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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天苍苍,野茫茫,辽阔的草原一望无垠,一名紫衣女子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英姿飒爽的在大草原上驰骋着,她清丽绝伦的面容上,扬起一抹美丽的笑靥,频频回头看着跟在她身后黑色骏马上的白衣男子。
「我早说过论骑术,你是比不过我的。」她爽朗的朝后头喊着,双腿仍不忘朝马腹踢去。
马儿受到指示,加快脚程,继续向前狂奔,和身后的黑马拉开好长一段距离,只见那抹紫色身影渐行渐远,男子俊眉微拧,依她这种不要命的骑马方式,铁定会让自己摔断颈子。
「嫣儿,骑慢点,当心受伤。」男子沉稳浑厚的嗓音,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着。
女子唇畔轻扬,她知道他是在意她的,只是这男人就是闷了些,连自己的心意也不敢对她说出口,若再这么等下去,她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等到他的告白?
「才不会呢!我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你几时见我跌伤过?」她豪气干云的笑道。
「妳这丫头,怎么老是这么莽撞?」看她不以为然的策马狂奔,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决定使出全力追上她。
他驾驭着身下的黑马,只见黑马风驰电掣的逐渐追上她,须臾,两人早已并驾齐驱,不分轩轾。
「裴哥哥,看来是我太小看你啰!」她侧首朝他露齿一笑,慧黠的灵眸看来格外生动。
「是妳太高估了自己。」这丫头做事总是瞻前不顾后,若他没在她身边看顾着,只怕她早已遍体鳞伤。
「哼!是你太小看我了!」她讨厌他总是用对待小妹妹的态度对她,明明她都已经十五岁了,早就不是小娃娃了。
「嫣儿,咱们已经骑了一个上午,妳不停下来歇息吗?」别说他担心她会出意外,只怕他们身下的马儿也需要喘口气。
她眨了眨眼,随即点头应允他的提议,虽然她热爱在草原上驰骋,不过骑久了,她的腿和臀也酸得很,当她慢下速度,正准备要下马时,前方的滚滚黄沙引来她的注意。
「裴哥哥,那是什么?」她指着那片沙尘,柳眉忍不住轻颦。
男子瞇眼望着前方,不消片刻,只见大批人马手持兵刃,杀气腾腾的朝他们的方向直扑而来,他心头一震,随即勾住她的腰,将她带上自己的马背,双腿用力朝马腹一夹,黑驹扬声嘶鸣,如箭矢般的朝另一头急奔。
「裴哥哥,他们是谁?」就算她再搞不清楚状况,也明白大事不妙。
「大漠之狼。」他一向沉稳的嗓音,此时也有了一丝急促。
大漠之狼以征服荒漠草原的游牧民族为乐,若被他们掳获,男沦为奴仆,女沦为娼妓,下场是绝对的凄惨,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突然,教人措手不及,就算他武功了得,也无法以一敌百,唯今之计,只能拼死逃回城镇,寻求庇护。
「什么?!大漠之狼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大惊失色,花容上有着惊惧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嫣儿,抓紧些,可别跌下去……」语未尽,一支箭矢势如破竹的在他身旁呼啸而过。
他猛然一震,看着身后的追兵越追越近,手上甚至还拉满弓,那尖锐的箭矢,若再偏一些,肯定会射中他的背部,思及此,他面色一沉,将马儿转向,往另一处密林奔去。
「裴哥哥,别往这里走,这儿可是禁地啊!」看着黑漆漆的密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忘提醒他。
「我明白,但是眼下咱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闯一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凛着俊容,毫不畏惧的往前狂奔。
「可是……」她好不安,彷佛这密林里有什么毒蛇猛兽一样,一进去就回不来了。
听出她的隐忧,他淡然一笑,怀中是他誓死捍卫的女人,即便他从不说出对她的情意,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有任何损伤。
「嫣儿,我们会没事的。」他诱哄着她,安抚她的情绪。
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抚她,但能这么依偎在他怀里,就算是死她也不怕,耳里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她竟意外的感到平静和安祥。
「裴哥哥,我们会没事的。」她复诵着他的话,脸上有着甜美的笑容。
蓦地,潺潺流水声自前方传来,一道断崖赫然出现在眼前,马背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瞠大双眼,黑驹止不住奔势,连人带马跌进湍急的瀑布里,消失在滚滚洪流中。
第一章
芙蓉镇上,三年一度的百花宴即将展开,全镇的花坊全都共襄盛举,摩拳擦掌,只为夺得「花王」宝座。
百花宴的由来是因为居住在芙蓉镇上,爱民如子的三王爷颜彦,以彦王妃喜爱美丽的花卉为名,下令举办百花宴,一来可以满足爱妻的「赏花之乐」,二来可以为芙蓉镇带来无限商机,所以只要参展的花卉能让彦王妃一眼挑中,除了能够获得三王爷的丰厚赏赐,还能赢得「花王」美名,无疑是名利双收,也难怪大家莫不卯足了劲,希望培植出更出色的花卉,赚它个盆溢钵满呀!
三年前的「花王」宝座,是由芙蓉镇里最大的花坊「弄花坊」所获得,当年获得彦王妃爱不释手的花卉,是一株外貌看来毫不起眼的黄色花朵,众人为此感到不以为然,引来议论纷纷,却也无法改变事实。
而培植出这盆花卉的,是弄花坊里最美丽的丫鬟,也是弄花坊大当家阙婵心的随身侍女──嫣然。
嫣然个性随和亲切,一张绝色丽容吸引不少人上门提亲,但却都被阙婵心毫不留情的轰出去。
这也难怪啦,身为主子的阙婵心至今仍是小姑独处,她大小姐都还没有出嫁呢,大家却急着想娶她最疼爱倚赖的丫鬟,这摆明了是和她作对嘛!
为了不惹恼芙蓉镇上最刁蛮的千金,所有觊觎嫣然这个好媳妇的人,只能暗中祈祷有能人才子早点将阙婵心娶回家,好让他们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嫣然,妳想,今年咱们要用哪盆花去参展好呢?」阙婵心一身华美服饰,白净清秀的脸蛋上,有着甜美的笑容。
原本正在沏茶的手,此时稍稍停顿了下,嫣然沉住气,将香茗倒入杯中,这才抬起美丽的脸庞,迎上阙婵心犀利的眸光。
「大当家,咱们弄花坊里的花卉皆是一时之选,质量优良,用哪一盆都无妨。」她诚恳的说道。
「重点是我没办法猜出彦王妃的喜好呀!」她苦恼的皱着眉。
要培植出与众不同的花卉本就不易,若还要符合彦王妃的喜好,除了实力,那就真的需要一些运气了。三年前,原本阙婵心想拿出她最心爱的红色牡丹去参展,却让嫣然给制止了,她说牡丹娇贵,在富贵人家庭园里随处可见,彦王妃决计不可能挑上这盆牡丹,所以她听从嫣然的指示,换了一盆刚培育出来的黄色幽兰,没想到竟获得彦王妃的赏识,赢得「花王」美名,让她们弄花坊声名大噪,生意也跟着蒸蒸日上。
从此之后,凡是遇上重大决策时,她总会询问嫣然的意见,显然将她的随身侍女,当成参谋大臣般的重视,谁教她家的嫣然这么优秀呢!
「彦王妃的喜好其实不难猜,我想她偏好不常见的花卉,但又必须能吸引她的目光,咱们花坊里不是有几株新培育出来的花卉,或许可以一试。」嫣然将刚沏好的茶递给她,唇畔扬起甜美的笑靥。
「有道理,嫣然,妳真是蕙质兰心呀!若不是这间弄花坊是我爹亲手创立的,别人还以为妳才是幕后大老板呢!」阙婵心笑得开怀,对嫣然的依赖又多了一些。
闻言,嫣然只是莞尔轻笑,对她来说,阙家才是她的大恩人,当年若没有他们的收留,她早已不在这个人世,哪能像如今这样过着不愁吃穿的生活。
「大当家,妳千万别这么说,嫣然绝无二心,若是让外人听去,可不恰当。」她义正辞严的纠正道。
「唉!妳这么紧张做什么?只要在这弄花坊里的人都知道,妳才是最懂得如何照料花卉的人,我不过是个挂名主子罢了,再说我爹本来就打算将花坊交给妳管理,妳迟早会是弄花坊的主子。」阙婵心不以为然的说道。
「大当家,妳真的千万别再这么说,当年若不是妳和老爷,嫣然早已成为孤魂野鬼了,怎么还敢冀望什么?只要能让嫣然陪在大当家身边,嫣然此生便无憾了。」她从未想过要接下这间花坊,对她来说,弄花坊的主子永远都是阙婵心,绝无他人。
眼见嫣然反应激烈,阙婵心不免有些惊诧,她是真心疼爱她,从未将她当成外人看待,当年她和爹爹在山涧里捡回她,本就没有要求她报答什么,若不是她坚决要留下来回报他们的恩情,她也不会将她留在身边当婢女。
「好了,这事暂且搁下,我也不想逼妳,总之妳要记住,我从未将妳当成一般奴仆,对我来说,妳我情同姊妹,我真的将妳当成妹妹一般看待,妳若再如此见外,就是看不起我喔!」她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不想再听她见外的推托之词。
「可是……」但她真的不能接受这么大的厚礼呀!
「别可是了,妳快去替我挑盆花参展吧!今年的百花宴得主,我希望还是由咱们弄花坊获得。」阙婵心站了起来,轻推着她的背,不让她继续对她唠叨。
「大当家,妳听我说,我真的……」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却被阙婵心推出房门,吃了个闭门羹。
面对这个任性却又对她极好的主子,嫣然的心里充满无限感激,为了报答阙家的恩情,她只能将毕生的心血全都贡献在弄花坊里,帮助阙婵心取得百花宴「花王」的封号。
脑海中蓦地浮现一张温文儒雅又俊美的脸庞,她的心紧紧抽疼着,双手用力揪着胸口的衣襟,如果当年不是她贪玩,硬是要裴哥哥陪她去草原赛马,他们就不会遇到大漠之狼,不会因此闯入禁地,不会害自己差点丢了小命,不会失去她最爱的裴哥哥。
她记得裴哥哥在他们跌落瀑布时,紧紧的抱住她,用他的身体替她挡去了强大的水流,只是当她醒来,知道自己侥幸捡回一命的同时,却必须接受裴哥哥可能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五年来音讯全无,让她渐渐接受了失去他的事实,但心里的创伤,却是永远都无法抹平的。
那年,她的家被大漠之狼给摧毁,当她回到村落时,原本最温暖安全的家园,被大火烧得只剩断垣残壁,她的家人全都不知去向,至今仍生死不明。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阙婵心赐予她的崭新人生。
「嫣然姊,妳怎么站在这儿发呆?是身体不舒服吗?」花坊里的婢女经过,注意到她的异样。
被人打断了思绪,她随即回过神来,不疾不徐的将覆在心口的手放了下来,脸上漾出一朵迷人的笑花,任何人看了都要醉倒在她的笑容里,就连女子也不例外。
「没什么,只是方才大当家交代我要挑盆花去参加今年的百花宴,我正在思考要挑哪盆花才好?」
「嘻,嫣然姊,妳的眼光一向独到,只要有妳,今年百花宴的花王,绝对非咱们弄花坊莫属了!」这位聪慧又美丽的弄花坊核心人物,令大家都对她充满了敬意。
「别太有自信,上回我只是误打误撞,今年参赛的人数比往年还多,想雀屏中选的机率可是微乎其微。」她从不居功。
「这倒是,尤其咱们对街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新花坊,摆明是想和咱们较劲嘛!」一说到竞争对手,小婢女忍不住恨得牙痒痒的。
闻言,嫣然身形一顿,漂亮的柳叶眉也跟着皱起来,先前她就听说对街上有间屋子在重新装修,没想到居然是开新花坊!芙蓉镇上的花坊不胜枚举,但论起知名度,弄花坊若是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新开的花坊既然标榜比弄花坊更具规模,想必对方的财力与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或许她应该前去了解一下,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阙婵心无心在事业上,就由她这个随身侍女来操刀,至少要让自己的主子无后顾之忧。
「是吗?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挑选要参选的花卉的。对了,预计参选的花卉都准备好了吗?」她扯唇轻笑,问着一脸愤慨的小婢女。
「啊,好了好了,王叔说今年气候温暖,种植出来的花卉质量优良,每一株都有资格进驻王爷府花园呢!」
「呵!王叔还真是有自信哪!待会儿我会过去挑选,妳先下去吧!」她吩咐着。
「好的,我马上去吩咐王叔。」一接获命令,小婢女一溜烟的跑得不见人影。
温暖的春风拂过,吹动了园内的各色花卉,红的、白的、黄的,在绿叶的簇拥下轻轻摆动,点缀着这庭园里的景致,她拎着裙襬,在迂回的长廊里走着,淡绿色的罗裙,在春风中飘逸着,衬托着她的清丽,让人不禁沉迷。
其实整个芙蓉镇的人都知道,弄花坊里最美的不是花,而是这个清灵如花般的可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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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不是嫣然姑娘吗?什么风把妳给吹来了?」一名妇人见到那抹淡绿色身影,忍不住出声轻唤。
嫣然随即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唤住她的妇人,漂亮的脸蛋上,扬起一抹如花笑靥,她莲步轻移,走到妇人面前,和她攀谈起来。
「李大娘,这么巧,妳上街来买菜吗?」在芙蓉镇上住了好些年,也认识了不少热情的居民,平时大家都会互相帮忙,李大娘算是镇上最热心的人,她的儿子正好是这镇的镇长呢!
「哎唷!还买什么菜呀?我是来瞧咱们镇上新开的花坊,那规模简直是弄花坊的两倍大,真不晓得老板是什么来头?」李大娘指着街尾那栋装修精致典雅的店面,忍不住赞叹着。
闻言,嫣然将视线移往那栋建筑物,她就是专程来参访这间新开的花坊。在芙蓉镇,花坊处处都有,但能砸下重金,将花坊当成酒楼经营的人可不多,再者今年又是三年一次的百花宴敏感时机,让她不得不怀疑对方的动机。
「李大娘,妳可知道那间花坊何时开张?」她淡然**。
「当然知道,就选在明天的黄道吉日。不过妳放心,这间花坊的规模大是大,但在这芙蓉镇上,就属妳们弄花坊最具公信力,三年前妳们在百花宴上夺得花王的头衔,今年我看还是会由妳们拔得头筹了,所以别担心啦!」
面对李大娘的好心安慰,嫣然不置可否,她一向接受公平竞争,如果对方也是抱持着相同心态前来芙蓉镇上开业,她绝对举双手赞成,但若对方是不怀好意,她就得提防些。
「三年前,我们只是运气好,今年我们也没把握能夺得花王的头衔。」她谦虚道。
「哎呀!谁不知道妳嫣然的大名呀?妳就别再谦虚了。说实在的,像妳这样美丽又聪慧的好姑娘,我真恨不得马上把妳娶回家当媳妇,偏偏阙大当家一句『谁敢再上门提亲,就打断他的狗腿』断了我的希望,唉~」李大娘无限感慨,只能说她儿子和她无缘了。
嫣然只是微笑,不发一语,这种时候她只能选择沉默以对,毕竟不让她出嫁的始作俑者,并不是阙婵心,而是她自己,自从她获得重生之后,就发愿不再为任何男人动心,她的心底,永远都只有裴哥哥的存在,容不下其它人。
「李大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有空到弄花坊走走,我再送妳一盆新栽种的兰花。」她不着痕迹的找了推托之词,不想面对李大娘的逼婚攻势。
「真的吗?太好了,妳种的兰花每一盆都开得极美,上回妳送我的那盆小白兰,今夏还开了花呢!」一听到又有新的花种,李大娘的眼睛忍不住发亮。
「那是妳不嫌弃,李大娘,我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好好好,快去快去,别耽搁了。」李大娘催促道,双手还不忘挥动着。
趁李大娘还没找到名目将她给留下来,嫣然赶紧加快脚步离去。每回遇到热情的居民,她总是盛情难却,非得留下来和对方寒暄几句,这一个耽搁,往往正事都还没做,就已经快晌午了。
今日她趁着休憩时间,偷空想到对街新开的花坊打探,希望能知道那间花坊的幕后主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让开!」一阵怒吼,吓得站在街上发愣的嫣然猛地一震。
她眨了眨圆润的水眸,看着一名孔武有力的壮汉肩上扛着一棵大树,一副凶神恶煞的要她让开,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早已走到了新开的花坊门口,甚至还挡住了别人的去路,思及此,她忙不迭的退后一大步,却撞上了一堵肉墙。
她忍不住惊呼了声,一双有力的大掌牢牢箝住她的肩膀,稳住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瞬间红了双颊,背后传来的热度教她有些手足无措,瞧她这么莽撞,肯定教人看笑话了。
「这儿很危险,姑娘还是当心点好。」醇厚迷人的男性嗓音,自她身后传来,有如徐徐暖风,教人心旷神怡。
这声音,像极了一个人!
顾不得她仓促的举动是不是会吓到人,她挣脱他的箝制,转身面对他,只见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正用着疑惑的眼神凝视着她,似乎对她的举动感到不解。
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张俊美的面容,深邃的五官极为出色,只是他的右脸颊被额前的浏海所掩盖,隐约可以看见那片黑发下似乎有着些许伤疤。
察觉她过于灼热的目光,男人随即别开脸,不让她继续注视着他。
「姑娘如果没事就先离开吧!这里很危险。」他下达逐客令。
他冷漠的态度,非但没有赶走她,反倒让她热泪盈眶,双臂一张,竟然用力抱住了他。
当软馥的娇躯紧紧贴在他身上时,男人忍不住瞠大双眼,属于她身上淡淡花香,随即扑鼻而来,也跟着扰乱他的心神。
「裴哥哥,我好想你!」她将小脸埋在他胸前,泪水不受控制的倾巢而出,沾湿了他的衣襟。
她没想到在她已经放弃找寻他的时候,他居然会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就算他和五年前的样子有些出入,但她绝对不会错认他。
「姑娘,妳是不是认错人了?」他略显迟疑的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推开她。
「不,我不可能会认错人的,你是裴轩,是和我一块长大的裴哥哥。」就算他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只因为她心里始终有他的存在。
男子低头望着她的发心,似乎对这样的局面感到困扰,正当他还在思考应该如何拒绝她时,一道清脆的嗓音倏地传来,连带将他怀中的女人给拉了开。
「他叫别离,是我的贴身护卫,如果姑娘对他有兴趣,是否该先跟我这个主子打声招呼?」
第二章
「绿幽坊」甫成立,就在芙蓉镇上造成轰动,不仅是店面新颖,就连花卉也是许多从未见过的新品种,传闻绿幽坊的主子,走遍大江南北,搜集了不少奇花异草,将之引进,然后选在素有「百花城」之称的芙蓉镇开立新花坊。
嫣然站定在这间新花坊门前,一向恬淡的丽容有了难得一见的愁绪,此时她应当要待在弄花坊里和阙婵心讨论关于百花宴的事,而不是站在这里想着一个和裴轩长得极像的男人。
她有信心,绝对不会认错人,只是为什么他会不认得她?她不相信他们两人之间坚定的感情,会在短短五年间消失。所以她非要来找他问个清楚不可,就算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也不想就这么错过他。
「来来来,今日咱们花坊新开张,所有的花卉全都半价优惠,姑娘,妳要不要进来看一看?」掌柜踏出店门招呼着客人,一见到站在门前的嫣然,客套的问着。
「我……掌柜的,请问别离公子在吗?」她略显迟疑的开口,深怕昨日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闻言,掌柜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难得会有除了大小姐之外的女人问起别离,还是个温柔婉约又清丽绝伦的女子,看来这别离要走桃花运了。
「妳问别离呀?他出去了,可能要日落时分才会回来,姑娘找他有事?」
「既然这样,改日我再找他好了,谢谢你。」她扬唇轻笑,双眸里隐藏不住失望的情绪。
看她落寞离去的身影,掌柜心底升起一股不舍,这姑娘似乎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要找别离,思索片刻,他随即追了上去。
「姑娘,请留步。」
嫣然闻声停下脚步,娇容上有着疑惑的表情,只见掌柜缓缓走到她面前。
「妳知道骷髅山吗?就在芙蓉镇郊外东北方,别离就在那里,如果妳真有什么要紧事,就去那里找他吧!」他实在难以抗拒美女的愁容呀!
原本万念俱灰的小脸,顷刻间有了一抹光彩,她瞠大美眸,璀璨晶亮的圆眸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漂亮的脸蛋上漾起一朵绝美笑靥,这等倾国倾城的姿容,恐怕就连后宫佳丽也要相形失色。
「掌柜的,谢谢你,谢谢!」她迭声道谢,等不及掌柜开口,早已拎着裙襬转身就跑,转眼间就不见人影。
「啧!小姑娘外表看起来还挺稳重的,没想到个性竟是如此莽撞!我都还没说明骷髅山的特殊地形,如果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赔上性命哪!」掌柜突然后悔自己的多事。
正当他还在苦思之际,一道石破天惊的怒吼,吓得他整个人跳了起来。
「掌柜的,这盆金钱树要摆在哪里啊?」一名壮汉手里抱着一盆金钱树,不耐烦的吼道。
「要死了,你不会先在店里找个角落搁着吗?存心想吓死我不成?」掌柜用力拍着胸口,若不是他心脏够强,恐怕要被他这一声怒吼给吓得心跳停止了。
「刘掌柜,如果你真被我吓死了,我保证会帮你好好布置灵堂与墓地。」壮汉朗声大笑,十足十不给他面子。
「臭小子,你再胡言乱语看看,当心我告诉老板,说你偷懒,扣你薪饷!」呿!居然敢诅咒他,简直是不想活了!
众人笑语宴宴,原本还担心嫣然安危的刘掌柜,此时早已将她给抛诸脑后,对他来说,没什么比经营花坊更重要的事了,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倘若小姑娘命不该绝,就会平安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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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山,一座位于芙蓉镇外东北方的小山,因为形状远看像是个骷髅,因此而得名。山峦迭翠,鸟语花香,许多美丽的花草皆产于此处,只是这座山地形崎岖,层层茂密树林遮蔽了小径,不熟悉地形的人,极有可能不慎踩空而跌落山谷,成了一缕孤魂,因此骷髅山又名断魂山。
嫣然踏上骷髅山的幽径,并不因为这座山的恶名而怯懦,她一心一意只想见他一面,况且这座山头她早已和阙家人来过不下百次了,里头的地形和花卉的生长位置,没人比她还清楚。
只是今日她穿着一身飘逸的粉橘色罗裙,走在山林间总是不太方便,时不时便让路旁的小树枝给勾了裙角,她轻攒着眉,只能拎着裙襬,小心翼翼的踏出每一步,往深山里走去。
蝉声唧唧,在蓊郁的树林里唱喝着,她从怀里掏出了手绢,擦拭着额际冒出的薄汗,走了大半个时辰,她没有见着半个人影,别离真的会在这里吗?或是他早已离开了?
正当她思索之际,一头山猪倏地从一旁的山路逃窜而出,张牙舞爪的怒视着她,吓得她只能屏气凝神,一步也不敢动,深怕牠会兽性大发攻击她。
「吼~~」山猪发出极大的声响,凶恶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倒退了一大步。
「你别过来,我……我没有要伤害你……」她刷白了脸,踉跄的向后退。
「吼~~」似乎是看清了她没有攻击能力,山猪猛地向前一扑,那两支长长的利齿,朝她直击而来,彷佛要将她撕碎般,她扬声尖叫,转身就跑。
不过,她一个娇弱女子,哪里跑得过长年待在山里的山猪。只见牠用力撞向她,嫣然随即扑倒在地,眼见山猪尖利的牙齿就要往她身上咬,她害怕的闭上双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痛楚。
一把长剑势如破竹的凌空而来,准确无比的刺中压在她身上的山猪,只听见山猪发出凄厉的嘶吼,痛苦万分的在一旁打滚。
被山猪的咆哮声惊得睁开眼的嫣然,看着牠背上插着一把长剑,身上染满了鲜血,颤巍巍的支撑不住身子,须臾便倒卧在地,一动也不动。
「牠死了。」沉稳的嗓音自她身后扬起,她心头一震,本能的转头望向后方。
别离一向冷然的表情,一对上她惊慌失措的小脸时,心头狠狠一震,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一涌而上,尤其她那双充满惊恐的黑眸仰望着他时,莫名牵动他尘封许久的心,对他来说,眼前的女子充其量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他不解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缓缓走到山猪身旁,用力拔出那把插在山猪背上的长剑,他从腰间抽出一条绫巾,将沾染在剑身上的血迹拭去,俊美的面容上,始终保持一贯的冷漠。
「裴哥哥……」她站起身,忍不住开口唤着他。
他冷然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对她开口闭口都是裴哥哥感到厌烦,昨日他早已和她说明他并不是她口中的裴轩,何以她还不死心的追到这里来?
「姑娘,我是别离,不是妳口中的裴哥哥。」他直截了当的再次声明。
闻言,她紧咬着下唇,就算她可以肯定他是裴轩,但他眸中冷漠的神情,早就将她彻底忘记,这分离的五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将她忘得一乾二净?
「因为你和我的一位故友长得实在太像了,我才会……将你误认成他,真的很抱歉,」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将他当成另一个人看待。
「我自小就跟在主子身边,和姑娘素昧平生,即使和姑娘的友人长得相似,也请姑娘不要再错认。」他淡然的重申,确保误认事件不会再发生。
想起昨日那位绿幽坊的主子,长得不但娇美可人,而且听说还是兵部侍郎的掌上明珠,身家背景极为雄厚,和拥有相似背景的阙家不相上下,阙婵心虽然没有在朝为官的爹,但却有个身为贵妃的姨娘,这场龙争虎斗,成了芙蓉镇上众人近期引颈企盼的乐事。
「你和蒋小姐的感情应该很好吧?」蒋绮幽为他挺身而出的景象,仍是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我跟随主子多年,感情自然深厚。」他随口回道。
无论她再怎么否认,也不得不面对他早已变心的事实,就算他是裴轩又如何?五年光阴逝去,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就算她再执念又如何?过去的情景终究不会再回来,就如同她失去的家园,还有她深爱的家人一样。
薄唇轻扬,她漾出一朵如花笑靥,那笑再次撼动了他的心湖,紊乱的思绪中,彷佛曾经看过相似的笑容……
发觉自己看她失了魂,他有些仓皇的别开眼,淡漠的脸上有着一抹不自在。
嫣然抬眸望着倒卧在地的山猪,没有留意到他仓皇的神色,只见她莲步轻移,走到山猪身旁,闭上眼为牠默念着经文。
「妳在做什么?」方才那头山猪还想置她于死地,她又何须为牠诵经?
「万物皆有灵,牠因为我而丧失了一条性命,于情于理,我都该为牠做些什么。」她柳眉微蹙,自责的说道。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野兽不懂得悲悯,妳这么做不过是白费功夫。」他不认同的反驳。
「或许你会认为我的行为很愚蠢,不过我还是相信牠们能因此而早日投胎,来世不需再沦为畜生,任人宰割。」她有感而发。
别离凝睇着她姣好的侧脸,她单薄的身子,在强风的吹拂下,有可能被吹落山坡,不知打哪来的念头,他走近她,大掌扣住她纤细的柔荑,将她带离坡边。
「别靠那么近,当心跌下去。」他叮嘱。
他是在关心她吗?
嫣然眨了眨眼,看他浓眉紧蹙,确定自己没有误解他的意思,她扬唇一笑,就算他不是裴轩,她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温暖。
「放心,我对这座山或许比你还熟悉,哪儿有危险我都知道。」
「但妳却无法应付那头山猪。」他没忘了先前她差点命丧于此。
闻言,她俏脸微赧,虽说她熟悉这里的地形,但遇到猛兽攻击,身为一个弱女子,确实没有反击能力。以往她都不会独自上山,若不是一心想见他,她也不会只身前来呀!
认真说来,的确是她太鲁莽了。
「抱歉,造成你的困扰,我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她不敢再一个人前来了。
「妳一个人跑来骷髅山做什么?」看她一脸愧疚,他也不忍再斥责她。
「这个……」她顿时辞穷,总不能说她是专程来找他的吧?
不成,若她真的说出她的目的,肯定会吓跑他的,即使他不是裴轩,她也不想错失一个朋友,况且他还是绿幽坊的人,若两家花坊交好,或许还有合作的可能。
「我是上山来找寻花材的。」她笑道。
「花材?妳一个人?」他狐疑的挑着眉,摆明了不相信。
「是呀!你也是来找寻花材的吗?」她神色自若的开口。
有哪家的姑娘会单枪匹马的上山来找花材?他不是笨蛋,却也不想当面拆穿她,毕竟两人还不算熟稔,他无权过问她的私事。
「是的,主子要我上山来找一株花草。」
「什么花草?」这骷髅山上的各式花卉早已让她采集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特殊花材没让她发现的吗?
「是一株长在壁崖边的蓝色花草。」他神情一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蓝色花草?」她偏着头,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着是否见过这株花草。
「如果妳没见过就算了,我找遍了大江南北,也没有找到这株花。」
嫣然皱着眉,蓝色的花草……她记得她第一次上骷髅山时,曾经见过小径上飘落的蓝色小花,不过她始终没找到完整的花草,当时阙婵心还和她说,只要找到这株蓝花加以培育,或许能为弄花坊带来更多的利益。
只是多年过去,她却遍寻不着完整的蓝色花朵,久而久之也逐渐淡忘,倘若不是他此时提及,她也不会想起多年前的那朵蓝色小花。
「我见过,你说的应该是有五重花瓣的蓝色花朵。」她倏地开口,引来他的注意。
「妳见过?!在哪里?」他喜形于色的握住她的肩膀,冷然的面容上难得有着激动的情绪。
一阵强风拂来,吹开了他覆在右脸上的发丝,只见他原本应是俊美的右脸,上头布满了伤痕,那些伤痕杂乱无章的像是藤蔓般攀住了他的脸,看来极为恐怖。
她杏眸圆睁,看着那些斑驳的伤疤,她早该猜出他用发覆住的右脸下,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伤痕,却没想到会是如此骇人!
别离发现她诧异的表情,难堪的拨下额前的发,覆上那些他不敢示人的疤痕。
「你……」她张口欲言,却让他给制止了。
「我知道这些疤痕很骇人,抱歉,吓到妳了。」不知怎地,他顿时害怕起她的反应。
她会像之前曾经向他表达爱意,却在发现他其貌不扬而落荒而逃的姑娘一样吗?他不在乎其它人的反应,反正他早已打定一辈子孤身一人,但他却发现自己竟在乎起她的反应!
「我猜,你应该是受到极大的伤害吧?幸好你活下来了。」她粲然一笑,温柔的黑眸里,没有任何的鄙夷。
「妳不害怕?」她的反应,让他感到莫名的狂喜。
「有什么好怕的?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但最重要的是把握当下,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她也是从鬼门关前走一遭回来的,对于生命,她比谁都来得重视。
她果然和一般的女人不同,不仅行为怪异,就连思想也异于常人,最重要的是,她拥有一颗比谁都还要善良细腻的心,不知为何,他突然开始嫉妒起她口中的裴哥哥。
「妳叫什么名字?」直到现在,他还不晓得她的名字。
「我吗?我叫嫣然。」她轻柔的语调,令人如沐春风。
「嫣然?」这名字好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蓦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她唇角轻扬,漂亮的水眸微弯,一身橘红衣裙随风翻飞,长发也跟着扬起,微风中飘来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那淡雅清香,深深的迷惑他的心。
弄花坊里,有个绝美佳人,不但拥有种花的好手艺,还温柔婉约,贤淑良德,登门求亲的人不在少数,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却都让她一口回绝,以至双十年华,依旧小姑独处。
他初到芙蓉镇时,早就打听过镇内第一花坊的情报,也知道三年前的百花宴上,夺冠的便是由这位嫣然姑娘一手栽种的花卉,当时蒋绮幽还要他想方设法重金礼聘她过来,但他光是忙着店里的事务就耗费了不少心力,哪里还有时间去替她挖人?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自己送上门来,而他尊贵的主子,还当面对人家「呛声」,这下别说他没那个脸对人家提议挖角的事,恐怕就连蒋绮幽也没那个胆吧?
「妳是弄花坊里的嫣然姑娘?」他轻问。
「连你也知道!」她讶然。
「嫣然姑娘的大名如雷贯耳,相信在芙蓉镇的居民都知道。」不是他谄媚,她的确是个极富知名度的人。
被他这么一夸,脸皮薄的她,双颊忍不住浮上两朵红晕,她从来不想出风头,偏偏芙蓉镇就这么大,市井小民的传播能力一向惊人,不消片刻,她想低调也不成。
只是就连外来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那是大家太抬举我了,其实我没那么厉害。」她谦虚道。
「妳忒谦了,话说回来,妳说妳曾见过那株蓝色小花,不知道能否带我前去一探究竟?」他没忘了他的使命。
「这个恐怕有点困难,四年前我曾在这座山头的小径上见过,但也仅此一次,往后我再也没见过了。」她遗憾的说道。
「是吗?」他略显失望的垂下眸。
见他俊眉微拢,似乎那朵蓝色小花对他的意义重大,原本她是应该要打道回府,和阙婵心共商大计,而不是和他在这里找一株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花,可是她的双腿就像是生了根,不想就这么离开他。
只是因为他长得像裴轩吗?她扪心自问,亦或是他眉宇间的愁容,也深深的撼动了她,让她不舍扔下他一个人不管呢?
「你找这株蓝花有何用处?」
「实不相瞒,我家主子身染痼疾,每半个月便会心痛如绞,怎么医也医不好,御医曾说必须找到一味蓝聆花当药引,才能治愈这心绞病,但蓝聆花数量稀少,就连皇宫的药库里,也只有一株,前年让太后给服用了。传闻蓝聆花生长在壁崖湿地,我寻遍大江南北,依旧无缘一睹其真面目。」他慨然一叹。
为了他的主子,他甘愿上刀山,下油锅?不知为何,她的心竟感到一抹不悦,以往她的裴哥哥,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存在,几时会为了其它女子如此拼命?
不过他并不是她的裴哥哥啊!就算两人长得极为相似,他们也是不同的个体,她不能再将对裴轩的思念转移在他身上,这样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这样吧!我陪你找,一直到找到为止。」她语气坚定,笑靥如花。
看着她的美丽笑容,他一向平静的心湖,再次为她兴起了阵阵涟漪,这样一个善良如花的美丽女子,究竟是谁何其有幸,能得到她的青睐呢?
第三章
夕阳西下,密林里的幽径早已昏暗不已,但嫣然脚步依然不停歇,走在靠近山壁的窄径,仔细找寻着那株不知位于何处的蓝聆花。
她咬着下唇,步伐有些虚浮,走了一天,她的脚早已酸痛不堪,只是不想让他失望,才忍住痛不吭一声,毕竟救人如救火,她不想让他败兴而归。
跟在她身后的别离,眼尖的看出她的异状,见她步履蹒跚,额际还盗着汗,苍白的小脸彷佛在隐忍着什么,他索性一把拉住她,不让她继续走下去。
他突如其来的拉扯,让她惊呼了声,整个人往后撞进他的胸膛,小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她甚至还听得见他稳定的心跳声,一股躁热,瞬间朝她席卷而来,教她涨红了脸。
「别再找了,回去吧。」他沉稳的开口,决定打道回府。
「为什么?都已经找到这里了,这样空手而归未免太可惜。」顾不得她还靠在他怀里,嫣然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漂亮的柳眉轻蹙着。
「今日找不着,明日再找也不迟。」
「不成,我有预感,它肯定就在这附近,咱们再找找,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的。」她的直觉向来准确,不想就这么放弃。
她外表看来温柔,性格却是如此刚强,就连脚都受伤了还想再走下去,她不爱惜她自己,他却不想拖累她,况且他们两人耗在这里足足有一天的时间,若是她有什么闪失,教他如何向她的主子交代?
他可没忘了她是弄花坊里最重要的人物,若是她少了一根寒毛,阙婵心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嫣然姑娘,我很感激妳愿意帮我找蓝聆花,不过天色已晚,随时可能有猛兽出没,为了安全起见,咱们改日再来也无妨。」他神情肃穆,也有他的坚持。
「可是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或许再往前几步,就能找到蓝聆花……」她皱着眉,不想就这么离开。
见她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一向沉稳如他,此时也不由得怒火攻心,这女人非得把自己搞得全身是伤才甘愿吗?他扣住她的腰,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决定要带她回去。
惊觉他强行带她往回头路走,嫣然大吃一惊,拼了命的挣扎,尽管她又累又痛,也不愿意轻易放弃,就算找蓝聆花是为了救蒋绮幽,但只要他开心,她也毫无怨言。
「放开我,我不要回去!」她板着脸,死命抓住山壁间的藤蔓。
「妳都已经走不动了,还想逞强?」他浓眉紧皱,恼火的吼道。
「我……」她顿时哑口无言,没料到他会看出她的不适。
「别啰唆,脚痛就乖乖回去休息,蓝聆花没有长脚,明日再来它还是会在它原来的地方。」
「但若是蓝聆花就在前方不远处,咱们这么离开,岂不是太可惜了?」她双手紧紧的抓住藤蔓,怎么也不肯放手。
她的坚持无人能敌,看不出她居然会为了替他找寻一株花草如此煞费苦心,对她来说,他充其量只不过是个长得和她故友相似的陌路人,她大可拍拍屁股走人,根本不必陪他待在这里找寻那株或许不存在的花。
尽管他极欲找到那株蓝聆花,但他可不想因此拖累她,他是个习武之人,对于跋山涉水习以为常,可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哪里经得起这种折磨?光是见她隐忍着痛楚,还要故作无事的带着他往前走,竟莫名挑起他的罪恶感。
「对我来说,妳这样只会造成我的困扰。」他皱着眉,毫不客气的说道。
闻言,她身形一僵,难以置信他居然会对她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来,看着他淡漠的表情,彷佛她的存在,真的只会为他带来困扰,她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增添别人的困扰?
「抱歉,嫣然失礼了,倘若公子想他日再来,那么嫣然也不便阻止,请便。」她俏脸微沉,生疏有礼的开口。
「那好,咱们走吧!」既然她也同意他的说法,他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僵持不下。
嫣然不理会他,径自往前行走,双脚因为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而有些踉跄,她险些踩了个空,幸好双手还紧抓着藤蔓,否则只怕她要成为崖下亡魂了。
「你先走吧!我还不急着回去。」她走她的,他也无权干涉。
「妳说什么?」方才那一幕,已经让他的心跳差点停止,这女人还想做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有这么难以理解吗?如果你累了,就先下山回去歇息,我还有事,你请自便。」她语气淡漠,和先前的热络截然不同。
她倔傲的态度,成功的惹怒了他,就算他们只能算是素昧平生,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又怎会丢下她一个弱女子不管?再说这里地形险峻,夜幕低垂,若是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因此丢了小命!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让她身陷险境,就算要找蓝聆花,那也是他的事,根本和她无关。
「嫣然,妳这固执的个性真该要改一改,否则总有一天会害死妳自己。」他恼火的怒斥。
他的指责引来她的不满,她转过头,黑白分明的双眸凝睇着他,熊熊怒火将她的黑眸衬得更为晶亮,和天上的繁星相互辉映,看来闪闪动人又生动无比,令人别不开眼。
没留意他略显怔忡的表情,她柳眉微蹙,漂亮的瓜子脸上,有着明显的怒意,她的性子本来就是这样,可以坚持自己的理念永不放弃,裴哥哥也曾说过她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但她却有恃无恐,只因为她深信在她有危险时,他都会陪在她身边保护她。
只是裴轩早就不在了,就算她再固执再蛮横,也没人会对她说教,可这个长得和裴哥哥相似的男人,却说出和裴轩一样的话来,教她眼眶一热,压抑许久的情绪,忍不住爆发出来。
「是,我就是冥顽不灵,但那又如何?就算我因此赔上了我一条命,我也甘之如饴,你管得着吗?」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索性别开小脸,继续往前走。
她的泪蓦地震撼了他的心,尤其当她强忍着泪水,故作镇定的驳斥他的话时,一股油然而生的不舍占据了他的心,似乎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孩,让他牵肠挂肚,眷恋不已。
只是那女孩的脸孔是一片模糊,教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额际隐隐作痛,他俊眉微拢,不自觉的甩了甩头,试图甩去那折磨人的痛楚,等待痛楚隐去,嫣然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里,让他心头一慌,迈步往前走去。
「嫣然,妳在哪里?」他扬声轻唤,浑厚的嗓音在山谷里回荡着。
「你不是吵着要回去吗?何必问我在哪里?」她清柔的嗓音,在他前方轻轻扬起。
一听到她的回应,他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就担心她会出了什么意外,这女人的毅力和恒心任何人也比不上,他几乎要怀疑蒋绮幽才是她的主子。
「我不放心妳一个人,既然妳要找,我就陪妳找。」至少有他的照料,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闻言,她原本郁闷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他是在担心她吗?所以他才迟迟没有离去,甚至还妥协陪她一起找,即便她知道他和裴轩是两个不同的人,但也不免为此感到雀跃。
「是吗?没有一丝勉强?」她回眸一笑,唇畔扬起漂亮的弧度,看着已经跟上她脚步的别离。
「妳要听实话还是谎话?」看着她清澈如水般的美丽瞳眸,他情不自禁放柔了语调。
「当然是实话。」她也猜得出他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来。
他大步上前,只见她因为紧抓藤蔓的手已经伤痕累累,明明是个娇弱的姑娘,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与毅力?
「实话是我没有一丝勉强,只有一份愧疚。」对她。
「愧疚?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助人为快乐之本,在我知道你的主子极需这味药引,救人如救火,我无法见死不救。」是为了蒋绮幽,也是私心的想帮他。
「即便为了一个竞争对手,妳也义无反顾?」他没忘了他们两间花坊是对立的。
她轻柔一笑,做生意本就会互相竞争,只要是良性竞争,她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会有英雄惜英雄的情怀产生,但若是使用不正当的手段,她就不会坐视不管。
「我不是这么不明理的人,只要绿幽坊手段正当,我们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她识大体的回道。
不愧是芙蓉镇上的传奇人物,他对她兴起了一股好感,为她的聪慧,为她的勇气,为她的独特,更为她的善良,这样一个完美的姑娘,为何至今仍未婚配呢?
「妳果然是一个奇女子,像妳这么好的姑娘,应当有很多人登门提亲吧?」
她黑眸微幽,唇边的笑意敛去,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愁容,我见犹怜的模样,足以令人心疼。
别离潜意识的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皱折,却迎上她炯然有神的目光,教他有些尴尬的将已举到半空中的手收回在身侧。
「嫣然早已决定终生不嫁,要永远陪伴在大当家身边。」
「为什么?阙当家应该不可能限制妳不能婚配。」他眉心深锁,为她感到不舍。
「大当家完全尊重我的意见,是我自己不想嫁人的,阙家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了,能留在阙家,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少了裴轩,未来的日子和谁过都无所谓了。
「妳这样岂不是在糟踏自己?或许妳会遇到一个好对象,给妳一个更幸福的人生……」语落,只见她含泪轻笑,泪珠随即滚落她的脸颊。
「不会的,自从他死了之后,我的人生就再也没有幸福可言了。」她笑得凄凉,发觉自己不经意的落泪,忙不迭的拭去脸上的泪水。
「哎呀!眼睛里进了沙了,走吧!咱们再往前一点……啊──」她左脚一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到,整个人往前一跌,身子垂挂在山崖边,她双手牢牢的抓住崖边的树根,身子在深不见底的山谷里晃荡着。
听到她尖锐的叫声,别离心头一震,动作敏捷的来到她跌落的山崖边,看着她惊险万分的紧抓着树根,绝丽的小脸上有着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想也不想的抓住她的手。
「不要放手!我拉妳上来。」他用力拉住她,想将她拖上来,但脚下的土块瞬间崩塌,差点也跟着她一块跌下去。
见他紧蹙着眉,嫣然明白,他所站的地方土质松软,如果硬是要将她拉上来,反而会害两人一起双双跌落山崖,她不愿拖累他,既然要牺牲一个人,那就由她来牺牲吧!
「松手吧!我会连累你的。」她唇角轻扬,眼中没有任何畏惧。
「不可能!」他怎可能眼睁睁看她跌下去?
「你如果不放手,你会死的!」她柳眉微蹙,语气也跟着急促起来。
「死有何惧?要我见死不救,根本不可能!」他也有他的坚持。
「你……」还说她固执,明明他的执拗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他使劲全力,将她缓缓拉上,她心一横,张嘴咬住他的手,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手一松,只见她纤细的身子迅速坠落,清丽的娇颜上,甚至还出现一抹释然的笑靥。
那抹笑,蓦地牵动他的心,脑海中隐约有张清丽笑颜,和此刻的她重迭,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纵身一跃,跟着她跌落深不见底的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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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里冰冷的溪水不断的在她身上带来一波波的寒意,嫣然幽幽转醒,看着眼前一片碧草如茵,不知名的小花沿着溪岸随风摇摆,她强撑起身子,从冰冷的溪里缓缓走上岸。
她还以为自己从山崖上跌下来必死无疑,没想到谷底居然有条小溪,而她似乎是被溪水冲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来,这里不同于被密林遮蔽的骷髅山,月光皎洁,照亮了整条溪涧,看来波光潋滟,美丽无瑕。
溪水里隐约有东西载浮载沉着,她美眸微瞇,趋步上前,那团黑影像是一个人,该不会也有和她一样的受害者不慎跌进溪里,被溪水冲到这里来吧?她动作飞快的冲到溪里,使劲全力将那个受害者给拖上岸边。
「好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气喘吁吁的看着倒卧在地的男子。
那身藏青色的衣袍和别离的倒有几分相似……蓦地,她悚然一惊,忙不迭的将趴卧在地的男子翻过身来,一张熟悉的俊容瞬间印入她眼帘,就连右脸上那令人怵目惊心的伤疤,此时也毫无遮掩的尽入她眼底。
「别离?!」她忍不住惊呼,难以置信他会跟着她坠崖。
明明她就是为了不拖累他才坠崖,他没事跟着她跳下来做什么?只是看他苍白无血色的俊容,俨然像是一具死尸,她心急如焚的伸手探向他的鼻下,感觉到他微弱的气息,她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虽然确认他还活着,但夜寒露重,他们两人身上的衣裳又被溪水给浸湿,若不想个方法取暖,恐怕也会失温而死,她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间小木屋,应该是猎户临时搭建的落脚处,说不准会有干净的衣服替换,或是残留的食物可以止饥。
思及此,她顾不得脚痛,蹲下身将他给扶了起来,让他倚靠在她的身上,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教她有些吃不消,但她又不能放任他待在这里,若是遇上猛兽可就糟了,先前因为他才能逃过山猪的攻击,现在他昏迷不醒,届时可没人来救他们呀!
她咬着牙,好不容易拖着他走到小木屋前,推开半掩的大门,里头的摆设极为简陋,除了一张木桌,三把椅子,还有一张木床外,几乎没有其它的东西,原本她还以为会有其它收获,看样子是她想得太美好了。
「唔……」一阵低吟自她耳畔传来,她惊跳了下,这才想起她还扛着一名伤员,而那名伤员此时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别离,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让他坐在木床上,她柳眉轻攒,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他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她的绝色丽容,漂亮的柳眉轻颦着,澄澈如星子般的瞳眸里,有着明显的关心。
他俊眸微瞇,对于眼前的一切还有些浑沌,蓦然间,一幕幕的画面自他脑海里逐渐浮现,他想起她不要命的咬他的手,逼他放开她,而他只能眼睁睁的见她跌落山谷……
一双大掌牢牢的握住她纤细的臂膀,嫣然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他寒着脸,黑眸里迸发出浓烈的怒火,那强烈的情绪波动,竟教她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妳这该死的女人,妳究竟在做什么?」他的咆哮,让她不禁瑟缩了双肩。
「我……我只是把你扛进来呀,这样也不对吗?」她是怕他冻着了,又怕他被猛兽攻击,才会好心拖他进来,谁知道他会因此大动肝火?
「我不是指这件事!」她不是相当聪明伶俐,怎么会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的手劲极大,抓得她好疼!小脸忍不住皱成一团,她想挣脱他的箝制,无奈正在盛怒下的他,根本没留意到她的表情,光是想起她不要命的举动,就足以令他火冒三丈。
「你抓得我好疼。」她苦着脸,忍不住开口道。
闻言,他猛然回神,双手一松,迅速放开她的臂膀,只见她纠着眉头,小心搓揉着他方才抓握的地方,彷佛承受了强大的痛楚,教他心头升起一股罪恶感。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坦然道歉。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为什么会跟着我掉下山崖?」
他不想提起这件事,她倒是自己先问了,他俊脸微沉,冷然的瞳眸,犀利地怒视着她,即便没有任何言语漫骂,她也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斥责。
「如果不是有个笨蛋以为自己的牺牲可以换来别人的感激,或许此时此刻,咱们都不会在这里。」
他说她笨?!
她的牺牲奉献,在他眼中居然只落得「笨蛋」二个字?早知如此,那她何必成全他而害得自己差点没命?现在想来还真是愚蠢,他和她的裴哥哥简直差太多了,根本不值得她用自己的性命来保全他。
「别离,你别太过分了,我好心想救你,却被你说得这般不堪,早知如此,我应该放任你在溪里溺死,也好过你在这里奚落我!」她恼火的转身离去,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湿淋淋的,就是不想和他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妳要去哪里?」外头漆黑如墨,他不认为此时离开是个好主意。
「去哪里都好,只要不用再见到你!」她重哼了声,一打开门,一道冷风吹来,冻得她牙齿咯吱作响。
被他气得忘了浑身还湿漉漉的,偏偏话都说出口了,岂有反悔的道理,即使她在外头冻死,她也不想再看他的脸色。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的欺近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原本被她打开的大门,此时早已关上。她惊讶的睁大眼,却感觉到颈窝处有股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拂着,教她身子一阵酥麻,一颗心有如擂鼓般的跳动着。
「嫣然,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眼下妳最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弄干。」他低哑的嗓音,听来有几分危险。
「用不着你多事。」她不要他的猫哭耗子假慈悲。
「聪明的女人就不该跟自己呕气,我先去弄些干柴来升火,妳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如果在我回来时妳还没把自己弄好,就别怪我亲自替妳服务了。」他恫吓的口吻,让她俏脸飘上两朵红云,一双美目忿忿不平的瞪着他。
「我没有干净的衣服,你要我怎么脱?」孤男寡女的,她才不想让他占尽便宜。
闻言,他从一旁的角落里拿了根竹竿架在屋里,将屋里分成两边,脱下自己身上的藏青色外袍,随手披挂在竹竿上,成了现成的遮蔽物。
「妳就待在这里,等等把湿衣服全挂在竹竿上,听到了吗?」话落,他迈开步伐,推开大门往屋外走去。
听见他的命令,嫣然忍不住跺着脚,平时的端庄贤淑、温柔婉约的形象,怎么在他面前全破了功?她看着竹竿上的外袍,双颊上的红晕渐深,小手颤巍巍的褪去身上的湿衣裳,她纯粹是不想害自己着凉,才不是因为他的恫吓才乖乖配合的。
将身上的湿衣裳全数挂在竹竿上后,她身上只剩下一件粉色肚兜和亵裤,一阵疲惫感瞬间袭来,她打了个呵欠,蜷曲着身子,窝在木床的角落里打盹,不知不觉间陷入深沉的梦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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