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绝一出傅宅,不知哪裡跑出来一名衣衫襤褸、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将手中的一桶墨泼向他,同时大喊,「傅文绝,你小心报应!」
傅文绝反应不及,一旁的随从也未能反应,衣裳到处墨跡斑斑。
过了一会儿,两名随从才反应过来,快步衝上前,一左一右箝制住正要逃跑的少年。
「你是谁,报上名来。」傅文绝虽感意外,但态度淡定从容。
「我叫庄四维!」
「少爷,咱们押他见官去!」一名随从提议道。
傅文绝看著自己一身的墨,倒没生气,他大抵知道少年為何这麼做,反正这身墨水,洗乾净了便行,洗不乾净,衣服直接扔了即可,但若押少年去见官,他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小子,你為何要以墨攻击我?」
「因為你黑心。」庄四维气愤地吼道,「我家几口人就靠那块小地餬口,可你却要断了我们的生路!」
「小子,如果我是你……」傅文绝目光一凝,冷肃的看著他。「我会把心力用在寻求其他活路上头,而不是跑来干这种糊涂事,你以為泼我一身墨能改变什麼?」
他实在不懂这些佃农到底在想什麼。天下哪有永生不灭、永世不变之事?不管是谁,遇到死路或绝路时,不都要另寻活路跟出口吗?為什麼他们不想想其他的方法,而只会哭、吵跟抗议?
就算是傅家,也不敢保证没有山穷水尽的一天,难道当那一天到来时,他只能坐以待毙、怨天尤人吗?他不会,眼前没路,他打都要打出一条。
这时,一名灰髮妇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跪在傅文绝的跟前,不断磕头求饶,「傅大少爷,真是对不住,请你饶了我家四维吧!他年轻不懂事,冒犯了你,我给你磕头赔不是。」
见她额头碰出了血,傅文绝心一紧,声线一沉道:「行了。」
他严厉的语气让妇人更加惶然不安。「傅大少爷,我家四维是家裡唯一的男丁,不能有差错,请你给一条路走,别拉他见官。」
「娘,你别求他,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年轻气盛的庄四维激动地道。
「你别说了。」妇人泪视著儿子。「快跟傅大少爷赔罪!」
「我才不要!」庄四维的表情坚定又顽强。
「四维,你……」
「娘,他傅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六口人,是他不对!」
「别……」妇人一时激动,竟昏了过去。
庄四维一见,挣开了两名随从,捱到母亲身边。「娘!娘!」
傅文绝上前,伸手碰触妇人的头部。
庄四维一见,生气地挥开他的手。「别碰我娘!」
傅文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推开,接著在妇人头部的几个穴位上按了按,不一会儿,妇人清醒过来,傅文绝这才起身,看著庄四维,冷冷地道:「把你娘扶回家去吧。你一家六口仰赖一块田,吃不饱饿不死,图的是什麼?我会在城裡开一家茶楼,届时需要极多的人力,优先录用的便是你们这些佃农,你不务农,还有别的路可走,何必执著?」
庄四维一听,愣住了。
「山不转路转,你懂吗?」傅文绝神情严肃,眼神却显得温和。「小子,只要有心,纵使山穷水尽,也还有活路可行。」说罢,他转过身,返回傅宅。
庄四维扶著娘亲,直瞅著他的背影,这一瞬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
***
「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佃租管事惊慌的喊叫声,引来了傅家家丁们的注意,大伙儿循著声音前来一探,都惊愕不已。
「快去通知老爷子!」
「哎呀!快去请大夫呀!」
「老天爷,这是怎麼一回事啊?」
整座宅子顿时乱成一团,因為大家都看见被抬回来的傅文绝满头鲜血,早已不省人事。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人抬进屋裡,不一会儿,傅家老爷子傅定远急急忙忙赶来,大夫也到了。
大夫替傅文绝处理好后脑的伤口后,又开了几帖药,并向傅定远道:「老爷子,文绝少爷的生命无虞,您暂且放心。」
见爱孙伤得如此之重,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傅定远也难得面露不安。「既然如此,為什麼他还不醒?」
「应是头部受到重创之故。」大夫说,「快的话,应该这一、两天就会醒的。」
「你的意思是……」
大夫一派轻鬆的笑了笑。「老爷子安心,文绝少爷不会一觉不醒的。」
「当真?」
「当然。」大夫相当有自信地回道,「我开的几帖药,待他醒来便可煎煮让他服下,过两日我再来。」
「有劳了。」傅定远客气地道,「老舒,送大夫一程。」
「不必麻烦了。」大夫委婉拒绝,「请留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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