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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首发】《因为你一直都在》作者：萧银【完结】 [打印本页]

作者: 萧银 时间: 2015-9-27 19:57 标题: 【首发】《因为你一直都在》作者：萧银【完结】

本帖最后由莫延.Lee 于 2015-9-28 22:48 编辑

（一）
“医生，你跟我废话了半天就是没说重点。”我搔搔脑袋，不怎么耐烦地对主治医生呛声道。
“你，唉……”在医学界颇有名望的周大医师显然受不了我近乎流氓的无礼言辞，眼珠子瞪了瞪，又是气恼又是无奈。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他一个回答。
“我老公什么时候能出院？”
“……既然你已经准备妥当，那单先生随时都可以出院。”终于，他拗不过我的坚持，应允了单易出院的事情。
“单先生亲属那方会否阻拦？”
“我带我老公出院，谁敢拦我？”我摆出极其强势的嘴脸。医生无奈地摇摇头，认识了近2年，我知道这位医生也是一番好意，他清楚我和单易的家人关系恶劣，我忽然要将只能依仗各种仪器生存的丈夫接回家，婆家那里的人恐怕会有异议，搞不好又得说我想谋害亲夫了。
确实，我不是职业护理员，要照顾我那病情特殊的丈夫，有着一定的难度。但，我做足了一切准备。
公婆一致反对我胡乱把单易接出院，让我别再害他们儿子，于是我告诉他们，是的，我不让我丈夫在医院安生过日子，硬要害他瞎折腾着出院，他是我丈夫，我想怎样就怎样，我就喜欢陪他瞎折腾，你们奈我如何？
公婆被我气得差点没吐血三升，我倒也被搧得脸颊肿了三天。
打也打了，单易我还是照接出院。我新婚的丈夫，成天窝在医院里，我等了两年，已不想再等，我也要过正常人的日子，所以他必须跟我一起过。
“调理和机器操作都熟悉了？”医生和我做最后的确认功夫。我笑道：“一年前，我搜罗所有相关知识书籍，在单易身上实践了一年，至今只差个看护执照。”
“也是。”医生释然。他替我推开单人病房的房门，“去吧，把他扫出去，我也好清静。”
我直直向病榻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走去，他是我的丈夫，从新婚那天发生车祸至今，已经沉睡了两年。医生说他会维持植物人的状态继续沉睡更多的年月。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那样在沉睡中逝去，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是我的丈夫。
应该和我一同生活直到尽头的伴侣。
我可以迁就他和死人无异的生活方式，那他也必须跟随我想要的方式过日子。我的清晨，是由一顿丰富得几乎油腻的早餐开始的。
当然那是因为我喜欢下厨，趁着每个凉爽的清晨把厨房搞得一股子油烟味是我的小小乐趣。我从来不轻易舍弃的我的任何小幸福。
“今天的煎蛋有点焦了，单易，你要不要来一点？”我把最后一盘料理摆上桌，顺道问了床榻上的单易一声。
“开玩笑的，知道你不喜欢煎蛋，何况还是焦的呢，嘻嘻。”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咖啡，继续自言自语。
这也是我的一大乐趣。
起初有些朋友来家里做客，他们都觉得我彻底疯了，之后居然也没什么朋友来了，我倒也乐得清静，那些薄情的家伙，稍微体谅一下我会死不？虽然我这样子是有那么点恐怖啦，但至于和我断绝来往嘛？算了，倒是家里人都挺理解我，婆家那边的人见我把“两口子的日子”过得那么悠然自在，似也服了，时不时也带了一家子来开个烧烤什么的食会，还挺热闹。
只不过那些个三姑六婆偶尔会抱怨我总把餐桌搬到单易床边，说弄得一床油烟味，届时我都会一脸嚣张地道：“哼，他大爷懒得起身，活该闻得到吃不到，睡得那么舒服，本姑娘就天天弄个满汉全席馋死他。让他做什么梦那么舒坦？”
我的早午晚餐几乎都是在单易床边吃的，而自从搁下那么一句嚣张话后，他家居然时不时给就送上不少山珍海味过来，说明：馋他。
“累死啦，你公司那破董事局就会给找麻烦！”
有时，我会一回到家就往他床边乱靠，一个劲抱怨。
我虽然没有工作，但单易在他家公司是有些股权的，也多亏他那颇肥厚的红利，我才可以理所当然地当个闲人，赖在家变着花样享受小生活。
不过隔三差五我会代表单易到公司开些会议，我好歹也是领奖学金毕业的工管大学生，董事会那点事儿还是应付得来的，虽然闲散了点，但我好歹没吃白饭不是？不像我家那睡神，虽然他不蛀米，但他全身上下那些个点滴仪器可比我半个月的伙食贵多了。

（二）
“天哪！今天超商跳楼大甩卖，那些大婶抢起货来简直不手软！我就奇怪地看天下雪了吗？扫那么多货过冬啊！？你都不知道当时场面多惊险！那些大妈买的货是以车为单位计算的啊！”我边掏出战利品，边和单易分享我血一般的战斗。
“买了很多洋葱呢，今晚做大葱煎蛋吧！哎呀，真不好意思，你最不喜欢煎蛋了，不过又没要你吃，没关系吧？”我习惯性地使着恶妻本色，不断毒舌。
翻着几大袋的商品，唉，我也是个老太太了呢。
我安于这样的生活，习惯得……就那么过了半辈子。有一丝倦意，一些悔意，还很傻气，但我从没想过要结束这样的日子，只是我没想到这样的日子，是会有结束的一天的。
“单易啊，这些年，你开心吗？”
“我过得很好，日子很舒坦。”
“我们这样，算是一起过日子了吧？”
“不离不弃，携手一生，那些誓词，我从来没忘。”
“现在，我遵守了我们的誓言。”
那天，我对着床榻上的他说了好久的话，虽然很久，但说的其实不多。那是最后的送别了。
细雨绵绵，满屋潮气，大下午却不见阳光，那是他最讨厌的天气。但他却在这天与世长辞，像是在唾弃这天气一样。
他走了，但不是因为车祸留下来的什么后遗症，开玩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是寿终正寝，走得非常安详。
其实我还想过等他有一天醒来问他：“你的人生圆满否？”
他要是敢说不，我定一拳头招呼他。大半辈子躺在床上谁会圆满？这我知道，但我好歹也大半辈子陪在他床边，从生前，到死去，我觉得，无憾。
至少，我遵守了两人一起过日子的约定。
我轻轻地靠在他枕边，“五十年了，等我去找你时可别说不认得我。”如果还有来生，那时，再一起过吧……

（三）
“大婶！大婶！”
一声粗旷的叫唤将我拉回现实，我睁开眼，看见的是鱼摊老板那张油光满面的脸。
“大婶，你要的鱼我都处理好了，刚才你睡那么沉就不吵你了，可是你看！我要收摊了，不好意思啊！”
我朝他点点头，接过袋子，迷迷糊糊地往家里走去。这几年我老是做同样的梦，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纪，总梦到……我和单易的尽头。哈，真真古怪，居然梦到50年后的事，虽然至今也已过了一个二十年……
结局会是那样吗？直到我们都白发苍苍，他毅然在沉睡中离去。虽然，那样的结局还算不错，尽管会有那么一点遗憾吧……
“这些菜和胡萝卜足够做一缸沙拉了，分给左邻右舍没问题……嗯，糟了这鱼好像冰不够，都不鲜了，单易都是你害得！还不是老梦见你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也不至于这么恶浑浑的……”
“报……歉……”
“知错就好！下次就……”我反应过来，顺道把不新鲜的生鱼掉满地。但当下我只知道死死地盯着床上的那个人看。
那张我看了二十几年的脸，此刻正陌生地睁着双眼。
我定着同样的姿势，静静的看着他。
“你……是……谁？”他的第二句让我心脏微微抽搐。
“你老婆。”我让自己淡定。
“石……余？你……老了……”
“是啊。”我微笑，然后下一秒扑上去做势狠狠地掐他脖子，“你说谁老了！？蛤！？都二十年了你还能年轻到哪去！？臭家伙舍得起来了！？一起床就给我玩这出！这日子你是不想过了吧！”
“对……对不起……”他讪笑，那皱纹惹得我眼眶一阵发热。
“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我擒着他的衣领，抓得死紧，老实说我很怕他忽然下一秒又睡死过去，我怕得要死。
“唉……前一分钟还新婚，后一分钟……就过了二十年……”他感慨，嘶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沧桑感。去！我才沧桑咧！我真的做好了守一辈子活寡的准备了……
“喂……我……想吃煎鱼…….”他忽然道。我差点没一肘子给他捅下去，“打了二十年点滴胃都缩得看不见路了，你还煎鱼咧！老伴啊，你看，喝个一个月的鱼粥怎样？”我使出恶妻本色。
“负心……的人啊……”他居然还给我哼起歌来了！
“在……梦中……有个人……清早……大炒菜……”
“我……闻着菜香……听……她说……听……她骂……我……和她……这样过了二十年……她……一直都在……”
我都不知道他是在唱还是在酸我了。
“我……的妻……你是否……愿意……陪我继续……走……下去？”
“混蛋……”
我从未离开，因为你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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