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玫瑰我爱你》英文歌词里有这么一句:“east is east, west is west, we are far apart.” 我在新西兰留学的时候,偶尔去中餐馆子吃饭,发现菜单上的中文和英文不尽相同。中文菜名基本都是四字一句,琅琅上口,而英文看起来不象名字,倒象是原料列表。比如扬州炒饭,就叫egg &vegetable fried rice, 宫保鸡丁就叫Red peppers, boneless chicken with roasted peanuts in a hot gravy,一点也不风雅。
后来跟老板娘熟了,聊起这事,她就说了个真事与我们听:话说当年有位华人来到新西兰,雄心勃勃要开个饭馆给那群洋鬼宣我中华圣菜。馆子开了,厨子请得了,执照也批下来了,谁想到开业才三天,外面就被抗议者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什么?因为这店里有道菜叫红烧狮子头,老板直接直译成英文叫bouilli of lion head。结果惊起一群动物保护组织的人,心想我新西兰首善之地,平日就是看到只麻雀也要放生,这中国人竟敢公然卖起狮子肉,不能忍。亏这老板殚精竭虑翻字典翻出个法文单词bouilli,自以为风雅,结果却惹出这等祸事。
这还算是有创意的,以前我每次去恐怖片栏柜租片子,满眼见的全是DEAD、DEVIL、HORROR、TERRIFIC,FEAR,就这么几个词反覆组合排列。就连彼得·杰克逊,也让我逮到他早年的一部精品Braindead, 大名鼎鼎的《群尸玩过界》。近年还连续看到了几部什么THE HOUSE OF THOUSAND DEAD(千尸之屋), THE DAWN OF DEAD(僵尸的黎明),全是同一类。我唯一觉得名字起得又酷又有创意的是一部叫EIGHT LEGGED FEAR的片子,直译为八脚怪,讲蜘蛛吃人的,颇有味道,只可惜那是一部大烂片………唯一的异数大约就是I know what you did last summer系列了(我知道你去年夏天作了什么),很少见好莱坞电影名起的如此罗嗦的。唯一能与之比肩的恐怕只有How to lose a man in ten days.
当然啦,我也不是说一个字的名字就不好,有些电影用一个字点到为止,剩下的留给观众细细品味。你象老梅尔·吉布森的Patriot《爱国者》就挺好,多一个字都嫌做作。同样还是他的The Passion Of Jesus, 也是恰到好处,两个字颇有内敛的激情,反倒是中文译名《耶稣受难曲》不着四六。
不过要说老外脑子不转筋,也是冤枉。其实人家也玩意境,还是有不少名字起的既含蓄又典雅,首推the silence of lamb《沉默的羔羊》,英文已经是韵味说尽了,中文即使直译也一样味道十足。就着霍普金斯那两道湛蓝色的邪恶眼神,光是回味这个名字就让人浑身起寒战了。《出水芙蓉》,英文叫million dollar mermaid,两个名字虽不尽相同,但都值得反复品味。Lolita《一枝梨花压海棠》则上升到了一个新境界,可惜Lolita这个词已经被一些Lolicon污染了,还有Wind Talker(风语者),Horse Whisperer(马语者),Walk In The Cloud(云中漫步),都是取其神而不着相的典范。
成龙在好莱坞拍的那两部片子,shanghai noon和shanghai knight,其实也是文字游戏的一种。电影里当然跟真正的上海毫不沾边,其实shanghai在英文里和China一样也代表中国的意思,只是词性更偏向于贬意,因为shanghai还有一个词意是拐骗、诈骗。窃以为成龙用这么一个字用片名,实在有些不妥。扯远了,Shanghai Noon——中文翻译叫赎金之王,假大空,不去理它——其实玩的也是一个谐音,为的是向美国西部名片High Noon致敬。(题外话,High Noon这部片子有一个中文译名叫作龙城歼霸……),所以才会把命名为xxx hai noon。而第二部呢?叫作Shanghai Knight, Knight意思是骑士,但是K不发音,所以Knight发音和night一样,前一部既是Noon正午,那么第二部自然也该是晚上Night了,这里是个谐音双关。可惜成龙不拍第三部了,不然第三部的名字不知道是该叫Shanghai mean knight, 还是Shanghai Down…………
外国人在翻译中国电影名的时候,就好像对付中国菜一样,甭管你中文名叫什么,一律按电影内容直译;说的语文课点,咱们起名字追求的是中心思想,而外国人起名字要的是段落大意。《十面埋伏》在海外上映的时候,英文名叫作“the house of flying daggers”(其实如果他们认真看过这片子,就该知道剧情大意不是飞刀门,而是 wild fuxking time and time again),《霸王别姬》更过分,叫Farewell, My Concubine,直译别了我的小老婆,真是毫不含蓄,直切实质。所以要是有机会去国外的录像带店逛,看到名字拖的老长老长,甭问,90%是中国电影。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那部Crouching Tiger and Hidden Dragon《卧虎藏龙》,也不知老外念着绕不绕嘴。反正我单知道新西兰电影院很郁闷,他们的横条信息屏幕显示不下,于是干脆简称为CTHD。
普通一点的,象是把金凯瑞的liar liar翻译成《大话王》,Me, Myself & Irene翻成《一个头两个大》,都是平凡中见闪光。有些文学素养都特别高,喜欢逮找机会就要发挥一下。有些发挥的恰到好处,给片子添色不少:比如Top Gun翻译成壮志凌云,形散而神似,可谓神来之笔;Bridge of Madison Country译成廊桥遗梦,更是比原文胜过一筹。有些则才情太盛,把The Sound of Music翻译成仙乐飘飘到处闻、真善美,就真叫人毛骨悚然。
说个题外话,the day after tomorrow在国内被翻译成“后天”,被人嘲笑。我觉得不冤枉,这个标题的原意应了那句宣传语“the day after tomorrow, where we will be”, 强调的是明天过后无处容身的绝望,重点是“之后”。翻译成“后天”语意上没错,可原文中强调的重点却没有了,变成了一个单纯的时间代词,无法让人体会到面对未知未来的惶恐。何况从语感上来说,“明日之后”四字一句,也比“后天”也更符合中国人的节奏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