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阅内容:
楔子
天庭仙境,晴空万里。
柔煦的五彩光芒中,灶神的温暖屋子里,粉雕玉琢的子茵一手拿着毛笔,时不时沾沾雕花古砚上的墨,在一本表皮斑驳的册子上这儿撇撇,那里写写,嘴里还喃喃念着—
「张三,布施行善,开仓派粮。」
「李四,孝顺父母,发挥人溺己溺的精神,造桥铺路……」
「杜五,欺凌弱小,诬陷好人,贪赃枉法。」
她身为灶神的徒弟,除了学习如何明辨善恶是非外,当师父在人间考察,她在天上就得帮忙整理善恶纪录,将每户人家一年来的善恶功过记成册,在农历年前呈报给天庭。
除了善恶纪录,也因师父嗜吃甜食,又在人间被人们喂养得厉害,所以各式各样的美味糕点,沾师父的光,她都能如数家珍,记下的食谱在天庭可是很热门……
思绪运转间,灶神腾云驾雾而来,手上还拿着一盘人间刚祭拜他的甜糕。
子茵的一双明眸,立即从册子移到令人垂涎三尺的糕点上。
灶神身穿蓝袍大褂,身体微胖、面色红润,表情悠哉,「我说徒弟啊,你在我身边也实习了一段时间,能否正式列入仙班的考核时刻终于到了。」边说边吃着甜糕。
「这么快」
说是这么说,但一双圆圆大眼仍盯着他手上的糕点。
「是啊,你得到人间去当当凡人,看看你的识人能力。」
「当凡人?那吃的……」当凡人,甜点糕饼应该更容易吃到吧?不必再等到祭祀的日子了?
「放心,你的新身份是位金枝玉叶,点心糕饼随你尝。」这丫头真是的,爱吃甜食的程度更胜他一筹。
「谢谢师父。」她眼睛熠熠发亮。
没心眼又傻憨的小徒儿,一听到吃,马上忘了下凡要干啥!灶神又好气又好笑的朝她挥了挥手,「时辰到了,快去吧!」
「可是路上没点心可以吃喔?」几近虔诚的明眸凝睇那散发着甜香、油油亮亮的糕点。
灶神无奈。她是仙耶,瞬息间即可抵达千里之外,何来的「路上」
「去去去。」
他把盘子一丢,子茵长袖一舞,那盘点心便卷到自己手上,然后眉开眼笑的跳上五彩祥云,挥挥衣袖,一点也不留恋的往人间而去。
灶神眨眨眼。死没良心的臭丫头,一点儿依依不舍也没有。
蓦地,一盘点心穿透美丽云霞射向他,他利落接住。
「还是师父吃吧。」她含笑嗓音同时抵达。
灶神抚须而笑。果然没白疼这丫头!他拿了一块,吃得好不快活。对了,他是不是忘了说什么?像是下凡后,她得准备成亲之类的?
第一章
星月夜色中,一道穿着黑袍的挺拔身影步出东宫内殿楼台,倚栏眺望京城中楼阁亭台的灯火,晚风迎面而来,衣袂飘扬,鬓发撩乱。
男子面貌俊俏,只见他抬头夜观星象,除了见到一颗吉星趋近外,还有一颗隐晦不明的星辰,深邃黑眸倏地一眯。有异象!
猝然转身,男子步入楼房,从一张黑木桌上拿起一只袋子,从中取出卜卦用的龟壳及铜钱,他将数枚铜钱放置龟壳内,喃喃低语后,再从甩出的铜钱窥看卦象。
「风雨未歇,剑戟戈矛,帝王梦呵。」男子扬唇冷笑,似乎早已察觉到宫阙内斗在蠢蠢欲动。
在他身后,一名俊美男子坐在檀木椅上,一手靠在案上,一手拿着盛着琥珀色美酒的酒杯,「莫怪多名贤士忠臣踏上流浪之途。」
男子转身,俊脸上有着明显的不以为然,「你贵为太子,那些贤能之士你该拉拢才是。」
祈镇微笑的看着他,「阁下乃是当朝宰相的次子,亦是贤才,本太子连你都拉拢不了,遑论其它。」
「私下我们是好友。」朱定康笑答。
「是,也庆幸只是私下,要不,这次四皇弟不会卯足了劲请父皇为你指婚。」
两人心知肚明,野心勃勃的祈洛早有异心,他与太子皆是文武双全,各自有拥戴之人,皇宫里早已暗潮汹涌,两股旗鼓相当的势力在利禄间交锋。
「四皇子不清楚,我不喜从政,并不会追随我爹的步伐为相。」
这也是东宫太子祈镇屏退左右随侍的理由,只有两人能像现在不分尊卑,畅所欲言。
「所以,四皇弟的美人计使错了?」祈镇故意**。
他似笑非笑,「我是商人,给我钱,还适合些。」
这是自嘲之话,祈镇也明白。定康相貌俊美、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又善卜卦、观星象,远比他的兄长更有才能,因而在官场上炙手可热。
但也因为各方争才,他刻意开了一家充满铜臭味的开元钱庄,远离权力风暴。
好友有生意头脑、善于理财、懂得活用资金,不过短短两年,只要能赚钱的行业,他均涉足,除了在各大城镇设置钱庄外,还有酒楼、饭馆、商业买卖,如今,真可用腰缠万贯、日进斗金来形客。
「说话果真铜臭味四溢,一点都不掩饰!」他故意损好友。
朱定康浓眉一挑,「钱庄生意,难道要谈什么温良恭俭?」
「也对,而且现在就算不顾钱庄生意,你仕途也是一片光明。」这一点,他可是刻意拿出来调侃的。
「没错,明日我就要请一尊金身回家供着了。」说这话,朱定康的黑眸里有着太多的不以为然。
祈镇却忍俊不住的大笑出声,「是金枝玉叶,是一个公主啊!虽然的确像在供佛。不过,由九皇妹换为十一皇妹,老天爷已是待你不薄,也算佳偶天成。」
九皇妹心胸狭小、泼辣凶悍,被宠得娇气万分,难以相处;十一皇妹在那一次「意外」之后,却是性情大变,变得善良热情,只不过那件意外是宫里的丑闻,外界不得而知。
朱定康唇角似笑非笑。皇上原本是将九公主指给他,却不知为何临时变卦,改指另一名公主,但无所谓,他只想将人供着,所以谁入朱家门,他一点都不在乎。
好友的无言、兴趣缺缺,未使祈镇受影响,仍然热络接续话题,「十一皇妹布施一事,你没有耳闻?」
「哗众取宠,不过数日便无声无息。」他耸肩,一副不以为然。
祈镇再啜了口酒,「非也,某些自以为是的皇室成员不屑她矮化身份,明明该是高不可攀的贵族,却与巿井小民互动,站在街头布施,因而限制她的行动。」
「我也不是贵族。」他撇撇嘴角。
「内定的皇戚,明日生效。」祈镇起身,看了眼早已冷掉的丰盛酒席,再看向正收拾卜卦东西入袋,暗示要离开的好友,他朝他举起银制酒杯,笑言,「时间已晚,新郎官是该早早回去,明晚才不会无力度春宵。」
朱定康开玩笑的瞪他一眼,懒得再说他不会碰十一公主之类的话,说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祈镇与他相偕步出东宫,随侍的人早已将一匹黑色骏马牵来,朱定康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腰上系着一面可以自由进出皇宫的金牌,朝好友点点头,即骑乘马儿往早已安排好侍卫站岗的宫门离去,他们都是太子的人。
只不过他甫出宫门,就见一名蒙面黑衣人骑乘马儿,从另一道侧门奔驰离去。
隐隐约约中,皇宫内似乎传出一些细微骚动,不一会儿,人声鼎沸。
「快追!」
几名高头大马的皇宫侍卫举着火把,策马奔出宫来。
难道是刺客朱定康黑眸微眯,立即调转马头跟上该名骑士。
**
月光如水,随着黑衣人快速驾马奔驰,直奔近郊,经过皇室别院,不久,即转进浓密山林,持续驰骋近半个时辰后,一座寂静荒凉的村落就在眼前,空气中还有点微焦气味,像是不久前才遭火吻。
果不其然,败坏的屋舍出现在眼前,有的成了半倒废墟、有的只剩断垣残壁、有的只剩焦黑梁柱,已无法住人,但另一排屋子就幸运些,看来完好。
问题是,这名刺客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朱定康才刚想,黑衣人就有了动作,似从随身布袋中拿出一包东西,无声无息的往其中一户人家里扔。
啷一声,「哎哟,我的头!」惊喊哀痛声一起,灯火接着亮起。
那人接着又往另一户用力丢了一包,惊吼声再起,「哎呀,我的眼睛!」
灯火随即亮起。
一连两次的失投,似乎令黑衣人有些迟疑,还是更小心了?只见高举的手一次又一次的像是要扔出却又收了回来,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用力一掷︱
「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陡起,接着是一声咒骂声,「是哪个混帐丢东西在我襁褓中的孩子身上」但吼声顿了下,「咦?是金子。」再响起的是惊喜声,「老婆,真是金子啊!」
金子朱定康浓眉一蹙,见黑衣人早已策马前行,他立即加快马儿追逐而去。
一路上,就见黑衣人在这破落的村庄内,丢了一包又一包的金子,好笑的是,他都先听到哀叫声,接着才是惊喜声。这名黑衣人究竟是名刺客,还是济弱扶倾的梁上君子?
这里他倒是认出来了,这村子该是几天前,山林过于干燥起火而几乎被毁了半个村庄的「合家庄」,有不少人为了重建家园,曾到他的钱庄借款。
黑衣人很快的离开村落,而且,熟门熟路的从另一条小径穿了出去,他小心策马,以一定的距离跟在其后。
今晚月光明亮,他一路跟踪而来,隐约可见黑色劲装下,竟有着女子的曼妙曲线。这人是位姑娘?
「在那里!快!」
蓦地,从另一边山径传来一阵马蹄声及大喊声。
黑衣人回过头来,脸上罩着黑巾,只见到圆亮明眸露出惊慌,随即她转过头,快踢马肚。
朱定康策马隐身在林木阴影处,看着宫中侍卫急追而去。
她究竟是何人
「驾!」快跑!快跑啊!黑衣人在心中拚命给自己的坐骑打气,但也许是她急了、慌了,马儿感染了她的忐忑心绪,也跟着焦躁起来,不过一会儿,就见马儿突然扬起前蹄,鼻头喷着气,像支箭般飞驰而出。
「啊!不急、不急啊……」她又急嚷,偏偏马儿变得难以驾驭,她根本无法控制,只能任由它狂奔。
依马儿的速度看来,这绝对是匹好脚力的骏马,不一会儿,便将那一群人远远的甩在后头,但坐在马上的人儿明显看来不太好。
朱定康选择弃马,几个飞身,来到离黑衣人不远处。左边是临溪山谷,黑衣人策马在栈道上,似乎更慌张,坐得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落马背了,他赶紧一个飞身过去,左手揽绳,右手扣住黑衣人的肩膀,手腕用力,急拉缰绳,马儿的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外加一声嘶鸣,马上人儿却往后摔,他顺势一个翻身,借力使力的扣住她一个翻转,两人随即在另一边的林荫草地上站定。
黑衣人惊魂未定,又马上被朱定康给压趴在地上。
「噢~」
但她也只能唉这一声而已,因她的唇立即被一只厚实的大掌牢牢捂住。
「不想被发现就安静。」他冷冷示警。
然而她才点点头,他一松开手—
「哈—哈啾!」
喷嚏声一出,有力的大掌立即又重回她的嘴上,这次,连她的鼻子也一起罩住了。
「唔唔唔……」她会没法子呼吸的啦,而且,刚刚是小草搔着她的鼻子,她才打喷嚏。
朱定康没空理会,拾起一颗石子掷向那匹骏马,马儿立即奔驰而去。
同一时间,那批皇宫侍卫也到达,但已有人注意到马背上没有人。
「快找!」
女子圆圆的眼眸骨碌碌一转,还来不及说什么,救她的男子突然一把扣住她的纤腰,迅速飞窜到一棵茂密的大树上,但树叶的骚动引来侍卫们的注意,可不过瞬间,她就看到男子手中丢出好几颗石子,同一时间,有好几株树的叶子都被打得沙沙作响。
好强啊!她既惊讶又崇拜,杏眼圆睁的看着他。
「你是谁?」朱定康也定定注视着她。皇宫内守卫森严,而她看起来不怎么聪明,且凭她的身手,能安然进出,实在很不可思议。
「我是仙—呃、是人。」
她在说什么废话冷峻眸子含着嘲弄之光,「你搜括了皇家宝库?」
她顿了一下,「也算。」她试着挣脱他的箝制。
「你想跌下去吗?」
「你在威胁我吗?」
令他意外的,她的声音含笑。
「虽然你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你的脸,但你身上有正气,是好人。」
啧!「你听来年纪颇小,胆子倒不小,竟敢夜闯皇宫偷金子?」
他低沉的嗓音在这夜色中特别悦耳。
「我年纪哪有小?我几百—呃。」似乎又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女子傻笑了两声,「你说什么偷不偷的?我只是拿,何况皇室的人吃得好、穿得好、住得也好,那些金子多一些、少一些,他们根本没差。」
「所以,你不自量力的当起义贼?」他边压低声音,边注意搜寻他们的人的动静。
「什么贼那是我—不是,哎呀,我得回去了。」她很难解释啦。
男人给了她一记白眼。她眼瞎了?「那些人还在找你!」
「他们不会对我不利的,因为—」她美丽的眸子露着思索之光,似乎找不到原因,半刻后突然一笑,「对了,因为我身上没金子了。」
「以为没法人赃俱获就没事?你未免太过天真。」闻言,他嗤之以鼻。
「但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我就真的有事了。」明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新娘子不见了,怎么得了?
「你想死!」他的语气冒着火气。
该死的!她的行为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多事的白痴,耗了一整夜跟着她团团转,还出手救她,但只有天知道,他从没这么爱管闲事过!可这女人不但不领情,还要自投罗网
她听出他生气了,「听着,我知道你关心我,也真的很感谢你,但请你快逃了吧。」
「谁关心你我只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怀疑你潜入宫内会不会误伤我的好友,要问个清楚。再者,我为什么要逃?偷皇室金子的可不是我。」他大为恼火,厉言反驳。
对喔!但他怎么这么烦人「好,你不逃,但我得走了,可以吗?」
「该死的,他们走了吗」他咬牙迸射一问。
那些在树下移动的人影、脚步声,她是怎样?耳力不好,眼力也差,看不到听不到是吗他狠狠的瞪着她。
好凶喔!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道:「相信我,我不会有事,而且没找到我,他们也回不去,还会倒大楣。」
「你是笨蛋啊要牺牲自己,免得他们被惩罚?」虽然生气得咬牙,但不得不承认,很少有人会像她这样替他人着想。
他愈说她愈迷糊了,只能道:「哎呀,总之,我不能跟你挂在树上一整晚,事情是我做的,我得自己承担。」她作势要往下爬。
他火冒三丈的将她揪了回来,吓得她差点大叫出声。
「又怎么了?」
他冒着火花的黑眸狠狠瞪着她那双无辜的眼,「你真的不了解?目前皇室中有两股势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夸张处理,像是你好了,愚蠢的混入宫内,即使你的目的再单纯,若是落到太子手上还好,可一旦落入四皇子手上,什么拷打逼供的事都可能发生,就算得把人剁成肉酱才能得到他要的东西,他也绝不会手软!」
呃,好近、好痒!她的耳朵几乎被他贴着低吼,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他整个人困在怀里,他强劲的手臂紧紧扣住她的腰,她被一股阳刚气息重重包围,搞得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加快起来。
「这个,男……男女好像授受不亲。」
朱定康瞪着她,简直快要疯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没想到自己也许会被大卸八块、剥皮抽筋,只想着男女有别
她可以感觉到男子炽烈的怒火,即使他的面貌一直被掩蔽在阴影下,但他口气里的关心与担心是那么明显。「这位公子,你真的是个好人,与我素昧平生却救了我,也不怕被我连累,但我真的得走了。」
朱定康抿紧了薄唇。他今晚肯定吃错药,才会如此多事!
但他会跟上来,说真的,还不是她矛盾的行径所引起的。她大费周章进宫偷取金子却远至偏僻山林来撒钱,而且她马上功夫差,他甚至断定她没有半点武功,但尽管面对惊险时刻,她那双直比日月星辰还要璀璨的美眸却不见半丝恐惧,太不寻常了。
树底下仍有侍卫急急寻找,朱定康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她的脸颊有多么接近,她的鼻息吹拂在他脸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扣住的身子相当柔软,她的纤腰单掌可握,而压在他身上的浑圆极有份量,也因为如此贴近,他才意识到她相当娇小,可说是矮不隆咚—
虽然黑漆漆的,但不知怎的,她就是感觉到他视线灼灼的盯视在自己脸上,小脸儿莫名烧红,「你的武功很好,快走吧。」
「你说什么?」
「我不会有事的!谢谢你,我真的要叫人了—」
「你要叫人?」
「我在这里!」她真的叫了。
朱定康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当真大叫,泄露他们的藏身处。
该死的!那些侍卫里有熟面孔,他可不能让人认出他来。但她呢
「你快走!我来引开他们!」她突然又道。
就在他怔忡间,她竟然往下爬,还一个不小心,一边哀哀大叫得像颗圆球般摔落到树丛里,这下子,想不引人注意也难。
就见不远处,那些侍卫朝她疾奔而来,她还在一手贴着胸口喘大气,一手捂着臀,痛得无法站起身。
一个女子为了让他顺利脱困,竟然不惜牺牲自己
他真的太感动了,虽然自始至终都不关他的事……
她对他有义,他乃堂堂男子汉,又怎能对她无情?他很快的撕掉袍服下摆的一角,蒙面后,飞身而下,长臂一伸,扣住她的纤腰,再度飞身走人。
「天啊,桑德公主被捉了!」
「惨了!没找到公主,我们怎么回宫提头去见荷妃娘娘吗」
侍卫们更慌了!
**
朱定康抱着桑德奔驰许久,而她是诧异到久久无法回神,直到他们进城。
「到这里应该安全了,你快走吧!」
她仍在呆愣中,过了半晌,才用力摇摇头,看着脸上多了块白巾蒙面的男人,「所以,你第二次救了我?」
这不是废话吗?他没看过这么笨的贼。「你都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又怎么可能做出自己逃走的事来。」
「我将生死—」她眨眨眼。误会很大耶,怎么办?可是母妃有交代,不准她在外头「抛头露面」,也不准她打着公主名号行善,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得偷偷摸摸进行。
「快走吧。」朱定康定定瞧着她。沐浴在月光下的她,只有一双灿亮星眸已令人惊艳,他不由得好奇面巾下的真面目。
此刻,桑德也怔怔的盯着他。这是第一次,她清楚的看到他,英气的浓眉,那双深邃如海的黑眸中,有着她形容不出的复杂情绪,眉宇之间则有着刚毅之色,一袭绸缎黑袍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形,可以想象,拿掉蒙面布巾的他,该是一名俊逸男子。
不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也打断了此刻两人的互相凝视。
「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她急急的要走,因为她一点也不想再被他救第三回,这样折腾下去,万一她到天亮仍回不了宫,事情可就大条了。
他蹙眉,竟然有股莫名的冲动想将她拉回来,问问她的名字……
突然,就见她紧急停下脚步,转身又跑到他面前,「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竟然心有灵犀?他诧异的瞪着她。
「说啊,很重要的。」
她一脸认真。等她撑过了试炼,回到天上,正式当神后,她得将他的名字写在善恶簿上,记两笔大功。
朱定康却有所顾虑,不能告知她自己的姓名,夜入太子宫殿,万一消息传开,或传进四皇子耳中,牵涉到的可不只是太子一人,还包括他的家人。
马蹄声愈来愈近了。「后会有期吧!」
他还是没说。他理应不该如此依依不舍,但一想到她曾义无反顾的要让自己脱险,如此有义气的女子,世间真的少见,不禁想多认识她一些。
既然他为善不欲人知,那她也不追问,再说她也不得不跑了,否则,今晚会有很多人倒大楣的。
朱定康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抿紧薄唇后,一个飞身凌掠,回到自己的府邸。
至于他努力援救的人,此刻,则是气喘吁吁的跑到宫门旁的树后躲起来,不一会儿,那些皇宫侍卫一到,她立即跑了出来,朝他们挥舞着手。
「公主,你没事吧?」
几个侍卫急急下马背,趋前关切。
桑德连忙摇头,「我没事,赶快带我进去吧—」她很自动的踩上马镫,上了马背。
侍卫们抬头看她,「可是那个掳走公主的人,没发现公主的身份?」
「没有,他还误会你们会对我不利—」她嫣然一笑,但笑意马上一收,「我们还是快进去吧,今晚肯定逃不了得挨顿骂。」
她出宫的消息,贴身丫头雀儿势必会照着她们先前套好的,去通报荷妃,而她应该在稍早前就跟侍卫回来的。
看到桑德公主脸上的忧心,几名陪她演戏的侍卫也替她感到不忍。
桑德公主可以说是全皇宫里最善良的人,其它主子们全不可一世、仗势欺人,就这名主子把他们些仆佣侍从当人看,嘘寒问暖的,谁要有困难,她一定帮忙,但她的亲民作风却因此引来荷妃跟其它公主们的怒火,要她谨记自己的身份,别矮化自己,丢皇室的脸!
至于在街头露脸布施,更是有失皇家风范、削弱皇族尊贵,总之,没有高高在上,就是不对!
不得已,公主行善还得偷偷摸摸,千拜托万拜托的,希望他们让她顺利偷溜出宫,否则,明知合家庄火烧村,许多人餐风宿露、困苦无依,她有能力帮忙却不能出去,她会生自己的气。
虽然,公主原本是希望由他们拿她的金银珠宝去帮助那些村民,但他们真的没有人敢挺身帮忙,就怕被其它皇室成员撞见,届时,肯定会被安了个盗窃之名,就算公主说出实情,依他们在皇宫里工作这么久的经验,为了杀鸡儆猴、为了遏止公主再做类似的事,他们的脑袋是绝对保不住的!
就在思绪百转间,他们一行人已经接近宫殿,准备挨骂了。
第二章
果不其然,侍卫们簇拥着桑德走到回廊时,就见荷妃身边的老宫女已经绷着一张脸在那等着他们。
「桑德公主,荷妃娘娘跟梦芸公主已经在您的寝宫等候多时。」
惨了!桑德头一低,在侍卫们的陪同下,回到位于侧殿的寝宫。
进屋第一眼,就见到面貌清秀的雀儿,神情仓皇,眼里含泪的跪在地上。
雍容华贵的荷妃及她美丽的姊姊梦芸则挺着腰杆坐在椅上。
「母妃、梦芸皇姊。」她连忙躬身喊人,一边不忘要将雀儿拉起来。
但宫女哪敢起身,急急摇头。
「你这是什么打扮」
荷妃保养得宜,虽年已四十,但风韵犹存,只是一开口就语带严厉,吓得桑德急急将脸上黑巾拿下来。
她看起来其实挺狼狈的,黑色劲装上沾了不少尘土,但光那张无辜又出尘脱俗的丽颜,就吸引住众人的目光,狼狈丝毫无损她的美丽。更令荷妃跟梦芸感到古怪不悦的是,在那场「死而复生的意外」后,十六岁的桑德脸上的光彩愈来愈亮,人也跟着益发漂亮起来。
桑德一脸无奈,只是喃喃低语,「母妃跟皇姊心知肚明。」
荷妃脸色丕变,语气尖锐的斥责,「心知肚明那你呢?你也该知道我们的想法,你为何还要那么做」
她咬着下唇,「因为桑德明日就要嫁人,却听到合家庄遭到火劫—」
「该死!你就是听不懂吗就因为你,让外头那些百姓以为我们跟你都是一样可以亲近的,竟放肆的碰我!就像那名愚蠢的乞丐居然碰我的衣服,就只为了跟我说一句『桑德公主有副菩萨心肠』,喔,真是脏死了!」
一提到这事,桑德的小脸垂得更低了。事后,那名乞儿因冒渎母妃差断被侍卫砍断手,还是她得到消息赶至,向母妃下硊求情,没想到却引起母妃更大的怒火,在怒掴她一巴掌后,才愤然离去。
荷妃恨恨的瞪着她,从女儿不自觉抚着脸颊的动作,显然也想起当天的情形。「总之,皇室与百姓本该有距离,行善的事,更不需要你这金枝玉叶多事。」
「我知道,所以这回我蒙了面,还在晚上才出宫,更是跑到山上做善事,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公主,还有就算遇到了人,儿臣也绝口没提自己的身份。他们—」她急急的看向那些侍卫,「他们也遵照您的懿旨,在寻找我的时候,绝口不喊我的名讳。」
那些侍卫们立刻用力点头。
但荷妃听了更火大,「他们为何会有我的旨意?」
「因为我被您掴一巴掌后,就记取教训,扮成宫女或女扮男装出宫去帮助一些穷苦的人,可是您盯我盯得紧,下令不准我出宫,万一发现我不在宫内,就要他们出去找我……」
「好!很好,你没忘记我说的话。」荷妃频频说好,可是脸色好难看,还说得咬牙切齿,「那么,今晚你丢什么东西出去?」
「父皇送给我,要让我带去婆家的金子。」她很老实回答。
闻言,每个人都倒抽了口凉气,梦芸一脸难以置信,荷妃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那些金子属于皇室,上面会有官印,一看便知,你就算蒙面扮黑衣人有何意义」真是个蠢材!
先是一慌,但桑德随即放心一笑,「安心啦,母妃,他们只有一小盏油灯,外头又那么暗,他们看不清楚的。」
所以呢?她气到火冒三丈,「到了白日呢?」不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桑德一脸恍然大悟,随即尴尬憨笑,「是呴,下回儿臣再改进好了。」
「下、下回?还有下回」她嘴角抽搐,差点没气到眼凸嘴斜。
「算了啦,母妃,明儿个桑德就嫁出去了,日后她的行为举止是她夫家要担心的,干我们啥事?」梦芸相貌艳丽,平日颇注重仪态,但此刻因为困极了,即使不雅,她仍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可犀利的明眸睨向那些侍卫,吓得他们立即低头。
女儿一提,荷妃怒气稍平,「也是,若不是怕明日皇室婚礼无法顺利进行,引来皇上的怒火,本宫才懒得理她。」
母女俩相偕起身,她连忙送客,「桑德送母妃、送皇姊。」
真是个惹人厌的小公主!桑德轻叹一声,师父给她的新身份实在很有挑战性。
见她们出去了,她可没忘记跪了一晚的雀儿,连忙把人扶起后,又对那些侍卫们歉然一笑,「连累你们一整晚,快回去休息吧。」
侍卫们点头欲走出去时,在门口顿了一下,互相交换一下目光后,其中一人被推派出来,大胆开口,「公主也累了一晚,请早早就寝。」
「谢谢你们,我会想念你们的。」
明日这么善良美丽的人儿就要出阁了,说没半点不舍是骗人的,更甭提宫中丑陋事太多,相较之下,她的存在显得难得,侍卫们恭恭敬敬的再给他们打从心里敬爱的公主行一个礼后,才纷纷退下。
「对不起,雀儿。」桑德真诚的握着她的手,美眸里尽是愧疚。
雀儿急摇头,「主子没事,雀儿就安心了,让奴婢伺候您上床吧,明天才能当个美丽的新娘。」
她回身,正要准备伺候主子梳洗时,一个高大身影突然在没人通报的情况下大步走进来。
桑德一愣,「四皇兄。」
祈洛冷冷的给了雀儿一个严峻的眼神,她立即明白的退下。
他以挑剔的眼神看着自己最小的妹妹。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让梦芸下嫁给朱定康,而不是这个个性憨直、善良的妹妹,怪就怪母妃太疼梦芸,即便父皇下令赐婚了,还硬是去跟有姑侄关系的太后求情,才让新娘换人,顺了她们的意,却打乱了他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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