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天数: 2845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 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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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 6845) 鸡蛋( 3) |
书名:《王妃在上》(情难自禁之一)
作者:青微
系列:脸红红BR736
定价:NT$190
线上价格:NT$150
出版社:喵喵屋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4年8月21日
【简介】
男人分寸不再,不是霸道蛮横,只是因为非爱不可;
女人少了矜持,不是胆大妄为,而是因为先爱上了。
康承祁身为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来都是被女人恭敬著,
可他的王妃季楚楚却不将他放在眼裡,不但拒绝他的求欢,
还很嚣张走人。娶妻,不过是为了家命,康承祁以为,
他与季楚楚会相敬如宾过一辈子。没想到他的王妃,
前看后看、左看右看,怎麽看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不但爱跟他唱反调,还刁蛮不讲理,凭她那三品小官的家世,
别说他看不上眼,就算他想纳小妾,她也只得认了。
什麽,不淮他纳妾?还打算把那些他看上的女人全都打出去?
康承祁以为这女人不过是说说,才打算上床后教她何谓妇德,
结果还来不及立夫威,就这麽被他的王妃给踢出房门去了!
【试阅】
楔子
元贞安十五年,元国边疆战事平歇,断断续续持续了九年的元、姜两国战争彻底画下句号,元国大胜姜国,战事过后,元文帝藉著凯旋之喜立刻颁布多项法令,兴农桑、重商贾……慢著,这不是史书,以上家国大事也不是这裡要说的,这裡要说的是,贞安十五年是一个热闹年。
战争让这个国家的男儿郎抛弃了盛世留下的懒惰,一个个保家卫国、摩拳擦掌,可在远离边疆战场的盛都,边城近乎十年的连绵战争变得遥远,更让大家津津乐道的却是几桩奇闻异事。
遗失多年的公主寻回并嫁了人,一向受皇上宠爱,因言辞刻薄犀利得罪了不少官员的宋姓内史被贬至边城,与顶头上司打起来了,丞相二公子府裡的妒妇又闹翻了天……如果说这些还不是最奇的,那就只能提一提盛都头号老光棍云王爷要选妃这事。
提起云王爷,盛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子脚下皇亲国戚众多,虽说因近几年战乱去世的多,可要是认真想在这繁华都裡数数王府,十个手指头还数不过来,且说这麽多位王爷,怎麽就这云王爷拔了头筹、名声大振?
云王爷康承祁,字泽云,父亲云老王爷是先皇最疼爱的弟弟,他又是云老王爷的老来子,长大之后与皇族,也就是宫裡的那位元文帝亲厚。
说起来云王爷出身贵重又承君恩,要想结亲,就算是丞相家的女儿也任他挑选,想成亲一点也不难,之所以落得现在二十二岁才选妃,只因六年前,老王爷带兵驱敌,眼看将胜,老王爷却中了圈套,身中毒箭而亡,两个哥哥为抢回父亲尸体也丧了命,只留下年纪尚幼、正在议亲的康承祁承袭了王位,守孝三年。
元国民风淳朴,君臣、百姓皆重礼、重孝,尊亲去世须守孝三年的规矩已是约定成俗,若无异况,王爷亦不能免,何况家中连丧三条性命。
虽说丧夫、丧子险些让老王妃一命归西,可想到幼子,她还是硬撑过来,等到三年过去,再为十九岁的儿子物色佳偶,没想到同年寿康宫的太后薨了,举国同丧大孝三年,于是至孝的康承祁一下子熬成了二十二岁还未有妻室的老光棍一个。
其实太后去世一年后,老王妃曾想著找个藉口让康承祁成亲,毕竟云王爷这一脉只留下他一个,延续血脉刻不容缓,不然自己下了黄泉都没法给夫君交代,皇帝也多次暗示可以睁一隻眼、闭一隻眼,谁知康承祁不急,慢条斯理的摇摇头,愣是一连守孝六年,把自己熬成了盛都有名的老光棍。
想著风华正茂的康承祁这些年守身如玉的深夜寂寥,再看看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龙子、皇孙都有了子嗣,皇上这个堂哥很著急,盛都心仪云王爷的世家女儿们很著急,老王妃更著急。
尤其看著当初自己瞧得上眼、一心倾慕儿子的姑娘们一个个出嫁,老王妃愁得差点白了头,只恨不得月老起了坏心眼弄断那些红线,可即便老王妃如此著急,待嫁的姑娘们还是一个个出嫁了,眼看著心喜的姑娘越来越少,老王妃急得两眼发直,声声唤著菩萨保佑,别都太急著嫁了……就这麽著著急上火,六年孝期居然也这麽过去了。
端坐在书房裡,老王妃划拉著纸上的名单,成亲王还健朗、王妃身体也不错、宫裡重要的太妃也都安好……她划拉了一圈的老人,一个都没有要死的迹象,应该可以安心了吧。
可是想想太后,当时也是身体硬朗,谁知一时就去了,这麽一琢磨,老王妃原本安下来的心又乱了,世事无常,谁知道哪个不凑巧再突然去了,想到这些年,自己养身健体,生怕拖了爱子后腿,现在的关键时刻岂能再因别人耽误,身为王爷却二十二岁还未娶妻,大元开国未有啊。
不行,得立刻娶,老王妃是一刻都睡不安稳,第二日一大早就找来一屋子官媒,让她们向盛都有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裡发出讯息,云王府开始选亲,你们赶紧送女儿的画像来吧。
选妃消息一出,满盛都的官媒们都很激动,若是能说成这麽一桩亲事,老王妃的赏赐可就够全家这辈子不愁吃穿了,就算没有这些钱财,单说攀上云王府这层关系,于自己的名声也是有大大的好处。
事情刻不容缓,官媒们一哄而散、各自去忙,不出一日,选亲的消息让整个盛都都沸腾了。
第一章
咔嚓一声脆响,大红的苹果缺了一口,两个整齐的牙印印在上面。
细细地嚼嘴裡的苹果,季楚楚眼睛随著爹来回走动的脚步游走,直到咽下去,又是咔嚓一口。
听著这像老鼠吃东西一般的声音,季老爹心口就涌出一股火,瞪小女儿一眼,「你就不能消停会?吃东西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看你那坐姿,就不能学你姊姊坐好,还有这手,怎麽能双手捧著苹果?还有你这院子裡乱七八糟的小玩意……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没做错事还被爹爹平白数落一场,季楚楚心裡很不痛快,故意加重吃东西的声音,直气得季老爹差点背过去才收敛,一脸孩子气的都起嘴巴,「爹爹,谁惹你不开心,你找谁去呀,女儿最近都非常乖巧的不出府了,你怎麽还生气呢?就算是砍头也得会审,你看我不顺眼是不是也找个像样的理由?」
听到这麽一番抢白,季老爹又是一个白眼,「没规矩就是你最大的错,爹现在可是万分后悔把你娇惯成这样,你早产,小时候又体弱,爹不捨得对你立规矩,可没想到弄成现在这样,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爹爹确实心中鬱结,季楚楚识相的没有继续刺激,换个口气,露出谄媚的笑容凑到他身边,「爹,女儿错了,是不是我做了错事有人找你告状?那你说出来女儿改了不就得了,娘都说我脾气虽然不好、不守规矩,但是不容易欺负呀,将门虎女,身为爹爹的女儿怎麽能天天作小女儿态被人欺负呢。」
这样说著,季楚楚的眼睛已经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是半个月前砸伤了左将军的儿子这事被告状了,还是几天前偷跑出去被发现?抑或是……季楚楚想了想,竟然没想到第三件,心裡马上有了底气。
砸左将军的儿子是因为那纨裤子弟当街强抢民女,他就是告状,自己也有理可说,至于偷偷出去玩,爹应该早就习惯了呀,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
一颗心安定下来,季楚楚再摆出一个更夸张、更可怜的表情,巴掌大的小脸皱著,眼睛裡还若隐若现地透出几分泪光,轻咳两声,继续撒娇,「爹爹,你若是实在不痛快,楚楚就去门外跪著,直到你消气为止。」
话音一落,整个人就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往外面挪,不出所料,还没走三步,季老爹已经拉住她的手,一脸心疼,「谁让你去跪著了,爹爹……爹爹为难啊。」
听到这话,季楚楚觉得自己很无辜,「为我吗?我没闯祸,爹爹为难什麽?」
嘴唇翕动几次,季老爹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说出口来,「我是为你的亲事。」
「亲事」两个字一出口,季楚楚顿时瞪大了眼,亲事?她才十六岁好不好,虽然身边的官家小姐也有十四岁便开始寻觅夫婿的,可自从四年前姊姊远嫁之后,娘亲当年可是亲口承诺,一定会让她过了十八岁才出嫁,在爹娘身边多待几年,承欢膝下。
看著爱女吃惊的表情,季老爹也很忧愁。
来不及多想自己的亲事怎麽会让爹爹这麽愁闷,季楚楚只是暗暗把他老人家这些日子的怪异之处揣摩一遍。
爹爹是武将,原本戍守边城,近两年才被皇上召回盛都任职。
武将心宽,不像有些人心胸狭窄,一点小事就不依不饶,也正是如此,她才逃过学规矩这一项酷刑,要知道官家子女大多教养严厉,绝不像她这样随性。
这些年,爹爹除了自己犯错,偶尔教训她之外,并没有多麽愁闷,如果不是真的为难,他绝不会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近些日子,爹爹经常出去,回来之后就到她的院子裡,皱著眉、垂著眼,一脸无奈,看一眼自己,又叹一口气,盯著她的目光有不捨、有怜惜、有不满,更多的居然是挑剔嫌弃,还时不时都囔几句,「楚楚怎麽行呢?这不行,无法无天怎麽能进府,不行不行。」如果碰巧娘亲也过来,两个人就凑到一起滴咕些什麽,眼光不时扫向季楚楚,一脸愁闷。
虽说前面几个表情,季楚楚完全不在乎,但季老爹眼裡的嫌弃就让她有些不悦了,从五岁懂事以来,爹爹哪一天不是把她当作心肝宝贝,虽然经常挨骂,却还是第一次被亲生爹爹嫌弃,不过她当时也没有在意,此刻想来才觉得裡面大有文章。
想到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目光,再结合「亲事」两个字,季楚楚一肚子的不满爆发了,原以为是朝堂上出了大事让爹爹心中不悦,她才忍了好几天,谁知道竟然是为了自己的亲事。
真是的,难道她想要嫁出去有这麽难吗?竟然还被自家爹爹嫌弃,收敛了刚才的假哭,季楚楚嘴巴都得能够挂个油瓶,「你是担心我嫁不出去吗?若是这个你就甭操心了,喜欢本姑娘的人多得是。」
「啊……有人……喜欢你?」
「可不是。」卷著垂下来的头髮,季楚楚一脸得意,「只要我此刻点头选夫婿,求亲的队伍可以排到街上呢。」
她不过随意几句戏言,季老爷却受了惊吓,「乖女儿,难道你有了……意中人?」
「那倒没有。」
听到这话鬆了一口气,季老爹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鼓足了勇气,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愁闷,郑重说道:「楚楚,我的乖女儿,你的亲事,爹爹已经帮你定下了,再过一个多月你就要嫁过去了。」
一言落下激起千层浪,季楚楚傻了眼。
看著女儿受惊的模样,季老爹很无奈,把这些日子的事情娓娓道来。
几日前,云王府老王妃邀他到府一叙,晌中留饭,原本是荣幸,可老王妃吃几口便叹一口气,然后再看季老爹一眼,让他吃得心裡乱糟糟的,如坐针毡,生怕自己犯了什麽大错。
好不容易用完饭,老王妃吩咐下人撤了桌子,再三犹豫,忍不住开了口,「炳宁啊,我有些事要问你。」
听到这一声炳宁,季老爹差点落下老泪,不为别的,只为这一声熟悉的称呼。
季老爹名叫季炳宁,是贫家子弟,十七岁从军,被挑中跟在云老王爷身边伺候了几年,感情深厚,一路提拔到了边城守将,老王爷总是喊他炳宁。
在季炳宁心裡,老王爷堪比生身父母,两人亦师亦友,老王爷每次去到边城都要去他府裡小住,六年前老王爷去世,季老爹著实伤感一场,这次皇上召他回盛都,也是看在已故老王爷的面子上。
往事如烟,这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想到曾经的峥嵘岁月,季炳宁很是伤感。
来盛都这两年,因著老王爷去世,只留下女眷他不方便拜访,两家人都有些疏远了,要不是为了云王爷选亲这事,他也难得进来请安,此刻藉著这麽一个称呼,季炳宁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当年,和老王爷的情谊悉数涌上来,什麽都说不出了,满心希嘘。
老王妃就等这一刻,眼睛裡露出一丝伤感,「炳宁啊,你可知道泽云要选王妃了。」
「奴才知道。」就算在老王妃面前,季炳宁也固守著当初的规矩,选妃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风雨雨,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那你怎麽看?」
感受到老王妃盯著自己的目光有些过分热切,季炳宁回答得小心翼翼,「王爷龙章凤姿,相貌、才能皆凌驾于众人之上,又深得皇上看重,前途不可限量,因此这亲事要慎重些才好,方不辱没王爷的身分。」
听他这样讲,老王妃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不辱没、不辱没,我亲眼相中的,模样、品行皆是万裡挑一,更甭提有多得我的心了。」
「那奴才这先贺喜了,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说著吉祥话,季炳宁却有些不安,王公子弟的婚事什麽时候轮到他这个三品参将插嘴了。
喝口茶,老王妃笑得越发慈祥可亲,「炳宁啊,我记得你还有个女儿待字闺中……」
这话如同惊雷,季炳宁吓呆了。
装作没瞧见他的反应,老王妃继续说道:「泽云今年二十有二了,按说早该娶了王妃,可是这些年的事情你也知道,耽搁到如今,我十分著急,这些天各家女儿我也看了不少,不瞒你说,我一个也没瞧上,我也是武将家出身,对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儿实在是瞧不上。
正巧有一天进宫,皇上提到你,我就想到你的女儿,记得你两年前刚来盛都时带来给我见过一次,好像才十三四岁,模样说不出的惹人疼,言谈举止也颇有家风,并不扭捏,何况你的秉性我最是相信,教出来的女儿必定不错,再想想六年前老王爷也有结亲的意思,只是阴错阳差、时过境迁耽误了,如若现在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岂不圆了老王爷的心愿。」
老王妃很诚恳,季炳宁很感慨,不由想到那些年,老王爷确实有这麽个意思,想把他大女儿配给小王爷当侧妃,他也乐意,还觉得高攀了,可那是七年前的事情,那时候老王爷满意的是长女季婉婉,可如今……
想到已经出嫁的长女,季炳宁很骄傲,若论样貌,他的婉婉美豔娇俏,论才华,诗书礼仪、针织女红样样不差,且个性落落大方,就算是嫁给小王爷那也算般配,可是现在季婉婉已经出嫁,只剩下一个小女儿,若是结亲把季楚楚嫁过去,过个一年半载,他怕是要被老王妃打死的。
想到这,季炳宁没法再沉默了,「老夫人美意,奴才自然高兴,只是我家婉婉已然出嫁,楚楚又、又……」他犹豫半晌,怎麽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女儿像个皮猴子,上山下海、玩闹打架,无所不为,不过来盛都两年,就已经在朋友的心中劣迹昭著。
「莫非她已心有所属?」老王妃猜测。
「并非如此,实在是她有些活泼,当初来见老夫人时,这丫头只是端著,事实上她脾气坏、毛病多,怕是配不上王爷。」
「这才是多虑,年轻女子活泼些正合适,泽云稳重、楚楚活泼,正是绝配。」
话至此处,季炳宁还想再辩解,老王妃已经拍板定论,「那好,这事就这麽定下了,我回头就让人去下聘,日子也都挑好了,再过一个多月正有一个吉日,赶早不赶晚,便这麽办了吧,老王爷若是在天有灵,知道这事也会欣慰的。」
描述完那日的场景,季炳宁住了口,看著女儿一阵白、一阵绿的脸色,有些羞于承认自己作主答应婚事的行为,虽然当时暗下决定,就算季楚楚不愿意,捆也要把她捆上花轿,可现在面对女儿却心虚了起来。
「这亲事……就这麽定了?」季楚楚整个人都惊诧了,呆呆的问出口。
「乖女儿,我当时心绪激动……」生怕女儿恼火,做出什麽不当的事情,季炳宁赶紧劝说:「乖楚楚,这事其实算不上糟糕,云王爷的人品贵重有礼,样貌才华都很出众,早些年咱们在边疆家裡,他还经常跟著老王爷来做客呢。」
没闹也没笑,季楚楚看著爹爹,「我都记得。」不过记得不代表对这件事没意见。
表情更严肃几分,她口气阴森,凝视著爹爹幽幽开口,「爹,原来你这些日子不开心,是担心我配不上那个什麽王爷,我哪裡配不上他?」
「咔」的一下,季老爹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为什麽自己说得口都乾了,自家女儿却完全抓不到重点……乖女儿,你现在不该伤心爹爹觉得你配不上人家,而是询问这桩亲事还有没有退路好不好。
惊讶得合不了嘴,季老爹咽咽口水,觉得眼前的女儿变得陌生,他从小最调皮捣蛋、不听话的二女儿竟然转性了。
「楚楚,你答应这事了?」
「答应了。」麻溜地应了,季楚楚继续追究爹爹,「爹爹你竟然觉得我配不上他,我哪裡配不上他?」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爹爹有急事要去忙了。」话未说完,季炳宁已经转身而逃,留下季楚楚一脸不忿,过了半晌又平静下来,拿起桌子剩下的半个苹果,咔嚓咬上一口。
爹爹都答应这亲事了,对方身分高贵又不容反悔,那她就嫁好了,何况……想到那个叫康承祁的王爷,季楚楚眼前浮现出一个少年的模样。
她竟然要做这个人的妻子了呢。
◎ ◎ ◎
盛都外城大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做生意的小贩高声咬喝,来往客人谈价说笑、熙熙攘攘,时不时还有哪家的轿子穿过,引来众人猜测到底是哪家贵人出来了。
在这样的人群中,季楚楚算不上显眼,毕竟她个子娇小,又穿著一身普通衣衫,藏在人群裡很难发现,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一个瓜噪的丫鬟的话。
甩开身边一直唠刀的丫鬟,季楚楚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小荷,你这麽萝嗦都不怕以后嫁不掉吗,小心我不带你去王府,让爹爹随意找个小厮把你娶了。」
这样的威胁,一天裡会听到十几次,季楚楚的随身丫鬟小荷才不在乎,撇撇嘴,继续吊在自家小姐身上,阻止她前进的脚步,「小姐说什麽都没用,咱们就是不能再去这家酒楼了,您上次在裡面打过人,被人认出来怎麽办?再说外城龙蛇混杂乱得很,在这紧要时刻,要是有点意外发生,让老爷知道就糟糕了。」
「笨蛋,我爹怎麽会知道,婚事将近,他忙得不可开交,你又不是不知道。」季楚楚开始还遮遮掩掩,现在乾脆放开遮脸的手和小荷纠缠起来,「快放开我,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你家小姐我可是再半个月就要出嫁的人,到时候想出来都不能,你此刻忍心拉我回去吗?」
看著季楚楚理直气壮的样子,小荷很无语,她听说过不情不愿、哭哭啼啼的新娘子,也听说过满脸羞红、含羞带怯的新娘子,可像自家小姐这样不咸不淡的还是第一次见识。
「快放开我。」季楚楚继续挣扎,「我就去酒楼听书,又不会怎麽样。」
「小姐,真的不行,反正我不放开,您每次出来都说万无一失,可咱们哪一次回府不被老爷、夫人发现,就算您不怕受罚,我还不愿意呢,现在府裡小厮、丫鬟哪个不笑话我,说我跟的主子……太活泼。
何况现在您嫁期将近,若是惹了眼,成亲之后有人认出来,王府和咱们家的面子要往哪裡放呢,今天小荷就是赌咒发誓这辈子不嫁了,我也不能让您进去。」
被纠缠得恨不得立刻成为武林高手,好点小荷的穴道,季楚楚突然故作一脸惊诧,眼眸一转,突然就垂下脑袋,急切说道:「快低头,爹爹在不远处站著呢。」
几乎是下意识,小荷放鬆了束缚转身去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季楚楚挣扎几下甩开那双手,等到小荷明白上当回过头,就只看到自家主子兔子一样地蹿进望江楼,留下她在那裡跺脚,只得跟著进去。
偌大的望江楼裡人头涌动,吃饭的、谈笑的声音不绝,要说哪个角落最热闹,还是西北角的说书台子旁边,小荷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子趴在二楼常去的雅间往外瞧,衝她招了招手。
小荷认了命,畏畏缩缩地走上楼,「小姐您真是……还好还知道找个雅间,还以为您无法无天了呢。」
「这裡看得清楚,楼下臭烘烘的都是汗味,还是我运气好,这楼上雅间都有了人,咱们这可是最后一间。」季楚楚说得眉飞色舞,忽闻隔壁雅间有低低的笑声,歪歪身子望过去,旁边天字雅间门窗紧闭,什麽都看不出,若不是偶有声音隐约传来,她还当没人呢,来这麽热闹好玩的地方还藏在屋子裡,真是无聊。
露出狗腿的笑容,若是有尾巴定要摇一摇,小荷作最后的努力,「那咱们待一会就早些回去吧,这裡著实不安全,何苦让老爷担心呢。」
蓦地转头看她,季楚楚眼睛瞪得大大的,「闭嘴,再说一句,我立刻让小二把你轰出去。」
这边两人说著,说书台上换了个人,上来一个娇俏的姑娘,只见她醒木一拍,开了腔,「一二三年共为六,待娶的公子发了愁,官家聘来小儿女,定下姻缘共白头,要说这事是何年、何月、哪个朝代,来捧场的老爷、少爷们捧个彩,诸位心裡自清楚。」
几句话落下,得了个满堂彩,季楚楚和小荷四目相对,心裡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书说得马虎,并未指名,可在座的客人们哪个心裡不清楚,这分明指的就是云王爷的事情,说书的姑娘加油添醋,倒是没有提季家多少,只是把康承祁那些年未娶的事情编出一段故事来,说他名义上是替尊亲守孝,事实上内裡却大有文章,平常百姓人家也有特例的嫁娶,何况这王府大院,若是找个由头娶了王妃,谁也不敢多说什麽不是。
那为什麽不娶妻呢?说书姑娘卖个关子这才慢悠悠说道,王爷不娶自然是有心上人,两人情路坎坷,没有圆满,王爷心伤,多年不娶……她说得有板有眼,若不是那故事越听越熟悉,分明是流传已久的才子佳人凄美爱情故事,不过改个身分、换个名字,就连季楚楚都差点相信。
听书的很兴奋,凑热闹的发问,说书的姑娘也巧言回答,说著说著,就有人把话题扯到了季楚楚身上。
对盛都的百姓来说,这地方满地都是权贵,王公贵族都数不清楚了,哪裡有人会刻意留心一个三品参将的女儿,若不是突然高攀了王府,谁知道季家。
这样想著,就有人咬喝要说书姑娘仔细说说季家女儿。
看著这番热闹,说书姑娘很激动,喝口水开了口,「若说季家,这奇怪的事情更多呢,云王爷是天之骄子,若娶丞相的女儿也娶得,怎麽就偏偏找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季家,诸位且听我道来。
原来是这季老爷主动提亲,自荐女儿入府,王爷自然不愿意,季老爷就说王爷收做个侧室也行,云王爷看他一片虔诚,再想想自己确实也该娶妻,一时半会找不到十分合适的,只得勉强答应……」
噗的一声,季楚楚嘴裡的茶一下子都喷了出来,她瞪著明亮的眼睛,十分无语。
她很气愤,嚷嚷的声音大了些,「这帮找死的,凭什麽说我……说季家倒贴,好笑,云王爷求著人家都懒得嫁过去,这些人居然还觉得是季家高攀,明明是王爷求到我家好不好……」
最后的话说得模模糊糊,只因小荷扑上去堵住她的嘴巴,虽然皇上心胸宽广、不禁言论,说书姑娘们也敢拿这事编排成一个缠绵非恻的故事,可看看这满楼的客人,除了听个热闹的,哪裡有人敢真的辱骂王爷,对他们季家确实说得不怎麽公允,可这些话怎麽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喊出来啊。
被小荷扑了一把,季楚楚差点没稳住,好不容易撑在窗边站好,吱呀一声,天字雅间的窗户突然开了,一个人冒出头来,脸上尽是掩不住的笑。
那人开口,声音沉稳悦耳,看上去三十有馀,容貌文雅、白面无鬚,脸上的笑容也爽朗,那双眼神却是不怒自威,「小姑娘,慢著些,我听你刚才说到云王爷那婚事是自己求来的,不知小姑娘是……」
凭空出现一个人询问自己,季楚楚也是吓了一跳,却不肯露怯,加上刚才的不满,说话就没什麽好气,「关你何事?那什麽云王爷就是个小人。」
季楚楚话说到一半,小荷就再次扑过去,其实季楚楚自己心裡也清楚,这些流言不是康承祁的错,可是想到自己被诋毁就是因为他的身分,难免迁怒。
「小姑娘别气。」男子浅笑,眸光回转看看自己雅间裡另一个背对而坐、正在品茶的男人,看他毫无反应,高深莫测地笑著,继续问道:「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楼下众人所言之语让你不满是他们的错,云王爷未必看低过季家,你刚才的话怕是对他不公。」
听了他的话更是羞赧,季楚楚却不好意思承认,只得硬著头皮胡闹,「你是云王爷吗?」
「自然不是。」
「你既不是,怎知云王爷没有那麽想,说不定他此刻就嫌弃著季家呢。」
手裡的扇子轻摇,男子看她表情坚定,眉梢一挑,「莫非……」他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祕祕地问道:「小姑娘见过云王爷,亲耳听到他确实说过嫌弃的混帐之语?不如小姑娘进来说说,也多几个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季楚楚一脸莫名地瞪著他,「你真无聊。」
「够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季楚楚,另外一个却是天字雅间那个始终背对而坐的男人。
季楚楚斜首看去,见那男子背对自己,虽然瞧不清楚眉目,坐著的身姿却端庄文雅,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声音也是难得的动听。
季楚楚一恍神,和她交谈的中年男子已经对她笑笑后转身进去,关上了雅间的窗,留下她和小荷相顾无言……这两个人真奇怪。
虽然心裡不解他们的身分,却被小荷拉著不淮闯祸,直到她二人听完书离开,那扇窗却是再也没开过,只是偶尔传出笑声。
她并不知,自己与小荷前脚刚离开,天字雅间的窗又被打开,先前向她们搭话的中年男子看著她们离开的背影,戏谑一笑,「看你不满的人走了。」
听到这话,康承祁转身,眉目云淡风轻,既无恼也无喜,只是满脸无奈,「微臣被人编排,皇上您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怎麽会呢,只是很少碰到胆子这麽大的人。」言不由衷的一笑,微服出宫的元文帝端起酒杯自斟自饮,「宫廷无聊,难得来这市集热闹热闹,泽云别这麽严肃嘛。」
「微臣不该随您来这裡的。」
「这话扫我兴致。」元文帝瞪一眼自己的堂弟,只觉得他这性子无趣得很,还不如刚才的小姑娘好玩,「说真的,你与季家女儿的婚事真的定了?虽是三品参将的女儿,确实委屈了你,可我听说是老夫人相中的,我倒好奇那季家小姐是何等人物,让老夫人这麽满意。
我还听说王叔与季家相熟,早有往来,莫非你早些年去边城就相中了季家小姐,单等人家长大?这麽说来季家女儿定是国色天香。」
听著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康承祁很无奈,真想转身就走,「皇上又说笑了,季姑娘今年不过十六岁,就算早些年边城见过,也不过是九岁的娃娃,哪裡有情?至于婚事,母命难违罢了,既然要娶,就娶一个母亲欢喜的吧。」
「那楼下说书人口中的那个女子……」
眉皱得更紧,康承祁哭笑不得,「更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市井流言罢了。」
元文帝还要再说,康承祁却走了神,想著半月之后就要嫁给自己的女子,一时无言。
第二章
元贞安十五年八月,己丑日,宜嫁娶。
站在寝房院门前,康承祁心裡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眼前的院子是他往日歇息惯了的,可康承祁从没像现在这样认真的看过自己的寝房,此刻难得仔细瞧瞧,居然有几分陌生,院子裡站满了等待伺候的婆子、挂满院子的红绸、外面隐约传来的喧闹声……他一个人站在这裡,一下子就恍惚了。
从十六岁议亲到今日,康承祁不是没想过自己也有为人夫的时候,对于自己的婚事,外面有诸多传言,他却不放在心上,一笑而过,说来不过是没有什麽期待、没什麽兴趣,自然也不积极。
从小到大,康承祁的志向总是浪迹天涯、行侠仗义,父亲不只一次笑他,说他是王府的异类,胸无大志,只想四处漂泊,虽然笑他,还是默许让幼子自由自在,可那时候大哥、二哥还在,父亲康健,他还是三公子……后来父亲和两个哥哥战死,他成了这座王府的唯一主事人,十六岁的他虽有满腔的热忱,却在一夜之间化作空想。
办完丧事、承袭了王位,不过短短几日,他变得沉默、稳重,再也找不到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肩膀压著王府的重担、父亲的期许和哥哥们最后望著盛都,染血却坚毅的面容。
他是王爷,再也不是三公子了。
想到这,康承祁喟叹一声,成为王爷、强迫自己稳重下来……现在就连最后的一点期许都没了,今日娶妻,他日子孙满堂、承欢膝下,走父辈们走过的路,许是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当初的三公子了。
康承祁不在乎房中的新娘子是何等的相貌、何等的才华,也许她满腹诗书是个才女,或者针织女红略显一筹……那又如何呢,不过是相敬如宾的王妃罢了。
没有丝毫的喜悦,也没有新郎官的急切,康承祁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多想无益,总要彻底忘记曾经的自己,藉著微醺的酒意,他走进院子,对著过来请安的一众婆子挥手,「都退下吧。」
「这……王爷,我们还要伺候王爷、王妃饮合卺酒……」婆子们面面相觑,还是由一个天天伺候老太妃,有些脸面的走出来说话,「礼不可废,王爷还是让我们伺候吧。」
「下去。」康承祁声音毫无起伏,只是一个眼神却让婆子们心裡打鼓,相继退出去,走远了些才敢窃窃私语。
抚著胸口,其中最年老的婆子抱怨,「王爷那眼神真吓人。」
「可不是。」伺候在老王妃身边的婆子学著几分主子的仪态,慢悠悠地开口道:「以前咱们王府谁最好说话?那就是三公子,只要没犯大错绝不惩罚下人,可现在最严肃的也就是他,哎,都是主子们走得早,留下他一个人担著这份家业……」
婆子们议论著走远了,康承祁却站在新房前发了一下呆,这才伸手推开房门。
这是他必须要负的责任之一,他无可逃避。
门慢慢的推开了,不出所料的满堂红绸,就连烛火都摇曳著红光,走进门往右走两步,会有一张桌子,那上面应该摆著合卺酒和各色果子,再往裡面坐著他的新娘子,龙凤呈祥的红盖头盖著,待到自己掀开,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脸,给自己行礼、喝了合卺酒、同榻而眠……这一生不过如此了。
康承祁想著,缓步走了进去,略一转身往桌边走过去,他的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定眼一看,眼前空空荡荡的新房让他愕然了,洞房花烛夜新娘子没了踪影,这算是什麽情况?康承祁脸色不由大变。
这一刻,任是之前心裡有多少感慨,也都烟消云散,只是傻愣愣守著一个人的新房,脑子一下子成了浆糊,完全不知道该大喊来人还是自己找找,大喜之日新娘没了,这会让他再次成为盛都人的谈资吧。
退了几步走出门,他仔细打量这个房间,确实是新房没错,想问问人,却发现刚才自己进院子后就打发了婆子、丫鬟,所以现在这院子周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再次踏进新房,康承祁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新娘子是自己亲自迎过来送到新房的,外面有婆子一直守著,怎麽就会平白消失了呢?如果没消失,又能去哪裡?
新婚之夜一下子变成办案现场,这让康承祁有些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
幸好就在此时,左手边传来的脚步声让他警醒过来,双眸灼灼盯著左边,直到那个一身新娘子装扮的女子出现,她的身边还跟著一个丫鬟。
季楚楚没想到康承祁会回来得这麽快,她就那麽傻乎乎地咬著半个苹果出现在新郎官面前,嘴角还有残留的糕饼屑,赤溜一下,小荷老鼠一样地跑了出去,只留下季楚楚与康承祁面面相对。
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季楚楚看康承祁还盯著自己的脸瞧,下意识对著他递过去,「你也饿了吗?你吃吧,房裡还有。」
盛都有个习惯,成亲当日,新娘子在家时一般不允许吃东西、不许喝水,就怕嫁过去第一天晚上就在夫君面前失了仪态,季楚楚自然也不例外,被人折腾了一整天什麽都没吃,还是上轿前,小荷偷偷拿了点心给她吃了几口。
好不容易来到王府、进了新房,眼看四周没了外人,她哪裡还撑得住,主僕俩满屋子找吃的,吃了点心口乾,竟在隔壁桌上发现苹果……于是就发生自己正吃得津津有味,新郎官却出现这麽一幕。
重新走进隔壁房间的时候,季楚楚还在苦中作乐的想,不知道以前那麽多新娘子有没有遇过像自己现在这样处境的?就算有,怕也没人敢说出来,说不定自己不是独一份呢。
她的想法很乐观,康承祁却很震惊。
手裡被塞了半颗还沾著新娘子口水的苹果,康承祁看著季楚楚又走进隔壁房间,那是他的临时书房,原本是个独立的房间,后来按他要求与寝房打通,只用一个屏风遮挡著,想著方便出入,原本新婚前还打算重新封上,只因仓促才忘了这事。
康承祁向来不喜欢有人进出自己的书房,即便那只是临时看书、处理事情的地方,可他现在看著自己的新娘子端著一盘苹果再次从裡面走出来,竟然没力气去想该不该生气,一下子没了反应,整个人呆愣愣的。
这也不怪他,因为这洞房花烛夜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端著一盘苹果重新走回来,季楚楚看康承祁只是拿著那半颗苹果却不吃,眼睛死死盯著自己,这才意识到那是吃过的,有些赧然,连忙把那半颗苹果拿回来,重新挑一个又红又大的递到他手上,「你吃这个,我吃我自己的。」
咔嚓咬了一口,满口清脆香甜,她招呼,「过来坐著吃吧,累了一天我都要饿死了,点心太乾又没水,房裡又只有一壶酒,只能吃苹果解渴了,对了,我叫季楚楚。」
「本王……」康承祁应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她指使自己的语气太自然,让他下意识要往凳子上坐,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被季楚楚牵著鼻子走,又绷著脸收住动作,看著季楚楚完全不在乎他的存在啃完一个苹果,王爷的权威一下子被挑战到极点,荡然无存。
康承祁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站在门外伤春悲秋好半天,现在竟然一样没中,他的新娘子根本和大家闺秀沾不上边。
眼下看著这个性子活泼、啃著苹果的女子,他心裡说不出是什麽滋味,不满、生气……都不像,他没有生气的感觉,反倒觉得经过这一整天的折腾,生活一下子变得不那麽无趣了。
康承祁不知道自己心裡什麽在作祟,竟然觉得此刻的洞房花烛夜很有趣,尤其是他现在十分想看到,这位大胆的新娘子对接下来的一夜会有什麽样的反应,想到她也许会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婉转承欢,康承祁心裡有些恶趣味的期待。
几乎是刻意的,他放下苹果,表情变得严肃,「你吃完赶紧来伺候本王歇息。」
说完就紧盯著季楚楚的脸,期待能看到不安或者羞涩,可惜他失望了,季楚楚完全没有小女儿的含羞带怯,巴掌大的小脸盯著他瞧,脸上有著不满,「我还没吃饱呢。」
直到现在康承祁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自己的新娘子,皮肤又白又嫩、形状姣好的细眉、明亮的眼睛似有秋水、鼻翼小而挺,配著巴掌大的笑脸,最引人注意是菱形樱唇,饱满诱人,康承祁只觉得心裡一动,他连忙转开眼神不敢再看,难道自己身边没有女人太久了,竟然对这样一个小丫头起了欲念。
季楚楚看他打量自己的眸光深沉,只得打消再啃一个苹果的打算,伸手指指门边的银盆,「喂,你不打算去洗漱一下吗,那裡有水,是我……」停了一下,她加重了声音,「是本王妃让婆子早早准备的,你快去洗漱,一身的臭酒味,熏死人了。」听他屡次本王、本王的称呼自己,季楚楚很不爽,王爷有什麽了不起,她还是王妃呢。
听到这话,康承祁就顺著她指的方向走过去,直到洗漱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指使了,可是听著那娇俏的声音,他的心裡居然没有一点反感,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期待未来的生活了,原以为自己的新娘子会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却没想到季楚楚如此活泼。
看来未来的日子不会毫无生趣了,康承祁暗暗地想,嘴角不自觉露出淡淡笑意。
◎ ◎ ◎
洗漱完,康承祁站在床边准备让季楚楚为他宽衣,虽然平时不喜欢被人伺候,但他想到要是被这个奇奇怪怪的新娘子帮忙宽衣,那感觉应该不错。
「更衣。」故作正经,他摆出姿势看著季楚楚,谁知道对方看了他几眼,突然就扯掉外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床上,佔据裡面的位置,然后睁著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呀。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康承祁简直受惊了,新娘子不都是含羞带怯的吗,怎麽自己的小娘子如此主动?
可惜,季楚楚完全不觉得自己哪裡不对,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我要睡在裡面,不淮抢。」自顾自说完,季楚楚就赶紧躺下佔据位置,生怕她新上任的夫君来抢,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佔据一张床,自从婚事在即,她就对以后同床共枕的生活很忧虑。
在季楚楚看来,夫妻同床和两国交战差不多,佔据有利地形很重要,床榻裡面安全又放心,还不会被踢下床,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如此莫名的想法加上孩子气的举动,偏偏一本正经,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康承祁没有任何意见的躺下来,他的心裡还在犹豫,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该怎麽办?
季楚楚也在想,只不过她是在想,出嫁前一天娘亲是怎麽说来著?好像是要做什麽事情。
虽然忘记了,季楚楚却很聪明,决定套话,「我娘说,今晚要做什麽。」
轰的一下,大龄青年云王爷再次受惊了,身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新娘主动实在是一种耻辱,康承祁沉默了片刻,翻身对著季楚楚。
「你也不知道该做什麽吗?唔……」季楚楚还想说什麽,却没料到康承祁突然翻身,两个人都面对著彼此,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就这麽发生了。
她的唇好软,康承祁心裡不禁涌出这个想法,虽然守孝六年、不想娶妻,身边却不乏主动献身的女子,但他一直无动于衷,可是现在吻著季楚楚,他突然有股衝动,尤其想到现在吻著的就是刚才令自己心动不已的诱人樱唇,一颗心更是蠢蠢欲动。
挨得太近让她没有安全感,季楚楚下意识闭上眼睛,这是什麽情况?怪怪的,却不讨厌。
康承祁凝视近在咫尺的面容,眼前的季楚楚是自己的新娘子,她不是别人,是要伴他一生的那个人,何况经过刚才的乌龙,他确定自己不讨厌季楚楚,既然不讨厌,就没理由冷落她。
想到这,康承祁加深了这个吻,宽厚的肩膀紧贴季楚楚的身体,用手臂把她禁锢在怀裡,让两个人之间再无间隙。
「王爷……」平生未尝情爱滋味,野性子的季楚楚心中突然有些羞涩,这感觉如此陌生,让她不由地喃喃唤出这两个字,心中突然忆起初见的时候,她被那少年抱在怀中,如此安心。
感觉她呼吸困难,康承祁失笑,「呼吸。」
听到这样带著些嘲笑意味的话,季楚楚很悲愤,「你堵著我的嘴巴让我怎麽呼吸嘛!」
「这样。」吸了一口气,康承祁再一次吻上去,慢慢渡过去,却引得季楚楚一下子红了脸。
这是什麽情况,为什麽王爷突然这样热情?最古怪的是,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讨厌,突然记起出嫁前的那一晚,难道这就是娘亲特别隐晦提到的男欢女爱?也没什麽嘛。
既然觉得舒服,季楚楚也没什麽好犹豫的了,她试探著舔了一下康承祁嘴角,换来他身体的颤动。
「楚楚……」第一次,康承祁唤出了新婚小娘子的名字,把她的身体紧紧拥在自己怀裡,感受那玲珑有致的身体诱出自己的欲望。
季楚楚很热情,她只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麽能勾起自己的情欲,康承祁决定不再压抑,手指挑动她的亵衣,万分庆幸这丫头的单纯,上床之前就脱得只剩亵衣,要不然对著複杂麻烦的嫁衣,他还真要费一番周折呢。
手指在她的领口滑动,康承祁不想太过急切吓到她,趁著这丫头配合,康承祁用灵活的舌尖挑开她贝齿,探入其中,慢慢寻得她的舌,与之共舞。
这样的亲密显然是陌生的,季楚楚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却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感觉,生平第一次,她与一个男人这样亲密,如果是别人,自己大概会一脚把对方踢飞吧,可现在拥著自己的男人是康承祁、是她的夫君,夫妻之间,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唔……别咬我。」季楚楚娇嗔说著,如果说之前康承祁还有些怀疑要不要真的进行到底,听到这柔柔的一句话,身体的反应就再也掩饰不住。
加重力道,康承祁扯去她的亵衣,等季楚楚回过神的时候,上半身就只剩一件肚兜了,「喂,为什麽脱我衣服?」
可惜康承祁没有回答,他只是想要佔有自己的新婚娘子,之前的众多犹豫现在全都没了,虽然当初选妃不由他作主,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小娘子很有趣不是吗,相比当初设想的相敬如宾,季楚楚更让他好奇,既然如此,就做真正的夫妻吧,这样想著,康承祁就顺势褪去了自己的衣衫。
然后,接下来自然是一夜缠绵……唉,不对,是一隻脚。
季楚楚抬腿伸出一隻脚就抵在了他的胸口,白嫩嫩的脚趾让她像个雪娃娃,顺著她抬腿的姿势,康承祁目光落到她的双腿间,竟然有些心热。
「楚楚,这是……」难不成他的小娘子如此热情,竟然要对自己霸王硬上弓?
可悲的是,季楚楚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她一边蹬著康承祁的胸口不淮他靠近,一边把自己上半身埋进被子裡,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一脸警惕地看著康承祁,「娘亲说新婚之夜要亲热,咱们亲热完该睡觉了,你不淮再亲我。」
说完她翻身朝裡,把自己完全埋进被子中,在康承祁看不见的地方,季楚楚心慌慌、脸红红,一颗心乱七八糟,亲就亲嘛,为什麽要脱光光?害她心慌得都要蹦出来了,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仔细听娘亲讲洞房花烛夜的事情,下一次康承祁再这样对自己,她该怎麽办呢?
越想脸上越热,季楚楚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该死的,怎麽自己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无法无天的季楚楚什麽时候会害羞了?为什麽觉得这样不好意思呢?一切都怪康承祁,季楚楚得了这麽一个结论,她都懒得再喊他王爷,谁家王爷这麽轻薄?
而她身后的康承祁愕然地看著这一切,有些无奈又忍不住失笑,什麽叫亲热完了?明明他们才刚刚开始好不好,难道他的岳母大人没有告诉她新婚之夜该做些什麽吗?
其实康承祁不该怪季夫人,季夫人觉得自己无辜堪比窦娥啊,想想大女儿出嫁前夕,她们母女凑在一起提起这事,彼此都红了脸。
可是季楚楚新婚前一晚,季夫人来到女儿房裡,不过才开个话头,季楚楚就开始抱怨,「出嫁好麻烦,明天做错了怎麽办?爹娘你们以后可要去看我啊,女儿现在后悔了……我一定要给康承祁一点颜色瞧瞧,娘,你不要担心……我会不会被欺负?我不会被欺负的……」
萝哩萝嗦一大堆,季夫人都欲哭无泪了,她什麽时候担心女儿被欺负?要说担心,也要担心会不会嫁过去第一天就被人家休了好不好。
怀著满腹的忐忑,季夫人赶紧劝女儿以后要乖乖的听王爷的话,不能肆意妄为,以后有事都要和小荷商量……唉,算了,那也是个被自己女儿教得不靠谱的丫头,还是凡事都听陪嫁过去的嬷嬷安排吧,要懂规矩、讲道理、不可胡闹……
可话还没嘱咐完,季楚楚已经呼呼大睡过去,留下季夫人风中凌乱,只得拎著女儿不淮她睡,在她半梦半醒间,略略的说一下新婚之夜,比如男欢女爱、鱼水之欢、夫妻之道、这样亲热才能生小娃娃……至于季楚楚听进去多少,鬼才知道。
离开女儿房间前,季夫人非常侥倖的想,新婚男女相处之道,云王爷应该会吧,到时候让他来教自己女儿吧。
就这样,康承祁在不知不觉中被赋予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可惜他现在瞧著季楚楚纯洁的目光、躲避的动作,突然觉得自己太过禽兽,至于新婚之欢,还是等等吧。
「好吧,今晚本王……我不会再对你做什麽。」看著季楚楚圈成一团,藏在棉被裡面,康承祁没有信心自己能够坐怀不乱,只得坐起身,「隔壁书房也有卧榻,我去那边休息。」
「不行。」季楚楚猛地起身,大红的肚兜遮掩下,如雪肌肤若隐若现,她捶了床一下,「你要是睡在那边,明天就会有人说我被你冷落了,娘亲说再不开心,也不能与夫君分房。」
康承祁默然,既然你懂得不同房会被传閒话,怎麽就不懂得男欢女爱呢?
看著自家小王妃义正词严的样子,康承祁叹口气还是上了榻,他看著季楚楚安心下来的目光,觉得这一夜会十分煎熬。
等到季楚楚睡熟,康承祁拿过亵衣,简单帮她穿上。
◎ ◎ ◎
康承祁忘了自己是什麽时候睡著的,大概是季楚楚平稳的呼吸,还有偶尔孩子气的呓语催眠了自己吧,一觉醒来,竟然难得地天亮了。
要知道他平时天还未亮就要起床处理公事,几年下来,早就习惯成自然,却没想到新婚第一天就破了这条规矩。
一睁眼就瞧见季楚楚趴在自己胸口睡得正香,几滴口水落在他的衣衫上,康承祁说不出心裡是什麽感觉,像是安心,又像是满足。
伸手把紧挨著自己的季楚楚往旁边挪一下,他起身下床,摇几下被压了大半夜,已经失去知觉的右手,不由觉得前一夜的事情十分好笑,盯著孩子般酣睡的季楚楚,心裡竟不似以往的沉重,等到肩膀不痠麻了,康承祁这才唤丫鬟进来伺候。
丫鬟们陆续进来,看著他都露出暧昧的神色。
季楚楚是被小荷喊醒的,一睁眼觉得四周怎麽看都不对,揉揉眼睛,表情像孩子一般无辜,「小荷,我房间怎麽变样了?」
刚说完,房裡伺候的丫鬟们都掩嘴轻笑了,就连康承祁嘴角都忍不住扬了起来。
王府规矩大,自然不是季家能比的,看季楚楚回了神,丫鬟们连忙排成排请了安,季楚楚这下想起自己已经嫁为人妇,眼睛不由得转到这个房间裡唯一的男人身上。
季楚楚看著正在洗漱的康承祁,眼前一亮,昨晚又睏又累、烛火恍惚,她没怎麽仔细看夫君的容貌,只是隐约知道他身材高大、声音好听,现在藉著天亮细细一看,康承祁竟然比记忆中更俊秀,二十二岁的年纪,眼睛裡的神色比自己老成,眉目间透著一股沉稳,却依旧掩饰不去年轻男人的俊朗,唇鼻刀刻般地好看,让季楚楚著实惊豔了一下。
康承祁……什麽时候变成这样了呢?明明记忆中的他只是个少年,怎麽一觉醒来变得这麽优秀?
季楚楚看自己的新婚夫君看得肆无忌惮,丫鬟们又开始笑了,一个个脸上偷偷地笑开了花,慢步退出房间,看来新王妃和王爷相处得很好呢。
眼角留意丫鬟都退下了,康承祁在新娘子热切的打量中硬生生绷著脸。
「我喊她们伺候你洗漱。」他说著,眼睛始终没去看季楚楚。
跳下床,季楚楚赶忙阻止,「不用,小荷一个人就行……」刚说完,才发现小荷已经和一众丫鬟一起出了门,正在门口唧唧喳喳讨论什麽,眉飞色舞,眼睛还偷偷往房裡瞧。
「臭小荷。」季楚楚抱怨一声,「今天我穿什麽?要干什麽?」
「待会去给母亲请安,一起用饭。」重新招呼丫鬟进来伺候,康承祁没什麽表情地看著季楚楚,脸色却不似以往,儘管他装得很正经,与往日苦大仇深的表情却仍差得多,让伺候的丫鬟们都鬆了一口气。
初来乍到当然听人家安排,季楚楚答应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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