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阅内容:
第一章
滴答、滴答、哗啦啦啦……
窗外的雨突然发狂似地从天空倾倒下来,伴随着闪电划破天际,轰然雷声像要翻覆世界般,从远方滚动爆发,阵阵传来。
阴暗的屋里没有开灯,静悄悄的。
雷声再度响起,这次更近了些,地面几乎要震动了。
深沉的夜色中,一辆颜色低调、款式却让人难以忽略的银色跑车灵巧地钻入大厦底部,耍帅甩尾后一口气停入地下室的专属停车位。
车门打开,一名和这部跑车极为相称的挺拔男子自车上走下来,他一身黑衣,人高腿长,跨开步伐没几步就进了电梯。他伸出修长手指按下三十五楼,楼层数字飞快跳动着,电梯随之攀升。
「刚才在地下室收讯比较不好……」男子一边对着虚空说话,一边踏出电梯。
他来到铁门前,伸手刷过指纹辨识系统,铁门应声而开。
「……我才刚到家,怎么了?」水珠自黑发滴落,男人拨开湿发,微微露出扣在耳上的蓝牙耳机。「什么收讯不清楚?不要装死!我每句话都听得很清楚……妳又给我惹什么麻烦……什么?什么女人—」
还没听懂对方的重点,电话就突然无声,显然是被挂断了。
男子俊朗的五官恼怒,表达出明显的不爽,喃喃低咒着,「这小鬼……」
他在玄关脱下鞋子和淋湿的大衣,正准备要进浴室洗个热水澡时,左方的大厅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听起来像是衣物摩擦的声音……
不会吧?这么严密的保全系统还有贼能进得来?来送死的吗?
男子挑起眉,嘴角微扬。
这几天他都在办公室跟会议室度过,连例行的练拳都没空去,要是有人傻到来他的地盘兴风作浪,那正好让他练练拳头,活动一下筋骨。
尽管他身形挺拔,脚步却如猫般无声的走到门边,他好整以暇的开了电灯,准备跟不速之客好好打个招呼。
水晶灯照亮了客厅,男子环视一圈,却没看到人影,但沙发的另一头,细碎的声音却持续传来。
「不用躲了,出来吧。」好听温醇的男中音带着一股漫不在乎的语气。「该来的总要来,不过如果你自首,我可以留你四肢健全。」
话落几秒,依旧没人现身。
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一面活动着指关节,一面像只优雅的大猫般,慢条斯理地迈开长腿往前走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懂得珍惜。」口气还真是百般惋惜。
只不过当他走到沙发的另一头时,眼前的景象竟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地上趴着一名女子,长发遮去她大半脸孔,正朝着他缓缓爬来,听见他的声音,她仰头露出充满血丝的眼,朝他伸出手臂……
「哇啊……」方才还潇洒说着大话的男人,瞬间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
「裴心恬!妳给我讲清楚,在我家地上那条爬来爬去的虫是什么鬼东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鬼的裴仲礼,此刻俊颜扭曲,口气怒不可遏。
万事好商量,只除了刚刚害他颜面尽失,活像小女生看到蟑螂一样的花容失色、出尽洋相,这笔帐他非得好好算算不可。
「哥,我刚刚跟你说过了嘛,可是你说你在地下室,收讯不太好啊。」手机彼端传来语气一样漫不在乎的女声。「那个是我同学啦。她超可怜的,被男友劈腿,五年多的青春就这样被骗走,多惨啊!惨到连身为女生的我都为她心疼了。」
「她失恋关我屁事。」裴仲礼打死不想再回客厅去看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哎唷,不要这样啦,你那里是顶级豪宅耶,房子那么大,光是房间就有四间,还不包括一间书房,借放个人进去又不会怎样。」
真是痞子兄妹二人组,裴心恬声音还是皮皮的,根本没在怕。
「我房间是留给妳跟爸来做客,不是要给陌生人住的。我警告妳,妳最好赶快把妳同学带走,不然我会做出什么事我可不知道。」裴仲礼冷笑几声,「妳是我妹妹应该知道,我对女人的照顾有多『周到』。」
「三八!我哪会知道这种事,想知道要问那些受过『招待』的美眉们吧?」裴心恬笑嘻嘻的,完全不理会口气中的语气有多暧昧,还反将一军。
反正她早摸透了这个花心哥哥,就一张嘴厉害而已。
「不过我同学真的不错啦,人美、气质优、心肠好,最重要的是她虽然漂亮但却非常专一深情,对男人很死心眼,一旦认定就不会放手喔,真是超级优质、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女生,现在近水楼台,你可要好好把握。」
叙述到这种地步,她那位可怜的同学现在在哥哥心目中大概已经宛如伊波拉病毒一样恐怖,令人避之唯恐不及,保证哥哥打死都不敢动她一根汗毛。
谁教花花公子最怕这种纯情女。
「裴心恬!」裴仲礼警告的声音充满无力,对这个妹妹完全没辙。
「啊!我忘了跟你说我要去泰国玩两个月,现在人在机场……你说什么?我手机又没收讯了……真糟糕……」彼端又重现老梗。「看来我得办别家手机了……喂、喂……」
又被挂断了。
裴仲礼闭了闭俊眸,十分忍耐地回拨电话。
「您所拨的号码没有响应,请稍后再拨,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
机械化的女声熄浇他最后的希望,也让他的理智完全断线。
啊—他真想仰天长啸。他到底是做错什么事情,爸妈要生这么个妹妹来惩罚他啊?让他好好当个独生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且也没人胡搞他的人生,不是很好吗?
裴仲礼深呼吸了一口气。
冷静。事情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他只要到大厅,把那位趴在地上像爬虫类蠕动的女生叫起来,问清楚地址、帮她叫辆出租车,再仁至义尽一点先帮她预付车资,这样应该就可以把这恐怖的麻烦赶走了吧?
他揉揉额际,深深觉得头痛了起来。
今天跟好几个厂商开了整天的会已经筋疲力尽,本以为有小偷入侵可以让他发泄一下,结果谁知竟是个爬虫类女鬼……
裴仲礼回到客厅,只见那长发女鬼又趴回原地,动也不动。
他走近几步喊道:「喂,小姐?」裴仲礼居高临下,双手插在裤袋里,瞇着俊眸打量她,只差没用脚尖踢人家。
没办法,谁教他最怕这种纯情女,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她爱到,死缠不放怎么办?
尤其她现在正值脆弱时刻,他又这么玉树临风、俊朗不凡,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太高了,所以他必须谨慎提防,务必将所有爱情的可能性全数消灭。
「小姐,醒醒,请不要在我家睡觉好吗?」向来对女生细心呵护、温柔怜惜,一句大声话都不会说的裴仲礼,此刻的口气充满了嫌恶。
地上的人儿还是毫无动静,完全无声无息,连蠕动都没有了。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动动鼻子嗅一嗅,却闻不到一丝酒味。
不对劲。他警觉地想着。如果不是喝醉酒,怎么会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蹲下身,伸出食指,像碰触秽物般的点了点她的肩膀,可依旧没有反应。「小姐?小姐?」
蹙起俊眉,挣扎了两秒,他终于伸掌扳过她的脸颊,想探探鼻息,只是转过脸时,那张虽惨白却仍然娇艳精致的脸庞让他心弦为之一震。
好美的女孩子……这念头只维持了三秒钟,恶魔妹妹那句「漂亮却非常专一深情」就像空谷回音一样在他耳边徘徊缭绕。
他很快甩开不当的念头,伸手探了她的鼻息。
不错,还活着。
「小姐?妳醒一醒……」拍拍她的脸颊,柔软光滑的触感自他掌心传来。
他挑起眉,不明白哪个男人这么傻,放着活色生香的美人不要,还另寻新欢?
不过现在可不是检讨别人品味的时候,看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该不会是在他家吞了什么药物吧?
虽恨苍天妒红颜,但为何他如此一个青年才俊,劳心劳力一整天后还要面对这种鸟事?
裴仲礼打从胸腔深处深深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弯下身将地上的美人一把抱起,发现美人身材凹凸有致,露出的肌肤粉嫩雪白,绝对是不用坐怀也会让男人大乱的极品。
可惜他现在铁了心不碰这只「虫」。
只要把她送到医院,一切就能解脱了吧,是吧?
*
不是吧……
血糖过低,饿昏的?
医院不允许裴仲礼丢下病人就走,他只好在凌晨一点半,被迫在急诊室里听这个让他出现掐人冲动的诊断。
「帮她打葡萄糖点滴,休息一下就可以走了。」医生简单的交代,顺便再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女孩子不用太瘦,节食减肥搞到昏倒太夸张了。她刚才血糖再低一点、或你再晚点送她来,就要闹出人命了。你要好好照顾女朋友啊。」
「她不是我女朋友。」裴仲礼连忙否认。
医生干么露出一副「她的健康会出问题都是你害的」的眼神?他连她的名字叫做夏茉言都还是看到她的健保卡才知道的。
「老婆也一样。健康最重要,知道吗?」医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严厉的目光自镜片后扫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医生潇洒一挥白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背影让他欲辩已忘言,只能吞下满腹委屈。不过一转头,就有年轻的护士小姐招呼他,他得到自滚滚黄河抽身的机会,迅速展露俊帅笑颜撇清道:「那不是我老婆。」
「没关系。先生那麻烦你,点滴滴完的时候跟我们说一声。」毕竟是帅哥,年轻的值班护士小姐看到他,还是心头小鹿乱撞,脸红红地交代着。
「可爱的护士小姐,我跟这个女孩真的没有关系,希望妳不要误会。」终于有正常异性可以让裴仲礼一扫怨气,他微微一笑,再次重申自己的清白,眼神放电地凝着她。「这么晚值班很辛苦吧?等等我去买杯咖啡给妳。」
护士小姐先是娇羞的笑了笑,接着目光扫向病床上容貌娇艳的女子,判断几秒,她很快确认自己不是对手,毫无挣扎地死了心,敛起笑容。
「不用了,我刚喝过。」小护士狠心推拒帅哥的好意。「等你太太的点滴快打完时麻烦通知我们,谢谢。」说完,照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护士小姐逐渐远离的背影,裴仲礼只觉得自己正在一吋吋石化、崩解。
打从他上幼儿园至今,向来是人见人爱,亲和个性加上帅气外型,阳光笑容搭配俊俏脸庞,无远弗届的魅力从未失手过,而今,他居然因为身后那只在他家昏倒的爬虫女鬼,被、拒、绝、了!
这不迁怒在她身上还有天理可言吗?
裴仲礼紧绷着俊脸,回头看向床上太过美艳动人、睡得一脸无辜的女生,可没一会,他紧咬着的牙根突然慢慢的放松了,满腔的怒火只慢慢剩火种大小的焰光跳跃。
哪个男人不好美色?更何况他的花名还远近驰名,遇见的是这款美若天仙的美人,就连自命风流的他都不得不投降。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恨恨的骂一句「人正真好」,然后乖乖坐到旁边,浪费他宝贵的睡眠时间盯着点滴看。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
夏茉言缓缓睁开酸疼红肿的眼睛,映入眼帘的白色天花板、闻到的消毒水气味,一点一滴侵入她的感官知觉,然后,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妳终于醒啦?」
是啊,她醒了,可是为什么要清醒?失去意识时她恢复了平静,心也不再疼痛了,上天为何又要让她清醒?
「喂?」没反应?难不成她是睁着眼睛睡觉吗?裴仲礼又轻唤了一声。
一秒钟、两秒钟……水盈盈的黑白眼眸一下子布满水气,水气迅速凝结成泪珠,串串滴落下来。
要是非洲的天空能像她的眼睛这么争气,广大苍生就不会有干旱之苦了。
「妳不要哭,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我才该哭吧?我明天早上八点还要去开会啊小姐,结果为了妳回到家就手忙脚乱到现在,连澡都还没洗呢……裴仲礼礼貌地把后半段话吞下来,很快提出解决方案。「医生说妳醒了就可以回家,妳家住哪里?我叫出租车送妳。」
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思,倒是圆滚滚、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断滚落在她苍白细致的脸颊上。
美人无声垂泪,是多么让人心疼的画面啊!
男性的保护欲让他想将眼前心碎的人儿拥入怀中好好疼惜,但理智却又像铁锤一样敲着他的脑袋大喊—
离这只黏答答虫远一点!不要被沾到!
裴仲礼用力闭了闭双眼,只差没捏大腿要自己清醒一些,他清了清喉咙,正经八百的开口,「夏小姐,如果妳还不想回家,也麻烦妳跟院方讲一下,不要把我留下来当人质好吗?」
纤纤玉手抬起,抹去颊上的泪水,眼神却仍空茫地看着天花板,完全不给身旁的美男子一点注意力,彷佛沉浸在她的小世界里,比响应身边嗡嗡扰人的苍蝇重要得多……
等等,他不该是苍蝇的角色吧?
裴仲礼把脸凑上前去,希望能用自己俊秀的容貌唤回她的神智。「夏小姐。」
那双盈盈水眸正对着他,空茫的目光逐渐对焦,直直盯住他的俊脸。
与她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裴仲礼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爆表。
那样温柔惹人怜爱的眼神,让人不禁沉醉其中,视线挪向那张丰盈却略失血色的性感菱唇,距离只要再缩短几寸,他就可以一亲芳泽。
此时菱唇微动,轻轻吐出柔媚无比的嗓音,说出了两个字,「走开。」
「嗄?」裴仲礼太过震惊。
竟然会有女人叫他走开面对他这张俊脸,就算不是一见钟情,至少也都会下意识地轻声细语、温柔以待吧?
「你打扰到我了。」她吸了吸鼻子,不留余地的解释。
「夏小姐。」男性自尊严重受创,裴仲礼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控制自己抓狂的冲动。「我也不想打扰妳,我甚至根本不想待在这里。只是现在已经半夜三点了,可以告诉我妳家地址了吗?我请出租车送妳回家后,也要回去睡觉了。」
听见他毫不掩饰的真情告白,那双仍然水亮的泪眸睨向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他看了一次,终于施舍般地开口,淡淡念给他一串地址。
裴仲礼很快拿纸笔记下,却越写越觉熟悉。
「等等……这是我家吧?」在听到门牌号码后,他终于警觉地瞪视她。
「你是裴心恬的哥哥对吗?」她再次开口,不等他回答,其实是她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便直接宣布道:「我要在你家住一阵子。」
裴仲礼一听,先是为她理所当然的态度微微一愣,随即严辞拒绝。
「抱歉,不可能。」他厉声出口后,再看到她柔弱的模样,强硬的口气稍微软了几分。「我是说,我家不方便。」
夏茉言并没有露出任何失望或反弹的表情,只是用更漠然的语气开口,「我已经和你签约了。」
「什么时候?」有这种事?难道他早发老年痴呆忘记了吗?裴仲礼皱起眉。
「我有一份租约,合约上说裴心恬把她的房间租给我,我则用帮忙整理家务作为租金。我不想多说,等回家再给你看。」美人很明显表示出「我懒得跟你解释」的模样,再度让某人心上中箭。
裴仲礼握紧拳头,又做了个深呼吸。在短短的谈话中,这已经不知是他第几次深呼吸了,累积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抱歉,房子的所有权在我手中,即便是我妹妹和妳签约,也无法生效。」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
「和我签约的不是你妹妹。」夏茉言轻轻投下一枚震撼弹,「是你。」
「我没有……」话还没说完,聪明如裴仲礼已经明白状况,显然流亡海外的某位小姐代他签下了不平等条约。「裴心恬!」他咬牙切齿地呼唤胞妹的名字,恨不得将她捏碎踩扁。
不过就算夏茉言持有的是违法合约,他能控告自己的妹妹伪造文书吗?不可能啊!而且最近他也忙得没空处理这种无聊事。
深呼吸、深呼吸……把跟总裁开会的耐心拿出来……
「好,妳要住我家可以。」裴仲礼不想再多耗时间,只好先答应下来。「但有几个条件妳千万要遵守,否则别怪我不顾念我妹的情面,要妳走人。」
「好。」她答得漫不经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在听。
他暂且不理会她的诚意指数,径自开口,「第一,妳答应我妹要整理家务就一定要做到,家里的清洁卫生全交给妳负责,只要有一点不干净就算违反约定。还有,不能打扰到我的生活,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爱上我。」
他电力无远弗届,虽然她现在一时为情所困,血糖又才恢复,在身心不健全的情况下造成忽视他魅力的盲目,但难保哪天她情伤愈合后,会不小心发现自己身边有个优质男人而忍不住动心。
裴仲礼越想越觉得风险很高,他对自己的自制力非常有信心,绝对不可能随便招惹深情专一的她,但对方能不能抵挡他的男性魅力,这就很难说了。「只要妳一爱上我,就得马上搬离我家,绝不能纠缠我。」他笃定的加上但书。
语毕,只见那双美眸淡淡睨来,黑白分明的眼珠上下扫过他,神情波澜不兴、心如止水,犹如佛前打坐般不为所动。
他依旧戒慎小心,双手环胸,自信笃定的回视。
菱唇连动都懒得动,只随便「哦」了一声,好像这件事易如反掌,不足挂齿。
她轻蔑的态度让裴仲礼不禁有种想照镜子的冲动,明明他帅气俊美、不是路人甲乙丙,为何美人如此不屑?
算了!他相信她走出情伤后,一定会爱上他的。
他自我安慰着,继续道:「第二,妳不能死在我家。」
这次,美人反应快了很多,水眸幽幽望向他,秀眉微蹙,百般为难,最后才彷佛无限惋惜的轻叹了口气。「好吧。」
什么态度啊她在可惜个什么劲?就不能积极正面往人生光明大道走下去吗?
「自杀未遂、寻死觅活都不行!」不过就是失恋而已,有必要搞得要死不活吗?裴仲礼厉声警告着,就怕她寻短见。「给我好好活着,只要再进一次医院,我就会把妳赶出去。」
面对他变相的关心,美人哀怨的眼神飘来,好似他提出的要求是多么艰难无理。
她安静思索了许久,终于讨价还价的开口,「肠胃炎或重感冒也不行?」
「啥……」什么东西啊?
「如果急性阑尾炎,痛得快要死掉呢?到时我可能会一样命悬一线……」她幽幽地说。「即使到生死关头,都不行进医院吗?」
「急性阑尾炎……」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抱歉,我还没有割过阑尾,所以无法预测会不会突然发炎。」她很平静的道歉。「或者,我应该先请医院帮我安排手术,割掉以后再搬去你家。」
这是什么对话为何他会在春宵时段跟个美人讨论她的阑尾
裴仲礼俊颜扭曲,崩溃猛抓头发。「不用割掉,万一真的发炎了,我相信到时我会做出理智的判断。」
美人点点头,垂眸静默半晌,又抬起头要一个笃定的答复。「所以,我如果真的发炎了,割完还能回去吗?」
「可以!妳割完阑尾后还可以回我家,这样满意了吗?」天啊!为何他必须承诺这种毫无逻辑道理的事?「没事了就快点去准备办理出院,我要回家睡觉了!」理智断线地吼完,发现美人眼眶迅速盈满晶莹泪珠,他顿时歉意翻腾。
糟了,他忘了不该对感情脆弱的人太凶恶。
唉,他明明是个对女人温柔多情的翩翩贵公子,为什么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裴仲礼清清嗓门,放软声调道歉,「对不起,我太大声了。」
「嗄?你说什么?」困惑的美眸抬起,泪盈盈而不解的看向他。
显然美人的眼泪不是为了他,裴仲礼当下面容一僵。
今夜,他的男性自尊饱受挫折,伤痕累累了啊……
第二章
世界像是毁灭了,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因为五年的感情,突然间就消失无踪。
每个人都警告过她说他们看见了,看见他和那个女生在冬天里相拥走过街头,看见他和她甜蜜的在他们最喜欢的餐厅用餐,看见他在大庭广众下温柔亲吻着她的唇,看见他挺身而出,捍卫别人骂她「狐狸精」……
每个人都说看见了,她却总是笑着听听,躲起来哭过之后,更努力更温柔地想挽回他。
她一次次的骗自己他不会对她说谎,催眠自己所有的谣言都只是见不得他们幸福……所有的逃避,只因为放不开手。
好多次了,明知道他想说分手,她却狡猾的转移话题,不给他机会。
直到最后,再也躲不开的那天,他带着那个女生回到公寓,两人十指紧扣坐在她面前,像是面对万恶反派般,带着坚定的勇气要求她成全和谅解他们的爱情。
「茉言,妳很好……是我配不上妳。」曾经那么温柔在她耳畔甜言蜜语的嗓音,说出来的话语现在却变成一把穿心利刃。
「不要走,求求你……我哪里做错了?不管是什么,我会改。」她抛弃自尊,狼狈哭泣的哀求他留下。
「茉言,妳不要这样……」他心软的说。
「夏小姐,我们真的很对不起妳,但如果没有了爱,继续下去只是彼此折磨而已。」那女生轻轻地阻止了他的退缩。「你们的爱情早已经结束了。」
「明伟是爱我的……」期盼的泪眼望向深爱的男人,她想要他说,只要他能在那个女生面前承认他们爱过,或许她可以不那么心痛,可以稍微的放手。
只要他承认过去的那些温柔、那些甜蜜都是真实的,都是他们的爱情……
「对不起,茉言。」他只是颓丧的低下头,不敢面对她,却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宣判了她的死刑,「我不爱妳。」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碎得几乎要窒息。
「夏小姐,对不起,明伟和我都对不起妳,但感情的事情无法勉强。」那个女生的声音如此轻柔,却说出了让她彻底绝望的话语。「而且,我和明伟已经决定十二月要结婚了。喜帖我会请明伟寄给妳,妳可以不来,但……我知道这要求很不恰当,可是如果妳能来,我和明伟都会很开心。明伟的私人物品我们会择日搬走,看夏小姐什么时候方便……」
她还说了些什么她都听不进耳里了,爱情的城堡崩塌后,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们走后,她绝望的把自己缩在被窝里哭泣,不想面对外面的世界,直到裴心恬强硬的跑去跟林明伟要了公寓钥匙找到她,替她安排新住所,才让她逃出她自己的家。
是啊,她自己的家……多么荒谬可笑啊
那个家,是她每个月从薪水里扣除贷款,每个月缩衣节食,努力存钱才买下的。她跟男友说,男生当兵起步晚没关系,她赚的钱多,支付得起,她会努力让他们有自己的新家。
但现在,那个所谓的「家」却像个笑话—在他退伍工作后没两个月,竟然就有了另一个她……
那个曾经属于他们的家、她幸福未来的想望,被他无情丢下,只剩下痛苦的回忆,再也没有她能容身的角落。
幸好裴心恬将她带出那里。
严格说来,裴心恬虽是她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人又进了同家公司,但跟她却完全不熟,即使在公司也不太有交集。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她在自己人生最低潮的时候伸出援手。
「我哥最近在外地考察,要过几天才会回来,不过就算回来也没关系,因为他每天早出晚归,妳不太容易遇到他。还有啊,他虽然很花心,不过他不会欺骗别人的感情,住在那里不用担心。」说着,裴心恬把自己乱拟一通的合约给她看,上头已经有了歪扭的签字还盖了私章。「里头有保障条款,要是我哥对妳出手的话,他要赔偿我们两个各一千万。」
这种惩罚条款,基本上可说是仙人跳吧?
但当时她只想不顾一切地逃走,根本连合约内容都没仔细看就签字盖章,让裴心恬带她逃难似的连夜搬离自己的家。
此刻,她跪坐在地上,看着新居落地窗外灰色的天空和笼罩在灰色空气中的都市,怔怔地发傻。
她不知道自己来几天了,时间在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停止了流动,心痛却好像一直没有减少。
歌手唱着「想念是会呼吸的痛」,一点都没错,失恋不只是心痛,而是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延续着全身如撕裂般不肯停止的疼痛。
他曾那么殷勤温柔的追求她、耐心的守候她,陪她走过快乐悲伤……但现在,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成了凌迟她的刀刃,一刀刀的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不肯放过她。
她被抛下了,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的温柔已经是另一个女人的专利,他们曾一起拥有的甜蜜也不会再回来,他说过的承诺、握过的手、给过的拥抱……通通没有了。
她咬着下唇,低头用力擦拭着已不知清洁几次的大理石地板,想擦去所有的灰尘,和不停滴落在上头的眼泪。
她只能像歌词里唱的那样,一个人鼓起勇气,跟着时钟一格一格的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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