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写手团】《魂颂歌——猫》作者：沉沦之犹【完结】（短篇）

沉沦之犹

　　灵魂颂歌——猫
　　
　　【1】
　　
　　我的猫，小墨死了。
　　
　　大哥说它跑了。
　　
　　小墨是他不是它，再一次纠正，大哥总是愚蠢总是记不住。
　　
　　小墨没有跑，他死了。
　　
　　他被丢弃了五次，整整五次，依然顽强地回来了。
　　
　　第六次，没那么幸运，他死了——小墨是猫，却没有九条命。
　　
　　他是被淹死的。
　　
　　自小墨死后的第二天起，每天晚上都能听到窒息般的嘶叫，看到因注水而鼓鼓的黑色肚皮，每天早上，小墨湿淋淋的毛发总是会弄湿我的枕头。
　　
　　我不怪他，那不是他的错，他已经离不开水，只能在凌晨阴气最强的时刻回来。
　　
　　他希望擦干美丽的皮毛——他一向讨厌洗澡，讨厌湿湿漉漉的皮毛。
　　
　　我能做的，只是用枕巾帮他擦永远也擦不干的毛发。
　　
　　不管小墨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我的小墨。
　　
　　【2】
　　
　　今天，我的枕头是干的。
　　
　　小墨来了，我知道。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让人讨厌的人和事，让他不能靠近。
　　
　　讨厌的人，讨厌的事。
　　
　　讨厌的人认为自己总是高人一等，从来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
　　
　　他们总是说：疯子，疯子，精神病，精神病。
　　
　　他们毫无顾忌，以为我听不懂。
　　
　　我知道，他们怕我。
　　
　　在他们看来，只要没有成为所谓的”正常人”，就永远只能被关在不足五平米的小屋中，这样他们才能是安全的。
　　
　　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才是我想要的。
　　
　　我不想出去，不想去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我喜欢狭窄灰暗寂静的空间，充满了安全感；我喜欢蜷缩在衣柜里，安静听着心跳声；和自我心灵相通，非常美妙。
　　
　　没有打扰，没有多余的声音和画面。
　　
　　【3】
　　
　　衣柜的门，猛地被打开，阳光刺进来，眼睛有种被烧伤的错觉。我像传说中的幽灵女妖一样，受惊时发出尖端叫声。
　　
　　尖叫同样拥有杀伤力，锐利而刺耳，没有小墨的尖牙和利爪，我也有保护自己的方法。
　　
　　打扰我的家伙明显中了招，身体不由地轻轻摇摆，很好，我满意地停止了叫声。
　　
　　这是这个家伙本月受到的第三次噪音攻击，也是我本月见到的唯一一个两条腿的生物——幸运的是，在那些讨厌的人当中，只有他没那么糟糕。
　　
　　他们说他是我大哥的私生子，一夜风流的产物，对这个可笑的说法，我仅同意后半句。他的确是我们家族的血脉，却肯定不会是我那个愚蠢的大哥的，因为这个孩子虽然看起来蠢了点儿，却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小姑姑，你又吓到我了。”男孩的声音很干净，他笑起来很好看，总让我想起温柔的梦寒姐姐，我的第二个姐姐。
　　
　　我缩在衣柜里，快速的看了他一眼，他又长大了一点，更像我的姐姐了。
　　
　　“小姑姑，外面下雪了，你想去看看吗？很漂亮的，你一定会喜欢的。”男孩伸出手，他的手纤细而修长，上面有不太明显的细小伤痕，却没有进行任何处理。
　　
　　我又向里缩了缩，我不想出去，我讨厌外面。
　　
　　“不想出去吗？讨厌下雪吗？”男孩语气轻柔，他是这个家里难得的温柔的人。
　　
　　我不讨厌下雪，我喜欢下雪，至少白色的雪会让这个世界的外表看起来好一点，我讨厌的是，有人借着看雪的名义让我做不喜欢的事情。
　　
　　“小姑姑，我知道你不想出去，”男孩跪坐在地上，双手握住我的双手，抬起头，我能看到他脸上柔和的笑容，”今天家里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父亲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带你出去见见那位客人，你不想去，是吗？”
　　
　　无论如何？是什么样的客人居然会想要见我？我那个愚蠢可笑又刚愎自用的大哥居然会放我这个疯子出来？
　　
　　这真是件美妙的事情，我承认自己有点儿好奇。
　　
　　“小姑姑，你想去吗？”男孩慢慢的伸出手，一点点试图接近我的脸，我没有动，他轻轻地帮我整理了耳边的头发，”如果你想去，要好好打扮一下，我帮你擦脸，好吗？”
　　
　　我点头。
　　
　　我想去看看我那愚蠢的大哥，是不是又在做可笑的事情。
　　
　　我当然会好好打扮，在衣柜的深处，我珍藏着我重要的衣服，一件麻衣，是我在笑宇哥哥的葬礼上穿过的，虽然蹭到了一些灰尘，却还是能穿的。
　　
　　我郑重地把它从衣柜里拿出来，放在身上。
　　
　　“小姑姑，你不能穿这件，”男孩轻柔地用温毛巾擦着我的脸，”父亲会生气的。”
　　
　　我管他去死。
　　
　　“不行。”男孩依然轻声对我说，轻柔却坚持，他的手上细小的伤口沾了水，开始发红，我那愚蠢的哥哥啊，真想看看，当真相来临的那一天，他会是什么表情。
　　
　　我丢下压箱底的衣服，谁让这个小家伙是肯为疯子擦脸的笨蛋呢？
　　
　　“好了，我们走吧。”男孩为了套上一件厚外套，牵起我的手，慢慢向光亮处走去。
　　
　　哦，这可真讨厌，我需要一把伞，黑色的。
　　
　　【4】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你不想见到的人。
　　
　　而他们总是在那里，在任何一个你不想见到的场合里。
　　
　　“喵傲——！！！！”小墨凄厉的尖叫，是谁？让他死了都无法安宁？
　　
　　心中有把愤怒的火在烧，眼前的光芒突然变得模糊，我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用力地掐住小墨的脖子，直到小小猫再也无法挣扎，被丢弃在浮冰当中，慢慢沉下去。
　　
　　不——！！
　　
　　不，不要，我的小墨，我的小墨。
　　
　　我拼命的尖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是谁？是谁在搞鬼？
　　
　　“小姑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男孩像是被我吓到了，我清楚地从他眼中地倒影里看到我扭曲的表情。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我挣脱男孩的手，这里有什么东西，危险的东西，可怕的东西。
　　
　　“喵傲——！！喵傲——！！喵傲——！！”小墨还在不断地尖叫，但男孩却仿佛听不到，他只是焦急地看着我，似乎想要找出我失常的原因。
　　
　　不对，他是听不到，因为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不想让他听到。
　　
　　原来是这样，我安静下来，轻轻把双手放在了男孩的肩膀上。
　　
　　“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男孩紧张的擦去我额头上的冷汗，果然是个温柔的孩子，我轻轻地摸上他的后脖颈。
　　
　　“是这里吗？是脖子不舒服吗？”男孩试图把手伸向我的脖子，我吓了一跳，双手用力收紧，男孩还来不及反抗，就带着惊讶晕了过去。
　　
　　我也很惊讶，快速松开手，男孩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他比我想象的要弱，或者说，他并没有我感觉到的那么强，如果不是我得力量突然增强了，就是有人控制了他，引导了这一切的发生。
　　
　　我讨厌在我的领域内发生无法掌控的事情。
　　
　　“出来吧。”我说，因为好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听起来很沙哑。
　　
　　“凌梦羽，好久不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从空气中浮现，在白色的雪地里显得异常的诡异。
　　
　　凌梦羽，我的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它了。
　　
　　“我很抱歉，”她摘下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但，这个孩子不适合见到我。”
　　
　　虽然说着抱歉，却没有任何情绪，如同她的脸一样，美得不真实。
　　
　　陵阳影，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葬礼上，纯黑的打扮，带着墨镜，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和真实的相貌。
　　
　　时间在陵阳影的身上停止，永远都是一副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
　　
　　这并不难理解，因为她根本不是人，所以才不会老。
　　
　　可她总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正常人，不得不伪装起来，把真实藏起来。
　　
　　可怜的家伙。
　　
　　我同情她。
　　
　　我决定可怜她，“你想见我？”
　　
　　“是的，”陵阳影看向我的小屋，“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笑了，“荣幸之至。”
　　
　　【5】
　　
　　我的小屋很小，以前里面什么也没有，自从某个还不算太讨厌的小家伙出现后，这里填了很多东西，如今唯一的小床上，躺着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男孩，屋里唯一的沙发，被我霸占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很矮的小凳子。
　　
　　陵阳影并没有介意，她直接席地而坐了，完全不在乎黑色的外套沾上灰尘。
　　
　　我翻出两个缺了口的碗，接了自来水，一个放在她面前的地面上，一个自己端着，至于桌子，前两天刚被我踹坏，还没来得及修好。
　　
　　“我的猫死了。”我喝了一口自来水，恩，透心凉。
　　
　　“三十年前它就死了。”陵阳影看都没有看一眼她面前放水的碗，冷淡地说。
　　
　　“是他。”我纠正她，“连你都是她，他为什么不能是他？”
　　
　　“我不是来听你说绕口令的。”陵阳影拒绝谈这个话题，“你的猫三十年前就死了，有东西占据了它的身体，别说你不知道。”

　　“他是我的猫。”过去是，现在是，未来还是。
　　
　　“你知道他不是，他进化了，就算我不动手，也会有别人。”陵阳影毫不退让。
　　
　　“把他还给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的猫，小墨他犯了什么错？他除了会弄湿我的枕头他还做过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死？
　　
　　我把手里的碗扔了出去，水泼了出来，却在陵阳影的面前被透明的屏障拦住了，碗掉到地上，又摔出了一个缺口。
　　
　　陵阳影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他不属于这里。”
　　
　　我的小墨，他总是那样乖巧，那样依赖我，甚至有的时候，他根本不像一只猫。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我清楚的知道，它变成了他。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这些年来，是他一直陪着我，安慰我，在我最痛苦的日子里，他都不曾离开我，直到现在，在他被掐死，被沉入冰冷的水中，他还记得来看我，为什么他不能留下？
　　
　　“他是我的猫，我的小墨，把他还给我……”有什么液体流到了我的唇边，咸咸的。
　　
　　“我很抱歉。”陵阳影轻声说。
　　
　　我抬头想要瞪她，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她的表情，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得觉得很对不起我，只是我突然好累。
　　
　　我们相识了很多年，她了解我正如我了解她，她知道如何伤害我，我当然也知道如何伤她更深，只是，在经过了这么多年以后，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的世界只有我的猫了。
　　
　　而连这唯一的依靠，也快要失去了。
　　
　　我正在一条黑暗的路上行走，没有前路，只有悬崖峭壁，深不见底。
　　
　　我怕得不敢向前走，而曾经的朋友，将要把我利落地推下去。

　　字数：3549字

辑柔尔颜

小鱿鱼，你这个文发在完结区了，我看你标题的意思是还会继续更新咯？
所以挪到连载区了，你如果完结了，告诉我再给你挪回来~

沉沦之犹

　　【6】
　　
　　“羚羊（陵阳），羚羊（陵阳），决定了，以后我就叫你小羚羊了，那么，亲爱的小羚羊，晚餐来点什么？青草怎么样？”
　　
　　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安静的看过来，似乎疑惑为什么晚餐要吃青草。
　　
　　哦，呆萌什么的，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还清晰地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我十五岁，有着少女的天真与活泼，总是笑个不停，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令人烦恼。
　　
　　多年以后，我皮肤松弛，满脸皱纹，瘦骨伶仃，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而陵阳影一如初见，容颜丝毫未变，只是失去了曾经的可爱。
　　
　　我固执地不肯长大，身体却已然苍老，她相貌未变，却不再是当初的少女。
　　
　　我早应该知道的，她总会本性暴露，尤其是在翎雨姐姐死后，陵阳影失去了制约——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外力能约束她。
　　
　　她能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但结果，却未必是她能掌控的。
　　
　　我笑了起来，起身端走她面前装着自来水的碗，缓缓把水倒在她的头上。
　　
　　陵阳影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再一次，水被一层透明的屏障挡住了，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沾湿。
　　
　　“她若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会瞑目的。”陵阳影轻声说。
　　
　　“是啊，我会吓坏她的。”一个人，若有能力活得像个人，又怎会像鬼一样活着？
　　
　　我扔了手里的碗，用还带着水珠的手轻轻拍上了陵阳影的脸，她的皮肤光滑紧致，根本就是少女才能有的肤质。
　　
　　至于挡掉水的透明的屏障，哦，很抱歉它们还在，却无法阻挡我。
　　
　　“你的力量增强了。”陵阳影平静的说，她的口气，似乎很适合宣判死亡。
　　
　　“是啊，因为我快要死了，不是吗？”我笑着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大脑像是被彻底得清洗了一遍。
　　
　　“并不是。”陵阳影把手按在我的手上，“我能帮你。”
　　
　　她的手没有温度，比我更像是一个死人。
　　
　　“你怎么帮我？请刘家的那个小姑娘为我治疗吗？”我那愚蠢的大哥不会同意的，他把家族的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才不会“抛弃尊严”去求人，更何况是总压他一头的刘家。
　　
　　如果我让他在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只会把他气死。
　　
　　其实，他现在也快被我被气死了，往日的天才，如今变成了一个疯子，精神病，自闭症患者，这么可笑的事实，让他觉得颜面无存。
　　
　　真是可怜，幸好他私生子多，不用担心死了没有继承人。
　　
　　【7】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
　　
　　很多时候，生命里根本不需要有什么意义的存在，我不能去想，思维总是充满各种陷阱，张开大嘴静静等待猎物。
　　
　　我只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生自灭，可却总有人想要把我拖出来。
　　
　　有些生物不能离开它们的壳，就像我们的大脑不能离开颅骨的保护，离开的下场，只有死。
　　
　　我不需要帮助，任何的帮助。
　　
　　我还记得陵阳影的婚礼。
　　
　　或者我根本不认为她会结婚，结婚的对象还是刘家有名的花花公子刘归晚——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在结婚前，他已经把二个私生女接回刘家上了家谱，可能还有无数的情人，私生子或私生女，散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就是这么一个人渣，一个比我大哥还要蠢的家伙，最重要的是，刘归晚是个不安分的家伙，毕生的梦想大概就是从自己亲侄子手里夺走刘家的家业。
　　
　　蠢货。
　　
　　陵阳影嫁给了他，也就上了刘家这艘大船。
　　
　　我不知道她在刘家站在哪一面，人渣丈夫，还是好友的儿子，或者她自己是一伙？
　　
　　我不知道陵阳影是为了谁来见我，我不需要她的帮助，更不想付出相同的代价。
　　
　　等价交换，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先学会的第一个规则。
　　
　　这并没有错，但当我把她当成是最好的朋友以后，只会让我心痛。
　　
　　【8】
　　
　　“是‘幻象’，”陵阳影把可视电话放回口袋，冷淡地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那些幻象的。”
　　
　　“也许是从看清你开始的。”我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细小的变化。
　　
　　陵阳影依然像个人偶一样，精致的面容没有表情，“你第一次因为幻象失控，是在王笑宇的葬礼上，对吗？”
　　
　　我很想说不对，但她说的是真的。
　　
　　也许没人会相信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失控的火车，我看见每一个人扭曲的面孔，然后我似乎变成了无数个，一次次体验死亡。
　　
　　我是刚工作不安中带着兴奋的列车员，我是被孩子吵闹得头痛的中年男人，我是医学院的学生，我是火车上的任何人，当灾难发生的时候，我不得不一次次的死去。
　　
　　我看到了很多，似乎也经历了很多，我仿佛经历每一个人的一生，然后痛苦的死去。
　　
　　天知道，我根本就不想这样。
　　
　　自那天起，发生了很多事，我早已经分不清梦境、幻觉和现实。我的意思是，也许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真的，一次次的死亡。
　　
　　我只有把自己关起来，让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才能获得暂时的平静。
　　
　　没有幻觉，没有梦境，什么都没有，只有平静的黑暗。
　　
　　只是，自从小墨死后，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依然会经历很多事情，有时我是普通白领，有时我是流浪汉，有时我是垂暮的老人，唯一不变的是，我总是一次次的死去，痛苦的死去。
　　
　　我已经无法忍受，精神开始崩溃，开始无法控制自己。
　　
　　而最可怕的是，每一次我“死去”，都能感觉到有种力量在拉扯我，有什么东西，想要替代我，或者，它把我当成了成长的温床，直到有一天在我的尸体上，生根发芽。
　　
　　“你快要死了。”陵阳影平静的说。
　　
　　“是啊。”我承认，我会干干净净的死去，谁也不能踏着我的尸体成长。
　　
　　“我想帮你。”陵阳影轻轻唉了一口气。
　　
　　“为什么呢？或者，你想要什么？”我冷笑，我想知道她为什么帮我，我希望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尽管那可能只是我的奢望。
　　
　　陵阳影总是会让我失望的：”我要你的力量。”
　　
　　“力量？”真讽刺，让人发笑，她想要的，原来是害死我的东西。
　　
　　“我会抽取你的力量，从你的身体里。”陵阳影坐直身体，像一个科学家那样，认真的说，天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知识结构。
　　
　　原来，我还还剩余的这点价值啊。
　　
　　怪不得大哥会让刘家的人来见我。
　　
　　【9】
　　
　　我是在八岁那年得到小墨的。
　　
　　那会儿我刚转学，同学一个都不熟悉，正讨厌学校里的一切，而小墨，是我的天使。
　　
　　但它并不是只好猫，我不是说它的性格不好，而是，它为我带来了额外的惊喜——猫癣。
　　
　　我身上的猫癣很严重，浑身上下都是，那时候我借住在刘家，身上痒得不行去不能抓，天天哭却更不愿意放开小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翎雨姐姐找了个偏方，烧了醋涂满全身，才好了起来。
　　
　　而我的大哥，他那时躲得远远的，恨不能从来没有我这个妹妹，如今，在我还有些剩余价值的时候，他毫不客气地把我卖了。
　　
　　“如果我同意你抽取我的力量，你会给我大哥什么，给凌家什么？”我总得知道，自己能卖个什么价格。
　　
　　陵阳影没有说话，她只是看向床上的男孩。
　　
　　她一定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她只知道他叫凌明宇，是我大哥的私生子，而真实是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个孩子，身上流着的，是刘家最纯正的血脉，是刘家一直在寻找的孩子。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男孩是我们凌家的孩子，我的侄子，或者外甥，谁会在乎这些呢？
　　
　　只是，这个孩子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他流着同样血脉的同胞兄弟，自出生时起，就被迫分离。
　　
　　“陵阳影，你会给这个孩子什么？”
　　
　　“力量。”
　　
　　“我的力量？”
　　
　　“不，”陵阳影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的双眼像玻璃珠子似的，冰冷无机质，“你的力量并不适合。”
　　
　　“他很强，”我站起来，走到床边，轻轻按上男孩清瘦的肩膀，“他拥有很强的力量，他根本就不需要你给他什么可笑的力量。”
　　
　　“可他不会运用，不是吗？”陵阳影低垂下眼，“已经有太多，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悲剧的发生，我，只是真的想帮你，和他。”
　　
　　“是什么改变了你？”我抬头，看着陵阳影，她的头发垂下来，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我很难想象，冷血动物的陵阳影，像个假人一样对谁都不关心的家伙，会有悲伤这种情绪，我以为，即使全世界在她面前毁灭，也不足以触动她的一根眉毛。
　　
　　“一个孩子，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我大概会永远失去那个孩子了。”陵阳影轻轻地说。
　　
　　“我们失去了很多，一个孩子就能打动你？”我不相信。
　　
　　“特别的孩子，直到他死去，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是会难过的。”陵阳影抬起头，双眼直视我。
　　
　　我讨厌直视别人的双眼，因为那会让我经历许多我不喜欢的东西。
　　
　　但我还是看了，并没有太多，只是碎片，却让我知道陵阳影说的是谁，是你的亲生哥哥啊，我的男孩。
　　
　　你能感受到吗？另一半的失去。
　　
　　我闭上了眼，却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希望这个东西，从来都是从绝望的尸体中发芽。
　　
　　“我会活着吗？在你抽取我的力量以后。”我有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保证。”陵阳影没有说谎，她很少说谎，因为没有必要。
　　
　　“你们做过很多，这种事，是吗？”
　　
　　“王家那位做过，十人五死。”
　　
　　“一半一半。”
　　
　　我知道王家那位，我讨厌那个家伙，如果说我像鬼，那他一定是比我更像鬼的存在，如果说我是个疯子，那个他早就疯得连疯子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狂恋态——当一个人没有了任何约束，却拥有极大的能力时，才是最可怕的。
　　
　　在他看来，人是有灵魂的，就像是某种不可复制的计算机软件，只要方法得当，就能把这种软件任意移植到硬件上，当然，硬件是肉体。这就意味着，只要方法得当，人就可以不断换肉体，甚至可以永生不死。
　　
　　对我而言，生存与否早已不重要了，活着并不比死了好。
　　
　　生命对我从来就只是束缚，一个承诺，让我强留一口气在世界上。
　　
　　我不会拒绝，我已经受够了，为什么不来一个痛快的解脱呢？
　　
　　我已经为凌家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我的姐姐们，你们在天国可满意？这世界一切都是那么可笑，死去的人束缚活着的，而活着的，却只能被解脱。
　　
　　“我累了，让我解脱，希望我做的这些对凌家有用。”我轻轻地说。
　　
　　“梦雨……”陵阳影绝色的脸上有了表情，是歉意吗？我们的恩怨，凌家与刘家的牵扯，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终于，我可以跳出一切了。
　　
　　回到让我心情平静的狭窄衣柜，把心灵完全沉浸于意识深处，安全感顿时淹没了我。
　　
　　在分不清是梦幻还是现实的瞬间，我终于冲破了身体的枷锁，直破云天，破茧成蝶。
　　
　　解脱了。
　　
　　我自由了。

　　字数：3822
　　
　　【后记】

　　没头没尾的文，设定比较乱，之前就写完了，我忘记发了……不过总算是写完了……
　　

眉眉

猫癣比较少听过,一般人过敏的是猫毛,吸进肺里就排不出来了,所以我家有很多机会养,最后还是都把人家送的猫再次转手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