八的重点不是在于斋藤一为何会冒出这样的话,而是斋藤一难得的说话内容,平时惜字如金的这个人竟然会对自己这么说,那绝对难能可贵。
“可惜用错地方了。”
“哈?”
NO.8
冲田总司的醒来是在凌晨。半夜已经过去但黎明的到来还有很长远的时间,这个尴尬的时刻里该怎么度过好,冲田总司披了件外/衣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润/润喉。
喉咙还有点痛,其实一直都输在伤风感冒上就是他那万年不倒的体质遇上感冒就啥都派不上用场了。
安分守己地呆着就是上上策。
计算机屏的光在黑暗的房间里把冲田总司的脸照得惨白。
他在看电子邮箱,一封封未读邮件被他仔细打开来看过,都是医院里发来的。
下星期会有病人做康复检查,定检的病人也有几个,再者就是下个月的预报表,对了,明年年初的业务,名符其实的跑腿啊。
当其中一份没加上重要符号的邮件略过他的眼时注意力一瞬间集中在那些文字上面。
说是一个病人的移植手术被取消,已通知其家属届时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那是因为痊愈才会出的院么?
想到什么的冲田总司随和一笑,把杯里的温水全部喝光。
关掉屏幕,他从药柜里找出安眠药,咬开半颗开水吞下,再一次躺回床上合眼。
清早。闹钟叫了。如平常一样特意调早了四十分钟,每十分钟重闹一次,一共四次。
不知道过程是怎样的,但冲田总司还是洗梳整齐妥当出了门,头晕,没开车,他徒步走去了地铁站,他再次乘上了久未谋面的交通工具,有了自己的爱车之后,他都没有再来到过地铁站了。
“嘟,嘟——”车门关闭,车里的空间好比在水里没有氧气快要窒息而死了,唉,这可是多么让人怀念的场景啊,他还曾经发过誓为了不再挤这种混帐东西一定要买辆豪华爱车,当然,他在后来真的如愿以偿买到了爱车之后在空旷的山路上狂飙了几次之后彻底上了瘾,还回顾以前的自己为什么会跟时代那么脱节,啊呀,这才是生活的说。
但是他现在又无奈挠头,那是因为他没有可以主张的能力,所以也就只能随波逐流。
今天,他突然想再体验一次。
“嘎扎——”列车一声长鸣后突然就停留不动了,车上的人们慌了张。广播很迅速响起,由于耳边吵杂,冲田总司只能听了个大概,说是车子出了一点意外,正在维修中,约用时二十分钟。
哦,是这样啊。他愣了会儿,才自觉吐槽自己到底是有多倒霉。
回到办公室斋藤一第一时间边启动计算机边换上白袍。
“嘀嗒。”当他点开一封邮件后手上的报纸唰地被搁置到旁边。他放大的瞳孔很快失去焦距。
晨风的吹方向有点乱,冲田总司懊恼地再一次理顺了头发,一个微妙的触感让他一恍,头发长了点,该去理了。
时间越是接近中午医院里就越忙,各个部门都有被分配到的工作,他们都已经忙开,所以看看自己的话,冲田总司惭愧地低着头伸手按了员工专用的升降梯,看似两袖清风的他跟这里有着浓烈的违和感。
刚一打卡门那边就有人冲他发话:“冲田医师你总算回来啦,刚刚副院长找过你,你手机不通所以让你回来后第一时间过去找他。”
“哦……好。”
手机昨天忘了充电,关机了。
“副院长。”
“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抱歉了啊,今天的电车出了点事故所以一个不小心就迟到了。”
正在写文书的副院长被冲田总司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引起了情绪,目光从办案桌上抬起,那里面映出身为上级而绝不允许办事松散的凌厉目光。他是被调来这里任职了半年的土方岁三,职位是取代了近藤勋的医院副院长。他这个人死板但又忠诚可靠,在这医院里面。
唯独得不到冲田总司的认同。
“这就是你身为专职医师的工作态度?”
土方岁三发怒,冲田总司撇撇头当耳旁风。这只是第三次见面,但两人之间的不协调已经比之前两次严重得多。
“我说副院长,由于我自身的过错我都已经承认了如果还在这里听你训话我工作的时间又会少了一点了呢,我可以先回去了吗?”
冲田总司摊摊手转身准备离开,土方岁三大怒拍桌:“在工作之前先必须给我端正你的态度。”
这下终于闹开了,战火正在最高点猛烈燃烧,到了这一刻能思考的东西和忍耐的意识都是仅剩无几,或许冲田总司更期待这种时候的到来,这样的话他就能毫无忌惮地把话全盘发出。
“我的态度很正常,工作我也有认真完成,我没有做出损害公司利益的事。但是如果土方副院长你要我端正的只是对你的态度的话我认为没有那样的必要。除了在工作能力和知识上我认同你以外,其它事情我都有我自己的认知想法,你没有权利干涉。”
“我的做法有哪里不妥?”
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
“副院长,我急救科斋藤一,您现在是否方便谈话?
冲田总司比土方岁三更迅速引起了注意,在听到门外那个声音的时候,他甚至感叹为什么就是这么巧。
“我进来了。”
虽然斋藤一有注意到桌上的东西稍微有点乱,也感觉到这里面的两人处得不太温和,见到冲田总司有讶异但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而是单刀直入询问土方岁三:“副院长,住院部的心脏病人周慎介被要求离开医院是怎么回事,他的病情恶化了不是更应留在医院治疗吗?”
斋藤一把声音和语气控制在理智之内,土方岁三突然想起什么,然而冲田总司已经拦在话题前面与跟斋藤一对上话:“你说的是谁?”
“你们普外科接手的心脏病人,周慎介。”
斋藤一不清楚冲田总司是否知道这件事,但作为那个孩子的主治医师如果连最起码对事情的关心都没有的话,那他就没有了作为医者的责任心,斋藤一在心里胡乱猜测了一翻,而冲田总司这时候的矛头已经指向了土方岁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病情好转才出的院吗?”
“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我知道了大概。但这件事并不是我做的主,芹泽院长昨天才发下来的通知。我让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件事,你不需再负责这个孩子的病单。”
“所以你就照做了?!”
事态扭转得太快,斋藤一没有想到冲田总司会冲动到直接动手,他扯过了土方岁三的衣领拉近,然后另一手准备迎合一个拳头。
土方岁三的视线紧跟着冲田总司的行动,但并没有为此慌乱——
“你若是动手,我立即对你的行为付诸反馈。”
他那是看不到犹豫和畏缩的目光。
“你冷静点。别忘了你正在穿着工作服。”说着这话的同时斋藤一也将揪扯的手松了开来,那两人的距离也终于有了空隔。
白衣已经凌乱掉。
“自我接任起我只看到你散漫的工作态度。如果是因为不久前你升上主治医师而让你有了自满的心理我认为那是非常不可取的。我会让你放个长假休息一段时间再回来。你这个状态去工作效率得不到保障。”
土方岁三整理好衣着坐回椅子上翻着台面上的纸张,继续动笔刚才未写完被打断的文案。听完土方岁三的话,冲田总司除了握紧拳头表现出了不甘以外,他最终沉默离开。斋藤一目送他过后问:“副院长,周慎介的事不能再退一步了吗?”
“我会尽量去劝说芹泽院长,但是若果院长不批准,我能做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他知道这种事情不合理,但是医院这么做就必定会有他的理由。他们有资格去询问,但没有权利去干涉。
埋了一阵头之后土方岁三在一张纸上签了名,把它独自放到了一迭文件的最上面。然后又开始撰写另一份文书,斋藤一略过一眼纸张抬头上的几个字:‘职员工作批核书’,以及‘病人申请批核’,就离开了。
NO.9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才抽得出空来,但是住院部已经过了探病时间。望着大门斋藤一灰心地转身回去。
他到停车场取车,出来时有人突然跑出堵在了出口,他即刻踩下刹车。
“你在做什么?”斋藤一降下车窗向前方喊。
冲田总司站在那里,表情略显呆滞。他快步走上去,走到车前。这个距离只要斋藤一一踩油门,他必定会遭到双腿折断。
“你要回去了?”他问:“之后的一个月我都不能来医院了,今晚想跟你一起度一会儿行吗?”
被这个人说这样的话完全出乎斋藤一意料之外,他神情不悦回了句:“发什么疯,走开。”
“那让我目送你回去……”
“走开,否则我直撞过去。”
他讨厌他到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算是冲田总司,被这样对待还是会不好受的。
冲田总司愕然了一下,指骨在冷空气中冻得发白。
干裂的嘴唇说了句:“好啊,如果这样还会让你内疚一生的话。”自暴自弃似的。不过他又立即悔口:“别用那么认真的表情啊,开玩笑的。”
被疯子无理取闹,斋藤一心情坏到极点。愤愤咕哝了几个字,他疾驰而去。留下冲田总司一人,望着他很快消失的车子。
斋藤一觉得,说不定当时自己的表情真的认真到可怕,他自己都为那一瞬间竟然还真会因为了那句话而思考感到不可思议。
那时不知是不是背光的原因,骤眼看上去那家伙非常消弱。他说出那样的话就好像真的会自暴自弃,那种无畏的眼神有了对死亡的迎合。
——“我好像很喜欢你。”
“叮铃铃——”
“爱子,去客厅接下电话好吗?”正在厨房里忙乎的斋藤一空不出身只好把二楼的妹妹喊下来帮忙。
“好的哦,爱子马上到!”随后伴着木楼梯的蹬蹬蹬响了片刻后,电话很快被接起了。
今天他为了顺心所以去商场选了很多食材,都是爱子喜欢的。
下厨能让他心情变好,因为希望爱子喜欢他的料理。
“咚咚咚”,萝卜被切片好了。
——“哈哈,是妈妈啊。爱子好想你们!”
——“阿一哥哥很努力工作。”
——“爱子跟阿一哥哥两个人很开心,妈妈不用担心。”
斋藤一平放下手中的刀,目光停在了准备烧开的蔬菜汤上。“噗噜噗噜”地翻滚着水花,升着屡屡雾气。
——“妈妈不过来吗?爱子想见爸爸和妈妈……”
——“……是,爱子知道了……”
——“好的,妈妈拜拜。”
通话结束了。斋藤一都不愿意望向客厅看看爱子的脸,从满心欢喜到落寞失望的样子很让他心疼。但是比起最初,现在的爱子已经不会稀里哇啦地哭闹了。
今年他们家人只见了一次,也是匆匆过去的。
“阿一哥哥,刚刚是妈妈打电话来了。”
“这样啊,说什么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很期待似的问。
“妈妈问了阿一哥哥工作如何,然后问了爱子有没有好好上学,可是,可是……”
虽然他不想说谎,但爱子仅抱的一点点希望他不想都打破掉。
“妈妈又说不过来了吧?”
“……嗯。”
“爱子是个懂事的孩子,爸爸妈妈都很忙,因为希望能给爱子很多爱子想要的东西,所以爱子一定要谅解他们的工作知道吗?”
他不知道其它的孩子是不是也一样,但是他真的不希望他的妹妹从小就活在因为金钱而布下的谎言中。
外面风声呼啸,听着烦人心寒。斋藤一把家里的窗都锁上了,开了暖炉。
“阿一哥哥,家里暖烘烘的好幸福啊。”
爱子在沙发上抱着熊先生打滚,斋藤一笑着看了看时间,九点二十分了。
陪着爱子看完动画片,之后也完成了工作,他摘下眼镜手指按了按睛明穴。
帮爱子关了灯后,他回房一看手机,有新八的未接来电。
一边念着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打电话来一边回拨过去,通了。
“怎么才来的电话啊,斋藤。”
“什么事?”电话那边的声音非常吵杂,应该是在外面。
“我啊,刚刚跟大伙吃完夜宵回家时看到了冲田,他一个人在海边喝酒,想告诉你一声让你去管管他,你跟他比较熟嘛。不行了,我现在很头晕,不行,洗手间……!”之后那边是一阵呕吐声,大概都不知道电话还没断线,但是又不被理会。话还没说完,这是想让斋藤一怎么做?
斋藤一黑着脸挂掉了电话,不管是电话的主人还是说话的内容没一样称他心。
——“我好像很喜欢你。”
这句话在耳边略过,当时车速太快以至于没能认真听出,那家伙是用怎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的。胸口焦躁地砰跳,斋藤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人时情非得已的情况就特别多。
不过只是一个同性恋说出的话,没必要去在意那么多。而且为什么他要去在意?
——他一个人在海边喝酒。
现在是在刮风吧。
要不是他有作为医生的良知,他根本不会去理会那种人。这是斋藤一为自己疾奔出门上街寻人的行动而冠上的理由。
NO.10
这外面似乎还不只刮风,感觉很快就连带暴雨袭过来了。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大风把树木吹得猛烈搖擺,到了夜深时应该都会被折断。
斋藤一终于找到冲田总司时,冲田总司扶着边栏在狂风中摇晃。
“你在做什么!”斋藤一奔到冲田总司身后用力拉了他的手臂。因闻到了浓烈的酒气而皱起眉头。
沖田總司晃了晃身,酒精上腦後定性已經變差,齋藤一見狀馬上又扶好了他。“啊,是你?”他看到斋藤一的脸出现时还惦估了自己刚刚喝了多少,但确实没有喝醉:“你会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平静的语气霎時惹起了斋藤一的怒火,他為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为这种人担心一整个晚上而感到羞憤。
“上车。”他低下头压重命令道。
“上……车,去哪里?”
“送你回家。”
冲田总司先是愣了愣,还是重复了那个问题:“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讓你上车。”
沖田總司不喜歡齋藤一這種態度,他似乎很熱衷於不斷地命令,而非正面面對問題。他把手甩开,伴随着一句“不了,我没有需要回去的地方”。
被甩空的手有一丝丝生疼,斋藤一不悦地抬头,看到冲田总司被吹得凌乱的头发,和昏暗中被头发刮得疼而紧绷起的侧脸。
“我問你爲什麽會在這裡。”
“听我说一次话行吗?”
“别人的感受不在你着意范围之内,为什么你就非得这么自私啊!”
怒吼声仿佛在跟狂风叫嚣,斋藤一的耳朵被吵得嗡嗡响。冲田总司不顾一切地对他大吵大闹,连偶尔赶路的行人都往他们这边瞟了几眼。被成为瞩目焦点的感觉不舒服。他被那个”自私”触动了不少,就为了这个词,他希望冲田总司能收回。
“上車,那之後我聽你說。”
車裡的溫度跟外面的寒風有了極大的反差,但氣氛卻僵在了那裡。這個時候沖田總司才知道何謂膽怯,他都想問剛才的氣勢洶湧去哪了。
“那你聽我說完。”
他說,當初他選擇從事醫者行業的最初目的跟齋藤一不一樣。
是为了报复不相信自己能给她带来成就,而在金钱与亲情之间选择了改嫁到豪门然后弃自己不顾的母亲才会成为医生的。
但是后来……
“小介是我那時的第一個主治病人。”他第一次執起手術刀時,刀鋒下那個仍然努力砰砰跳動的心臟讓他為之一震,那時他所体会到的,是對生命的挽惜和执着。
齋藤一安靜聽著,沖田總司慢慢說著。直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停下来了,斋藤一的余光看他侧头望向窗外。
外面下起淅沥沥的小雨了。
“你有燦爛的前途,不要让它毀於一旦了。”沖田總司知道是指他是同性戀一事。
“我不是同性戀。”齋藤一在之後直接表明了一遍:“我不可能是,所以不要再來和我糾纏。”
失望難免會有,但沖田總司總是想要去說服:“你說不能,是出於你本人志願?”
“不錯。”
“但是我爱你。”
不就是挨一顿揍么,这种心理准备在冲田总司脱口而出那句话时早就做好了,其实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至今能够每一次会遇上斋藤一的情况。
“不是‘好像’,这很确实。”
“为什么是我啊!?你去爱上别人不行吗!?”身边的情绪忽然躁动起来,冲田总司不由得一愣。斋藤一双手握紧方向盘,嘴上像是咬着最后的牙关。
他不想再跟这个人有更多的交谈。因为他知道他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这个人的想法和行为。
冲田总司还是怔住。
这个时候与其生气反驳,他更多的是对真切明了的事实感到的沮丧。
“为什么你的一句话足以糟蹋别人活生生的感情。”
“我是同性恋。”
“但我的感情还不至于如他人眼中的形象那样肮脏到廉价。”
不赞同可以,但是恶意的摧毁却很可恨。斋藤一也许不是存心,但是冲田总司希望只有着一点他必须要知道。他宁可他再说上无数遍‘我不是同性恋’,当面决绝回应也照样可以,但是他无法释怀这样的疑问——
你去爱上别人不行吗?
平静的答话尴尬了两人的关系。其实将那句话托出口后那一瞬间斋藤一就知道自己选错了方式,但冲田总司的回答更是坚定了彼此的立场。既然是事实那就不必去纠正。
如冲田总司所说,他是自私的。
斋藤一对冲田总司沉默不语下了车这个动作没做反应。雨在一瞬间下大了,水线在车前的玻璃形成一幅水画,毫无纹路的,眼前的视野随着冲田总司的身影一起渐渐模糊。
托前晚的事情的福,斋藤一彻夜未眠。
第二天他硬是拖着这具身体做早饭,他没留意到自己加了两次盐。当爱子满怀欢喜打开便当盒尝上一口时,可想而知那表情变得有多糟糕。他的哥哥不可能做出这种味道的食物的。
更别说斋藤一自己,根本没有胃口进食。于是做好的便当今天就只能浪费了。
中午时间,他迫不及待走出办公室,速速赶去住院楼。
“昨天已经出院了。”从那里边得到的回答。
“对了,我记得有一份东西是要交给斋藤医师的,我找找。”斋藤一懵了,值班护士在身后的存放柜里翻找了一会儿之后,找出了一个很眼熟的盒子,斋藤一看着它被护士拿下来,递给自己。
“这是?”
“当时病人离开时说让我们交给您的。”
下了一夜的大雨,今早很幸运地停了,虽然阳光不多,但天上已经看不到乌云了。
斋藤一独自来到了少人的花庭,坐下。
他把拿到的盒子放到膝上,小心打开。那一刹那他几乎抑制不住毫无征兆的眼泪涌出。
盒子里装满了被折叠成精巧海鱼的糖纸。五颜六色,大小不一。在糖纸的下方留有一封信,斋藤一揭开来看,内容不多,是字形还未成体的孩子的笔迹。
——我想成为一条鱼,在很宽很大的海里游泳。
——请您帮我跟冲田医师说声谢谢,谢谢他一直的努力,我也很努力了,但是很对不起我不能努力下去了。
——谢谢您,斋藤医师,给了我一段很甜的时间。我要走了,再见。
斋藤一抱着双膝,头埋下去后很久都没有抬起。
NO.11
医院忙碌了一段时间,其中为的是器官捐赠的事。包括斋藤一在其中,收到的报告裱中有说到医院新增了几个器官,帮了大忙。斋藤一在看到捐赠者的名字时心头狠狠地颤抖了。
他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冲田总司,虽然对这个人行为主动会很怪异。于是在犹豫之后,他终于还是跟事隔一星期以后都没有再说上话的冲田总司联系了。
电话直接提示关机,斋藤一干脆挂断。
虽然他知道没接上电话会有很多原因,但他还是不由得想着这人不懂得领情,难得他好心了一回。
他不选择发短信,其一他从来都认为打字是件琐事,其二是他大概没发觉到,因为发了短信说明了事情之后,那人就不会回拨回来了。
马上就到新年了,要做的事情总会在这个时候堆在了一起。譬如医院的事,年终要结数整理,然后开始为下一年的工作预备;然后家里的事,新年不管多忙他都必须要带着爱子都务必要回家乡一趟,见见那边久未谋面的亲人。他没有多期待,只是因为爱子很期待所以他期待爱子那之后的心情,这会让她高兴上一段时日的。
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期待。
再者就是他自己的事。他对于私事这个概念比较模糊,来来去去不过是‘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谢谢,不客气’……也是在很久之后他才察觉,自己能与之高谈论阔的人几乎没有。这种僵硬平淡的生活模式他很快就习惯了,从大学实习完毕往后的一段时间开始。
但有些人际关系他还是要重整一下的,所以和爱子相处的时间他更是觉得难能可贵。倘若有一天要跟这个妹妹分离,他要怎么办。
冲田总司仍然没有来电。
回到家把车停好,下来时有一亮片的闪光划过他眼。开了车顶灯向那地方摸寻,很容易就摸出了一部手机。
这是……
“阿一哥哥,你回来啦!”那边的爱子已经迎出门喊他进屋。他速速进屋,拿着那部手机。
在车座里找到的,原来是那天的冲田总司遗留下来的。所以说,他接不到电话的原因就是这个。
“回来后家里有陌生人打过电话来吗?”吃饭时斋藤一问爱子。
“没有呢,只有传给阿一哥哥的传真。”爱子边回答边把整理好的传真纸拿给斋藤一,斋藤一翻了翻,真的没有陌生电话和内容。
饭后斋藤一抱着侥幸为捡到的手机连接上电源。等到手机屏幕有了反应亮了,下一步竟然是直接进入的正常模式。斋藤一为此感到惊讶,这个时代还真是有人会不为自己手机上锁的。
他点开‘联络人’,奇形八怪的名字一大把,让他看着很苦恼。停下滑动的手指想了想后翻到‘记录’里,他把大部份的名单过一边,期间发现了医院里大多数他都知道的人名,女性居多,护士长的名字尤其显眼。他心中萌生了对冲田总司这人的生活形式越来越多的反感和讽刺,但是撇开当事人的身份来想,冲田总司的任何事情都跟他无关。
最后一遍下来,他发现显示最多的是‘原田’这个名字。那这个人应该是最可靠的了。
他拿起手机尝试着回拨过去。
几声等候音过后,电话那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吵杂声。斋藤一吓了一跳之后才知道已经连接上了。
“我……替冲田总司打电话来的。”
按照约好的时间,第二天一下班斋藤一来到了一个地方。做梦也想不到的那里,居然就是那个他人生第一个悲惨的日子发生的地方。虽然很唯恐,但他还是步入进去了。
印象深刻的场景让他产生了这一定是重复着那个噩梦的心理。他打从心底里排斥这个地方。或许是所有的风花场所他已经拒绝踏入了。
原田在吧台悠哉地调酒,调好了给了一杯斋藤一。大概是由于上次的事情,他现在对酒有些敏感,不过他还是象征式地饮下一口。
斋藤一对手机的事作了简略的说明,当然这其中的个人私隐很巧妙地略过了。
“他的手机联络人里你的名字最多,所以我认为跟他关系最好的人最可靠。若是给你带来了麻烦很抱歉。”
“不,感谢你肯这么做。看来那家伙结识的人里还是有分好坏的。”
又得知了一点他的事情。
“那个,请恕我多事说一下,那家伙前一阵子状态很糟糕,是跟某个人有关。”
“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你了。”
——或许他真没有非要你接受的权利,但他这个想法比他心里任何的事情都来得迫切,所以我认为他有这个资格。
银色轿车很快离开了。在刚才走出门口时碰到了人,那人连声抱歉,斋藤一望向那人的眼神很是疑惑。当意识到自己失礼的行为之后他匆匆离开了。
“刚刚在门口有个人很奇怪地看我,我很不妥么?”平助咬着吸管想得很费力。原田给他续了半杯葡萄酒,那里面多加了点柠檬酸冰,虽然这种喝法已经落后了,但平助很喜欢。
“那人是紫色头发的?”
“咦,左之先生你知道啊!?”
“能让总司大半夜跑来喊救命的人就是他,而且还是只迷途羔羊。”
“哦,原来啊。”
一贯的生活节奏被各种突然事故打乱了,这样子斋藤一知道自己已经非常不对劲。若是以前为止他绝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但是现在他想要主动去知道的话,那他就是对这些事情产生了兴趣。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他无视的范围,他对此的感觉是强烈的厌恶。然而这种感情刚好填补了一直绕在他脑中未知的全部的‘为什么’。
原田毫不忌讳地告诉了他自己是同性恋者。但也没有请求他去理解,更没有对自己的**作更多的解释。
原田有对别人说服的能力。听到同样的话但斋藤一面对原田的反应和冲田总司不同。
冲田总司身上看不到这种坚定。他眼里总是有层看不清的雾。想必他不能好好听他说话就是出于对这种半吊子的态度的不屑。
斋藤一拿出手里的一张纸条,是原田在他离开时写给他的,冲田总司家住的地址。
——“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以同事的身份去看看他。”
其实‘以同事的身份’这句可以省略的,但在斋藤一听来加上去会顺耳很多,也同时给了他心理上的一个平衡。
NO.12
今天是星期五,恰好遇在爱子去补习的时候。这段时间可以登门造访冲田总司家门。
听说他一个人住。之前也已经听他提过自己早已独自出来生活,看来这是真的。
斋藤一顺着地址来到了一片居民区,找到了那里的某一座楼宇,那里面全是单身公寓。大概因为都是独居者,这个时候虽说是回家时间但回到这里的住户少之又少,这种生活环境给予了这些人们最大的自由空间,冲田总司就是其中一员。
登上了三楼,望着那个紧闭的门口斋藤一顿时心生怯意。如今他来到这里做着这件事对于他自身来说非常不可思议,他怀疑自己会不会在手指摁下门铃之后急速逃走。然而,在手指下意识接近门铃之时,里面传来了嘈杂声,斋藤一煞是吃惊。
他举起手中的纸条,再三校对自己找来的门口是不是同一个,为何那人独居的地方有多人的声音,为什么是吵闹声,在吵些什么。位置处在风口,所以里面的声音听得也模糊不清,但是斋藤一现在为难的是他到底要不要摁下这个门铃。
吵着的似乎是是名女性。竭力的嘶喊着,伴随着不定时的硬物落地声。
“出去!你给我出去!”一句清晰干脆的怒吼压过所有杂音,里面的动静和斋藤一的思绪一样嘎然静止。
之后几秒蹬蹬蹬的脚步声迎来得像骇浪一样可怕,在斋藤一来不及做出唯恐的心理反应眼
前的门被用力解锁,开了。
眼前的状况尴尬了所有人。
冲田总司,斋藤一自己,以及在他们之间站着的一名……贵妇人。如果斋藤一阅人的目光没有错,她是长辈,家境不会是差的那一类的。
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斋藤一似乎对上了女人凛冽的视线。
“你……”
“你是谁?”冲田总司的开口被活生生打断,却而代之的是女人铁一般冰冷的质问。对,是质问,这和审判官一样的语气挑起了斋藤一作为正常人应该产生的恼火情绪。
这凭什么。
斋藤一视线穿过女人耳侧,直视身后的冲田总司。
“我是冲田总司同公司的同事,他的电话落在我这里,我来交还给他。”说着他递出了拿在手中很久已经开始发热的电话。冲田总司被那支手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然而,电话递出的动作成为了一触即发的导火线,它燃起了硝烟——
“你跟我们总司什么关系?!他的手机为什么在你那里?!是不是你把他带过去的,是不是你!?你这个男狐狸精!”
连带几声叱喝,斋藤一已经被推到了身后的扶栏,若是冲田总司不立刻反应过来跨步过去把他拉住,他大概会摔向身后的楼梯。
被护住的斋藤一表情呆滞,对于这一系列理不清摸不懂的状况他极需要时间和精神来解读。
“道歉。”冲田总司对女人说的。
女人无动于衷。冲田总司相对给予的不吵不闹冷言相向更让人颇感心寒:“我让你道歉。”
“你是承认了?就是他对不对?!这些时间他都教给你什么扯蛋东西,他把你带过去还教会你这样跟我说话是不是,这就是你作为孩子对待母亲的态度?!”
“我不跟你扯远,我现在要求的是你为你做出的事情负责。给他道歉。”
“他做梦!你立刻跟我走,跟我回家!”
女人这样扬言着,出手愤愤扯开冲田总司一直搭在斋藤一臂上的手,然而如此蛮横的举动理所当然遭到了冲田总司的抗驳:“我说得很清楚我跟你们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你给我滚!”
似乎得知了很不得了的事情,事态也正顶在燃烧的最高点,但一个‘滚’字脱口而出,那斥耳的怒吼中夹带了多少溢出心口的愤恨。斋藤一自然反射向后退,尽可能快速身处这场莫名其妙的纠纷之外。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这场吵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点都不想多知道。就算跟自己真的扯上关系,不到最必要的时候他都不想主动澄清。基于平时司空见惯的经验得知,说多错多,解释等于掩饰,掩饰说明有事。
不甘心就此罢休,死缠烂打似乎是每个女人与生俱来的本质,对方如何反击回来她就如何迎势而上。这个时候的冲田总司不过是在她眼里不听话的小孩耍赖嚷嚷,语言的方式传达不到意思。
“不知廉耻非要插足别人的家庭成为别人的情妇现在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出母亲的姿态!”
“我没有,我在他离婚后才跟他结的婚……”
“你心知肚明他们离婚的原因。他们的孩子怎么办,你的良心在哪!”
“就算这样我还是为你好……”
“为我哪里好,让我目睹母亲对父亲的见死不救,亲手把我拉入第三者的家庭,让我一再心灰意冷这是你为我好的方式?那我心领。”
对话间的毫不掩饰让斋藤一知道了自己已经被无视,掺在中间他尴尬得不知所措。再怎么难缠,这个时候他都要退场了。
他打算就这样悄悄的,不留下多余的痕迹地,步下阶梯,可是,可是……
却是一分力量留住了他的步伐。
一滴眼泪的力量原来堪比任何能告知的方式强大,冲田总司无意识流出的眼泪冲激了斋藤一理智的头脑。
是什么原因,让他一边发着狠话一边却尽显他的软弱,这些斋藤一尽管知晓,却无能体会。
直到现在,他仍然护在了他的身前。眼泪是斋藤一眼光扫过时掠到的,然而他愿意停一停脚步,留一留各自擦肩得太匆忙的身影。
“你若是真为我好,恳请你离开我的人生。”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冲田总司抱住斋藤一比自己窄小一点点的双肩,在安静的房间里哭喊了好久。
NO.13
“你能来谢了。”
冲田总司一直低着头,觉得这个时候看斋藤一的脸会更加尴尬。那之后的现在眼睛红肿得厉害,自己都能感觉到视线狭窄了许多。
像个小孩子似的。
“让你遭到这种事抱歉。”
斋藤一目光一扫眼前的狼藉。虽然是男人的居所但能比乱葬岗还乱也真是一种本事。地上的玻璃碎片像花一样散在地上,一不小心就会见血。玻璃越碎说明摔的力气越重,但这种方式真能将心结一并摔碎的话,那么人的一生也就不过如此。
“换个清新的环境或许心情就会好点。”他本来有个冲动说可以跟他多少倾诉一点的,但又基于自己不爱多事的利落思想,他及时收住了口。麻烦的事能少就少,有句话不是叫‘自作孽不可活’么。
离爱子下课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这个时候过去刚刚好。斋藤一放下戴手表的手起身离开:“我回去了。”
“……嗯。”
两人默默前后脚跟着走到玄关,穿好鞋子时斋藤一忍不住又提了个醒:“别想太多,你的人生还长着。”
“……嗯。”
总是觉得忘记了什么了,斋藤一显得疑虑重重。除了物归原主,他应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的……
“对,我想起……”说着惊梦语似的话斋藤一蔌的一转身,不知冲田总司与自己的距离竟是几乎身贴身的靠近。冲田总司被他的突然吓得摇晃了下。
在那一瞬及时避开之际,他们差一点拥抱了。
……
“小介他前几天出的院。”
“……料到。”
“他向医院申请了器官捐赠。”
“……”
“已经得到他亲属的同意了。”
……
小介的心没被外面的世界熏染成五颜六色真是谢天谢地,这是冲田总司对这个消息的唯一看法。
“我说的就这些。你好好休息。”
所有目的已达成,斋藤一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了。房间的门在打开后拉开一缝距离时,还没等斋藤一伸手开完,它‘砰’的一下突然关上——
斋藤一愣住。
“可能我这么做会很厚脸,但因为是你所以我还是坚持要说。别人无所谓,但我就是有非要你理解的心。”
“我喜欢你。不是小孩子对泥沙的喜爱那种喜欢,它是一种很正常的感情,只不过是发自一个你不喜欢不认同的人的内心,但它无罪。”
这种行为的后果是可想而知的不堪。虽然那只是很短的那一小节时间,但刚才还在萦绕的缓和气氛确实消失得荡然无存。斋藤一一再怀疑,是不是跟这个人相处出于的理由必须是这个话题?
这些冲田总司怎么会没猜想过,但使得他这么做的只是一个很微不足道的原因——
就凭着斋藤一今天对他的所作所为而泛出的卑微自信。
斋藤一一味的逃避让他很恼火。
“被我喜欢有那么可怕吗?”
“我都有勇气承认为何你就没有勇气体会?我要的不是你的接受和同情,我只是想让你理解,我迫切希望你能清楚知道,同性恋没有得罪谁,它不需要受到任何制裁。”
冲田总司越说越激动,语气不禁开始括噪。
在冲田总司单方面严肃对待事情时,斋藤一偏偏就觉得他这个人不是适合说这种专一性话题的人。
闪耀到快要糜烂的他的私生活,这时就怎么与他不相干了?
“你对护士长的用情那是不是真的?”斋藤一略试探地反问道。
“……护士长?”听得出话中带有的意外和试图的遮避。但他也想到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况且他跟护士长的事情也已经不算是秘事了,因为那时候——
“那个确实是我的心仪对象。”人们口中的郎才女貌每每听到都分外惬意。若不是后来的变化,冲田总司也许会和那名女性步入礼堂的。
他厌倦了暧昧,他想尝尝热恋的甜头。人生啊,去到一定的阶段就由不得人不想安定下来了。
“但在我确定自己真正想法的同时结束了。”
“我不会为了让你认可我甚至同性恋而刻意伪装我自己。同性恋不是怪物,他们同样会有正常的生活方式。反而是你,认为这都是些肮脏可耻的东西,丧失了对正常东西的认知,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正常生活,你连正常人都不算是。”
走廊外面有钥匙声,然后能清楚听到隔壁间开门然后关门的声音。
“……我知道了。”斋藤一倒退一步,方才胆敢与冲田总司对视。多日来,第一次敢正面面对事实而不是逃避的,是这一次他终于弄清楚了一些东西。
“我认同你的思想。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响应你。可我衷心感谢,我何德何能却能享受被爱的福分。”
被他抱着哭了很久的那段时间,斋藤一想了很多。他有为今天的事情动摇过自己的信念,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如想象般正确透彻。然而是冲田总司的这番说话如一双强有力的手在他身后重重一推,他破开了那道墙。这时他知道,如今他不再偏倚一方,他站到了中央,他可以试着环顾四周各不相同的风景。原来墙的前后都照射着同样的阳光。
“谢谢你,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木门在冲田总司笑着说出这句话时轻轻关上,上锁。
出来时空气变得有些湿冷。斋藤一轻轻呵了口气,触碰到脸颊才擦觉指头已经冰冻。
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他放眼向橙黄的路灯下望去,几篇鹅毛绒花已经渐渐飘来。
要下雪了。
“阿一哥哥,这里这里!”来到校门口时爱子已经等在那里向他用力挥手了。
每天最开心的时刻莫过于能看到他的小天使毫不吝啬对他展露出灿烂的笑脸。斋藤一即刻下车跟老师道别,把爱子接上了早已开好暖气的车里。可以这么说,斋藤一平常节省下来的浪费就只为她而去奢侈而已。
“明天爱子想去公园玩狗狗,可以吗?”
那个专门用来遛狗的公园爱子一有空就想去,那里有多不胜数的各个品种的狗狗让她玩个乐翻天,不过介于生活方式,他们两人居住的家庭没办法好好养宠物,因为没那些个空余的时候。游乐场太吵杂她不喜欢,所以剩下唯一能用来满足小孩童的天真爱闹,也就只有那个地方。
这为斋藤一省了不少心。
“当然可以,但要先把功课做完。”
“收到啦!”
一回到家,首先是打开信箱取出一整天寄来的信件。翻着翻着,一张绚丽的明信片特别显眼,它就夹在一迭信件的下层,应该是较早的时间寄来的。
信上是清秀的字体,若他没猜错的话,如名字一样这张信片是名女性写的。上面有亲切的问候语和致词,用词间不难看出这是跟他同龄的人的笔风。
斋藤一边看边步入屋子,他想了很久,同龄的女性朋友自己确实是没有的。
找不到更多的头绪,斋藤一把信片往旁边先放着,不去管了。
NO.14
闹钟又响了一边,这次斋藤一终于走进房间把爱子叫醒了。
“爱子,可以吃早餐了。”
今天开始进入了年假的第一天,还有三天结束这一年了。开始放年假的人们开始猛扫年货,于是乎外面的交通和人流在这段时间都会杂乱得不成章序。
“除了哥哥带着爱子的时候,爱子千万不要独自走到外面去,知道吗?”出门前斋藤一再一次叮嘱自己年幼的妹妹注意安全。
“知道!”
爱子很兴奋,跟自家哥哥一同外出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暖烘烘的节日氛围。除了一年中鲜有的几次短时间回家见见爸爸妈妈,新年的时间会允许他们逗留得更久。所以斋藤一清楚爱子的心思,她之所以万分急切也许是已经连同自己的那一份都期待进去了。
他没有为自己想过如何度过这个新年,相反的,他不经意地想到了冲田总司的新年会是怎样的。这是出于前一阵子亲眼目睹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的原因。
他开心了点。因为现在想起那个人,他至少不会再很难受。
刺是挑走了,但留下了伤疤。
把孩子抱上了购物车,除了必要的商品以外,他也有很细心地询问过爱子她和父母都喜欢什么,让她来挑。
三个小时但去了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到达目的地,斋藤一感觉到了这种劳累。
“阿一哥哥快看,那个哥哥是不是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哥哥呢?”在靠近休息站时爱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坐位嚷着。斋藤一顺着方向望去,那人穿着普通的衬衫,背影很眼熟。
“……是他。”就说小孩子的记忆力好,但事情有种戏剧性的巧合。
人来人往。
来到那个人身边时他正咬着吸管仰望玻璃窗外的天空发呆,直至爱子用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侧脸,他转过头来,首先看到的是坐在购物车上与之眼睛水平等高的孩子的脸。
她看着他。他抬头,他看着他。
现场很多人,很吵。冲田总司扫了一圈四周,最后挪开了面前的东西,腾出空座位:“要坐吗?”
斋藤一找来了彩绘本,爱子拿来就看。看得津津有味。
“你一个人?”斋藤一问。
冲田总司撒撒手以示回应。斋藤一看到了他旁边里的购物袋里装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这些是?”
“食粮。我总不能饿死在家里吧。”那里面尽是泡面之类的快餐品,牌子没有很多,看似是随手量购的。
中午过后终于被饿醒了,除了冰箱里塞满了酒水以外,打开储物柜楞了好几秒才承认了这可怕的事实:终于空了。这该死的记性。
“忘了好几次了,终于在紧要关头才知道要救命。”不然谁也不乐意在这里用这种方式耗费生命。
“你一直这样?”
斋藤一用目光示意袋子里的东西,冲田总司笑言:“我没有生活才能,也不打算学。”
“这对你的身体无益。”
“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没有要顾忌的东西,只要确保我自己能活下去就可以了。”
离家几年,他的生活重心完全偏倚,他不再认为要做些什么才能构成生活,而是说,他的生活态度仅仅是满足皆可。比如说:他要跟上时间的速度,在有限的条件里攻读完那一迭医学科目。而他散漫的生活方式恰好给予了他这些足够的条件。
——“你将后悔现在作出的选择。”当时对他的母亲说。
为了报复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连自己的尊严都一并抛弃而插足别家屋门那样的母亲,他的有力反抗就是往高处走,爬上人生的巅峰。
斋藤一沉默以对,复杂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留了一会儿。
混淆了奇怪的东西。
冲田总司松口咬着的吸管,提起身旁的东西起身:“我就回去了,你们慢慢。”他低头时发梢泻了下来,他脸上的轮廓被遮挡了一大片。斋藤一的目光略过了他无色彩的双眸——
“你。”
“……什么?”
“要不要来我们这里过一下?”
“……”
这足够让冲田总司感到惊异。斋藤一旁边的爱子也抬起头望着他。
冲田总司暗自心酸了一瞬,他的上帝,那两人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奇怪的东西正在逐渐蔓延,像静淌的水浸湿了一片干原。
古风味的茶杯被努力举高递上:“总司哥哥喝茶!”爱子大声喊回了冲田总司的游魂。
“谢谢你。”冲田总司拿过杯子,那里面的水晃荡得快要洒出了。
他在看这个院子里的东西。排放整齐的小栽物,一颗茁壮茂盛的桑树,上面已经开始结出小颗的果子,年过了之后的一段时间后就能摘收了。草地没有多余的杂草,也没有其它杂物,但有一个空空的宠物屋,冲田总司对此感到奇怪。
“爱子,为什么有个小木屋在院子里的呢?”
“啊呀,那个是爱子很久以前要阿一哥哥买回来的,爱子很喜欢狗狗,但是……但是有一次放学回来它不见了……阿一哥哥说我们没有好好照顾狗狗所以它才跑掉的,所以爱子再也不敢养狗狗了。”
心灵纯粹的孩子越说越难过,冲田总司连忙摸摸她的小脑袋,说不要不开心嘛。
连小小的孩子都懂得自己力所能及的道理,他的话未免太倔了,糟糕的性格。
斋藤一在厨房里忙。冲田总司一开始有提出帮忙,尽管自己真没这些才干,但斋藤一干脆拒绝了,说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子。
呃,冲田总司当时还回想起了不久前的第一次当这里的客人,那时候的待遇怎么就没这么优厚了……唉,开玩笑开玩笑。
餐桌上。
菜式比平常更丰盛一点。不可否认斋藤一这次真的是把冲田总司当客人看待的。
“我开动啦!”爱子嚷了一句然后举起小叉子叉起斋藤一放到碗里的小炸虾放到嘴里努力咀嚼。
“起筷吧。”一双筷子被搁到自己碗边,冲田总司抬眼看到斋藤一目光柔和。同时一碗鱼头豆腐清汤盛上,又加了一句:“饭前喝汤对肠胃有益。饭后喝对身体不良。”
“……谢谢。”
冲田总司不停地扒着饭,很少夹菜,斋藤一出于他是客人的不好意思所以还是亲自帮他夹了几次。他吃得很急,一边扒着饭一边往嘴里塞着菜碗里被放入的菜,把脸颊塞得鼓鼓的。
拼命地吃饭,一直吃着就好。冲田总司一句话不说,饭碗把他的脸遮去了一大半。
直到——
“总司哥哥哭了!”
饭碗拿下,餐桌对面的两人停着手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他,他才认为自己做了很失礼的事。
幸好额前的刘海过长了点,能多少挡住他的窘态。
“因为阿一哥哥的做的菜太好吃了嘛,超感动的!”他立即附上乐呵呵的笑脸响应孩子,然后一边起身,问斋藤一:“抱歉能不能借个洗手间?”
水“哗哗”冲响。斋藤一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帮爱子擦着嘴巴,但身后的洗手间里没有了举动他想的东西越来越多。进去吧,但又似乎很不适时,但是不进去的话……总觉得那人会没有办法很快笑着出来。
那扇门无疑是一条边界。
“总司哥哥为什么还不回来呢?”爱子突然不吃饭了,反而把碗里的蔬菜鱼球叉起放到了冲田总司快要空了的菜碗里。斋藤一疑惑,问这是为什么。
“总司哥哥说阿一哥哥做的饭好吃,希望总司哥哥多吃点!”
斋藤一真谢天谢地孩子的心灵真是纯净,简单的问题,简单的想法。然后他也拿起筷子,把一些菜肴陆续夹到那个碗里。若是他的食物真让他感动那就好了。
晚饭后半部份气氛缓和了些,结束得也很顺利。那是因为爱子为了让冲田总司不要再哭了而不停地说着斋藤一平常给她说的晚安童话故事给他听。故事没听进去多少,但是冲田总司真心笑了。
孩子是上帝赐来的天使。
晚了,冲田总司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打搅下去了,他说该离开了。
斋藤一送冲田总司到了车站。那里只有一盏路灯,没有行人。怎么说这里也属于偏远地区,所以车也只有一辆,每二十分钟一班。
很安静,安静得不知所措。两人坐在长椅上,之间空着很微妙的距离。
昏黄的光线投射到两人身上,四周散发着冬日里特有的凄寒。
“晚饭很感谢,真的。打搅了一天抱歉。作为客人有失礼的地方也很抱歉。”
“……我可以问你刚才是为什么吗?当然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也不是不方便说……只是我觉得这个时候说不太好。其实……五天前是我已故的父亲的忌日,我是想念那时父亲还健在时我们一家也有过好好一起吃饭的时候。”
已故……
又知道了一些事情。
“抱歉问了不好的话……”
“是我太不成熟。”
车缓缓驶来了,冲田总司拿起东西伸手拦截。
“那个……或许说得太早,但现在说了安心一点,新年快乐。”
“嗯……”
斋藤一淡淡回应。车门开了,人上车了,车重新开驶,最后回头再望一眼车下那人,冲田总司喉咙塞了一块铅般肿痛。
那人淡淡笑着淡淡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NO.15
在家里准备了两天,最后检查了窗门都完好了,兄妹两人启程回乡。
他们要回去的地方是远在欧洲的瑞士。在飞机上,斋藤一在担心爱子能否很快适应时差的事情。
“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呢,阿一哥哥!”爱子很雀跃地小腿晃啊晃,斋藤一笑笑摸摸她的头。
十二个小时以后,兄妹回到了他们久别的家。到家时,只有帮佣出来迎接,当家的们还在工作没回来。爱子显得很疲倦,斋藤一让她先睡一觉,爸妈回来后会叫醒她。
斋藤一给父母发了短信,说已经到了。数分钟后母亲的短信回了过来:“今晚六点有晚餐,要过来。”强调的“要”字给斋藤一来了无形的压力。与此,比起父母在能力上对他的重视,他更希望他们能对家的概念更深一些。
把行李收拾好,看看时间已经马上要出门了。他叫醒爱子,然后为她挑衣服扎头发。爱子知道她的哥哥一定会把她打扮成可爱的小公主。
这里的建筑和人文全是西方风格,两人的大脑一时间还不能适应所以有点昏胀。
来到了会馆,门童为斋藤一开门,当他领着爱子走进房间后,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端坐在中间位置的双亲。他们面容严肃,视线跟住斋藤一。然后,斋藤一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客人。
“爸爸!妈妈!” 一见到久别的亲人小孩子的情绪是说不出的高涨, 若不是牵着斋藤一的手她真的会奔跑过去。这时的斋藤夫妇瞬间投来了冷眼。
这是警告。
斋藤一感觉到了爱子突然的消沉,一话不说定在了原地。她习惯过这种教导方式。斋藤一立即牵紧了她的手,用力量告诉她:有他在,不用怕。
斋藤一整理好呼吸,用英文给在座的父母打过招呼,然后,给客人送去了礼貌的问候,还介绍了自己。客人是一家四口的家庭,两老人,一对男女双胞胎。然后爱子学着她的哥哥,用熟练的英文给在座的各位问了侯。当这一系列程序完成后,斋藤夫妇才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们入座。但是当斋藤一照顾爱子坐上椅子后,母亲却开了口,用英文告诉他,他该去坐尊贵的小姐的旁边。斋藤一短暂懵了,但还是不失礼态地笑了笑,坐在了双胞胎中女孩的一旁。
女孩很美丽,也很有教养。这是斋藤一给她问安时她轻声自我介绍后给斋藤一留住的印象。她叫雪村千鹤,出生在亚洲,在欧洲长大。对自家语言不熟悉,但她很爱她的家乡。
斋藤一知道父母是要求今晚的会面全程仪式化,说的是英文,做的是礼仪。在一旁静坐的爱子尽可能不说话,因为事前斋藤一告诉过她,有客人在的话爸爸妈妈不喜欢孩子多话,所以不要做让他们不高兴的事。她记住了,她全程在竭力忍耐不能畅所欲言的煎熬,她多次焦急地看来看去,斋藤一在一旁干心疼。
会面进行地算是很顺利,若不是在晚饭途中母亲问出了一个让斋藤一诧愕的问题,斋藤一会认为这次的会面很平淡,他想多了——
“爱子,千鹤姐姐美丽吗?”
“是的!”爱子迫不及待回答,这是她的母亲今晚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那么让千鹤姐姐也和哥哥住在一起好不好?”“好!”
场上的气氛似乎因此活跃了些,两老笑呵呵的,男孩的目光扫向斋藤一。身边的女孩有点害羞,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可是斋藤一没有去注意,这句发言震惊度之大,它让斋藤一大脑缺氧。他脑中急速转动,他该预测下母亲之后还会说些什么。对于第一次见面的对象,他认为这样的行为会有点失礼。
“母亲……”
“先别说话,阿一。”被父亲生硬地阻挡:“听你母亲说。”
斋藤一无奈放下刀叉,这个时候他确实懊恼于家人的言行,为了达到目的,他们拿上爱子说话。现在他该做什么反应,既不惹怒父母,也顾忌到客人的心情,最重要的,是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思。
“今晚过后就是新年了,恰好是阿一的生日,千鹤小姐请一定要亲临派对啊。”斋藤夫人眼睛似笑非笑,斋藤一知道自己不能拒绝这一切的安排。
他觉得自己在被利用,连带爱子一起。他们辜负了爱子归家似箭的心。
晚餐完毕后,斋藤一去了洗手间洗了把脸,水的冰凉唤醒了疲惫的神经。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张没有表情的臭脸。
他该表现出快乐的。
从洗手间里出来,他想顺路绕过花厅走回去,呼吸一下自由空气。当走进花丛中时,他听到了自家妹妹的说话声。他感到奇怪,立即走过去看看,他看到了爱子跟餐桌上的男孩一起。
这是……斋藤一想出声,却听到妹妹说着自己的事情:“阿一哥哥很喜欢照顾别人,他一直很努力工作,可是他从来不说不开心哦。”她对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说,男孩哼哼笑了一下:“你很爱你的哥哥啊。”“当然,最喜欢了!”孩子们天真的谈笑着,斋藤一却感到了淡淡的甘涩。这时,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他看着男孩捧过爱子的脸,渐渐拉近距离——
“停下!”一声叱喝传遍花厅,路过的行人都望向同一个地方。斋藤一面前的两人受到惊吓,男孩的动作停止了。他们看着他,气氛是说不出的奇怪。
“阿一哥哥,你来啦!”爱子没有注意到男孩晦气的样子,反应过来是斋藤一后,她立即奔去哥哥的怀里。一整个晚上少了斋藤一的照顾,她觉得很不适应。她甚至害怕如果她跟他分开了,她的人生会缺了多大一块。小孩子不知道这些深奥的东西,她只知道她绝不能失去她的哥哥的怀抱。
“啧。”男孩直起身。他很不屑地看着扰场的斋藤一,斋藤一也看着他,眼神尖锐犀利。
“你要做什么?”
“有你在我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嘛。”男孩话中带了刺,斋藤一听出来了。这个孩子才十五岁,刚刚在餐桌上女孩提过。“看来你很爱你的妹妹啊。”
“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不管是谁。”
“这样啊,那么我告诉你我也很爱我的妹妹。”男孩说:“你为什么不回她信?被迫着要给陌生人写信还得不到响应,你知不知这样会让别人的自尊多受打击。”
“你不爱她就不要承诺她任何东西,若是她受到伤害我不会让你好过。”
晚餐不怎么顺利地结束了,当然这些只有当事人们才知道。对于孩子们在餐桌上的表现,双方的家长都颇为满意。
到家后,爱子还没来得及和双亲说上话就被带到浴室洗浴了。她不开心地撅了撅嘴。
“父亲,我想跟您谈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拒绝。”
“父亲……”
斋藤老爷一摆手,是命令斋藤一不要再继续的意思。“晚了,你也去休息吧,准备明天的晚宴。”
老人家姗姗走去书房,关上门前他停下来,想了想:“你妈都是为你好,作为孩子该尊重长辈的意思。”
斋藤一去看看爱子,知道她已经等不及就睡着了,他轻轻关上房门离开。
回去他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呆坐在床上,他苦苦思寻。他要怎么做,他可以怎么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想呐喊发泄,但这时的斋藤一才发现,他身边原来一直都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手机屏亮起,是传播短讯,他随意查看,看了什么他不知道。然而,在翻到通讯记录那一栏时,冲田总司的名字显示在眼前。
放远了的思绪收了回来,他凝视着那几个字,不做动作。当手机屏自动关闭后,他又即刻开启,那个名字消失了的话,他感到彷徨无措。
“冲田总司,我斋藤一。”最后的最后,他选择了给那个人打个电话。不知道会不会接通,但是接通的那一刻他是有不知名的开心。
“斋藤一……你是斋藤一?”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急促,应该是走在路上。
冲田总司侧头夹着电话,一边翻着手中凌乱的一迭数据,他是在去最后一天复试的路上。怎么都没想过斋藤一会打来电话,他的响应是斋藤一意外的出奇。
“你……方不方便说话?”
“你说。”
“刚才与家人吃晚饭,见了客人,然后……如无意外,我会在近期内结婚。”
“妈妈,我要买唐老鸭气球!”
“今年的礼包比往年丰富了,多买几个送人。”
“今晚去看烟花倒数呗。”
……
路上的行人穿梭在冲田总司身边。他定定看着手中的数据被碰落在地上,又看着它们被风从地上卷走……
NO.16
晚上,斋藤一久久不能入眠,终于睡熟之后又做了噩梦被迫惊醒。他擦擦自己的额头,都是冷汗。他把枕头拍拍之后,又重新躺下。
他没办法很快地适应新环境。
冲田总司在烈日下暴晒。他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赌气似得硬睁着双眼仰望天空,但数次失败后他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时,眼前一片黑色。
考试想必是考砸了。在出来考场那一刻他丢掉了手中的资料,一口气跑来了这里。
他怎么办,他想怎样?他这样反复自问。
“早上好,少爷。老爷和夫人在饭厅用餐,夫人说你该起床了。”辛勤的帮佣过来敲了斋藤一的房门,斋藤一不愿睁开眼:“爱子呢?”“小姐还在睡。夫人说再半小时再叫醒她。”
用了几分钟洗漱,等换上家居服出来时,闹钟才指向八点一刻。他大概记得昨天是凌晨四点才真正入睡的。
“早上好,父亲,母亲。”“嗯,坐吧。”女主人喝着温牛奶说道。
刚一坐下,男主人就事先敲开了话匣子:“阿一,你和爱子在那边的生活怎么样?”这个问题长久以来没有人给他问过,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来听起来既新奇又窝心,斋藤一微笑道:“都很好,请无需担心。”
本来应该说下去的话题,突然间大家都安静了,这气氛出奇的诡异。
这时候女主人翻开当天的报纸,视线穿梭在字句间,斋藤一看看她,低头切着碟里的牛柳。
“若是今晚过后无特别情况的话,你和雪村家那小姐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斋藤一没反应过来咬下一口牛肉:“是?”“三年后等千鹤小姐成年了就举行婚礼,然后重新搬回这边。这三年里你必须拿下硕士学位,完婚后确保两家可巩固发展。听明白了么?”女主人说话间依然在仔细阅读,并没向斋藤一抬起一眼。
“母亲,我……”斋藤一着急着要争辩,但女主人投来的不耐烦的眼光使得他不得不闭嘴。
斋藤一知道自己的心脏又抽搐了下。
还没等到爱子起床,夫妇二人要先出门了。斋藤一送走了他们,然后脑中已经浮现了爱子不开心撅起嘴的样子。今天是新年,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为了跟他说这个事,宁可不让女儿见自己一面。这心该有多清冷啊。
“阿一哥哥,祝你生日快乐!”然后又立刻补了句:“还有新年快乐!”
爱子一见他就跟他说了今年的第一句话。他抱抱她,不住说着感谢。说不定记得他生日的人,他的妹妹是唯一一个。“今天是哥哥生日,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啊!”
“是的哟,有爱子在一定会开心。”
然后,若不是帮她挑衣服的人是她的好哥哥,她肯定会冲回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大喊:“我不要去那样的场合,我才不要见那些大人呢!”但是今天,是她的好哥哥的生日的大日子,她必须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走在他的身旁,然后享受着他人向她投来的羡慕目光。她有个很骄傲的哥哥!
但是,当开始为自己挑礼服时,看着眼前一套套差别不大的西装,斋藤一消沉了。陷入沉思想着想着东西,他困了。关上柜门,他回到卧室的床上,看着天花板继续想,然后还是睡过去了。
就像进入了冬眠期,他没有自己想去做的事情。他再怎么努力游,却都不会游出这小小的鱼缸。
晚会按预定的时间开始了。不少上流人士纷纷入屋,但都围在了斋藤一父亲的周围。看到如此殷勤的那些人,斋藤一都忍不住要嘲讽了:若不是知道他将会是有婚约的人,今晚的献媚对象仍还是他呢。
宾客快要到齐了,这时和他今晚一样都是主人公的雪村一家也终于姗姗来迟了。斋藤一走过去,逐个问候。斋藤夫妇也过来了。
“斋藤先生真的很幸运,今天全世界都在为你庆生呢。”雪村的当家老人首先送来了自己风格的祝福语,虽是如此,斋藤一却觉得这位老人的眼睛并没有在笑。
雪村的小姐双手呈上了精心包扎的礼物:“斋藤先生,祝你生日快乐,新年也快乐。”说话语气没昨天的拘束,想必是有一些原因的。斋藤一眼角余光看到了女孩一旁满意笑着的当家老人。
晚会进行到后半部,坐在斋藤一身边的女孩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了。斋藤一侧耳问候,女孩有点抱歉:“似乎……有点太热闹了呢。”
露台的风习习吹来,带点湿气。斋藤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为女孩披上。
“谢谢。”
两人的话聊得挺少,几乎没有任何互动。许久,许久,斋藤一认为自己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善于精简词句的他单刀直入把话挥了过去:“想必您也已经清楚这是什么事了吧。对此,您可以告诉我您的想法吗?”
女孩不免会惊讶,但似乎预想过这样的状况会发生,她吹着夜风,平静说道:“因为是长辈的意思,我没有太多想法。”
“不过,我认为斋藤先生会感到困惑的呢,年龄的差距,没有感情基础的奠基,我认为这些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
说得很对,斋藤一深感佩服。从一个仅十五岁的女孩说出来的话,不难想象这其中夹带的复杂因素。而他呢……
“我认为斋藤先生的话,您拥有我无法想象的才能,我不希望因为一些事情困住了它。”
“但就算是长辈的意思,如果能让斋藤先生不烦恼的话,我会向家里提出异议的,那么斋藤先生,您的想法呢?”
电话的来电震动提示——
斋藤一没有去看手机,但是这时莫名急速流动的血液让他无法保持平静。
手机还在口袋里震动,他似乎知道到了它着急地想要被接起的愿望——
自己回来了故乡的事情极少人知道,连电话都换成了这边的网际,然而这个时候电话会响起来,这个时候的话,也就只有马上就迎来新年的另一边的地球,那个男人给他的来电——
“您已经在该手机号码的留言信箱,请在‘嘟’声后留下您的口讯”——
“斋藤一……阿一,祝你生日快乐。新的一年大家都继续努力吧。”
所以尽管这样也不用哀叹没有爱着自己的人。眼前的小女孩尊重他,小介和自己的妹妹是崇敬他的,还有那个人,也爱他。
所以他也想爱着别人,以回报他们。
NO.17
“嘟嘟——嘟——嘟——嘟——嘀!”电话响到一半无人接听,斋藤一索性挂线。他看看时间,新年的第二天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他突然想起一些事情,然后立即走出房门。
来到客厅,没人在,又顺着亭廊找到了一个房间。那里的位置设置得比较隐暗,鲜有时候有人会过去。不过这里一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斋藤一知道这是父亲交代的。
长久以来,他都没敢再来这里。
开了门,亮起灯后,房间里光亮如昼。这里被装饰得高贵典雅,要不是有了某些记忆,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主人外出还没回来而已。
斋藤一开了窗,让夜风吹进屋里,他迎风呼吸片刻之后,才慢慢来到展示柜前,伸手拿下其中一幅相片。相片不大,但映入的事物很多。有一个大花园,大花园里坐着一家三口,陪伴着一家三口的还有两条贵妇犬,阳光照耀着所有的东西。
斋藤一眼里的淡漠不能再保持平静,它有些波动:“妈妈,我来见您了。”
窗台上有一盒没合好的雪茄,那是父亲的东西。斋藤一为此致予他的父亲由衷的谢意——他还惦念着逝去已经九年的生母。
十四岁那年,他的母亲离开了。新的女主人带着刚出生的小婴儿来了,他有了一个新家。“母亲”从不断口,但取代不了一句“妈妈”。
“妈妈,在天国的您过得可好?”斋藤一嘴角干涩扬起,他希望迎合爱笑的母亲。“昨天我二十三岁了,很抱歉没有与您一起庆生,您在天国看到我努力成长了吗?”
“可是妈妈,我并不是很快乐。”
地球的另一边天刚亮,被叫出去狂欢的冲田总司被友人送回了家。
他松开领口,如烂泥一样摊到床上。口袋里的手机搁得他难受,在拿出来那一刻他突然恍悟:没电了。也不管头在痛得快要爆裂,他左碰右撞最后终于找来了充电器连接上电源——
前夜至今,共有十五则未接来电,其中十一则是熟知的友人们的,剩下的四则,是斋藤一的。
他完全忘了自己浸淫了多少个纸醉时刻,现在他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打从心底感到害怕和自责。
【抱歉,手机没电了,方便的话请随时来电。】他这么传了一则短讯过去,他希望能在亲自的对话里能把事情解释清楚。不过说不定没有这个需要。之后,他实在疲惫得不行,在把手机的声音调到最大之后他沉沉睡去了。
——【我很快回来,不介意的话到时候一起庆祝。】
假期已经过去了三天,再过两天,斋藤一就要回去医院工作。当他如实告诉爱子之后,爱子撅起嘴不开心了。斋藤一说她可以留在这边更长时间,寒假完了他再回来接她。孩子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咬牙:“我要跟哥哥回去!”
雪村家还没有来消息,虽然很忐忑但一直忙乎的工作让他没了很多在这上面的心机。他之所以对放假回家没多大兴趣是因为他觉得只是工作地点换成了这边而已。他几乎找不到让他期待的理由。
最后一天过去了,出席完最后一场宴会后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两点一刻。他翻了翻记事本,飞的是明早七点的早机。
【明早那边八点下机,你确定要过来?】
——【我在机场等着。】
没想过不敢奢望得到的温柔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得到。斋藤一把手机放在枕边,不平静起伏的情绪让他难以入睡。
而另一边,也理所当然地心情不平静了一个白天,直到凌晨一点才磕了眼。调好了闹钟,确定手机正在充电,冲田总司静静睡着。
早上五点半,手机铃声疯叫了一边,冲田总司没敢赖床,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冲去洗手间梳洗。刮去长了三天的短须根,用洁面膏把脸洗了个遍,接着放了热水泡了澡,围着浴巾出来看看时间,用了快一个小时。然后再难得地泡了杯浓郁咖啡,换上干净的正装,喝了咖啡的十分钟后就出门了。
这些程序他目前只完成过三次,第一次是进来医院面试时,第二次,是挺久前,与护士长约会过圣诞节时,第三次,是为了那个斋藤一。
他算是来得挺早的,机场里还只是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在候机,他庆幸早出门了,不然遇上塞车高峰那就糟糕透了。他挑了个离出口近的座位坐下,然后开始了他长达一小时的等待。
斋藤一牵着心爱的妹妹随人流走出过道,虽然想象过见面的场景会是激动的,但见面前两人不约而同忐忑,直到在一堆人中他们看到了对方后,才知道原来对于这次不久的重逢竟是如此期待。
斋藤一看到那个人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伸着脖子目光忙碌游移,他知道了被期盼是什么感觉。另一边,结束了等待而知道对方正设法响应自己心情时,他萌生出的冲动是不顾一切的。
若是此时冲上去拥抱他……
“总司哥哥早上好!”孩童稚趣的声音破开了这层膜纸。
两人相视一笑。
预定的行程是下午两点去游乐场,在此之前孩子需要一个充足的睡眠。“饿么?我去做点食物。”斋藤一已经准备转身面向厨房了。“噢……好,谢谢。”
“哚哚哚哚”的刀声快速有规律响起。冲田总司在门口望着他。“怎么?”斋藤一头也不抬目光仍然定在葱菜上。
“你要结婚了?”
菜刀的频率乱了一下,之后又立刻继续。“嗯,是父母的意思。”
“你答应了?”
“……”
刀声停了,水煮开了,斋藤一将切好的食材放入锅里,薯块和胡萝卜沉入了锅底,水又平静下来。“我想我的生母不会希望我答应。”
一句话引出了一个故事,或者说斋藤一本来就打算托出口的,这件事像块铅似的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压着他的呼吸。
冲田总司惊讶了,斋藤一对上他的眼时接收到了‘说下去’的意思。事情发展得有序让他们都怀疑起来:这种状况真的好吗?
“爱子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是在我母亲离开前就出生了。因为我的父亲和我的生母是家族联婚所以感情一直都很平淡。我的生母在我十四岁时因病去世了,那时候爱子刚刚出生,我知道了我将会有一个新的家庭。”
斋藤一背对着冲田总司说话的,突然那个背影放弃了似的塌了下来,板刀哐啷掉进了洗手池。锅里“噗噜噗噜”将被煮开的汤的声音稍微消去了一点因同时沉默而延生的更多的尴尬。
“但你很疼惜爱子这个妹妹。”
“那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从她会说话那时起就喊他哥哥,比起她的父母她更粘他,她的天真剔除了斋藤一心里对这个新家生出的疙瘩。或许这个在这个家也不会太坏,只是他觉得他的生母更应享受这种人生。
现在的父母是相爱的,作为半个局外人的他没有说话的席地。不过如果父亲是因为不爱母亲,所以也不爱他,那么他希望他爱现在的妻子,也一同深深疼惜爱子。
“你会容忍同样的遭遇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么?”
“我的生母说过我必须诚实无愧做人。我想我会为了母亲去反抗,同时也为了那个同样遭遇的孩子。”
“可是我认为你为别人负责之时你该为你自己自己的人生负责。”
如果这个世界的人类先检讨过自己再去着手别人,这样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谓的不快乐发生。
“我想问你的是,你为何要爱我。不过我知道这个问题你回答过已经不止这一遍了。”
“那我问你,你认为你像什么生物?”被奇怪的问题反问,斋藤一懵了。
“金鱼。”
“那我就是贴着鱼缸注视着你的那只猫。”
如对话里的猫和鱼一样,生物链无法让他们在一起。但就算是这种奇特的关系,内心的渴望却从未停止。猫会相信,终有一天它的爪子会刮碎玻璃缸,把鱼带到河涌。这就是本能。
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冲田总司带着兄妹二人游玩了乐园。他们骑了旋转木马,乘了海盗船,看了马戏团表演,逛过水族馆,也看过故事舞台剧。心花怒放了一天的小孩子到了晚上九点终于昏昏入睡了。
“唔……还有个摩天楼没上去,看来上不了了吧。”冲田总司表情示意了抓着斋藤一袖子睡在他怀里的爱子。斋藤一抬头仰望不远处的摩天大楼,有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上去吧,你想的话。”
斋藤一并肩走在冲田总司身旁,爱子趴在冲田总司背上熟睡。斋藤一略感抱歉,虽然提出了他来就好但被冲田总司婉拒了。“我的体格比你健壮,怎么说都该我来。”
升降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们上了五十楼里的第四十八楼。为了符合主题,上面两楼只能步行。
一出梯门,亮敞的大堂立即迎来冰凉空气。四面是玻璃石板的装饰,映出了他们三个的身影。斋藤一立即移开了视线,因为偏偏在泱泱人群中,他们三个的身影恰似一家人。
斋藤一在楼梯上边走边神游,冲田总司大概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冲田总司,你说我该为我自己的人生负责,但我只怕有心无力。”
“你有。”
不知怎的语气就杠上了。斋藤一本打算再还口,但见冲田总司眼中的沉静后便不再上势。
“我放不下那里。我没有改变的条件。”
身边的脚步停下来了。斋藤一回头望去。冲田总司已经面呈倦容,但好像无论如何都想说些什么,他显得不安和难过。
“不知道我现在还对你说这些你会不会恼怒,但我还是想说,只要你愿意,你能给我一个微笑,我就有勇气带你离开。”
“与其让我为了你的幸福而撒手放弃,我宁可为了你的幸福去不懈努力。”
“正是因为我想对自己负责,所以才不会撒谎自欺欺人。”
让冲田总司说出这番话的,是他心里装载不了越涌越急终于奔出心外的冲动。
NO.18
斋藤一顶着昏涨的脑袋回到了医院。从一片“新年快乐”中他经历了长达十五分钟的电梯、门关、签到处,终于几经周折后领着第一季度工作的安排表踏入了自个儿的办公室。
从包里取出从家里洗好的白袍,走到衣镜前仔细穿好。镜里的人像真不敢相信那是他自己,浮肿的黑眼圈挂在苍白的脸上异常恐怖。他有那么累么?
他眨着眼睛似乎都能渗出因甘涩而分泌的眼水。一杯咖啡不知能不能拯救他这个早上呢?桌上的咖啡他买的时候还特意强调走糖,他举杯喝了一口,哇哩咧,舌头被苦到麻了。他痛苦地皱眉擦嘴,这时门外有人找来了。
“斋藤,你在不在?”
“我来给你问个候,新年快乐。”土方岁三把手中提着的袋子递给了斋藤一。斋藤一受宠若惊:“您客气了。”
“上司下属间来往的礼物太多会风气不好,不过这是我对你们自我就职以来给我的工作认可的感谢。我应该做的。”
土方岁三送来的是回家两天回来时特意去庄园里挑好的上好的葡萄酒,价格不菲,对养身有一定的功效。他希望他的下属们能健健康康工作,医者先自医。
“本来也想在今天给冲田一份的,但是我停了他工作,只能等他回来之后再给他了。”
“我让他给您打个电话。”斋藤一脱口而出。
对话在这里卡了一下。土方岁三略有思考。
“斋藤,若是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把东西捎给他?总司这人性格毛躁了点,我比较希望他先能冷静下来,既然这样我就先不要跟他联络了,他的新年至少要开开心心的。不过这点意思我还是希望他能接受。”
斋藤一捧着包裹,在咖啡厅里等了冲田总司好久。虽然见面什么的已经变得平常,但他似乎还会紧张。
“早。”声音从背后传来,斋藤一立即转身,像受惊的动物似的。冲田总司咯咯轻笑两声。斋藤一看到了他比自己更重的黑眼圈。想必是彻夜未眠。
——【你能给我一个微笑,我就有勇气带你离开。”这句话缠了他一个夜晚,斋藤一难耐焦虑的突袭。
“早。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面对这人太不知所措斋藤一楞是把冲田总司挪去了点单台。
一份焦糖多士放在桌上,等待被解剖。
斋藤一把东西交给冲田总司,并很强调地,说这是土方岁三的重要心意。“听听长辈的意见,想东西不要钻牛角尖。”
“……”
也好,为了这件事情能见个面,冲田总司私心觉得土方岁三可爱又可恨。
多士被解剖了,但没有被下肚多少。但看在斋藤一的份上,他还是心甘情愿地尽可能往嘴里塞了更多。斋藤一有话想说,冲田总司等着他说。
“你……时间上方便么?”
“挺闲的。”
“今早爱子醒了,一直吵着要找你。可以的话,我想请你过去带着她。不过照看小孩对你来说可能会很无趣……”
“我这就去找她……然后,我们在家等你回来。”字眼的冲击不小,斋藤一抑制不住地,由心底萌生了自然而然的幸福。简简单单的,有等待自己回去的“家”,对斋藤一来说是做梦都想得到的。如今,若是能实现得了的话——
“我家的钥匙,给你。”从口袋里掏出了挂着兄妹二人相片的匙串,又紧接了一句:“务必要在家里等我,否则我没门进做不了晚餐。”
“好的好的,我们会好好呆在家里的说。”嬉笑中冲田总司接过钥匙,尾指指尖轻轻勾留擦过。
斋藤一在意得不得了。
“母亲,我有话想跟您说。”
“关于婚姻的事,我想提出拒绝。”不知怎的,一回到办公室斋藤一有股不顾一切的冲动,拿出手机给远在地球另一侧的家里发了个短信。当这两句送出后,他才渐渐有了不堪设想的后果担忧。
他也豁出去了。他知道自己握有什么资格和权利,他希望这些被他隐藏起来的东西现在能保护他自己。
那之后似乎没有了音讯。简直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呀!阿一哥哥回来啦!”屋里的孩子声渐渐传去门口。斋藤一刚把车在庭子里停好。和平常一样,兄妹二人首先是来个大大的熊抱。
被爱子蹭着脸,斋藤一看着等在玄关的冲田总司。“欢迎回家。”
晚餐准备时,爱子用餐巾折出了朵玫瑰花。斋藤一坐下时,她送到他面前:“阿一哥哥,送给你!晚饭辛苦了!”
斋藤一笑得更像孩子:“谢谢,哪里学的?”“总司哥哥教的,让我每天都折一朵送给好好照顾爱子的阿一哥哥!”
冲田总司笑不作声,斋藤一抿住更加上扬的嘴角。
“今晚我送你回去。”
“没关系,我自己就行。”
“这点小事,就不要说了吧。”
门外有微微的小雨,为干燥的冬天带来了一点湿气。斋藤一专心驾驶,气氛自然地让两人一直沉默。
终于,能看得见家门口了,冲田总司让斋藤一在路口停下就好。“谢谢你。”
“不是应该我说的么?带了一天孩子你很累了,回去早点休息。”
“嗯。其实你……今天有话想说吧?”两人自然地开始说话,虽然说话的内容有点严肃。虽然斋藤一不爱言笑,但从未如此细心观察一个人的冲田总司就是能看出他的小心事。昨晚之后,他们像是不约而同刻意避开一些东西,可冲田总司就是想把事情挑明。
见他没有下车的动作,斋藤一却没有对他劝赶。他想说,对着冲田总司他就有说出来的欲望。
“是。关于你的想法,我想我能给出回答。”
雨稍微大了一点,所以车子停在了离家门口更近一点,熄了火。
“你说过我的方式是错的,现在我意识到了。”
“我很胆小,所以就算知道了也不愿意承认。”
“我曾经一度以为连爱子都不在的话,我再没有好好活着的理由了。”
“可是冲田总司,你认为我可以再努力一点吗?”
这个问题只有冲田总司能回答到他。他现在迫切希望能从这个人的这里取得答案。
“能,你怎么不能。”
嘴唇仿佛被冻干了似得,说这句话时像干裂般疼痛。
“自由和荣誉,你选择哪个?”
“我再说一次,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微笑,我就能把你带走。”
“那么,你愿意吗?”
雨在窗外哗啦啦下得磅礴。
“不喜欢就拒绝我。我能接受。”
他倚身侧靠,直至与另一个肩膀并近。抬起手,轻抚的动作好不自然。
“轰隆——”大雨急速变为雷暴雨,白亮的闪电横空劈过,斋藤一的余光中猛地刺痛了一下。
他不拒绝,尽可能地,小心翼翼地迎合一个亲吻。
是谁先开始的?
干燥的唇逐渐有了温润。颤抖着尝试着新鲜的味道。
没有光线,雨夜太黑,以至于他们在过分沉醉的时刻突然惊受突袭——
那件让他们心脏都会吓到停止的事,是他们在看到车窗玻璃碎裂掉落之后的第一眼看到的,冲田总司的母亲,正手举着一只高跟鞋。她全身淋得湿透,脸妆已经被冲洗融掉,此时她羞怒的眼直勾勾锁住车内的事物。还没定神,举起的手再一次从他们眼前挥过:“你们到底做什么?!”
“阿绫你停下!”若不是突如其来的拉阻,那只鞋跟恐怕已经落在了护在斋藤一身前的冲田总司后脑上——
“你冷静点,你吓着他们了!”一个男人从旁边出现,慌忙揽住女人,阻止她的身体不再因激动而做出伤害的动作。女人歇斯底里地吼着,周围不少的住户已经亮起了灯光。男人不知所措,只好一遍遍冲车里喊着“你们先走,快点!”混着雨声,冲田总司总算能听清了,不向还在惊吓中的斋藤一说明,就半身越过驾座,启车,下闸直踩油门,往前方看不见的黑暗飞奔。
很快地,身后的吵闹声已经听不见了。
车停下来了。冲田总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转头看看身旁的人——
那空洞的眼神死去了一般,不带感情地,放眼黑麻麻一片的前方。
“阿一……你还好吗?”冲田总司试探地凑近去说话,尽可能说得慢让他听得到。
“……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这一切都错了。错在我们胆大妄为试着去挑衅那些不变的定理,错在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会是错的那一方啊?不,你看着我,看着我说,告诉我你在想着什么……”
如他所愿,那张脸转过来了。用一个融着泪水的悲伤的表情,看着他说:“我没有撑下去的信心……”斋藤一这次真的放弃了,用仅剩的力气抱着方向盘,头捂在了手臂里,他无力再面对了。
“你不能!你必须做到坚强,你要知道当你什么都放弃了的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不能……不能简单地就说放弃……听我说,那没什么大不了的,阿一……”声音连自己都不敢大声发出,他只能抱着那个同样脆弱的肩膀,伏在上面猛烈地颤抖。就算是最后这一刻,他都不想放弃希望。除了直白的劝说,冲田总司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了。他忘记了斋藤一还不能适应遭受的变化,比起别人,斋藤一首先会把责任拦在身上。这无疑首先伤害了自己,也同样深深伤害了他。
这就让冲田总司疯狂。
“我宁可犯错,也绝不留遗憾。无论考验我们的是多么巨大的险阻,你的快乐和悲伤我都想见证到。请你看看我真诚的愿望,一直都會有你。”
说出的话谁都没有打算收回来,衍生出的情感也没打算能要得回来。斋藤一不得不承认,他做不到欺瞒。除了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过多地伤害别人比杀人放火更让他承载罪恶感。冲田总司很悲惨,所以他不能再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了。
“我跟你走。能走多远就多远。”
NO.19
这天冲田总司跟着斋藤一回了家。爱子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的哥哥回来。可是当看到满身凌乱面容憔悴的斋藤一和本应回去了的冲田总司走进门口,她吃惊极了。
“哥哥,你们……”
“爱子乖,给哥哥拿下毛巾好吗……”“好!”
可是等她把毛巾拿出来时,从门的后面望向玄关,那两人坐在台阶上,仿佛睡着一样偎在一起。连身为小孩的她也擦觉到,这时候她就不该过去打扰他们。她的哥哥和冲田总司看起来很累。她悄悄把两条大毛巾整齐放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然后到厨房里倒了两杯热水,和毛巾放一起了。这个过程,他们一直没醒觉没动静。
当终于稍感凉意时,斋藤一终于有了清醒的意识。他们挪了挪有点发麻的身体,然后发现了身后的东西。
然后记事小白板上歪歪扭扭多了几个字:哥哥们好好照顾自己,爱子自己回房间睡觉了。
“我洗好了。热水正在放,过三分钟就可以进去。”斋藤一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冲田总司在盯着他窗台的小植物发呆。“在做什么?”
“下雨时你是不是忘记把它们拿回来被淋坏了?”冲田总司拨了拨小树歪了的叶子,然后回头看看斋藤一,他盯着自己。
“大概是忘记。”
本来是要早睡的,可是之前的亢奋还没完全消去,斋藤一越发感到焦虑。因为明早要起来做早餐,然后要送妹妹去学校,然后自己再赶回医院。可是这之后,冲田总司会怎么办呢?他的母亲必定会守在他家门口,一时半载他回不去的,只要他坚持己见……全身的血液突然热了一下,他不知所措捶了捶脑门。
冲田总司不久后从浴室里走出来。斋藤一刚好从厨房里回来,递给他一杯温牛奶。“喝了会比较好入眠。”
冲田总司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牛奶,他真心希望这些个简单举动不是主要出于他身为医生的职业病,而真的只是将他视为冲田总司这个人去对待的。
到了熄灯时间,还没等斋藤一说什么他自主拧开门锁走出去,斋藤一即刻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客厅啊。”
“为什么?”
“……找沙发……”
才领悟过来时双方不免尴尬。“没那个必要,你和我睡床。”斋藤一虽然说得很不自然,但还是说出口了。
可这冲田总司就倍感满足了。“谢谢你。”
一米五的单人床突然多了个人,自然不习惯,但重点是,他们都在为彼此的勉强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像被点了穴似的,两人直直躺在床上规规矩矩一动不动。这个状态下才不可能睡得着。彼此不说话,但对方的存在感拉走了他们各自的警觉神经。他们都在脑海中快速搜寻着能让这燥热的气愤冷却下来的方法。
“啊,窗没关。”冲田总司忽然出声。
旁边的斋藤一愤愤咬牙,他吓到了好吗。“我去关了。”冲田总司呼被起来了,摸黑着走到窗台,把植物捧回来,然后再关窗。
这是谁的卧室啊,为何自己更像客人啊。斋藤一直接发楞。
虽然很小心了,但不熟悉的环境还是致冲田总司发生了绊脚的意外——“啊!”
他压到了斋藤一的大腿乃至腰间的部位。
那声“啊”是斋藤一发出的,他确实感到了疼痛。
突如其来的状况给两人投来了个炸弹,炸开了身上的热血细胞。他们做不到立刻起来然后说声抱歉再一声没关系当再正常不过的情况来解决。明知不希望僵持下去但空气仿佛凝住了他们,他们动惮不得。窗外雨声猖獗,变本加厉增促了这气氛的浓重。
一道闪光劈亮了房间的黑暗,除了闪电的可怕,更让他们彼此心跳加速的是那即将碰唇的近距离。再怎么不肯动斋藤一也能预感到即将会发生不得了的事。他慌乱扶起了冲田总司,自己连睡袍都没披就拧开了房门:“我去给爱子关窗!”
果真会发生点什么,他该为此庆幸吗?
“哈啊……哈……”幽闭的浴室黑暗一片。冲田总司倚在最远离门口的墙壁,一只手做着他认为很下流的动作——因为那个他不应该成为被他精神猥亵的对象。不知道斋藤一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尽可能快地,让自己的身体达到最亢奋状态。“啊啊,呃……呼唔……”他已经竭力把声音压抑下来,可是越来越兴奋,他很害怕很担心斋藤一是不是已经在门口听到了他的无耻呻吟,可是这种新鲜的想法却能成为他欲望的**剂,就算……就算被他知道,他就是想要他知道——
“啊!……啊哈……啊……”
想着与他的第一个夜晚,他说服自己接受他的亲吻,【你和我睡床。】……他的身心去到了感官的顶点!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他滴着眼泪,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清水冲洗着他留有余热的手。“对不起……”
而这件事,斋藤一不久回来房间后,就知道了。
NO.20
两人重新躺好在床上。
当冲田总司以为那浓重的气氛将会延续下去时,他刻意转过头去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来——
他放在贴近斋藤一那边的手被握住了。那一瞬间他误以为是错觉。可是当那些温暖渐渐增加时……
“阿一,你是……”
“你先等一等。”
冲田总司终于确定了那是斋藤一强迫着不颤抖的手。
“你现在的态度我很厌烦。你到底在想什么。”
试着放松的手瞬间攥紧。陷入了一阵静默之后,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他可以解释他不能理解的。
“若是你表现出的犹豫倾向我较多,我一定会毅然决然带你走。但若是你的心依然离不开那里,我还是会好好放开你的。”
“那我现在的表现让你失望了么?”
“并不是……”
“你是。”
……
“可我什么都还不懂,因为我没有你那种能处理好自己情绪的经验。很多事情,我想请你教教我,要怎么想和怎么做。但你的忽进忽退让我很恐慌。”
“阿一。怎样才是对你好,是我思考的第一要素。”
彼此都不说话了。冲田总司知道那之后斋藤一也没有睡着。
不平稳的气氛因不会有声的流泪而喧嚣了大半夜。但让他安心的是,他们十指紧扣了一整个夜晚。
第二天,斋藤一早早做了早餐,爱子对于她的哥哥会有一对肿了的包包眼感到异常出奇。
“若是不想回去,你留在这里也可以的。”出门前斋藤一对冲田总司说。爱子在一旁天真地嚷着“留下来!留下来一起玩!”冲田总司微笑着摸摸她的头。
“我等你们回来。”
日间冲田总司百般无聊地躺在朗台上,偶尔望望周围的花木,偶尔又发发呆。他就像只怠惰的猫。
辛勤的狗狗出去工作了呢。
“叮咚。”
刚眯起不久的眼睛惊讶睁开了,有人按门铃。他慢慢坐起身,在考虑要不要去应门。
“叮咚!叮咚!”门铃开始急促,冲田总司都觉得他再不去应门就是他的错了。
“请问哪里找?”他没把扣闸放下,拉开一条门缝探探脑袋问道.
门外来人一脸的怀疑,似乎在对了对门牌,再回应:“请问是这屋子的主人吗?”她的口音带着浓浓的外语腔。
“噢,我不是。主人出去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不,我……那么请问你和屋子主人的关系是?”
两边的顾忌心形成的关系挺微妙的。“我们是同事。请问您是?”
“我是他母亲。”
哦。双方都同时明白了一些东西。
美丽的贵妇人进门后先是整个屋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浏览了一遍。在厨房倒水的冲田总司看着她。
“请喝茶。”直到冲田总司递出茶水之后,她的视线才从书桌上收回。
看来是个有教养的人。贵妇人脑海去掉问题的其一。
“你和阿一认识多久了?”
“也不太久。前一阵子才开始熟悉起来。”
“你们是同事的话,你也是医生?”
“嗯……刚升上主治医师。现在在休假。”
贵妇人似乎挺满意冲田总司的回答。当各种疑问她确定都解决后,方才不带转折地,单刀直入话题。
“我不知道最近阿一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他在慢慢变得坏了。你会知道一些原因吗?”
冲田总司楞了楞。他不明白贵妇人口中说的“坏”是指的什么,该不会是贪玩的孩子不听妈妈的话所以妈妈很头疼这样子的吧。头脑中忽然想象了“学坏”的斋藤一,冲田总司不由得扑哧小声笑了笑。
不过说回“不听话”,他想就只有反抗她这种事情了。若是真要说原因,恐怕他是最不适合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冲田总司没有太多表情,也没有回应这个他必会得满分的问题。他应该尊重当事人的意愿。“这是他的私人问题,我不方便回答太多。”
贵妇人多少都有些失望:“那么,我今晚再来。”
送走了妇人后,冲田总司继续回到朗台上发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因冷空气袭来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不得不起身回屋,看看时间,离兄妹俩回家还有两个多小时。他看着冰箱想了想,最后还是动手做了。
他用手机在线查找了他刚才拿出来的食材的用处,然后选了几个看似最简单的方法,开锅下手。
哼哼,不错,冲田总司认为自己要学的话还是能学会的,而且一学就会。他难道真是传说中的天才?
有这些想法的他自己都可耻地笑了,纯粹自娱自乐。把做好的菜肴放到餐桌上,时间差不多了,而电饭煲的保温灯恰好亮了。
生活是多么和谐。
“咔嚓”。他们开门回来了。
“这……是?”看到餐桌上的盛景斋藤一直接次元外。他记得他没有请过工人的。但冲天总司那副悠然自得的姿态也不见得他刚刚大动干戈过啊。“你做的?”他还是问了。
“嗯!快过来。”
和平常人的想法不一样。冲田总司看着兄妹俩专心吃着他精心烹饪的晚饭,他一脸的期待。不是期待他们会说他第一次做的东西有多美味,当然,这么说他也会很高兴的,不过他最期待的,是斋藤一会对他认可:他学着做饭,是因为他有着向平和的生活的向往。哪怕是一件小事,他都想营造简单安逸的生活气氛。
“谢谢你。”斋藤一说。
时间往后推了,冲田总司渐渐表现得焦虑。晚饭过后,爱子去了做功课,斋藤一把洗好的碗碟放入消毒柜。
冲田总司一直想跟他说话,但还是开不了口。直到,门铃被按响了——
嗯?斋藤一奇怪了。冲田总司表情僵硬,看着斋藤一走去门口应门。他呆坐着,直到门被开了那一刻,他立即跟了上去——
“……母亲!”斋藤一呆在了门口,面前的女人直勾勾的视线异常冰冷。
不一会儿,屋子里的气氛开始急躁流动。连在二楼的爱子都跑了下来:“妈妈!”
小孩子做梦都没想到思念的母亲竟然就这么出现了,兴奋的心情使她忘记了,她的母亲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她。她冲过去双手拉住了贵妇人的手,一直嚷着“好开心妈妈来了!”贵妇人不想对她的小孩动肝火,于是向门外唤了个名字,一名看似助手的男子将小孩拉开来。“爱子乖,先去车上。”小孩懵了,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强壮的男子已经把惊慌的她拉上了车,锁上车门。
“母亲,您……”
“不要浪费时间,回答我的问题。”妇人的视线与斋藤一身后紧张的冲田总司有了不明显的交集。“你说的不结婚了,是什么意思。”
连基本的待客礼仪都没有做,双方在门口做着急速的“交易”。
“我……不想。”
“你是不满意我的抉择?”
“母亲,我有我自己的想法。”逼在枪口上,斋藤一的本能反应被激发了出来。收起一脸的窘态,他正了正自己的身姿。冲田总司还是沉默。
“这件事我不会去完成。我自己的人生我有权利自己安排。”
“我不允许。”
“母亲。”斋藤一或许聊想过这个场景,他没有表现得手足无措,还是说,他的立场让他应对得游刃有余。“我是一个普通人,我希望我也能够享有作为我自己的权利。我认为若是连这件事都要听从安排,我想我会愧疚一辈子,对自己对别人都是。”
“你忘记了是谁给予你现在在这里说着这些话的机会了吗?”
“不,我绝不会忘记。正因为有这个家,我才得以安逸生活至今。我非常感激。”
冲田总司竭力按捺自己的冲动,他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特别是斋藤一的一字一句。他的表态决定了他的方向。不过,斋藤一刚才说的,他都能安心听进去。
他的斋藤一在努力,连着他的份一起。
不知妇人激动地说了什么,斋藤一接下来的回应让冲田总司再也冷静不住——
“我爱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沉默轰炸着这个场地,这句话标示着这个场地逐渐变得危险。
贵妇人的表情被消息震惊得几乎扭曲,她顶着滑稽的表情,小心翼翼确认:“再说一次你的话。”
不知斋藤一的表情是如何的,冲田总司站在他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他走上去靠近了他一点。然后轻轻地,手掌轻轻拍拍他的背。这个信息,给了斋藤一两种信号:鼓动,和安心。
斋藤一的喉咙终于有了哽咽的难受。紧张,但又随着逐渐的冷静,他更加坚定地,承认自己,肯定自己的意思。
“我正在爱着一个很爱我的男人。他很努力,我也会一样努力。”
“你正在告诉我你是一个同性恋?”
“因为我爱的人恰好是同性。您会支持我吗?”
“Scoundrel!”贵妇人终于不管自己的身份,给予了斋藤一最直接的回应。该死的。
斋藤一早就知道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就不想显摆出他的眼泪。就算不是亲生母亲,但他确实有为这个“家”付出过自己的感情和心意。但这个最难熬的时候,家人的立场把他斥出了圈外,他成了被嫌恶的外人。
而冲田总司已经走上前来,牵起了他的手。再紧紧握住。有他在,他会一同与他承担。
“原来是你?”贵妇人眼睛被激得通红,冲田总司的行为对她而言无异于火上加油。她知道自己的尊严被戏弄了。不过还好,她马上定了定神,还好这个斋藤一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结不结婚?!”
“不,我不会这么做!”
脱口而出之后斋藤一脸上承受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第二个要下来时,是冲田总司帮他挨的。冲田总司第一时间伸出手,位置刚好挡下妇人的手掌。手臂立即通红,带着几道轻微的刮痕,似乎是妇人美丽的指甲伤到的。冲田总司庆幸,还好只是自己的手,不是他的脸。
“现在开始你跟我们家再也没有一丁关系!”
说罢她转身离开。她蹬着高跟鞋走到门外等着的车边,上车,让司机开车。斋藤一慌了。
“爱子!”他几乎跌撞着冲出门的,他看到他的妹妹在车里嚎啕大哭,双手一直拍着窗门。车里妇人生气地命令她不准哭,她哭得更凶。
“哥哥!阿一哥哥!妈妈爱子要回去……呜呜”
“他不再是你的哥哥!他已经离开我们了!我们现在回家!”
车子启动了,车速相当地离开了原地,也带着斋藤一眼中追逐的妹妹的身影,离开了这条巷弄。
“爱子!爱子……”斋藤一的哭喊起不了作用,或许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的,只有和他一样遭遇的他的妹妹。他最不敢想象的,如今真的成为了现实。
他跪在路边,面向车子离开的方向。他终于难过地哭出了声,冲田总司在他身边抱着他,让他抱着自己的肩膀,衣物吸收了那些眼泪。就算流的泪再多,他也会为他擦干。
“谢谢你,你足够的坚强了。”
“倘若你失去了全世界,那我就和你一起失去。”
现在开始,斋藤一只有他了。正因知道这一点,他才忍住他自己的眼泪,给予斋藤一坚定的承诺。
NO.21
天亮不久,那两人早早地起了床,刷牙洗脸,拿起公文包就匆匆出门了。被砸坏窗门的汽车还没有拿去修理,冲田总司有提出过,但被斋藤一回绝了。
他们买了月票,寒冷的早上地铁站里依然人潮涌涌。
这个世界唯一永远不会停断的事情就是全世界的人们都在为生命努力运动,“工作”是一件占据人生流量的大事,几乎每个生命每一刻都在为这件事跳动心脏。如果什么时候心跳停了,那么他的工作就结束了。人的生命来得匆忙,去得潇洒。
生前活得痛苦抑或潇洒,死后什么都得放下了。然后会去孟婆桥,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然后开始一轮全新的人生,不留任何印记。斋藤一放下手中的报纸,抬头看看挂钟,时间刚好,列车从不远处缓缓驶近。
他好久没用过外面的交通工具了,和冲田总司不一样,他只感觉到很新鲜。在他的人生里,他只接触过公共措施仅有数月。在富有的家庭里,他从小就被服伺得妥妥帖帖,这种要劳烦自己的东西很少会与自己着边,就连来到这个城市,在这里学习和工作,都是他的长辈们用钱银去办妥的,总之,他的生活几乎完全脱离了正常人的节奏。
车厢里挤成这样是他没想到的,肩接着肩,就连抬起头呼吸一下车顶的新鲜空气都是个艰难的动作:他的身高是个败笔。
冲田总司很安静地陪着他,大家各自不说话。突然间,冲田总司在拥挤的空间里找到了他的手,并且轻轻拉住。斋藤一不禁颤了颤,由着他这么做。
因为以他们的关系而言,这个困难的动作在这种时候做才会比较安全。
爱子离开了那所空荡荡的屋子,他们一起了两个星期。
斋藤一不知道什么是“谈恋爱”,他这方面的意识如同一张白纸,现在只由冲田总司在上面泼墨作画,虽然不知道最后的画作会有怎样的模样,但结果如何他都照单全收。
他们已经偏了轨。
今天是冲田总司复职的第一天。
“你总算回来啦冲田总司,去哪啦?”
经过打卡处时就有不少的同事过来打招呼,像从前一样,损友们相见甚欢。突然有女同事忽然冒出了一句:“总司,该不会是去秘密结婚了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顷刻间顿了顿,后来才意识到这是句玩笑后,冲田总司附和道:“你猜。”空间有点空旷以至于说话声传去了正在不远处看任务栏的护士长的耳里,她僵在了那里。
当冲田总司摆脱开了那群人之后,他经过门口,才注意到了护士长淡淡的目光。
两人尴尬相视,又不约而同扬起嘴角的一丝笑弧,冲田总司开了口:“好久不见。”
“嗯。不过我后天就被调去第二分区了……可能再见也会少些机会了。”
冲田总司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衣架上取下挂了一个月的白袍,换上。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头发长了点,面容憔悴了点,他作为医生的自信依然存在满满。
回到座位上,开了电脑,立即上了skype。他立即找到了斋藤一的帐号,加他到自己特别开出的一个群组里:【他】。
不一会儿,对方传来了确认信息。冲田总司看着唯一的那个头像显示在那一栏里,他开心得不得了。
【早啊~~~】
【……一大早的不要发神经。】
【……哦。那,今天一起吃午餐?】
这之后斋藤一没了下文,冲田总司立即处于失落状态,可是一会儿之后,对方回过来了:【嗯。】,他又乐得开了花。
【我先忙,你好好工作。】之后头像换上了离开状态。
接待台处。
“麻烦你,我想找冲田总司医生,我记得他今天开始回来上班了。”妇人穿得朴素,前台小姐敲了敲键盘后回答:“冲田医生的办公室在十二楼,需要我转去他的电话线告诉他一声吗?”
“啊……不用了,谢谢你。”
冲田总司翻阅了最后一迭报告后准备到食堂里喝杯咖啡。他突然想去看看在八楼的斋藤一,于是没有去坐电梯,直接步行下去。电梯在对面运行,隔着透明的玻璃,妇人在准备伸手按楼层时,恰巧就看见了冲田总司从楼梯上下来,转身进了某个房间。她立即按下那个楼层——
他的儿子与自己吵架了,如今还能笑容满面,必定是因为那个同性恋男人!
斋藤一刚刚填好记录表,冲田总司就来敲门了。
“还在忙吗?”
冲田总司向身后左右望望,才放心关上门。斋藤一低头继续整理好桌上的纸张,小声回答:“刚忙完。”
他浏览了个大概,随意挨坐在斋藤一的办公桌旁,目光停留在斋藤一桌上的那几株太阳花上。
“那和我说说话吧!”
阳光折射进来,斋藤一的皮肤照得透明般白晰,不像他自己,常常在外面溜达,夏天过去后皮肤成了浅麦色。
这时候斋藤一因某个动作,而让冲田总司似乎看到了他眉角边上有颗小点。这是……他轻微躬下身凑近去看,大概很近很近,斋藤一反应过来时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总司你给我离开那个贱人!”
声音能划破天际的高亢,带着难听的字眼,从一张很熟悉了的面孔发出。
两人速速起身。
不知是不是刚好处于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吸引过来的眼球整整一大片。医生们停下来忙碌的脚步,说着是非的护士们闭了嘴,在门外坐着轮候的病人们的目光更是不可置信的诧异。
门外的人们刚好能隔着玻璃看到房间里僵了的冲田总司和斋藤一,从各种脸孔的同一个表情上都看出来了,他们似乎知道了一些很不得了的事情。
门在几秒后被用力锁上了,妇人被拉进了房间里。
“你的嘴巴能不能消停会儿!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像随处可见的细菌一样恶心啊?!”冲田总司尽可能压低声线但也竭力用直白的字眼泄愤。
妇人楞了,但看到站在远一点的呆滞的斋藤一,她立即恼羞成怒:“你竟然为了一个变态这样跟你母亲说话?!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变成这样!”
听不到冲田总司的反驳,妇人才知道自己刚刚犯了糊涂:“我……我意思是他把你带过去他心理有问题,不是说……”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是个变态。那,你肯定觉得和变态同吸一片空气很反胃吧。你太高洁我们招挡不起,请你立即离开。”
“总司……你不要这样,你是我的儿子,你回来吧……我只有你一个孩子……”
“离开。”失败的他的母亲,性高气昂如今却要卑微地哀求自己的孩子。可是……作为她的儿子,他的任何一个请求她都听不进去。
斋藤一再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这次也一样,冲田总司也是站在了他的前面。那个后背一直勇敢抢先背起一切,他由衷地希望,它能卸下一些重担。
“阿姨。您能听我说说话吗?就几句。”
抬头看着那两人,他没有比这次更勇敢了。
“只要他有一点点想要我离开的意思,我一定会立刻全身而退。但若是他就算是面对您也想要我留下,我就绝不会抛下他。”
“因为以前的我太过自私所以让他受到伤害,所以为了别人也为了我自己,我不想再有罪恶了。”
“他竭尽全力来照顾着我,所以我也想给予他程度相当的回应。”
“请您好好想想,您宁可失去他还是接受他。”
门又开了时,人群散去了一些。土方岁三在门外候了一会儿了。他看着妇人面容呆滞走出来,没有去搭电梯,步行下了楼梯,离开医院。他再走近那个房间,他看到了仅一次的场面,在和煦的日光里,冲田总司深深拥吻着斋藤一。
“我们辞职,离开这里。”
NO.22
把“私人理由”作为辞职原因,斋藤一连同冲田总司的那份辞职信一齐交给了土方岁三。
“你们是认真的?”土方岁三一目了然信上的内容,好不容易才问出口。
“是。”斋藤一把这个问题理解成了两个意思,但是哪一个的答案都没让斋藤一为难。
方才在门口尴尬三人相对,但省去了解释的麻烦功夫。
“我很抱歉,这个时候我把私事看作比我的天职还重要。”
土方岁三半晌不作回答。在纸上签上“受理”后,告诉斋藤一,两个月后就能获得审批。
这一天之后,当他们两早上回到医院上班时,从进门口那一刻的气氛就开始改变了。
不难想象这是他人看奇异生物的奇特目光。有些同事一齐签到时并未知情发生什么了,很快,就被身边的人告知了。当然那也不难猜测到当时那些人像遇到怪物那样猛地吓坏弹开。斋藤一轻轻把笔放下,就走回自己的工作室。
与冲田总司的部门在大楼里相对着,斋藤一在转身进入办公室时,冲田总司早换好了医袍,守在楼廊里保证能让他看见的位置,给他做了个好好努力的手势。
这也是他煎熬的开始。
“怎么苦着一张脸啊,失恋啦?”护士房的同事聚在茶水间高谈论阔,一名护士把一迭文件随手一甩,刚好看到斋藤一的名字在纸上。“某些程度上是呢。哎,他竟然是同性恋,我真是瞎了眼了。”她嘴里嘟囔着,很不开心。“等下还要给他送文件,真心不想踏入那个地方啊。”在场的人一听,顿时明白了。
“唷,你埋藏已久的心上人原来是他呀!”一名男同事端着杯咖啡走过来然后瞄了瞄桌上的纸张,那赫然显眼的名字让他顿时来了劲儿。“长那个样子不是同性恋才可惜了呢。”男同事饶有兴趣调侃女护士,女护士随手给了他一记手肘。
“诶,你们说,他们那个了没啊?”
“啊?”一开始一脸茫然的各位,在顷刻之后同时恍然大悟:“不会吧,怎么做啊?”
“你们真单纯。男人不是还有这、里嘛!”一名女护士拉过喝咖啡的男同事,指着他的后臀强调道。
“喂,干嘛拿我来说明,我这里还好好地被保护着啊,我告诉你们,以后也绝对会安全的,别把你们那些思想用在我这里。”男同事连忙理了理衣服,着重命令在场的所有人。一时激动,话说得大声了点。
瞬间的安静。
这时个个面面相觑,有的实在不好意思,低下头拿杂志挡着了脸。
斋藤一木杵似的站在门口不做声。直到他们安静下来,他才知道自己是过来交报告的。然后,准备要点开水冲咖啡。
最尴尬最尴尬莫过于这种时候。总不能当什么事也没法生,至少斋藤一不那么想的,但也没有打算着重在意。他把手里的公文袋放在了支架上,后来惊醒似的,走近众人围坐的桌子,拿起女护士面前的文件,迭好。“我自己拿。”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女护士倍觉这句话讽刺性强烈。虽是如此,她还是想应一声。
可偏偏斋藤一的面无表情,给了她“绝对不能再出声了”的压迫感。
【中午了,今天照旧?】skype里传来冲田总司的信息。斋藤一毫不犹豫点开了对话框,却迟迟不回。
……【可以。】
过了一会儿,对方又传来了信息:【今天晚点过去吧。】
【好。】
冲田总司的表情略沉闷。
中午的时间过去一大半了,他们才来到餐厅。这时人流量已经少得差不多了。冲田总司把斋藤一带到了最不起眼的座位。“要什么,我去点。”“普通就行。”
点完单付了款,前台的掌柜要找钱。他看了看冲田总司,又瞄了瞄那个远处的角落静坐的斋藤一,他把一堆硬币叮叮叮地摊在了桌面上。冲田总司抬头看他,他优哉游哉转身配餐去了。没办法,冲田总司只好一个个捡起来。
若是平时,他们会把钱放在客人的手心上,免得浪费时间去捡。
他们是这里的细菌,或许别人都觉得,和他们同呼吸一片空气都是种罪难。
还偏偏穿着白袍咧。冲田总司端着餐盘离开时掌柜愤愤地在心里怨骂。
午餐不丰盛,很简单的两份蛋治,两碗例汤。还有一个斋藤一平时会吃的甜挞。
“已经第四天了,两个月很快就过去,再忍忍。”冲田总司似笑非笑地安慰,斋藤一一眼就看出了。他那是强颜欢笑。
“我不会骗你说我仍然开心。但我还是会刻意不去在意。”斋藤一拿起甜挞,吃掉。“如你所说,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但他们不是没想过,两个月之后,他们又要承受哪些两个月呢。
“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去旅行吧。”
“旅行?”
“嗯,去遥远的地方,没有这些杂质,我想我们会过得很快乐的。相信我。”
或许斋藤一所追求的的幸福,也包括这些不带花巧字眼修饰的承诺。
那些“你后悔吗”“对不起”“若是当初现在就不会”之类的对白,现在不适合他们说了。
然后直到他们能够离开这里之前,这样的气氛一直从每早蔓延至一整天的工作结束。
冬天天黑得快,他们离开医院时,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路灯全亮了。
他们并肩走出门口,避开大马路,绕走了小路径。
那些幽暗的地方几乎不会有人经过,他们这时候就可以不用担心地,手牵着手,慢慢一起步行这些路途。
若是如冲田总司说的那样,去了遥远的地方,离开这些杂质,他们可以每天都能这么安逸地度过,这会是斋藤一最大的鼓励与动力。这么期待着,现在这些煎熬也就不那么煎熬了。
不过,他们这时候才发现,他们在人群中显得原来如此孤立。
不再有人来他们的办公室串门,问候,相互调侃。斋藤一一直喜欢一个人好过一点,但冲田总司就被现实搁得生疼。
终于,最后一天了。
还有一天,他们就能于这个杂圈里解脱出去。正当冲田总司激动地暗暗庆祝时,好像很久很久都没被敲响过的门这个时候被“叩叩”敲了几下。
“总司,是我。”这个声音过去一段时间他很烦躁会听到,可是现在,冲田总司不再这么觉得了。
“呀,没工作了么,看起来您还挺闲的。”冲田总司做着平时那个自己,但他的努力没有让土方岁三觉得有趣,他终于识趣收回了那个态度:“什么事?”
“你和斋藤是医院的一份子,我们还是会有人希望给你们办个欢送会的。”
明晚七点,地点他挑。他得到了斋藤一的回应,就在原田的酒吧里。
NO.23
冲田总司没有何斋藤一一起回去,今天是个例外。斋藤一确认了他让自己先走后,自己一个人坐电车回去了。
现在没有人和自己闹腾,冲田总司收好了桌面,安安静静地从生疏的视线中离开了。
黄昏中,冲田总司觉得自己所看着的这个城市有了累的感觉。每天每天,它承载了多少责任,让这个社会不停不停地转动。冲田总司坐在公园的座椅上,对着被握在手中的小盒子看了好久,他一直没能掩饰嘴角忍不住上扬的弧度。
他又惊又期待,这种焦躁的心情他想把它平静了之后才回去。
斋藤一从冰箱里拿出了今晚的餸菜。
为了让冲田总司能在回来时吃上热腾腾的食物,他衣服都没换就开始下厨。
仍旧是那个厨房,只是现在走进来有了更深沉的冰寒,他与妹妹相处的日子很早之前就已经到了尽头,只是现在仍然无法适应这种孤独感。
冲田总司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至少有个人能让他去费心照顾,至少在入睡时他能暂时不去记着那些难过的东西,至少……至少他感觉自己并非一个人。
有这种想法的斋藤一也非常非常厌恶这样的自己。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当坚信的东西在迫境中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话,那这些东西就会在绝望的瞬间全部崩毁时,他孱弱得不堪一击。
一滴眼泪无声地下,溶在了搅拌着的蛋清中。
这道菜将变得苦涩难咽。
最后一道菜是蒸鱼。鱼要在刚上锅的时候下肚才最新鲜最美味的,可是冲田总司还没有回来。斋藤一看了看时间,把打点好的鱼放在一边。再等个二十分钟吧。
因为空气太清寒,只有自己在的大房子显得更彻底的空旷寂寥,斋藤一很随手地开了电视,它此时的作用不大,仅是让斋藤一听到除自己呼吸外的声音而已。
斋藤一转身倚躺在朗台边上的摇椅上,轻轻向后靠了靠,椅子开始小幅度地轻轻摇起来了。抬眼望上去的天空黑麻麻一片,少有几颗星星在发着微弱的光。电视机里叽里呱啦地放着娱乐节目,斋藤一静静躺着,直至不知何时,他瞌上了眼。
冲田总司回来了。房子里的气氛让他抑郁。刚才斋藤一没有开灯,现在完全入夜之后,冲田总司借着电视的屏光寻找到了斋藤一的身影。
他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走过去,为他关上了挡风玻璃门。
鱼被冲田总司蒸下了。期间他安静地待在斋藤一身边,陪了他的睡梦十分钟。
他该如何去对这么一个人去负责任,怕是怎么给予怎么珍惜都不够填补他因为他失去了的一切。本来这个人就近乎一无所有。
“阿一,醒了,我们吃饭了。”他轻拍斋藤一的身体。斋藤一剎地睁开了眼:“鱼!”
“鱼已经在桌子上等着你了。”冲田总司对斋藤一的反应忍俊不禁,于是附和着小恶作剧了一下。
等明白了所有事情之后,斋藤一窘迫地不好意思了一次。
晚饭过后,斋藤一为冲田总司放好了热水。冲田总司擦完了碗碟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斋藤一又准备躺回摇椅上了。
“你还不是老人家,别老是躺椅啊。”冲田总司终于吃了点小醋,而且对象还是一张椅子。斋藤一懵了。
“椅子躺着舒服,你快去洗,水要凉了。”斋藤一还是不动摇地又躺下来了。
冲田总司楞着不动。他左思右想了几分钟。然后他步去斋藤一身旁,斋藤一在侧头发呆,见他来了,眼睛眨巴着问他:“你怎么还在?”
“你总是在想东西。”
“……也没有。”
在斋藤一还在困扰着打发冲田总司时,对方那双手臂拢了过来:“今晚一起洗。”
冲田总司想都没想过他的回答来得如此干脆——
“好。”
本以为他会心存芥蒂的,可是斋藤一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这让冲田总司理不清思路。但是总言而之的现在,他们相对着同在一个浴缸浸浴。水温有些高,恰好他们俩的体温偏低,平衡了。
一个不小心,气氛就会回到过去那样不自然了。冲田总司刚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谁知斋藤一截在了他前面:“那之后,我们要怎么样?”
问的是这个问题,冲田总司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回答。他不想刻意说好听的话给他听,但他现在确实迷茫。失去了生活重心的他们,能去什么地方做些什么呢。想啊想着,冲田总司无奈一笑:“你的想法呢?”
斋藤一目光动荡在水雾中:“我不知道,但不管如何,都请你和我在一起。唯独这个是我不想失去的东西。”他唯一需要去守护的东西。
倒吸了一口水汽,冲田总司鼻子酸涩得难受。
“我会告诉你的,很快。”
这晚,冲田总司是揽着斋藤一睡着的。
然而到了第二天。最后一天回去医院,也即将迎来唯一一次告别这座建筑的时刻。
走进医院时,气氛稍稍有了点不一样,怎么说,里面的人在这一天真正的是以同事的身份共处的,话题不多不深入,但至少没有恶意。他们各自知道,他们如今要离开,是不是因为这个不愉快的圈子,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过于失态了。
好吧,虽然他们多少都出于人性有了一点点内疚感,可是那两人却不再在意这些事情了。而且他们在意的,仅仅是简单的自由。
不管以前的快不快乐,都将会在今天结束。说起来,这个日子是不言而喻的特别呢。
“阿一,今晚七点,我们先到先等。”新八从门外探头进来叮嘱,斋藤一淡淡应了声。
只有这个头脑简单的笨蛋才敢和他相处,怎么感觉他自己有了内疚感了。
最后一天的工作几乎只是收拾。当最后一个文件整理好了之后,他们算是正式放下了工作了。然后等待着下班时间到来,在这之前他们可以安静地感叹一下,比如一些时光一些事情。
嗯……最后还是只剩感叹了。
出席欢送会的人都较他们早一点点到了。等到自己也来到那个地方时,冲田总司和着斋藤一的脚步停下来了:“怎么了?”“……也没什么。”斋藤一看了看门口华丽丽的门口,门口站着迎接的服务生。直到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对这里的到访时,这里的一事一物都使他反感。可是……可是想想,在这里,他们是同类,一旦离开这里走出外面,他们就成了异类。感觉这么一想,斋藤一的情绪是说不出的繁乱。不是当事人是理所当然不能理解当事人的心情的。
然而从那时到现在,时间不算长,但他们走的路却仿佛不敢转头回望的长远。
今晚这里包场。等到迎进了最后一名友人之后,大门关上了。
“谢谢今晚各位的到来。这里或许有往日和我关系不密切的——”旁边的几名人士稍稍不知所措了一下,那是很久之前就和冲田总司翻过脸后就很少再说回话的男性友人;“当然也有很好的各位——”面前一桌的几对情侣相视一笑,那是他们在冲田总司最难受的那段时间里还是持中立态度和他相处的同事;“不管如何,我们在今天就要好好告别了。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非常感谢,衷心感谢你们。如今医院只是少了我们两个,今后还是祝愿各位能在往后的时间里好好相处,好好珍惜每一个机缘。天大地大,每个人的相遇是一种缘分。”冲田总司一口气说了很多,终于,他停顿了下来重新思考。
“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时刻,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表达一次我心中的所想。”
“今天我只想要来到这里的各位一个小小的祝福,祝福我,和陪伴着我的另一个人,我想好好地给予他认真的回答。”
说到这里时,他从人群中一眼就寻找到了那个仿佛也同样急切的目光——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
“富裕或贫穷;”
“健康或疾病;”
“快乐或忧愁;”
“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
全场哗然声不止,却没有打断过那两人单独的连系——
“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您愿意吗?”
您愿意吗,愿意吗?
这句话重复了好几次,斋藤一终于悟了过来。冲田总司就站在他的面前,既不下跪,也不对他宠溺呵护。
是因为彼此的对象与自己一样的真真实实的男性。
正因如此冲田总司想要告诉别人,他们俩的身份地位相互平等相互尊重,这是他们作为“同性恋”唯一的坚不可摧的尊严。
“您愿意吗?”
“我愿意。”斋藤一由始至今只发言过这三个字。
今晚的晚会上个个无不开怀尽兴的,如冲田总司所说,有开心的和不开心的,今晚就都结束掉了。
——【请允许我伴你终身。】
刚刚冲田总司说完之后拿出口袋里的小盒子,打开后斋藤一看见了那两个大小相差不大的银戒,冲田总司拿出其中小的一只,请他伸出手为他戴上。斋藤一直楞楞地任由自己的无名指上多了一只装饰品后,他才在众人的哄声提醒下,为冲田总司戴上了另一只。
把手比在中间,灯光照射下的银色闪闪发光,成对的,好温情。
斋藤一反复观赏著手上的戒指,若是视线也有温度的话,戒指早就被炽热燃烧起来了。忘了身边热闹的人群,他浅尝了几杯之后,才知道自己该要找找冲田总司的身影了。
他抬眼望去一屋子的人影之后,准备懊恼该从何找起,转眼间,他解决了困惑。他的冲田总司从人群的空隙中望了过来,视线烧得他脸上发烫。
他的冲田总司,不管在何时何地,总能第一时间寻找到他。他在自己的心中,就是如此夺目的存在。
才几秒的停顿,冲田总司又被友人灌下了酒。
欢送会大概持续到了淩晨一点多。人们各自醉醺醺被原田一个个拦出租车送上回去了。少有几个人没喝多少,临走前能清醒地再次向冲斋二人道别。
“总会再相遇的。保重。”
“哒——”廊灯被斋藤一随手开启,冲田总司醉去了大半片意识。斋藤一把他搀到沙发上躺坐下后,他睁眼看看昏黑的房间,问:“已经回来啦?”
“嗯。你坐著,我去泡茶。”在此之前,斋藤一给冲田总司递上了热毛巾。敷了一会儿,头脑的意识回来了,脸上的醉晕散去了许多。这是冲田总司以前混日子时练出的本事。
“阿一。”一回过神,就向厨房裏忙著沏茶的斋藤一喊去。斋藤一没醉,沏出来的茶味道很正常。他端了一杯较温热的出来给冲田总司,然后伸出手掌探探他的脸颊温度,已经回常了。
冲田总司眼神迷离,看著他担心的面容,倏地抓住准备撤离的手:“阿一,别走。”
斋藤一以为他仍然未完全酒醒,没好气地回答:“我能走去哪里?”
“不,就这样……待一下,陪陪我。”
擦觉到冲田总司话裏的较真,斋藤一也听话停下了行动,在他身边坐下。抓著的手还没有被放开,心想著就由著他吧,等下闹腾完了就睡过去了,他再去忙。
他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一只眼睛,冲田总司看著他的半遮的侧脸,屏息凑近去——
斋藤一因为冲田总司已经伏在了自己的颈窝间而突然大惊,还没等他看过去,冲田总司已经捧住他的脸颊转向自己,稍稍向上抬起,使之能够迎合自己温润的深吻。就算是诧异,但斋藤一仍然秉著自己沉默的性格默默接受。
不久之后,呼吸声开始急促沉重,斋藤一下意识拉开距离,但都被冲田总司摁著头吻回去的。这个吻是急切的,深沉的,热情的,更是悲喜交加的。从一厢情愿到两情相悦,他们都见证了这一路的崎岖,如今他们相互触碰的嘴唇,该会有多少话是想说又不屑一说的。
可是偏偏就在这时——
浴室裏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斋藤一方才想起,刚刚自己放了的洗澡水,现在已经满泻出来了。
“总司……”终于拉回理智了,清楚了状况之后斋藤一硬是停止了正在兴头上的湿吻,与一脸慌忙的冲田总司分开来。
室里霧氣彌漫,兩人仍然相對著各背靠浴缸一方。霧氣很濃,但齋藤一赤紅的臉色仍然被沖田總司看見了,雖然也許是因爲溫度高而導致,但頓時內疚感和喜悅之情他同時心生了。
儘量抑制住自己焦躁的身體,沖田總司把頭埋進水裏以沖淡頭腦。齋藤一見狀立即命他起來:“缺氧了怎麽辦。”
內疚是因爲最初自己的一意孤行讓他遺下心理病,喜悅的,當然是因爲現在確是因爲是他愛的自己而讓他有了感覺。
“沙——”齋藤一拿著風筒的手在沖田總司頭上舞動一翻,五分鐘過後,頭髮幹了大半。“頭髮很長了。”“嗯,找個時間你來幫我理了吧。”
把茶水喝完,沖田總司熄燈回房準備一起去睡了吧。走進門口,發現齋藤一已經整理好了被鋪,正坐在床邊發呆。見沖田總司進來了,他顯得緊張起來但又故意裝作無事。
不見齋藤一有準備臥床之勢,反而是楞楞地讓沖田總司關燈。
空氣裏是什麽味道,沖田總司領略到了。
屋子里完全漆黑一片,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沖田總司找到了床邊,站在一動不動的齋藤一面前。抬起手,小心摸索著找到他的肩膀,然後脖頸,再是臉頰,隨即他再往上一點,輕輕地,在他額頭來了個淺吻。
就算人是清醒著的但酒精味尚未完全散去,在這個時候,不太濃郁的酒精味散發開來,夾在兩人親密的呼吸間,因爲這個煽情的動作而起了催促的作用。
沖田總司等了那麽的久,無非就是等到這一刻——
“阿一,我……”後面的句子他說不出口了,心跳緊張加速。
“我知道。”在關了燈的空間裏,齋藤一已經平和下來了。可能是因爲他習慣了,也可能是他知道了這個時候的沖田總司比他更加焦躁緊張。“你可以向我索取,我會做到的。”
這句話强有力地在背後推了沖田總司一把,再也按捺不住的激動涌上心頭,沖田總司應身體反應瞬間推倒了齋藤一,當反應過來之後,他伏在他的身上,兩人間的呼吸聲和吵死人的心跳聲終于聽得清晰無遺。
身體持續燥熱,正在奔向急促。
沖田總司不知哪個動作,但也很輕,却掠過齋藤一身體時,他聽到了突如其來的悶//哼聲。
雖然已經竭力壓抑,但刺激過大齋藤一自己也來不及思考就發出來了這個聲音。聲音裏表示出了舒適,同時也似乎在催促正在動作的人,請快一點。
這個時候沖田總司就絕對保證不了他還能冷靜顧忌齋藤一每時每刻的感受了。遵從自己作爲正常生物的本能,他的齋藤一現在就是他的獵物。他是個强勢的獵人,所以獵物一旦被捕就絕對不會輕易從他手中溜走。現在這個是齋藤一啊。
齋藤一任由他的熱情攻擊在自己的身體上産生相對的效應——
他擦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已經去到了亢//奮,第一次體驗到的,他覺得這種感覺既新鮮又可怕。
沖田總司吻著他的唇,很久之後放開了,移位去了鎖骨。頸窩脆弱的皮膚擦到了細碎的髮絲,癢癢的,酥酥的。“唔……”忽然一聲,齋藤一還是很羞耻地移開了胸前的手,讓沖田總司啃咬著兩顆紅纓。牙齒每每輕刮周圍的紅暈齋藤一就禁不住地輕//顫,用力呼吸去代替喉嚨發出的聲音。
沖田總司一手伸去另一邊安撫,而另一隻手已經不知不覺間伸向了身體下面——
果然如他所料,剛一觸碰到那裏,齋藤一猛烈地顫抖著漏出了聲:“啊……”是因爲兩人下身的那里,已經都昂然挺立,要觸碰到很容易,身體相貼,下身也在彼此的皮膚上不停摩//擦,單純幾乎近如白開水的齋藤一無法再多承受這種刺激,此時下身的皮膚已經被那里涌出的粘//液濕潤了一大片。
沖田總司趁機加火,一手握住齋藤一將要爆發的陽//器上下擼動,從慢至快,從局部都全面,像故意似的玩著那一處。可憐的齋藤一被欲//火燒著身體,去不到最旺但更加撲不熄,他難受得想不顧一切。“啊……啊住手吧……”他開始無意識扭動著腰身,同時很自然地張開了一點腿脚。
沖田總司想要的效果達到了,他會心一笑,掂量著再幾分鐘就放過他了吧。
“啊,阿一……喜歡嗎……”他邊舔//舐著紅纓豆邊試探性問。可是齋藤一還是沒有想到那麽多,以爲他只是還是在跟他確認喜不喜歡自己,于是脫口而出:“啊,喜歡!喜歡!住手……求你住手!”
嘖嘖,這個時候都還在彆扭啊,真不愧是他的齋藤一。沖田總司也會錯意,于是手下的動作更加快速,從根部到鈴口無不一照顧到的。出乎他意料,不說幾分鐘,僅僅幾十秒,齋藤一終于放開聲音激動呻//吟著,伴隨著身體猛地顫動,雙腿一下合上之際,一股稠漿弄濕了那一片肌膚。
“哈……哈啊……”齋藤一整個人酥軟地癱在床上大口喘著氣,身體出了很薄的一層汗,滋潤了冬天的燥幹。沖田總司垂頭,鼻尖碰著鼻尖,壞笑道:“如果是開著燈多好,我想看看你的樣子。”頭腦一片空白的齋藤一沒辦法聽進去沖田總司這時的玩笑,微張的嘴仍然不能說話,現在哽在喉嚨裏的聲音大概只有哼吟了。“那麽接著,到我了。”
聽到這句話,齋藤一突然就拉回了意識,他即刻合起被沖田總司又重新分開了一點的腿,口中半求饒道:“先……等等……我累……”
“不要啊,我也很難受啊。”然後帶著齋藤一的手來到身下,讓齋藤一碰到,想尋求他的理解和相信。這一碰,讓齋藤一剛開啓不久的心又立即打算關上了。他想縮回手,誰知却被沖田總司拉住,幷叨念:“相信了吧,我們說好的一起享受的咧。”
他說這話時身體稍稍移位,伸長手摸到床頭櫃的抽屜,打開,再從裏摸出一盒東西,打開后拿出其中一份,撑起身體,用牙齒撕開包裝後朝自己下身一陣套弄,這期間齋藤一可是抓緊了時間好好休息的。剛氣順了,不料沖田總司已經準備就緒,抬起他的腰身,將他的兩腿分開,抓住,把自己的陽/器對準探到的後庭,輕輕地,在那裏小範圍摩擦。一陣酥癢感傳來,從那種部位傳來,齋藤一詫异幾秒後立即恍然大悟。陽//器在用前端小心地撑開後庭的皺褶,讓它能够適應。
齋藤一的心臟幾乎能跳出腔外了。一開始還在抗拒似得不肯放鬆,但是到後來已經習慣了某些感覺之後,庭花已經允許了异物進入到更多了。沖田總司開心,但也爲了不再讓齋藤一感到恐懼,在慢慢進入之時,他彎下身,舔/吻著他,一手在他陽/器上又再加把玩,這一次嘴和手都極其溫柔了。
像被懲罰過後的聽話的小孩,齋藤一這次不打算反抗了,選擇乖乖順順地任其待弄,也爲了讓自己好好體驗這種事情,因爲往後的日子,他們還會經歷很多很多次。
這一次沖田總司是相當的有耐心和耐力,在欲望面前還能維持常人思維這很不容易,沖田總司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好好先生。
終于,能進入三分之二時,齋藤一哼出來的聲音終于開始變調了,帶了一點點苦痛。沖田總司立刻不敢再動,馬上應聲詢問:“難受嗎?”齋藤一不作回應,側著頭,稍稍著眉頭,閉著眼睛等著繼續。沖田總司憐惜笑笑:“真的不行要說,我能緩一緩。”
齋藤一被溫和鼓舞了一翻,他終于忍不住請求:“讓我抱著。”看不見表情只聽聲音,沖田總司心疼地聽到了哭腔。
“好,那就抱著。”他俯下身,讓齋藤一的手臂够得上他的後背,這下子身體更加暖和了。“阿一,我們會成爲真正的情人的,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開,直到死去那一刻,我仍然會是你的懷抱。
“……”沒聽清說齋藤一說的什麽,沖田總司又繼續活動。感覺得到還差很小一截就到根部了,可是越來越心急之際,沖田總司竟然放弃了前面的溫柔呵護,這一下直接用力全根沒入!
“啊!”這下齋藤一真的被弄痛了,但也沒有讓他喊出一個痛字。尖叫聲高亢沙啞充滿了欲色,這讓滿心興奮的沖田總司再也把持不住,對著庭花開始來回抽動。
力道不大,速度不快,但把齋藤一拉到了疼痛與快感的邊緣。被不斷撫弄的下身已經再次昂揚,比之前更行色可觀。它呼喊著要釋放,但又似乎對手中的溫柔戀戀不捨地醞出愛液。齋藤一放出來更多更亢奮的聲音,他已經不想著含蓄,而是要大方豁出去了。
齋藤一給出的反應無疑是種認可,沖田總司一邊定住時不時會//下/意/識/逃開的腰身一邊越發性急地進發,除了床鋪的吱呀叫,現在體膚間碰撞出的淫/緋聲更是令他們又羞/耻但又更加興奮的。因爲對象是齋藤一,這個聲音給這個畫面帶來了更大一波的情/欲衝擊。
“唔……阿一,阿一!你好棒……我愛你,我很愛你啊……啊。”沖田總司進入忘我狀態,在情/潮將要去到頂峰時,他念著這些單一的令人羞/耻的對白進行更徹底的抽/插,終于——
“啊!不……不,又來了!啊,啊啊!”在快/感來得極致時,齋藤一口齒不清叫喊著,身下一股濃/潮在恍惚間已經噴發而出,這一次出來的比剛剛更濃郁,沖田總司對它撫/弄了數十秒後,它才漸漸出完了所有精//水。
“唔——”兩方雙雙達頂,這次兩人都緩了好久。
“……唔嗚嗚……”哭聲,抽泣著說不出話的齋藤一的哭聲。“總司……”
“我在。好孩子,怎麽了?”沖田總司在緩息中伸出手碰觸到了齋藤一的臉,一排睫毛已經被沾濕。他輕輕用拇指擦去水汽,在那皮膚上又蹭蹭。足够的大人范兒讓齋藤一真的感覺自己是幼齒的小孩,在任性地向大人撒嬌。于是他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事。”
那之後,沖田總司說什麽也不肯讓齋藤一再去洗一次澡了,他執意要打來溫水,用毛巾爲齋藤一擦拭身體。悉心照顧的舒適程度讓齋藤一很安靜地沉眠過去了。幾遍擦拭後,身體乾淨了,爲他穿好衣服,自己收拾好後,也速速躺到齋藤一身邊,不驚醒他,貼近睡了。
NO.25
而第二天,又是冲田总司早早从斋藤一身边醒来。
他发现最近的斋藤一睡眠时间开始变长了。
那是因为斋藤一认为自己过的日子不复从前了。他仍在睡,丝毫未擦觉到冲田总司动身洗漱穿衣做过这些事情。冲田总司只是不希望他被打扰梦寐。
看着自己后背生疼的抓痕,冲田总司又想起昨晚的那些绯色画面,唔……虽然关了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靠他自己想象,斋藤一到底用怎样的表情一次次对他哼吟索取,满足他被挑得盛起的欲望。
他哼出的那些声音动听极了。冲田总司咯咯暗笑,难得地,他害羞得红了脸。和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没有不同。
接着他去了厨房,把鸡蛋和香肠拿出来,开始自己动手准备早点。他学着斋藤一平常做的那般,把小肠一刀刀将其小心割开变成“小荆棘”,因为这样能够快熟,最重要的是不会焦。然后煎了太阳蛋,注意是全熟,斋藤一多次叮嘱过他,生冷的东西吃了不安全,宁愿味道不及也要健康第一。斋藤一当时就垮了脸,吃了十几年的生鸡蛋的哭了。文火很温和,鸡蛋被小心反面所以并没有焦了或散开,上碟时美美的,冲田总司看着自己的杰作,自然也是笑得美美的。
他已经会因为很琐小的事开心了,自然是因为他的斋藤一。
“阿一,起床了。”
他从楼下朝房间里喊,但是早晨未开的声带很沙哑,声音并没能传到斋藤一耳里。他蹬蹬蹬冲上楼梯,果然见斋藤一还在睡得迷糊,便生出小小的恶作剧之心。掀开他捂得死死的被子,让脖子遇上冷空气,然后他自己快快凑上去,把鼻息呼在颈间,也是暖暖的,但又痒痒的,斋藤一终于开始动了动眼睑。
迷糊中他动手拨了拨自己不怎么舒服的脖子,把脸一转,大片的颈肌便露了出来。
冲田总司喉结不自然上下捋动。
“起床了,斋藤先生。”他俏皮在斋藤一耳边低语。而斋藤一对于斋藤先生这句称呼真的再熟悉不过,似梦非梦的,他喃喃开口:“……请稍等,我查查病历表。”
冲田总司楞了,本想之后笑出声的,可是他现在不开心。
“连做梦我都不在你梦中,阿一你就非得这么伤我心吗?”略带严肃的,又隐晦的撒娇的语气这下能逗醒斋藤一。动了动脑袋,感觉什么与自己的呼吸近在咫尺,到最后终于猛然睁眼时,自己的嘴唇正在被手指沙沙玩弄。
与其说惊讶,不如说是羞涩。刚刚……那不是梦,那是实实在在的冲田总司本人!
见他醒了,冲田总司仍没停下手指对嘴唇的来回摩擦。嘴上却嘻嘻笑道:“醒了啊,这种方法好用,在一段时间里应该都会有效。”
“在做什么……”斋藤一与那双闪闪发光的猫眼相望时,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眼光。
“别这样啊,我会理解成你在勾引我的,你知道我对着你定力差啊。”说完还加饰自己的话似的,他吐舌勾舔了嘴唇一圈,干燥的唇凉丝丝的。但斋藤一并不认为如此。
斋藤一往被窝里缩了缩。
“逗你的,我才不会那么过分。”斋藤一的警觉性不是一般的高,但又怕斋藤一完全不在乎,所以还是加了句:“不过会在关灯之后要回来。”
“你,去叮牛奶。”
“……”
“我说你去叮牛奶,把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叮……”
“知道了知道,我会用微波炉。”
斋藤一现在的炸毛方式就是适时地无事生非,不管如何,主权都要在他手里。
冲田总司无奈撇撇嘴,万分不舍直起身来转身下楼去叮牛奶。斋藤一望去他的背后,他的头发真的很长了。
“……然后准备工具,早餐之后我给你剪发。”
然后洗澡的事就放在之后吧。
果然,早餐过后,还没来得及消化的斋藤一见他像松鼠搬家那样利落动作几分钟后,便在院子里朝他喊来了:“阿一,快来,我准备好了!”
斋藤一动作少有迟滞地,来到院子里,选了个没有树荫遮挡的位置,对冲田总司说:“这里,坐下。”
其实斋藤一的腰还是有些酸痛的。可他不会主动提起那些事,所以一直鼓励自己,别介意。会习惯的。之后他自己却傻傻地不好意思了一下。
咔嚓咔嚓声断断续续响了十几分钟。拿剪刀的感觉斋藤一很喜欢,感觉又回到了刚开始入职的那些日子。他也是拿着剪刀,颤抖着手,犹豫好久才下的手。
而冲田总司好像第一次剪头发似得把镜子举得老高,左照又照,斋藤一的剪刀一落,他便紧张移过去细看,然后像大爷那样哼哼称好,他很满意。
“好了。”最后,斋藤一来回检查过之后,确定没有不妥了,才宣布结束。[/p
]“那换我了。”冲田总司忽的站起来,取过斋藤一手中的剪刀,没等斋藤一回应就把他摁坐在椅子上。之后斋藤一终于知道要做什么了,脸色一变刚要说不,冲田总司截住了他:“相信我对了。放心,我舍不得拿你开玩笑的。”
斋藤一拿镜子的认真不输于冲田总司的紧张,还好,咔嚓咔嚓声虽然听着惊险,最后还是很平安顺利地停止了。
“好了!怎么样,手势很好吧。”冲田总司自吹自擂一脸“快称赞我吧”的自信表情,却还是只得来斋藤一的一句:“还好很正常。”
冲田总司的脸可想而知有多失丧。
收拾东西时斋藤一想着要把报纸上的头发抱起来丢掉,在他从屋里出来时,他看见冲田总司蹲在地上手动着摆弄着什么东西。
他走近了去,才发现是在将一些自己和他的头发用彩色绳捆在了一起。
“阿一给你。好看吧,结发夫妻,嘻嘻。”
双色的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彩,冲田总司天真笑着,像孩子像家长展示自己的一百分成绩单那样,嘻嘻笑着等着家长的表扬。
“嗯,好看。”斋藤一接过髪辑,往屋里走:“我去沐浴,之后麻烦你了。”
“好!”冲田总司又继续坐下,小心地,认真地挑起一些头发,做一辑留给自己。
斋藤一转身时忍得酸痛的眼睛终于落下了泪。
欢迎光临 书香门第 (http://www.txtnovel.vip/) | Powered by Discuz! X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