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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那些年,我们一起听过的女人歌 [打印本页]

作者: 呆夫人    时间: 2014-3-15 16:12     标题: 那些年,我们一起听过的女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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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晚上看书的时候,我喜欢开收音机,听林林总总的流行歌曲。门总是关着,台灯只能照亮一小方**的空间,而音乐就在银光里静静荡漾,好像浮在海面上,感到阳光和海浪。

有时,会听到一些女人的歌。

像有一首《姐姐明天就要出嫁了》,微微有几分惆怅的歌,是在跟朋友聊天,做妹妹的先是兴致勃勃,一五一十地讲:嫁妆若干,婚纱如此之美,姐夫英俊忠厚……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可是她渐渐感到了悲伤。仿佛大年初一,早上起来不大有声音,院子里鞭炮的红屑,像下了一场桃花雪,然而到了十五,再怎么锣鼓喧天,大家也知道年快要过完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就要过完了。少女对婚姻的恐惧就是凡人对死亡的恐惧,少女对婚姻的憧憬就是凡人对天堂的憧憬,死亡是实在的,天堂是虚幻的。在这样喜庆的日子,她觉察到了恐惧的力量。她不能不说下去,却渐渐言不及意。朋友想必是已婚女人,微笑地看着她,她羞涩起来,觉得像被看穿了,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又怀疑旁人误解了她的用意,好像抱歉似的,情急地解释,连忙声明本意是好的,笨拙的、求恳地:“请收下吧。”

这是少女的歌,还有一首《外婆这样的女人》,简直是中年妇人的歌,我每次一听就想笑。

轻而悠长的前奏,仿佛隐隐的窗外的雨,这样的天气,中年妇人全身披挂,推门进来,一坐下来就抱怨,车子不好搭,菜又贵了,小孩不听话……整个世界都是她的敌人。自嗟自叹:我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啊?可是口气是淡淡的,是发惯的牢骚,认命了。听者也许是丈夫,也许是儿女,心不在焉,似听非听,她也知道,可是不肯不说。有一种厨房的感觉,配器的声音像油下了锅,炒菜的女人怔怔地想想

破瓜年华,把青菜下了锅,青翠有如青春的绿叶,瞬间成了焦黄。青菜这一生,又是为了谁而活?枯黄是唯一的命运,她叹一口气,在篷篷的油烟里消失了。

常常在中午,经过车水马龙的街市,在车声人声里,影影绰绰地听见这些女人的歌,纤细单薄的歌情,往往使我在最繁华的地方产生九月初三夜的心情。

林忆莲有一只歌:“……女人若没有人爱多可悲,就算是有人听我的歌会流泪,我还是真的期待有人追……”

我听了一震。

不,这已经不是女人的歌。

哀怨凄楚的调子乍然绽放,是聊斋里的女鬼,永远穿白裙,风永远很大,衣袂大篷大篷地开放,她只是一股轻烟。夜色永远黑得令人诧异。

那样的歌声是凄艳的,也许是“别问我是谁,请与我相恋”,也许是“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不同的名字,全是生活了几千年的女鬼,隐身在钢筋水泥的大城市,穿职业女装或是浪漫长裙,梳长发或是短发,视潮流而定。白天美丽沉着,依然保留昼伏夜出的习惯,在夜晚知道独立的一部分必然是孤独。

走到文明的尽头,又回到原始的爱欲。

这是一丝不挂的女人的歌。

平常的女人的歌,并没有这么锋利。

像这座大城里来来去去的年轻女子一样,都不难看,都有简单而曲折的爱情故事,都有一颗清莹而脆弱的水晶心。

往往说的是爱情,在爱情的每个阶段,都有种种心痛、心伤、心碎的女人的歌。

青青的,动荡温柔如水波的爱情。有许多种可能,都是相似的,大部分女歌手的声音也是近似的。多半是轻嗔薄怨的,可是十七岁的悲伤不过是一阵风,风过了,也就罢了。随意地听着,忽然有一段旋律、一句歌词一闪,连

那静静的恒常不变的时间似乎也有一刹那的屏息,好像是说给我听的,又好像是我在说。像都市里一切平凡的女子,有话无处说,幸好有这些歌。

这样的歌像五月的栀子花。

重重叠叠的花瓣,简简单单的芳香。

一年那样长,栀子花的花期却那样短。

还有一种歌,太夸张清纯意味,反而有点像儿童歌曲。

女歌手的声音永远听不出年龄,非常像动画片的配音,甜甜嗲嗲,细细单调的小嗓子。意境也是动画片似的,见花惊喜,落雨掉泪,轻轻地有一点撒娇的忧伤。

这样的歌,好像夏天,要睡不睡的下午,听见对面的小孩在练琴,简单到极点的曲子,只用五个音符,一遍又一遍,说不出的轻浅的快乐。

再没有比这种歌更让我明白,我已是一个成年女人。

然而无论怎样,在这样微风的夜里,听听女人的歌,听听女人的心事,总是好的。虽然那些歌,其实真正该听的也许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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