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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圣朝上日国,京都临玡城。
坐拥美人尽享齐人之福的并非皇上,而是宫之瑾。
宫之瑾,他娘是公主,他爹是平阳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潢贵胄,世人眼中最张扬、最肆无忌惮、最狂妄自傲的皇亲国戚。
京都之中,属他风头最盛,街头巷尾都有着他的传说。
比如──
平阳侯府,旖旎瑾园,园中美人如云,犹似百花盛开,奼紫嫣红,春色无边。
有幸入瑾园者,大饱眼福之余,无不感叹宫之瑾的「驭妻之道」,羡慕他的「满园春色」。
虽说宫之瑾未及弱冠,但他的艳福不容小觑,年纪轻轻,已是妻妾成群,风情万种的美人都被他收入囊中:端庄娴雅的、热情奔放的、明丽清艳的、妩媚妖娆的、雍容华贵的……应有尽有,艳福迤逦。
最令人啧啧称道的是,宫之瑾的妻妾们,个个对他俯首帖耳,人人唯他马首是瞻,从不争风吃醋,感情好得像亲姐妹,和睦共处,服侍着她们共同的丈夫──宫之瑾。
而宫之瑾的满园春色,令园外的人浮想联翩,引颈想要窥视其中的旖旎风光。
还有一群对宫之瑾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们,在瑾园之外虎视眈眈,等着一枝枝红杏出墙来。
因为,宫之瑾夺走了他们的爱人。
蠢蠢欲动的男人们,还有那些寂寞的芳心,让满园春色关也关不住了……
第一章
凤水阁。
京都临玡城最大的赏玩店,经营着上日国精致绝伦的工艺品和毕瑄国第一玉器行天玑阁的精美玉器,让凤水阁当家──户部尚书之女水落浅赚得钵满盆满,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她的雄厚资本,成为临玡城最赫赫有名的败家千金。
她的败家之名丝毫不逊于宫之瑾的满园春色,将「纨裤子弟」的吃喝玩乐表现得淋漓尽致,大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令正常男人对她敬而远之。
当然,也有男人千里迢迢,来到她的面前,献殷勤。
比如此刻,水落浅悠闲地坐在凤水阁二楼廊台的贵妃椅上,迎着微醺怡人的风,把玩着手中朝远国特产的玳瑁手镯,爱不释手。
「风起行,你不远万里从朝远国而来,送我玳瑁手镯……」
她顿了顿,狐疑的眼神瞥向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的男人──风起行,微风吹起他的发,拂过那张棱角分明的英挺面容,有着未及弱冠少年所没有的成熟男人味道,让正值二八之龄的水落浅不由地多瞄两眼,猜不透大男人的心思。
「我和你,今天第一次见面,严格来说我们彼此还是陌生人,你如此大手笔,让本小姐受宠若惊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况还是翻山越岭跨越国界献的殷勤,让向来爱收集玩物的水落浅一边怀疑她的败家之名远播他国,一边怀疑风起行来「朝贡」的企图。
她十分喜爱他带来的玳瑁手镯,虽然雕琢工艺比不上上日国的巧夺天工,但手镯本身的材质──来自深海的玳瑁,在上日国是千金也难买到的,她的奢侈品中还缺了这么一块玳瑁呢!
「水小姐喜欢就好。」
风起行说话的语调很慢,好像缓缓流淌的湖水,波澜不惊,又隐隐藏着触人心弦的力量,让水落浅敏锐地感觉他并非什么等闲之辈,也非无聊来献殷勤。
「本小姐十分喜爱。」水落浅起身,站到风起行身边,挑眉,「风起行,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之人,本小姐就不跟你拐弯抹角,说吧,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水落浅懒得跟他打官腔,他是来自朝远国的商人,同时,她还知道他另一个身份──朝远国维王爷的大舅子。她非常好奇他偷偷前来上日国的目的,毕竟以他皇亲国戚的敏感身份,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圣朝上日国,若引起官方注意,说不定会被当成他国的细作呢!
风起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官家千金,看似懒散,实则狡黠,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直觉认为她跟他是同类型的人,那么,他和她合作应该会很愉快的。
他需要她的帮助,所以投其所好,表现他的诚意而已。
「我希望水小姐替我引荐一个人。」
他正视水落浅探究的目光,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出他的要求。
他寻觅三年,走过千山万水,终于确定他要找的人就在上日国。
然而,她处在深深庭院之中,他根本无法接近。
他在临玡城观察许久,他确定水落浅能够帮助他。
「谁?是谁?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你不远千里而来?」水落浅双眼满是兴味之色。
「宫之瑾,平阳侯世子宫之瑾。」
风起行不由自主地攥起拳头,向来慵懒的眼眸涌动着簇簇火焰,燃烧着他心底澎湃的怨气。
宫之瑾抢走了他的人,藏起了他三年寻之不获的她。
哇,好强烈的怨念啊!
水落浅讶然地看着全身散发出「怨妇气息」的风起行,瞧他的眼角眉梢都溢出怨念来,他让她为他引荐宫之瑾,怎么感觉他是要来寻仇的呀?
她是户部尚书之女,宫之瑾是平阳侯世子,同为官宦世家的人,自然有所接触,也有些私交。
不过,她得掂量掂量,毕竟宫之瑾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若风起行是来找宫之瑾的麻烦,她可不想为了玳瑁手镯得罪宫之瑾,惹了一身腥呢!
宫之瑾是上日国公认最张扬狂妄,最得罪不得的皇亲国戚,享有比皇上待遇还高的齐人之福,拥有比皇上佳丽三千还令人垂涎的瑾园,只要是男人几乎都嫉妒着他的艳福无边,暗地里意淫着宫之瑾的满园春色。
当然,也有不知死活的男人打起了宫之瑾成群妻妾的主意,比如不久前回京的慕容家浪子慕容追,就大大咧咧地跑到宫之瑾面前向他要美人,结果被宫之瑾打个半死轰出平阳侯府,让慕容追为京都的八卦做了不少的贡献。
这会儿,从朝远国来了个风起行……
水落浅别有深意的瞅着风起行,瞧他的模样,绝对不是为公事而来,只怕──
「风起行,你不会也是冲着宫之瑾的满园春色而来吧?」
如果风起行也是觊觎宫之瑾满园春色的男人,那她得三思,是要看好戏帮忙引荐,还是避免得罪宫之瑾而袖手旁观呢?
水落浅的敏锐,令风起行皱起了眉头。
宫之瑾的满园春色是整个临玡城***的谈资,而他的她,也成了宫之瑾的旖旎春色之一。
他无法相信那样为爱痴狂的她,最后会妥协成了宫之瑾的众多妻妾之一,是他伤得她太重,让她连自己都放弃了吧?
现在,他来了,他要将她被他伤得破碎的心一一黏合,他相信他能给她想要的一切,他不允许她那样委曲求全躲在宫之瑾的庇荫下。
「水小姐,我是为我爱的人而来。」
风起行垂下眼帘,胸口隐隐传来阵痛,脑海里浮现出记忆中那张热情洋溢的面容,她眼中对他的情意毫不掩饰,纯粹而直接,炽热而真挚……为什么当时的他会认为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呢?为什么当时的他会无所顾忌地糟蹋她捧到他面前的真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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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行,我最喜欢你了,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起行,你什么时候会变成我的起行呢?
起行,以后我当你的新娘子行不行?
隐约间,他彷佛能感受到她天真无邪的话语触动着他的耳膜,勾起他对她的回忆。
她是那样坦率地表达着对他的喜爱,为什么当时他会舍得去伤害她呢?
「风起行,你爱的人,在宫之瑾的瑾园里吧?」
水落浅看着不知不觉失了神的风起行,想起关于瑾园春色的那些传说,再摸摸套在手腕上的玳瑁手镯,考虑着要不要效这个劳?
风起行没有回答水落浅,原本因晃神而迷离的眼睛,忽然诧然地望着凤水阁楼下,眸中闪过一抹明显的惊喜。
咦,他在看什么?
水落浅顺着风起行的视线望去,缓缓地瞇起了眼。
刚刚进入凤水阁的客人,是风起行认识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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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之瑾的十九岁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作为他娶的第一个妻子──柳意舒,知道他为寻找失踪的孪生弟弟宫之煦心力交瘁,临近这种和弟弟共生的日子,宫之瑾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而狂躁。
柳意舒想要让神经紧绷的宫之瑾稍微放松,所以走出瑾园,来为宫之瑾和宫之煦挑选特别的生辰之礼,希望能让宫之瑾展眉,亦能保佑失踪的宫之煦平安归来。
「掌柜的,你们老板在吗?」
柳意舒直奔凤水阁,一进店,就开门见山地问掌柜。
凤水阁是临玡城最出名的赏玩店,老板水落浅是临玡城最出名的败家千金,想搜罗讨人欢心的宝贝,征询她的意见准没错。
「这位夫人,妳来的真巧,我们小姐今日正在店里招待客人呢!」
掌柜见柳意舒绾发成髻的少妇打扮,又身着绣衣华服,一看就是贵客临门,忙不迭地上前热情招待。
「请妳稍等片刻,我去替妳禀报。」
「那就有劳掌柜的。」
柳意舒笑着颔首,目送着掌柜上二楼,正想转移视线浏览凤水阁陈列在大堂的精品器物,却被二楼下来的人晃了眼。
似曾相识的触动让她不由地专注,四目相对的那一霎,她胸口一悸,嘴边的笑意僵住,彷佛受了莫大的惊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倚在紫檀木雕琢而成的精致楼梯靠栏边的男子,接收到她注视的目光,停止了下楼的脚步,就那样站在楼阶上,居高临下,静静地与她对视,幽深的黑眸似有千言万语在流转。
然而,他没有开口,任由她愕然惊诧的目光扑闪不定地在他身上流转。
远山似的疏朗眉眼,有着记忆中如烟如雾的慵懒之气,轻而易举地撩动着她沉寂三年的心绪,勾弄着她曾支离破碎的魂魄,怔怔地坠入他那双危险犹如漩涡的深邃双眸中,脑海随即变得空白。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这双眼睛,看似清朗如同青山翠林,懒散无害令人向往,可又深不见底让人无法看透,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曾让她盲目如飞蛾,奋不顾身地向他扑去,最终连自己都迷失了。
风……起……行……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柳意舒全身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沉淀在心底的疼痛,随即在她的四肢百骸间泛滥开来。
柳意舒,我对妳一点感情都没有。
柳意舒,很遗憾,我只是把妳当成了棋子。
柳意舒,不要再迷恋我,把我忘了吧!
那些撕裂她心肺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回响,叫嚣着,铺天盖地的寒意,再次笼罩着她,冻结了她的神经,凝固了她的血液,她彷佛又听见她的心在他面前碎裂的声音。
她以为这辈子她再也不会见到他,这样突然的再见,她毫无心理准备,僵硬着身体,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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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舒,久违了。」
风起行极力地克制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激动,努力地踩着沉稳的脚步,缓缓地步下楼梯,慢慢地站在呆若木鸡的柳意舒面前。
在她诧然的眸中,他看到尽可能佯装冷静的自己,他微微地扬起嘴角,漾起和善又柔软的笑容,亲切地跟他乡遇到的故知打招呼,云淡又风轻。
意舒……意舒……
三年之后,他终于再见到她了。
他总是缓慢懒散得好像刚刚睡醒的声音,瞬间打破魔咒似的,让被涌动的疼痛和寒意「定身」的柳意舒猛地清醒过来,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你……你……你……」
她结巴着声音,说不出完整的话,看着飘飘然来到她面前的风起行,依旧成熟英俊的面容,依旧淡然从容的模样,与三年前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这样的他,曾毫不留情地踩碎她捧到他面前的心,将毫无反手之力的她当成他的仇人攻击,让她遍体鳞伤,痛不欲生。
「意舒,妳过得好吗?」
风起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撩起柳意舒耳边垂落的发丝,当年肆意披散着发飞奔嬉闹的灿烂少女,如今已经将一头青丝绾成了髻,昭告着她已为人妻的事实。
意舒……意舒……曾是他触手可及的意舒,却被他推到天涯之外。
现在他来了,还来得及吗?
她过得好吗?
他竟然问她过得好吗?
她的心早就被他踩踏成一地的粉末,她的魂魄也被他撕裂成漫天的飞絮,失心失魂的她曾为他变成了行尸走肉,她怎么可能还会好呢?
他怎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问她好不好呢?
「啪!」
柳意舒空白的脑袋霍地清醒,用力地拍掉风起行亲昵到自来熟的手,拍散了他手中传来的暧昧气息。
「风起行,请你自重!」
她现在是宫之瑾的妻子,不是当年那个为风起行失去自我、失去自尊的柳意舒,她不会再为他一个牵手、一个拥抱、一个亲吻而疯狂,更不会再期待他的靠近和怜惜了。
她对他的无情绝望了,她对他的期待破碎了。
她对他的爱,在三年前,已经灰飞烟灭了。
现在他国相遇的她和他,连故人都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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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舒,我很高兴,妳还记得我是风起行。」
风起行毫不在意地抚着被柳意舒拍红的手背,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眼中有着淡淡的感慨,深深地凝视着不由地对他戒备的柳意舒,细细地打量着三年不见的她。
弯弯长长的柳叶眉,少了三年前轻狂肆意的飞扬,多了温婉的柔媚。
明亮灵动的小鹿眼,少了三年前为爱冲动的疯狂,多了戒备的闪烁。
十五岁时的天真与灿烂,在她的眉眼间消失了,三年的岁月,为人妻的身份,磨灭了她眼中曾为爱而起的狂热。
他不喜欢这样对他竖起尖刺的柳意舒,他喜欢那个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的柳意舒,黑白分明的眼中溢满了对他的仰慕和崇拜,让他轻而易举地明白她对他有多喜爱。
「肆意将他人真心当粪土糟蹋的混蛋,老天爷都不会忘记的,我还想知道他会不会被天打雷劈呢!」
柳意舒不自觉地双手环抱着胸,似乎想借此来保护着胸中那颗曾被风起行伤得支离破碎的心,看着他的双眼,隐隐涌动着簇簇火苗。
她讨厌他总是风淡云轻的慵懒样,彷佛她做什么事都撼动不了他似的,就像三年前的她,痴痴地捧着心献给他,他也是这样,不欣喜也不意外,不拒绝也不接受,却又有意无意地引诱着她,让她越陷越深难以自拔,最后才会遍体鳞伤。
她怎么知道他没有被天打雷劈呢?
老天爷对他的惩罚,比天打雷劈更严重,让他失去爱他的人,让他失去他爱的人,让他苦苦寻觅也找不到那个她。
好不容易找到,老天爷让他面对更残忍的事实,她已为人妻,还是他人众多的妻妾之一,而不是被怜惜的唯一。
眼前话语说得刻薄又尖锐的柳意舒,是他将她的纯真碾碎,毁了她对他的仰慕。
「意舒,妳恨我吗?」
他好想将眼前像刺猬的柳意舒拥入怀中,抚平她为他长起的刺,告诉她,他错了,他来了,她曾被他糟蹋的心,他会一一拾起,用他的爱来黏合……可她会相信他吗?
「不,不是恨你……」
闻言,风起行心中一喜。
「而是,非常恨你!」
柳意舒不屑地扬起嘴角,冷笑,霜刃般的目光射向霎时嘴角笑意僵硬的风起行,她有瞬间报复的快感。
「风起行,我曾经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对,她就是因爱生恨,她就是不甘,心生怨愤,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将她的真心当粪土的风起行!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十五岁的柳意舒,为风起行爱得疯狂,为风起行伤得疯狂,最后像无根的柳絮,失去了心,飘飘荡荡,散落在天涯,零落成了泥,连她自己都找不回来了。
风起行的胸口,有种被撕裂的疼痛。
她的爱,直接而纯粹。
她的恨,直接而强烈。
她在他面前,从来不会掩饰她最真实的情绪,她所有的心思都呈现在她的脸上。
「因为恨我,所以妳就放弃自己的渴望,与众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也无所谓吗?」
他直视着她眼中炽热的恨,他曾幻想过很多种他们重逢的情景,但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相见,面对她口口裸的恨,克制他满腔的情,直截了当地问出他在意的问题。
她的渴望……
当年的她,渴望风起行的爱,渴望风起行的注视,渴望成为风起行的新娘子,渴望与风起行携手共度一生……但是,他毁了她所有的渴望,他毁了她对他爱的信仰。
「风起行,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爱我的丈夫,我愿意跟其它姐妹共同伺候他,这是我们的福气。」
柳意舒傲然地扬起下巴,宫之瑾是她的救赎,就算他想娶再多的妻妾,她都会举双手双脚支持他的,她怎么会介意他的妻妾成群呢?
「妳爱他?」
她对宫之瑾的爱意表白,一瞬间击溃了风起行强装的冷静和克制,有些激动地抓住柳意舒的胳膊,追问:「妳根本不是他的唯一,妳怎么可能爱他?意舒,妳就这么甘心与人共侍一夫?」
不,他认识的柳意舒,对爱执着而疯狂,她渴望得到独一无二的爱,怎么愿意这样委屈自己呢?
「与人共侍一夫,也比被人当做棋子利用好!」
柳意舒愤怒地推开风起行,她对他来说只是他报复风家的棋子,他根本没有将她当「人」看。
「风起行,我恨你,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你,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没错,她很他!
她那样奋不顾身地去爱他,结果没能如愿成为他的妻子,反而变成一颗可怜的棋子。
风起行啊风起行,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不但毁了她对他的爱,也毁了她对爱的期待。
如今,她只想在宫之瑾的羽翼下,安逸平静地度过余生,她不想她的心再为风起行起任何的波澜,不想再看到他让她想起那些永远都无法平缓的疼痛。
她忘了她来凤水阁做什么,风起行的出现将她埋藏在心底的怨愤全勾了出来,淋漓发泄完对他的恨后,转身跑出凤水阁。
「意舒……」
风起行呢喃着柳意舒的名字,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倏然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她恨他,他知道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
可是,他怎么甘心呢?
他欠她的情,他欠她的爱,他欠她的未来和期待,他都想一一还给她,弥补她为他受的伤害。
他怎么会甘心呢?
甘心看她成为宫之瑾的满园春色之一,看她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桃色之一,看她和其它女人争夺着宫之瑾的宠幸呢?
他只想给她当年想要的一切。
「三年前,十六岁的宫之瑾成亲,娶了他收留的柳意舒,也是他的第一个妻子。」
水落浅慢慢地踱步到风起行的身后,全程观看了风起行和柳意舒火花迸射的爱恨纠葛戏码,不用脑子也猜得出来,风起行为谁而来。
「柳意舒是宫之瑾最宠爱的妻子之一,她就是你爱的人吗?」
风起行是为柳意舒而来的吧?
他想从宫之瑾手中抢回他的爱人吗?
「如果是『最』宠爱,又何来『之一』呢?」风起行回过神,不以为然地瞥了眼水落浅,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来,就是想要让她成为我的唯一,水落浅,妳敢帮我这个忙吗?」
果然是成熟的大男人,有魄力!
水落浅定定地看着风起行好一会儿,心中权衡着利弊,不逊地哼道:「还没有本小姐不敢做的事呢!」
虽然宫之瑾很恐怖,但是,她又不是没得罪过其它的宫家人,再得罪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二章
彷佛害怕风起行会追来,柳意舒一跑出凤水阁,顾不上路人的侧目,一路狂奔。
她奔回瑾园,气喘吁吁地关上后门,背靠着门扉,全身的气力好像被抽干了似的,整个人瘫下来,双脚软绵绵地蹲下,胸口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风起行……起行……
她曾经的信仰和爱慕,她曾经疯狂追逐的人,未料有一天,她会如此恐惧面对他,逃离他。
柳意舒,我对妳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不可能爱妳。
他的话,犹如利刃,曾活生生地剜开她的心,撕出血淋淋的伤。
她以为经过三年的沉淀,她忘记了,将那些伤痛埋葬,永不想起。
然而,猝不及防的重逢,稍一动念,她的心,就痛得无以复加,汹涌澎湃的寒意,随即将她包围,让她无处可逃。
四肢百骸间,泛起的疼,湿润了她茫然感伤的眼。
她曾那样飞蛾扑火地去爱他,却换来了一身的伤。
她抖动着身体,双手捂住了脸。
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的眼中滚出,在她的指缝间滑过,漫过她苍白的手,支离破碎,一如,她的心。
想起三年前为风起行疯狂的柳意舒,泪流满面。
她曾那样地爱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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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朝远国,陵郡风家。
「风起行回来了,恐怕是要找我们报仇的,现在该怎么办呢?」
「五年前我们不该将他们兄妹赶出家门自生自灭,应该斩草除根才对!」
「三弟,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哪能下这样的手啊?」
「二哥,你都能在大哥大嫂尸骨未寒的时候赶人,还装什么心慈?」
「我那是逼不得已的,总不能把风家的担子交给乳臭未干的风起行吧?」
「二哥,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个性,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了,我们快想想怎么对付风起行吧!」
柳意舒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从议事堂边溜走,躲在院中的假山群中,捂着胸,大口大口地呼着气,不时瞅瞅房门依旧紧闭的议事堂,目光闪烁不定。
好险哪!
幸好,没人发现她偷听,否则被「二哥」,也就是风云制盐现任当家风惟信和「三弟」风惟诚发现,她肯定也会成为他们密谋斩草除根的人吧?
柳意舒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第一次发现自己待了四年的风家,原来是个龙潭虎穴,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她十一岁时,母亲柳娘嫁给风惟信当侧室,她就成了风惟信的继女,平时见到的风惟信总是道貌岸然样,没想到私底下和猥琐好色的风惟诚一样,都是歹毒之人,居然趁着大哥大嫂尸骨未寒之际,将他们的孩子赶出家门,谋夺家产,太过分了。
她进风家之时,风起行兄妹早就不知所踪,偶尔听到丫鬟们的闲言碎语,感慨长房少爷小姐命运多舛,偷偷地怀念着他们,柳意舒才知道风起行和他妹妹风起云的存在。
昨日,她才从丫鬟们口中知道传说中的风家大少爷风起行回来了,今天,就听到风惟信和风惟诚商量着怎么对付风起行,她忍不住要同情起那位可怜的大少爷,明明被赶出家门了,怎么又回来往火坑跳呢?他的叔叔们可都磨好了刀等着他呀!
风起行……风起行……
丫鬟们口中念念不忘的风家大少爷,风惟信和风惟诚忌惮着要算计对付的复仇者,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十五岁的柳意舒对未曾谋面的风起行充满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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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氏祠堂。
四周种植的柳树,似剪的春风剪着片片柳叶随风摇曳,然而那暖暖的春风,却无法拂去笼罩着祠堂的阴冷气息。
柳意舒抖了抖莫名爬上身的寒意,潜伏到窗边,探头探脑,偷觑着祠堂内祭拜父母的男人──风起行。
昏暗的祠堂内,他逆着光背对着她,院外投射进去的枝头斑驳光影,在他挺直的脊背晃动着,奇异地温暖了祠堂中的冰冷。
「爹,娘,孩儿回来看你们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夹杂着彷佛刚刚睡醒的慵懒气息,随着一丝丝从祠堂流淌出的阴凉之风,拂过她的耳畔,触动了她的耳膜,钻进她的心。
那低柔深沉的嗓音,让她胸口诡异地发颤,身体不由地更贴近窗,想要更加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望着他背影的目光,渐渐地炽热,好像被施了咒,无法将视线转移。
「爹,娘,你们放心,虽然我和妹妹曾颠沛流离,但我们也遇到了贵人,妹妹已找到她的幸福归宿,而我……我回来带你们离开,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风起行跪在亡故的父母灵位前,平静地叙述着他和妹妹离开风家后的生活,敏锐地感受到有异样的注目黏在他身上,火辣辣得让他无法忽略。
他循着感觉转头,瞅见了趴在窗口的少女。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小小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双眼还漾着奇特的亢奋,闪闪发亮。
隐隐约约,他彷佛能看到一颗颗的红心,从她炯亮的眼中飞向他。
她是谁?
风起行迎着她专注的目光,看她随意扎成两条辫子的长发,乌黑如墨,衬得她完全不施粉黛的面容更加素净白皙,一派的天真率性,又这般不避嫌地偷看他,似乎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应该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小姐,该不会是风家的丫鬟吧?
不过,她偷看被他逮个正着,不但不逃避,怎么反而眼睛越睁越大,表情越来越兴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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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
那是一张充满成熟男人韵味的英俊面容,从容又淡定,沉稳又慵懒,一点都不像风家其它毛躁的纨裤子弟们。
深刻分明的眉目,疏朗清隽,好像笼烟含翠的远山,让她一见,彷佛置身青山翠林之中,心驰神往,情不自禁地受吸引。
深邃狭长的眼眸,犹如暗藏漩涡的大海,危险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不费吹灰之力,让她的魂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原来,这就是风起行啊!
柳意舒不由地睁大眼睛,无所顾忌地打量着风起行,丝毫没有被逮到的窘迫或者心虚,只有见证传说的兴奋和激动,懵懂的少女之心也随之怦怦直跳。
与他四目相对,她不躲不闪,双颊慢慢地泛红,艳若桃李。
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慵懒气息,带着莫名的蛊惑,勾弄了她的神志,让她昏眩,听到自己仿若鼓动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震得她四肢百骸都发软了。
风起行……风起行……原来是个充满魔力的男人,难怪丫鬟们会对他念念不忘,她想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这样的男人。
她想,她对他一见钟情了。
就像飞蛾,看到了热烈炫目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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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妳看够了吗?」
风起行见柳意舒肆无忌惮地对着他眼冒桃花,狂送秋波,只差没流下垂涎的口水了。
他点头对父母的灵位示意,然后缓缓地起身走到窗边,双手懒懒地抱着胸,斜睨着没有任何姑娘矜持对他犯花痴的柳意舒。
「呃……」
柳意舒猛地晃过神,咽了咽差点流出来的口水,望着来到她面前的风起行,傻笑起来,迷恋之情,溢于言表。
「不够不够,风起行,你长得真好看,我喜欢你的模样,我想一直看着你,可以吗?」
他是她见过长得最勾人心魄的成熟男人,身上毫无毛头小子的莽撞青涩,也不像他叔叔们那样的猥琐味道。而是,清爽又懒散,好像半睡半醒的狮子,危险却又有着致命的魅力,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他,好好地看他,满脑满心在不知不觉间就填满了他的影子。
风起行……风起行……
她越看越欢喜,越看心花开得越灿烂,越看越想碰触他,感受他的存在,让她确定她不是在做梦,他愿意让她碰吗?
「妳是谁?」风起行不以为然地皱起眉。
她知道他是谁,还能这般不加掩饰地表达对他的喜爱,如此坦率直接的性子,实在不是阴阳怪气的风家能养得出来的。
「意舒,我叫柳意舒,我跟我娘一起进风家的,风惟信是我的继父,他和风惟诚密谋着要怎么对付你,你要特别小心哦!」
柳意舒心无城府地介绍自己,大大咧咧地说出风惟信和风惟诚的狼狈为奸,兴奋地想要让风起行对她印象深刻,完全没有发现风起行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大诉衷情。
「风起行,我对你一见钟情,在这里,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风惟信和风惟诚将你赶出风家的!」
她是柳意舒,自小不知道父亲是谁,跟着风尘出身的母亲柳娘嫁来嫁去,叫过许多男人继父,她对母亲像茑萝般攀附男人,仰赖男人鼻息生存很不以为然。
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愿意像母亲那样委身,和其它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如果她要嫁,她一定要嫁给自己深爱的男人,成为那个男人的唯一,不准任何人来分享她的男人。
虽然她刚刚及笄,但特殊的身份和经历,让她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男人,早就对那些好色猥琐热衷寻花问柳的男人死了心……然而,眼前的风起行,完全颠覆了她对男人固有的想法,她像鬼迷心窍一样迷上了他。
风起行……不知道他娶妻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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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惟信和风惟诚……
果然是他的「好」叔叔,趁他父母意外过世,抢夺风云制盐的主控权,将他和妹妹赶出风家,逼他们离开陵郡,让一无所有的他和妹妹流落街头,若不是遇到贵人相助,他们早就随父母而去了。
现在,他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妹妹,也有能力回风家算这笔帐,他要让风惟信和风惟诚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柳意舒……
眼前送上门对他大表情意的小丫头叫柳意舒,风惟信的继女,似乎是老天爷送来帮他的复仇女神呢!
既然她对他一见钟情,又一副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痴情样,他就满足她的愿望吧!
「柳意舒,我刚回来,我叔叔们这样想害我,真让我心寒,妳要怎么保护我呢?」
风起行对她的表白,不拒绝不接受不欣喜也不为难,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思量着她能为他带来多少的利用价值?
「风起行,你娶妻了吗?」
柳意舒没有回答风起行的问题,直接问出她此刻心里最在意的问题。
「尚未。」风起行狐疑地盯着柳意舒,这丫头如此直率,真的能够帮到他吗?
「太好了!」柳意舒咧开嘴,笑得满脸春风,激动地抓住风起行的手,「风起行,你是我喜欢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所以?」
她的热情和奔放让风起行有些吃不消,她就这么容易喜欢上她完全不了解的人吗?
「风惟信和风惟诚说你回来是找他们报仇的,想先下手为强对付你,所以,如果你真的想报仇的话,我来帮你吧!」
柳意舒豪气干云,一副愿为风起行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样,然后小心翼翼地提出她的愿望──
「等你做完你想做的事情后,让我当你的新娘子,好不好?」
她想让风起行知道她是个很有用的人,她在风家四年,很了解风家的一切,她一定能够帮到风起行的。
这丫头太疯狂了!
风起行哑然,第一次遇到如此毫无矜持大胆示爱的姑娘,有些大开眼界。
她喜欢他,对他一见钟情,为了这份喜欢,居然可以不问是非、不理缘由、不计后果地奉献自己的光和热,来讨好她喜欢的人,完全不在意值不值得!
风起行无语地望着年纪小小但瞬间就被爱冲昏头的柳意舒,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风起行,你可以先考虑喜欢我,好不好?」
柳意舒见风起行沉默了,这才想到她和他才第一次见面,他还不了解她,马上让他答应娶她是满为难的,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小手紧紧地抓着风起行的衣袖,仰望着他。
祠堂边的垂柳,随风在她身后摇曳。
片片飞落的柳絮,癫狂起舞,彷佛她对他一见钟情的疯狂。
为什么她会这样冲动地喜欢上他呢?
她知不知道这样的冲动,可能毁了她?
「柳意舒,妳确定妳真的喜欢我吗?」
风起行垂下眼,目光变得深沉,看着她自来熟揪着他衣袖的小手,纤细而有力,好像蕴涵着巨大的能量,让她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靠近他。
再瞅瞅她渴望又急切的脸,那是一张充满少女气息还未完全绽放女人风情的面容,就像春天刚刚冒芽的柳叶,稚嫩而天真,直率又热情,晶亮的眼中,涌动着对他不加任何掩饰的喜欢。
他是风起行,经历大起大落的二十四岁成熟男人,曾在京城经营着美人如云的见月馆,以花楼为家,见惯了风情万种的各色美人,也习惯女人们对他迷恋的模样,对美色早已免疫。
眼前的柳意舒,十四、五岁的样子,对他来说,太嫩了,或许再过两三年,她会蜕变成妩媚明丽充满女人味的美人。
然而,她现在「以身相许」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大,如果她真的喜欢他到愿意为他冲锋陷阵的话,他愿意提供舞台让她发挥表演,但对她提出的「交易」并不感兴趣。
「嗯,非常喜欢!」柳意舒怕他不相信,十分用力地点头,一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认真地说:「不信,你听,我见到你之后,心跳得特别大声呢!」
她相信他是她的真命天子,他是唯一一个让她一见就脸红心跳的男人,见到他之后,她就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只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那么,意舒,以后就有劳妳多多关照了。」
风起行扯动嘴角微微一笑,对她提出的要求,巧妙地回避了,模棱两可的话语,只让柳意舒充满了幻想的期待。
他的笑,清清淡淡,好像远山烟雾,缭绕在她心头,撩拨着她的魂魄,让她痴痴地望着他,心想,怎么会有这样迷人的男人呢?
明明慵懒冷淡,不热情也不温柔,他只是站在那边,就能让她魂牵梦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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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园。
临着人工开凿的湖而筑的院落,垂柳依依的凉亭中,风起行懒洋洋地坐在石椅上,悠哉地把玩着手中的黑白棋子。
「起行,你不是回来报仇的吗?为什么一点行动都没有呢?那我要怎么帮你呢?」
柳意舒坐在他对面,双手撑着桌面托着腮,望着有一下没一下落着棋子的风起行,迷恋之色从她的眼角眉梢,蔓延到她的绯红桃腮。
她就喜欢看着他,只要看见他,她就满心的欢喜。
风起行回风家已有半月,一直住在他父母以前所居住的誉园,低调得匪夷所思,对风惟信和风惟诚假惺惺又迂回的试探交好敷衍以对,对他们的蠢蠢欲动也不以为意。
他怡然自得地在誉园下他的棋、书他的画,听听天天黏过来的柳意舒说着风家的大小事,完全不像是处心积虑要回来报仇的。
这让一有空就跑来看心上人,想要为心上人出力做贡献的柳意舒迷惑了,她觉得她毫无用武之地,没帮上风起行的忙呢!
「我有说过我是回来报仇的吗?」
风起行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又落了一子,棋盘上的黑白子呈现出诡异的布局,白中有黑,黑中有白,让人看不清他在下着什么棋?
他就这样自得其乐地和自己对弈,心中自有计量,但不会跟盲目追着他的柳意舒说明。
他怎么会一点行动都没有呢?
柳意舒每次叽叽喳喳地说着风惟信和风惟诚的事情,为他在誉园外的行动提供了不少有用的讯息,他会让风惟信和风惟诚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风云制盐几十年都为官盐盐场服务,生产质量上等的精良官盐,与朝廷向来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他父亲当家时,循规蹈矩地与朝廷合作,不曾谋私。然而,他的叔叔们,不甘心为官方作嫁,瞒着他父亲,偷偷将官盐贩卖给私盐盐商谋取暴利,这种行为一旦暴露,就会给风家带来灭门之祸。
他父亲发现,制止了他们谋私的行为,断了他们的财路,让他们嫉恨。所以,当他父母意外过世之时,他的叔叔们迫不及待地夺取风云制盐的主控权,将他们兄妹扫地出门,这么多年,他们官盐私卖的生意应该做得非常有声有色吧?
「对啊,起行没说是回来报仇的,看来是风惟信和风惟诚以己度人,他们当初赶你和妹妹离开,现在非常忌惮你,那我更不能让他们伤害你了。」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胸襟不像风惟信和风惟诚那么狭窄,她听到他在祠堂对亡父母说要带他们离开,才懒得跟他恶毒的叔叔们一般见识吧?
「我的叔叔们一直都这样,我相信意舒会保护我的。」
风起行微微勾起嘴角,狭长的眸闪过一道凌厉之光。
他妹妹总说风惟信、风惟诚他们是怪物,的确是自私自利的怪物,为了一己之私,可以枉顾家族利益骨肉之情。
现在的他有足够的资本,要对付他们易如反掌,所以他并不急着报仇,他要先让他们为他的归来胆颤心惊,要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起行,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的盯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不会放过的。」
风起行的信任和依赖,让柳意舒一颗急于奉献的心澎湃起来,心甘情愿地想要为他做更多的事情。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什么大小姐,在风家的存在感不强烈,风惟信他们并不会特别在意她,也不会对她有什么防备的。
「谢谢你。」
风起行不置可否,抬头摸了摸柳意舒的脑袋,她的发总是随意地扎成辫子或者披散,完全一副天真烂漫的率性样,不像小姐也不像丫鬟,像个飘在风家的游魂,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呵呵……」
柳意舒伸手按住风起行的手,感受着他手上的温暖,为他的亲昵举动傻笑,胸口涌动着某种满足感。
在风家,她就像无根的柳絮,肆意地飘荡,没人需要她,没人在意她,连她母亲柳娘也只顾着跟风惟信的妻妾争风吃醋而已。
可是现在,她感觉到风起行对她的需要。
在他面前,她拥有很强的存在感。
她喜欢他,她想要为他做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要让他喜欢她,让他永远都需要她,让她能够在他身边停留,不做飞来飘去的柳絮。
第三章
誉园的垂柳,浓荫翠绿,迎着暮春的风,依旧摇曳着初春的婀娜多姿。
一身浅绿裙裾的柳意舒,小心翼翼地捧着食盒来到誉园,献宝似的来到躺在软榻上看书的风起行面前,双眼熠熠生辉。
「起行,你看这是我给你做的土笋冻,是只有在陵郡才吃得到的美味哦!」
土笋冻的「土笋」其实是生长在陵郡海域才有的海星虫,长有二三寸的环节动物,很像一节一节的笋,所以当地人都叫「海土笋」。
她想风起行离开陵郡很多年,天气又渐渐地热起来,于是亲自到海边挖了很多海土笋回来,精心熬煮,再拿到冰窖里去冷却凝结,变成了此刻她装在食盒里一块块晶莹剔透鲜嫩可口的土笋冻,配上酱醋、蒜蓉、海蜇等一起吃,味美甘鲜,清爽极了。
希望入了风起行的口,能让他心旷神怡,心花朵朵开,开点桃花送给她。
土笋冻?
风起行看着柳意舒捧到他面前的小吃,愣了一下,幽深的眼瞳,涌动着回忆的神采。
「以前,我娘也会在春末夏初之季,给我们准备降暑消火的土笋冻。」
这的确是陵郡特有的小吃,离开陵郡之后,他就没再吃过。
「呵呵,那我以后每年都给你准备。」柳意舒舀起一块柔嫩的土笋冻,送到风起行的嘴边,渴望肯定的双眼,闪闪发亮,「起行,你尝尝我做的土笋冻,看和你娘做的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风起行张口含住,熟悉的鲜美之味在他的口中弥漫开来,隐隐约约有着他娘所做的土笋冻味道。他以为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没想到小小年纪的柳意舒也能用心做出这样的土笋冻。
「很好吃,谢谢妳。」
心海涌起感动的波浪,他微笑着,执起柳意舒的小手,轻轻地印上一吻,感谢她的巧手,让他尝到久违的美味。
「起行喜欢,太好了。」
那犹如蜻蜓点水的手背一吻,温热柔软的触感,叫柳意舒心旌摇曳。
她真的很高兴被赶出风家的风起行能够回来,她鬼迷心窍地喜欢上这个慵懒的男人,多么希望有天她能够得到他全部的爱,成为他的唯一。
「起行,以后让我当你的新娘子好不好?」
她情不自禁地开口问,将满腔的爱和诚挚的心,捧在他面前,等着他随时采撷、收藏、珍惜。
即使迟迟得不到正面的回复,她仍会继续努力。
她愿意为他奉献自己的一切,她相信她能够为他变成全天下最贤慧的妻子,让他变成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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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着头,小嘴微微翘起,满目的迷恋,坦率而热烈,奇异地触动他的心。
她痴痴的话语,诉说着她心底最深切的渴望,莫名地让他有些烦躁。
她对他……真的是痴狂了……
眼前的小丫头,含苞待放的年龄,却无一般姑娘的矜持,从初次见面,她就以这种充满迷恋和爱慕的目光仰望着他,肆无忌惮地表达她的情意。
她不但说了,还以行动来表现她对他的在意,每天围着他嘘寒问暖,彷佛担心风惟信他们下毒害他似的,自作主张地当起他的贴身丫鬟,完全不假他人之手,为他张罗衣食起居,不亦乐乎。
「谢谢,麻烦妳了。」
他对她所献的殷勤,客气地接受,淡然地示谢。
有时,他觉得这个丫头可爱极了,会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牵牵她的小手,就会让她更加晕头转向,下回会更加费尽心思地讨好他照顾他。
他完全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她就对他死心塌地,任他予取予求。
风起行知道他对她的影响力有多大,也知道只要他开口她就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然而,他从来不主动要求她,反而是她,好像总觉得帮不上他,自发自觉地为他监视风惟信他们的一举一动,每次都会开开心心地向他汇报风家的各种情况,比如:
「起行,风惟信最近找了好多各地的商人来议事堂,我偷偷听了,他们好像在说私盐什么的,要发大财呢!」
「起行,我看到风惟诚带上日国的商人一起去花楼,他最好色,陵郡每家花楼他都光顾过了。」
「起行,听说京城派来了盐务司的官员,风惟信和风惟诚就找了好多漂亮的姑娘去巴结呢!」
「起行,我娘最近鬼鬼祟祟的,真奇怪,好像风惟信交代她什么事似的。」
「起行,风惟诚陪盐务司的官员去盐场,回来脸色很难看,风惟信一边骂他饭桶,一边却要他安抚好上日国的商人,我搞不懂怎么回事。」
「起行,我终于发现我娘的秘密了,原来风惟信让她带着一箱珠宝去贿赂盐务司的官员,看我娘的样子,好像成功了。」
「起行,我总有种暴风雨要来临的感觉,好像风家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表面又风平浪静的。」
「起行,我觉得风惟信他们一定在密谋着什么,虽然他们没来找你麻烦,但你还是要小心点。」
柳意舒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即将来到风家的暴风雨,都与在誉园「修身养性」的风起行有关,她以为他不是为复仇而来,她以为他什么行动都没有,自然不会将外面发生的事情跟他联系到一起。
当然,她也不会懂得为什么京城盐务司会突然派官员来陵郡。
风惟信和风惟诚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典型,不但将官盐私卖,还胆大包天地想贩卖出国,以赚取更多的暴利。
盐务司官员会来陵郡,是他检举风云制盐中饱私囊,他们才来调查的。可惜,风惟信和风惟诚以为盐务司的官员只是例行来检查各地官盐盐场情况,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敢跟上日国的商人来往,简直是自掘坟墓。
时隔五年,他回到风家,只想毁掉曾经属于他但他已经不屑要的东西,然后再带父母离开,他要让风惟信和风惟诚付出代价,毁掉被他们弄得污秽不堪的风云制盐。
因为现在的风云制盐,早已经不是他父亲当家时的风云制盐,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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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轻轻地扬起柳意舒耳畔的一缕缕发丝,发丝掠过她泛着绯色的面容,撩动着她动情的眼眸。
「意舒,妳觉得我喜欢妳吗?」
风起行的手指,温柔地撩起她的发,聪明如他,有时也想不通,为什么柳意舒会对几乎是陌生人的他一见钟情到疯狂呢?
他明明对她如此冷淡,理所当然地享受她的好,却不会主动对她好,也不会给她任何承诺,为何她还能这样放任自己,飞蛾扑火似的陷进来?
「起行是喜欢我的,所以才会让我这样靠近碰触,对不对?」
柳意舒迷恋地抚摸着风起行的脸,不由自主地贴近他,慢慢地窝进他的胸膛,他没有拒绝,让她欣喜若狂,更加得寸进尺地抱住他,汲取着他身上清爽却温柔的气息。
他喜欢她吗?
风起行低头看着趁机搂着他的柳意舒,心满意足得像偷到腥的小猫,让他不忍推开她。
或许,因为妹妹经历变故之后变得太独立,很少对他这个哥哥撒娇,更不可能如此为爱失去理智,所以他会接受柳意舒的靠近,接受她的爱慕,就当她是妹妹,愿意满足她对他的幻想。
然而,他无法将她当作一个成熟的女人喜欢,在他的眼中,她只是个小丫头。
他无法给她想要的东西,那么他只能让她幻灭,让她成长起来,教她现实,教她懂得保护自己,而不是随心所欲地疯狂去爱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人,更不应该为此迷失自己。
「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风起行不置可否,轻轻地抚着柳意舒的背,在她耳畔柔柔地说:「意舒,我需要妳的帮忙。」
这是他第一次向她提出要求,也是最后一次。
他不想再看着柳意舒为他痴迷,也不想继续放任柳意舒让他们的未来纠缠不清。
他对柳意舒没兴趣,不想再给她幻想和期待,那么他就要快刀斩乱麻,结束在风家的一切。
「起行,妳需要我做什么?」
柳意舒兴奋地抬起头,她终于能够助他一臂之力了。
风起行冷冷地勾起嘴角,风惟信和风惟诚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们会毁在被他们当透明人完全不防备的柳意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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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间,风云变色。
风惟信和风惟诚为谋私利官盐私卖,并且走私出国损害国家利益,证据确凿,锒铛入狱。
同时,风云制盐被查封,风家全部财产没收充公,其它涉案人员被一一提审定罪,昔日风光无限的陵郡风家,与朝廷合作多年的风云制盐,分崩离析了。
变故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人措手不及,更多的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
「啪!」
柳娘的手,用力地甩在女儿柳意舒的脸上,失去一切而变得狂乱的眼,瞪着愕然捂着脸颊的柳意舒。
「妳居然帮着风起行毁了风家,妳让我下半生依靠谁?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生出妳这种吃里扒外的女儿?」
她之前忙着帮风惟信,去讨好盐务司官员,对老是不见踪影的女儿不以为意,毕竟平时她也不怎么在意她的行踪,由着她的性子随心所欲。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原来女儿天天和风起行混在一起。这次风家突然崩塌,唯一没事的就是风起行,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一定是风起行在背后搞鬼,他在报复!
「不是起行毁了风家,是风家自作自受!」
柳意舒倔强地扬起下巴,直视着柳娘,风起行回到风家,几乎都待在誉园,足不出户,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风家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风惟信与风惟诚自作孽的后果!
「柳意舒,妳脑子被驴踢了吗?」柳娘恼怒地揪住柳意舒的头发,对着她的耳边大吼,「风起行恨风家,他回来就是为了报仇,是他向官府举报风家的,也是他向官府提供证据的,就是他毁了风家,毁了我们母女安身立命的地方!」
「不,不可能!起行不是回来报仇的!」
柳意舒不相信,忍着头皮发麻的疼痛,她不相信,她一开始主动想帮风起行报仇他都没接受,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他,难道是妳吗?难道是妳向官府提供那些账本吗?是妳将议事堂里的账本掉包的吗?」
柳娘一想到这种可能,揪着柳意舒的手猛地收紧,痛得柳意舒小脸都皱了起来,但她的话犹如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账本?掉包?
意舒,我想知道风云制盐现在的经营状况,妳能不能将议事堂里的账本借出来给我看再偷偷地放回去呢?
风起行唯一请她帮的忙,就是去议事堂「借」账本给他过目,看完之后又请她放回原处,她做得非常利落,根本没让人发现她动过账本。
柳娘见柳意舒突然沉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松开了揪着她头发的手,颤抖着指着她,「柳意舒,真的是妳?是妳帮风起行毁了风家!」
「不!不!不是的!」
柳意舒有些茫然地摇头,风起行不会骗她的,他不是回来报复的,他只是想了解风家,他有将账本给她还回议事堂的,她不相信……她踉跄着步子,然后猛地拔腿,往誉园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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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我带你们去见妹妹,我们一家能团聚了。」
熊熊的火焰,烧红了湖畔的垂柳,映红了平静的湖面,染红了蔼蔼的暮色。
风起行平静地看着誉园被大火吞噬,手中怀抱着父母的灵位,嘴角微微弧度,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一切都结束了,他与风家之间的恩恩怨怨,都在这把火中烧尽了……
「起行!」
倏地,一道发颤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在风起行身后响起。
他回头,看到披头散发脸颊有红手印的柳意舒。
「发生什么事了?怎会弄得这么狼狈?」
风起行空出手,轻抚着柳意舒红肿起来的面颊,对上她惶然的双眸,心莫名地一疼,是谁对她下手了?
「起行,风家没了,我可以跟你走,当你的新娘子吗?」
柳意舒按住风起行伸来的手,漂浮的声音有着满满的期待。
她不相信是他毁了风家,就像她不会相信眼前被烧毁的誉园是隔岸观火的风起行所为,他不会这么冷血的。
他是风起行,她一见就疯狂爱上的慵懒男子,总是懒懒散散,两袖清风不为世俗所扰,怡然自得,彷佛没什么东西能够震撼他的从容与淡定,他怎么可能会变身复仇的恶魔,毁掉他自小生活的地方呢?
「柳意舒,妳还在幻想吗?眼前的一切,妳还不懂吗?」
风起行答非所问,冷漠地抽回手,视线落在怀中父母的灵位上,声音寒如霜。
「五年前,我爹发现风惟信他们频频和他国商人接触,碍于兄弟情分,没有揭发他们,请他们适可而止,不要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是,没隔几天,我爹娘在去盐场的路上遭遇匪徒袭击,追赶中,坠海身亡。在我爹娘尸骨未寒之时,风惟信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将我和妹妹赶出风家,说我们是克死父母的怪物,不准我们留在风家克死其它人。柳意舒,我恨他们,恨他们害死我父母,恨偌大的风家没有我们兄妹容身之地。所以,这五年来,我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强大,就是为了有一天回来,如他们所说,毁了风家。」
风起行的坦白,犹如一把利剑刺入柳意舒的心,铺天盖地的寒意随着他冰冷的话语袭来。
「账本……账本……」
真的像母亲所说,是风起行提供给官府左证的吗?
柳意舒发现她问不出口,她不在意风起行光明正大地利用她,可她无法接受他的欺骗。
她还在幻想吗?
他都说得如此明白了,她还是不懂吗?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疯狂爱上的男人,会是个如此复杂,复杂到让她完全无法看清楚他的心。
风起行明白柳意舒跑来找他的原因,也不打算隐瞒她,她却抱着期待和幻想而来,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必须面对,他若对她有所隐瞒,只会让她以后面对更多的残忍。
「账本被我掉包了,妳送回议事堂的账本是假的,真的账本我送给前来调查的盐务司官员了。」那些账本,记录着风惟信两兄弟所有肮脏的交易,他透过柳意舒轻而易举地拿到了。
「起行,我说过我可以帮你报仇,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你还要这样瞒我?」
柳意舒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都表明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可他仍然不相信她,他从来都不相信她吧?
「起行,你喜欢我也是假的吧?你也不会让我当你的新娘子吧?」
她想起来了,他从未说过他喜欢她,也未给她任何的承诺,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他从不点破,只是在看她的笑话吧?
「柳意舒,我对妳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不可能爱妳。」
风起行看柳意舒的目光充满了怜悯,轻轻缓缓的话,明明淡得犹如清水,却像冰刃剜过她的心,一片一片地凌迟着她的心。
「即使我这么爱你,也不行吗?风起行,我爱你啊!」
柳意舒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冰窟,全身都冻得发僵,那么无情的话,他怎么会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呢?
「柳意舒,很遗憾,我只是把妳当成复仇用的棋子。」
风起行有些习惯性地抬手,抚着柳意舒的脑袋,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怀中取出一迭银票,塞入柳意舒的手中。
「拿着这些钱,彻底地离开风家,和妳娘买间房子买些地,忘记在风家的一切,开始妳们新的生活。」
霎那间,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在她全身流窜起来,痛得让她神经麻木,没有知觉,只能怔怔地看着冷静如初平淡如往的风起行。
他怎么可以这样?
看着她为他疯狂,看着她为他痴迷,看着她为他飞蛾扑火,看着她为他不顾一切,看着她的心在他冷漠无情的话语中支离破碎,不为所动。
「风起行,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为什么你要这样伤害我?」
她的声音,木木的,麻麻的,胸口好像堵着什么东西,痛得她要炸开了
「柳意舒,不要再迷恋我,把我忘了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懒懒的,缓缓的,好像没睡醒似的,给了她最温柔的一刀,将她的心,四分五裂。
她忘了该怎么反应,意识神智彷佛都失去了,手攥着他给的银票,眼睁睁地看他抱着他父母的灵位,慢慢地从她的视线范围消失。
轰隆!轰隆隆!
头顶惊雷响起,狂风骤雨随即而至,熄灭了誉园的火。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她还是像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般,一动不动地淋着雨。
「啪!」不知何时赶来的柳娘,又打了她一个巴掌,推搡着她走,对她发狂地叫喊着:「去啊!去找风起行报仇啊!是他毁了我们母女的生活,去找他啊!」
去找风起行!去找风起行!
她不知道风起行去哪里了?
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她?
起行……你在哪里?
起行……为什么?是她做得还不够好吗?
于是,她变成了行尸走肉,四处流浪,很长很长的时间,她无法从风起行给的打击中醒过来。
她没找到风起行,也没找回她被风起行撕裂的心。
浑浑噩噩的,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直到有一天,过于疲惫的她昏倒在一匹飞奔的马前。
在她陷入黑暗之前,她看到马上的人下来,她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那触感,彷佛是风起行带给她的,温温热热,还有一丝丝的凉意。
「让我当你的新娘子,好不好?」
她就像溺水即将灭顶而抓住救命浮木的人,紧紧地抓着那只手,哀求着他,没等到他的答案,她就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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