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秋,京城。
城东徐府前张灯结彩,红艳的彩绸在带着夏日余热的风中飞舞,鲜丽的颜色向世人召示着主人家中有喜。
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身影在距离徐府几十里的地方慢慢缓下了脚步,最终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这道姑乌黑的长发绾束在莲冠之下,眉目秀雅,身姿婀娜。她的目光清澈如水,明净若镜,整个人透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淡泊宁谧。
别人不知道她在看什麽,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她却如一道迷人的风景让人眼睛一亮。
徐玉敏轻轻甩动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轻叹,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京城,陌生的地方。
可这世间与她关系最亲的人却生活在这里。
越接近京城,听到的消息也就越多,原本要嫁给七皇子的人是她的胞姊,可给她的那封家书上明明言明皇上下旨要她出嫁的啊?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麽样的变故?
这一路行来,大家都在谈论这桩赐婚,都在谈论礼部尚书府上的徐二小姐,不知道为什麽那个养在深闺不为人知的二小姐突然顶替了她的姊姊成为了七皇子的王妃。
徐玉敏微微蹙眉,所有人都知道徐家换女另嫁,却无人知道其中缘由为何,尽管众人猜出的结论千奇百怪。而她要想知道原因,恐怕只能当面问父母。
徐家千金要成为当朝七皇子王妃的消息早就插上了翅膀飞出了京城,而喜期将近的现在,徐府门前却少了些应有的热闹,反而多了些不该有的冷寂。
透着异样的徐府景况让徐玉敏心中不免有些生疑,但她既然来了京城,心中便已经做了决定,圣旨赐婚是不可以违逆的,即便这里的亲人从未抚育过她分毫,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心念一定,徐玉敏迈步朝着披红挂彩的徐府大门慢慢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徐玉敏心头的不安也慢慢扩大,家里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门口的家丁看上去表情冷肃,半点喜庆的迹象也看不到,而且他们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分明是行伍出身之人。
徐玉敏在大门前停下,微蹙着眉头看着守门的兵丁。
在她打量他们的时候,两个兵丁也同样看清了她的容貌,然後他们做了相同的动作——转身推开了身後的两扇朱漆大门。
徐玉敏的目光直直地望进敞开的大门内,略一沉吟,便坚定地抬脚迈上了门前的石阶。
不管里面等着她的是什麽,她都只能选择面对。
因为,她已经清楚地听到身後传来了沉闷而坚硬的步伐,那是由许多人同时行进而发出的声响。
在她就要迈过大门门槛的时候,一群手执武器的兵丁已经站在了大门两侧,肃杀而冷凝的氛围瞬间扑面而来。
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抄家?
灭门?
徐玉敏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露痕迹,步履从容淡定地穿厅过院,对院中三步一丁的情景视而不见。
客厅的门扇全部被打开,外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厅中的情形。
做为一家之主的礼部尚书徐常礼苍白的面色中透着难掩的疲惫与沧桑,在他看到踏进客厅的徐玉敏时,死寂悲凉的眼神终於重新焕发光泽,有些激动地从座椅上起身。
徐玉敏手执拂尘,施了个礼,口中道:「无上天尊。」
「敏儿——」看见眼前这人跟大女儿一模一样的容貌,让徐常礼很确定来者的身分,只是小女儿这一身的道家装束,让他心中的愧疚感益发浓重,话也益发地难以启齿。
从不曾对女儿尽到教养的责任,从不曾让她感受父母的宠爱怜惜,却要她来承担孪生姊姊闯下的滔天大祸,让他喉间的话、舌尖的字艰涩难吐。
他不语。徐玉敏亦在施礼之後静默无声。
沉默终究要被打破,事情再难以启齿,在家族生死存亡之际也要厚着脸皮说出来。
「敏儿,你终於回来了。」
徐玉敏扬眉,不发一言地看着父亲,以眼神询问她的不解。
迎着女儿质疑的目光,徐常礼继续道:「你若不嫁,咱们徐家便是欺君之罪,罪及九族。」
徐玉敏悚然动容,她是有想过最坏的结果,但是坏到这种程度仍然让她大吃一惊,只是抗婚便要罪及九族吗?这桩事究竟还藏着什麽不为人知的原因?
若非圣眷恩宠,也不会有这样的明旨赐婚,可既是恩宠,又为什麽弄成如今这般兵刀相向,罪灭九族的局面?
「父亲,」徐玉敏定定神,慢条斯理地开口,「因我与姊姊乃是孪生姊妹,同生共养於家不祥,因此自幼便将我许身道家。可,既已许身道门,为什麽皇上仍然会指婚给我这道门中人?」
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弄清楚,她如今彷佛置身在一团不辨东西的白雾中。
面对垂垂老矣的生身父母,还有府内府外的森森刀兵,似乎她无论如何都在劫难逃。
可就算要引颈就戮,她也想做个明白鬼,有些事该问还是要问。
「圣命难违。」徐常礼神色间略带苦色。
徐玉敏轻诵道号,「无上天尊,便是执意让我还俗嫁人,事情不讲清楚明白我便是拚个身死,此事也恕难从命。」
「敏儿……」徐常礼一下子彷佛又苍老了几岁,无力地摆摆手,「你随我到书房来吧。」
徐玉敏摆动一下手中拂尘,缓步跟了上去。
书房离此并不远,只有几丈远的距离。
徐玉敏注意到,在他们走进书房的时候,周围警戒的兵丁极有默契地走远了些,但书房两面打开的窗扇仍然可以让外面的人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动静。
徐常礼的解说很清晰,亦很简练。
但在他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後,书房里的气氛有些滞碍,隐约浮动着尴尬。
徐常礼坐在书案後,右手支额,有些无颜面对小女儿。
出生後数日,她便被他们送予一位过路的道姑托身道门,十几年不曾相见,一朝会面却是这般迫人的窘境。
徐玉敏轻轻顺着手中银白的拂尘,慢慢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孪生姊姊果真是一个敢爱敢恨、无所畏惧之人,不但公然拒婚,还敢与人苟合私奔。事发之後,竟然还言之凿凿地说当初选婚画像上的人明明就是孪生妹妹——也就是她,一个从未长在徐家的方外之人!
徐玉敏的手从拂尘上移到自己尖俏而柔润的下巴上,眸底微微透出几分嘲弄之色。
难道她看上去真的那麽好拿捏吗?
目光不期然地落到院中警卫森严的兵丁身上,徐玉敏嘴角轻扯,这样的严阵以待,与其说是围守徐家众人,还不如说是防止她现身後再生波折。
这次她果然是被亲人坑了啊,把从不曾亲自抚育过的女儿当祭品一样献出去,做起来肯定是不会有什麽愧疚或犹豫的。
徐玉敏轻轻扫了强做镇定的父亲一眼,手中的拂尘在空中甩了两个漂亮的弧度,然後玉唇轻启,声音清清亮亮地道:「好吧,为了还报父母的生育之恩,我答应嫁人。」
徐常礼并没有喜形於色,反而有几分愧色地看着小女儿,「是为父有愧於你。」
徐玉敏微微一笑,道:「无妨,从此之後,我与徐家便再无瓜葛了。」替嫁以还生育大恩,他老人家是这麽说的,她听进心里了。
徐常礼脸色一白,身子微微轻颤,双手扶在桌沿稳住身子,声音带着压抑的苦涩,点头道:「这样也好。」
徐玉敏自椅中站起,转身朝外走去,口中道:「我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府中应该有让我休息的地方吧?」
「来人,送小姐回房休息。」
随着徐常礼的声音响起,外面立刻有人应声。
徐玉敏走出书房的时候,那位仆从已经躬身候在外面。
跟在仆役的身後缓步而行,徐玉敏并没有多少闲情欣赏徐府错落有致的景致,被太多人关注实在不是件让人愉悦的经历。
走进那间被红色充斥的绣房时,徐玉敏的眼睛有片刻的不适应。
从有记忆起,她的世界便是素淡而清净的,没有俗世的纷扰,也少了红尘的喧闹,在那样的环境下,人的七情六慾似乎变得无足轻重。
跳出三界外,不在红尘中。
徐玉敏一直这麽想自己的师父,今天却突然发现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她也是这样的形象。
低头看看自己的月白道袍,再看看这满室的朱红,她突然有种强烈违和的感觉。
在她倚窗怔然出神的时候,下人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沐浴的一应事物。
「婢子伺候小姐沐浴。」
徐玉敏眉头微蹙,「不用,都下去吧。」她不需要这样变相的监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低头退了出去。
徐玉敏双手抓在窗棂之上,极目远眺,突然有种墙内、墙外是两个世界的错觉。
在步入京城之前,她从未想过在这里等待自己的会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局面。步入徐府之後,她才惊觉以前闲云野鹤的生活恐怕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嫁人?」一声轻喃自唇瓣间逸出,徐玉敏的眸子微微眯起,轻轻吐出了一口胸腹间的浊气,伸手拉上了窗扇。
隔绝了外人的窥视,她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类似凄惶悲凉的神情。
亲情,原来是这般的令人心寒!
三日後,当朝礼部尚书的千金出嫁。
一方蒙头红巾隔绝了外面喧天的鼓乐与鼎沸的人声,看着脚上的红绣鞋一步一步迈出去,走出徐家,走向外面前来迎娶的大红花轿,徐玉敏突然之间觉得十分好笑。
她到底是为什麽来京城?
难道就只是为了替一个自私任性的官家千金弥补错误吗?
脚步停了下来,保持着一只脚踏入花轿的动作。
徐玉敏在想,自己到底要怎麽办呢?
而随着她停顿时间的延长,众人的目光也聚集了过来,更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桩婚事一波三折,竟然中途还更换了新娘,足以说明有内情。现在新娘子临上轿前又出状况,更印证了事情不单纯。
一走了之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徐玉敏心下叹了口气,另一脚慢慢地抬起,上轿,落坐。
在轿帘落下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这几日,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那麽不适应。花轿要去的地方,只会让她更不适应,徐玉敏的手握成了拳。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路吹吹打打、热闹无比的迎亲队伍也顺利地绕着城内转了一圈,然後安安稳稳在七皇子的平王府前停了下来。
轿子一落地,徐玉敏便收敛了心神。
「王爷,不可……」
随着一声惊呼,一股大力自外扑入,徐玉敏本能地做出闪避。
她自认闪得够快,只可惜,还是被一双大手拦腰抱住。
「你是我媳妇?媳妇,我要看你长得好不好看。」
一道清润又透着率性天真的声音响起,徐玉敏讶异方起,眼前突然一亮,蒙在头上的喜帕已被人扯落。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俊逸中透着清秀的脸,黑如墨,亮如星的一双眼眸却带着稚子的天真。
徐玉敏心头疑云顿起,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龙辰昱伸手拨开掩在她面上的流苏,嘴角勾起,笑道:「新娘子果然很漂亮。」
不知如何回应,徐玉敏下意识回以淡然一笑。
「你是哑巴吗,为什麽都不出声?」龙辰昱丝毫不觉得两人现在是以一种十分暧昧亲昵的姿势贴在一起,他的手甚至直接摸上了她的嘴角。
被他这般对待徐玉敏笑不出来了,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粉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红了起来。
「王爷,新娘子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您还是先出来,还得拜堂呢。」围观的人适时出声替徐玉敏解了围。
「拜堂,我要拜堂。」龙辰昱兴奋地钻出花轿。
徐玉敏还来不及有什麽想法,喜娘已经掀帘钻了进来。
喜娘沉默地帮她重新盖上喜帕,然後搀扶着她下轿。
脚步从红毯上一步一步迈过去,完全无视周遭杂乱的人语,徐玉敏木然地在司仪的唱礼中行完了大礼,然後被搀入洞房。
端坐在喜床之上,她的心思也转动起来。
平王似乎智力上有些缺陷,父亲大人是忘了说,还是根本就没想让她提前知道这个事实?看来,她那个姊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这桩亲事转嫁给她的。
她本来还在烦恼要怎麽脱身,又不累及徐家宗亲,现在看来,此事倒也不急於一时。
房间里静悄悄的,随侍的几个丫鬟一点声响都没有,彷佛这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徐玉敏不知道自己还得这样端坐多久,一时无聊便收脚上床,打坐起来。
一旁服侍的丫鬟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没有一个人多嘴,就连喜娘也选择了沉默。
这几日喜娘在徐府陪着徐玉敏学习礼仪规矩,已经很清楚这位主子是大礼不错,小节不拘的性子,如果硬要跟她较真,那麽认输的只能是别人。
「出去,出去,你们都出去,本王要跟媳妇洞房。」
龙辰昱人未进,声先到,出口便语惊四座。
不过,没有人流露出一丝讶异。
而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虽然因为他的话惊了一下,但还是很淡定的纹丝不动。
他进来得真快!
转念一想,徐玉敏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样一位「天真单纯」的新郎官,身分又是皇子,外面的人自然是不会多加阻拦。
新房里的闲杂人等很快被清空,只余高燃的龙凤喜烛发出哔剥声响。
徐玉敏依然安静地端坐在床上。
龙辰昱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看到他在床前不住地走来走去,口里还念念有词。
徐玉敏很有耐心地等他平静下来,只要他不是要真的洞房,不管他要做什麽,她都不会有异议,也会以最大的宽容来配合他。
洞房这件事,她很排斥,非常排斥。
要跟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同床共枕已经是件很强人所难的事,如果还必须与他肌肤相亲、行敦伦之礼,徐玉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揭盖头,对,先揭盖头……」龙辰昱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床边,脸上泛起一抹困惑之色,「可我不是已经揭过了吗,为什麽还要再揭一次?」
尽管口中疑问,他仍然伸手掀起了徐玉敏头上的喜帕,隔着凤冠的流苏她的美丽清晰可见。
龙辰昱凑近,伸手将流苏分拨两侧,让她那张清妍脱俗的脸再无一丝遮掩。
他挨着她坐下,双手互握,带了几分扭捏地道:「嬷嬷说,洞房必须晚上才可以,你现在要不要吃点东西?」
徐玉敏的嘴角微抽,突然间很想诅咒那些过於尽责的嬷嬷们。
「啊,对了,合卺酒,要喝了这个你才可以说话。」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徐玉敏垂眸伸手接过,配合着他交杯而饮。
然後,她就看到龙辰昱蹲在跟前直直地看着自己,却什麽也不说。
他不语,她不言。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终究是龙辰昱按捺不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你为什麽还是不说话?」
「我要说什麽?」她很诚实地发出质疑。
「说什麽也行,我可以叫你敏儿吗?」
「嗯。」
「敏儿,你从今天起就是我媳妇了呢。」
徐玉敏低头摩挲着袖口上繁复的绣纹,没有出声。虽然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他的媳妇其实本来不是她,而是另一位跟她有着一模一样容貌,在徐家养大的正牌千金。
「嬷嬷说,我可以对自己的媳妇做任何想做的事。」他语调轻快地向她陈述着。
徐玉敏眉头微蹙,不觉对他口中的那个嬷嬷十分厌恶。
「你想做什麽?」她问得很不安心。
「洞房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徐玉敏伸指按摩了下额侧,声音有些无力,「是吗?」
龙辰昱点头,献宝似的道:「嬷嬷专门领我去看过活春宫表演,所以我能洞房的。」
「……」咬牙切齿,她修身养性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否则不会这麽想杀人。
「嬷嬷说洞房很费体力,咱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徐玉敏用力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一时不知道该用什麽语言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吃嘛,这芙蓉糕很好吃的。」
看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那碟糕点,徐玉敏抿抿唇,想了下还是没拒绝。她从早起到现在,什麽都没吃,是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了。
「听说你是出家人,那为什麽你留着头发?」龙辰昱眨巴着眼睛,好奇地询问。
徐玉敏咽下口中的糕点,不厌其烦淡淡地道:「我入的是道门。」
「出家人是不是都茹素?」
「嗯。」
「那是不是以後我也只能跟你一起吃素?」龙辰昱的脸色苦了起来。
徐玉敏因为他的表情而微微勾起嘴角,道:「不用,我吃荤的。」
「你是出家人,为什麽还吃荤?」他脸上是满满的好奇。
徐玉敏抿了下唇,微微一笑,轻淡地道:「出家人也是有不守清规的。」师父那朵奇葩,出了家依然荤腥不忌,简直是浪费了她那身世外仙人般的气质,也不知道因此蒙蔽了多少无知的江湖人士。
龙辰昱依然蹲在地上,双手放在她的膝上,仰头看着她,道:「你也是个不守清规的人吗?」
「吃素这种清规不守也罢。」徐玉敏这句话说得十分诚恳严肃。
龙辰昱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对,不能委屈了嘴。」
「……」跟他处久了,她是不是也会变得傻气?这种设想可真不怎麽美好,看来还是要尽快从这乱局中脱身才是上上之策。
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一碟芙蓉糕,顺便喝了两杯龙辰昱亲手倒的香茗,徐玉敏终於满足了。
龙辰昱像个大孩子一样半趴在她的腿上,专心把玩着她腰间的挂饰。
徐玉敏看看他,又朝门口看了一眼,想着是不是应该再叫几个丫鬟进来添点人气,毕竟只有他们两个,气氛显得有那麽一点暧昧。
「咱们先睡一会儿吧,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龙辰昱一边研究她腰间的一方玉佩上的花纹一边说。
先睡一会儿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也许这一觉就睡到天光大亮,洞房花烛夜能如此蒙混过去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徐玉敏欣然同意。
只是,在她想和衣躺下时,龙辰昱又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睡觉要脱衣服的,敏儿,快脱。」
徐玉敏在他强硬的态度下,只能权宜地除去了外衣。
谁知她一躺下,龙辰昱便伸手抱住了她,让她一惊。
「敏儿身上好香,好软,抱着好睡。」
徐玉敏用力深呼吸,压下心头的不悦,僵着身子贴靠在他怀中,闭目暗自默诵经文,要在这样的情形下睡着,实在有点为难她。
龙辰昱湿热的呼息就在她的耳边,她甚至能够听到他胸膛里那颗心有力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彷佛落在她的心头。
一个犹如孩童的皇子,却又如假包换是个真真切切的成年男子,他的身体、他的温度,都一再提醒着徐玉敏,他其实是个危险的存在。
「我难受,敏儿……」龙辰昱有点可怜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徐玉敏自然也感觉到了他身体某处的变化,可是,难道要她献身给他抒解吗?
「好疼,我是不是生病了?」他满是困惑地自语。
徐玉敏脸发烧,身发热,心里又急又羞又窘,怎麽回答都不对,只能装死。
龙辰昱抱紧她,贴着她的身子磨蹭,呓语般地道:「我是不是要死了,下面疼得快要炸开了。」
「你……别蹭了,会更难受的。」按教养嬷嬷在婚礼前给她恶补的洞房知识看来,这情况真是大大不妙,徐玉敏没办法再装死,只得艰涩地出声。
「为什麽?」偏偏他该死的很好学。
徐玉敏很庆幸自己没有面对着他,羞红了脸道:「你只要离我远一点,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为什麽?」他执意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实在不好意思说出真正的原因,徐玉敏最後只能对他低吼道:「放开就是了,哪有那麽多为什麽。」
「哦。」龙辰昱很委屈地松了松手。
「放开。」她忍不住挣扎。
「我喜欢抱着你。」
「抱着就会难受,你还抱吗?」
「抱。」他毫不迟疑,斩钉截铁地给出答案。
徐玉敏无言了,其实她根本不需要有愧疚感,他这纯属於自找。
「我记得那天看到的情形,如果我进到你身体里应该就不会痛了吧?」
徐玉敏被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她竟然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非常「尽职」的嬷嬷。
龙辰昱的手开始去剥她的衣服,带了些兴奋地道:「一定是这样的,我们不要睡了,先洞房吧。」
徐玉敏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武,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开始在床上翻找。
她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
突然,龙辰昱从床角的一个锦盒里找出一条雪白锦缎,然後往床的中央铺好。
「你在做什麽?」她有些不太明白。
龙辰昱指着白锦缎对她说道:「元帕,明早嬷嬷们会来拿,她们说上面会有你的落红。」
徐玉敏的脸色为之一变,元帕验红,她竟然忘了这件事!
师父曾经说过,大户人家为验女子贞洁,新婚次日是要验元帕的。
龙辰昱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会有落红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徐玉敏总觉得他的话里似乎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眼睑微垂,遮掩了她眸底的情绪,徐玉敏靠坐在床栏处若有所思。
「好了,我们洞房吧。」龙辰昱催促着。
徐玉敏闻声抬眼看去,瞬间又吓得别开眼,一抹殷红之色飞快地爬上她的面、颈,烫得她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
他……他竟然赤裸一如婴儿般,近在咫尺,这样的视觉冲击她承受不能,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龙辰昱伸手抱过她,将她放至元帕之上。
徐玉敏的手下意识握成拳,眼睁睁看着他的禄山之爪探向自己的衣襟,却最终什麽也不能做。
拜堂都拜过了,哪能拒绝行房,自己若执意反抗,只怕於徐氏一族又是泼天大罪,既然已经答应了出嫁,便不能半途而废。
没有前戏,更没有软语温存,龙辰昱似乎仅仅是为了满足那份好奇心,又或者是为了元帕之上的落红,压根没有丝毫顾及徐玉敏的感受。
他强硬地分开她的双腿,对准穴口便挺身而入,一插到底,那层障碍的穿透让两个人都为之身子一紧。
龙辰昱没有给她任何适应的时间,随即便是急切而带着野性的大力抽送、顶撞。
徐玉敏痛得用力捶着他的肩背,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轻颤,眼前有片刻的昏眩发黑。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枕畔,为她逝去的贞洁,也为这不能反抗的命运。
龙辰昱从最初的生硬莽撞渐渐变得如鱼得水,微微闭阖着双眼,享受地在妻子体内进进出出。
慢慢地,他开始抚弄她的身体,并不时俯身啃吻吮咬,因力道掌控得不熟练,弄得徐玉敏多处破皮出血。
徐玉敏被他折腾得浑身都痛,根本谈不上什麽鱼水之欢,她只想快一点结束这种煎熬。
当他终於倾泄了慾望的时候,她暗自吁了好大一口气。
可惜,她高兴得早了一点。
龙辰昱稍事休息後,再次来了兴致,不管不顾地扯过她又开始享受闺房之乐。
这一次不同於第一次,他有了技巧,也似乎多了些体贴,欢爱的时间也相应更久。
徐玉敏渐渐感受到了欢爱之愉,但更多还是他初嚐情事带给她的粗暴之痛。
最後,身心俱疲的她在他魇足地退出後,很快沉入了梦乡。
第二章
晨曦透过帷帐落在枕上徐玉敏那张清妍的娇颜上,扇子似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几下,然後缓缓睁开了眼。
她抬手在眼前挡了挡刺眼的光线,神智犹未完全清醒,一时有些忆不起身在何处。
「你醒了?」
一道惊喜的男声自身旁传来,让徐玉敏的神智瞬间回笼,她忆起了一切,秀眉不自觉地蹙起。
「你不舒服吗?我帮你找太医来。」
徐玉敏急忙伸手拉住了他,否则那人就要精赤着身子下床去叫人了。再者,她便是不舒服,此时也不宜找太医前来,那样的不适无法宣之於口。
「没事,只是有些疲累,休息休息就好了。」尽管不想跟他说话,可是有些话仍然不得不说。
龙辰昱脸上带笑,贴近她的身体,道:「你还要睡吗?我陪你一起,敏儿的身子又香又软,抱着很舒服。」
徐玉敏不自觉地身子一僵,闭目不言。
龙辰昱没有继续闹她,而是很安静地躺在一边。
不久後,有人推门而入,床上的两人都没有出声。
来人到床前似乎拿了件什麽东西,便无声地退下,并没有打扰他们休息的意思。
等到房门再次关闭,徐玉敏听到龙辰昱在耳边道:「嬷嬷来拿元帕了。」
徐玉敏神色复杂地朝帐外看了一眼,而後重新闭上眼睛,将心事重重掩起。
龙辰昱自身後环住她,一只手不老实地攀爬上她的酥胸,并低头在她肩头轻轻吮吻,无言地传递着心思。
徐玉敏握紧了拳头,很想不顾一切将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打飞出去,可她终究不能这麽做。
「不早了,起身吧。」她一边拨开他作怪的手,一边就要拥被坐起。
龙辰昱却一个大力猛地将她扑压到身下,眸中闪着浓浓的情慾之色,一手揉捏着她的玉峰,一手已滑进她雪白双腿间的幽谷。
徐玉敏双手抓在他的肩头,死死咬紧唇瓣,不肯逸出羞人的呻吟。
在熟练地引出幽谷甘泉之後,他挤开她的双膝,挺身而入。
随着他的攻势陷入意乱情迷间,她恍惚看到那双星眸中闪着奕奕神彩,明锐锋芒微露,这是一个弱智之人会拥有的眼神吗?
随着他越来越快的律动,她的意识很快地陷入一片迷乱,再无心思考。
腥甜的情慾之味充盈在帷帐之内,两具年轻的胴体在激情之後相叠而卧,彼此的喘息也掺杂在一起。
龙辰昱仍然停留在她身体里,贪恋着那里的温暖柔滑,喜欢她带给自己的极致愉悦。
徐玉敏闭着眼平复紊乱的呼吸,短时间内并不想再看到龙辰昱的脸。
原本经过昨夜的折腾,她的身子早已酸痛难忍,他这番肆意放纵,让她身体状况雪上加霜,尤其是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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