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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03出版】《花开富贵(上下)》作者:烟波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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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预告] 【2013/05/03出版】《花开富贵(上下)》作者:烟波江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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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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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0 13:50:5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太过天真的下场,就是受人利用,含恨离世。
如今她要重活一世,逆天改命!
晋江文学城文创言情佳作,总点击率超过一百二十万次!



书名:花开富贵 上
作者:烟波江南
插画:伊吹五月
系列:爱读
出版社:知翎文化
出版日期:2013年05月03日

【文案】

上一辈子,夏挽秋毁婚另嫁,抛弃残疾的未婚夫,
为的,不过是想要与心目中的良人白头偕老。
可这个抉择,却导致她家破人亡、含恨而终。

然而上天垂怜,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如今她已明白,上辈子的自己是多麽天真可笑,
她已知道谁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而谁又是居心叵测的奸狯之人!
她要改变命运,恩仇尽报,守护自己的家!

然而那个因为身有残疾,而被前世的自己放弃了的未婚夫秦烨,
却在已然修正的命运当中,逐渐与她产生交集……



书名:花开富贵 下
作者:烟波江南
插画:伊吹五月
系列:爱读
出版社:知翎文化
出版日期:2013年05月03日

【文案】

成亲之後,秦烨被派往锦平县治水患,
那里的环境很差,他不想让爱妻过来吃苦,
可夏挽秋偏不领情,包袱款款就追夫而去!

两人的感情一日好过一日,
锦平县的洪灾亦在秦烨的手段下得到缓解。
然皇子争位的政治风暴已然卷起,
秦家与夏家家破人亡的命运,是否能扭转过来?

前世的记忆无法给予夏挽秋太多答案,
她只能和秦烨携手,共同度过这重重的风波考验。

【试阅】

  第一章

  「大奶奶,您也别太担心,姑娘这场病必能逢凶化吉。」

  端坐在镜前的少妇闻言一笑,「小姑只不过是急火攻心,哪有什麽凶吉,养一养就是了,那宫中太医不也来瞧过了吗。」说着抬手从小丫头捧着的盘子里挑了支景福长绵簪子,立刻有贴身伺候的大丫头接了仔细簪在发髻上。

  适才说话的正是她自娘家带过来的丫头紫芝,现下捧来一袭素色锦衫,「奶奶穿这个可好?」

  少妇扫了一眼,「好。」

  紫芝一面服侍其穿戴,一面说:「姑娘还躺着,奶奶穿得太素了只怕有人说闲话,太艳了又怕犯了冲。大爷早起临走还交代,姑娘清静惯了,根骨又娇弱,不似旁人病榻之上喜欢有人陪着说笑解闷。奶奶过去了只管看着姑娘爱吃什麽,想玩儿个什麽,从大爷帐上支银子置办,倒不用见天陪着,免得奶奶太过劳累。」

  这少妇正是夏家大少爷之妻苏氏,闻言只是一笑。面上不说,心里却难免有些拈酸吃醋。苏府上上下下,从老爷太太到他们兄弟几个,哪一个不是把这唯一的嫡小姐捧得跟珍珠宝玉似的?十四岁的姑娘了,还是娇痴宛如幼儿。也怪不得听了未婚夫失踪的信儿,立马一口气没喘上来晕死过去。

  想到府里那几个庶出的,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那几个虽不是简单的,只是有夏母在,又能翻出什麽风浪来?

  苏氏对镜最後拢了拢云鬓,心中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大爷关心得过了分,单说这小姑倒也是个可人的。随即面色一红,羞於自己适才竟吃起小姑的醋,不再耽搁,由着丫头搀出房门。

  一挑门帘,苏氏眯起眼定了定神,只见这满院子明亮的阳光下花娇叶嫩,好一番景色怡人。

  紫芝往园子里张望了一眼,心中有了盘算。虽然时辰还早,却是雨过天晴万里无云,这麽明晃晃的太阳,她们家奶奶又是极怕热的,倒不如兜个圈沿廊子过去。

  心里想着便回头冲苏氏笑道:「昨天还听紫草念叨,後边园子里的花儿开得好,今儿又是雨水刚过,饱满娇艳。这几日一直闷在屋里,倒不如一路看看花草。」

  苏氏点头,「好,若是有好的便折几支给小姑带过去罢。」

  「奶奶您看,这枫杨结的果子倒有趣,像大爷前几日送您的翡翠串子。」紫草和紫芝一样,都是苏氏从娘家带来的,自然比其他丫鬟少了几分拘谨。

  苏氏笑了下。紫芝轻轻拧了紫草一把,「大惊小怪的,小心被人笑话了去。」见紫草一脸委屈的样子,又揉了揉,「其实最好玩的还是单个的果子,中间圆圆的,两边微微翘起,就像小元宝一样,只可惜不是金色的。」

  「你想要金色的还不简单,等我抽了空,捡颗果子,染上金粉放到你枕边去,让你天天瞧着。」紫草往边上走了点,离紫芝远了些,才开口道。

  过了月洞门,紫草指着园子里的花,说道:「奶奶,那绣球花开得正盛,不如就折几支这个?」

  苏氏望去,就见那花雪球一般,有白有粉有紫簇拥在绿色的叶子中很是喜人,就点了下头。

  紫草喜孜孜的便要去折,紫芝赶紧说道:「别折得色太杂了,配着打眼。」

  「知道了。」紫草在苏氏还是苏家小姐苏芸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眼光自是不差,连带着叶子折下了一束,看起来花团锦簇的却又不杂乱。

  苏氏去了几片偏叶後,「太整齐了反而显得古板。」

  「是。」

  「走吧。」苏氏心中思量,老二家那个勤快的怕是已经到了吧,自己若是太晚,也是不好。

  「奶奶,那柄红木镶宝的颜色有些沉,奴婢就做主选了白玉的这柄。」白苏捧着如意说道。

  食指蔻丹划过如意,更显出几分艳色,「就这柄吧。」说着少妇就站起身,搭在丫鬟手上,往外走去。

  「奶奶,这几日雨下得梅子都落了地,可惜得很。」白芍看着地上一颗颗青梅,有些感叹地说道。

  白苏笑了下,「这麽一大片梅园,多得是好的青梅,不若抽了空我陪你来采些,这青梅奶奶怕是不愿再吃,但可以腌起来或弄了梅子酒,到时候给奶奶甜嘴用。」

  「小姑最爱那腌梅子,你们多弄些。」少妇闻言吩咐道:「乌梅白梅也弄些来。」

  「是。」白苏白芍应道。

  「二爷说了什麽时辰回来吗?」少妇言中的二爷正是夏家的二少爷,而她正是二少爷之妻杨氏。

  「回奶奶,二爷没说。」白苏跟在杨氏身後,「二爷昨晚不知从哪里听说杜家有个方子,那方子原是给宫中贵人们调养身子的。今儿一大早就赶了去,说定要为姑娘讨了来,二爷吩咐不用给他留饭了。」

  杨氏眼光微闪,「小姑的身体确实虚了点。」

  府里的老爷在皇帝面前虽有几分体面,就像是小姑病重也有太医前来,只是那专门给宫中贵人调养的方子若是主动开口要来,反而有些不合适,若是能从外面找来,那是最好了。

  「奶奶这天虽是刚放晴,日头却足得很。」白芍眼见要出了梅林,说道:「不如从廊子那边过去?」

  杨氏眉头微微一皱,若是走了廊子,那就要绕段路,平日里倒没什麽,只是小姑正病着,自己住的园子本离小姑的更远些,而大奶奶那性子,事事不出头也不落後,只要自己快些,准能赶她前头。

  「就走这儿。」说着就上了桥。

  白芍不再多嘴,只是看了眼打伞的丫鬟,「仔细着点,别晒到奶奶了。」

  湖中睡莲开得正盛,花瓣上还积着水珠,莲叶娇憨可人,锦鲤在叶下嬉戏游动,偶尔水珠滑落,在湖面上激起阵阵涟漪。就算过了湖,那阵阵荷香也未曾消散。

  刚过了桥,就见夏母身边的大丫头银翘带着两个小丫头匆匆赶来,见了杨氏面上一喜,行了个礼说道:「遇到二奶奶太好了,老夫人正派我去请二奶奶呢。」

  「可是姑娘醒了?」杨氏一听,已经满脸笑意。

  「正是。」银翘一边走一边说道:「奴婢还怕走岔了呢,也不知银杏去请大奶奶有没有我这好运气。」

  「小姑醒了,公公婆婆也能放下心了。」杨氏理了理发,笑道。

  「说的是这个理,夫人天还没亮就到小姐身边守着了。」银翘自然明白杨氏问话的意思,只是这本不是什麽隐秘的事情,卖个好也是可以的,「老爷是隔盏茶就派人来问,现下也能安心上朝了。」

  白芍走到银翘身边亲亲热热的挽着她的胳膊说:「还劳银翘姐跑这一趟。」一个小荷包悄无声息地塞进银翘的手里。

  「瞧你客气的。」银翘面色不变,直接收了起来,巧笑嫣然。

  夏挽秋确实醒了,她是被夏母的哭声吵醒的,只是当她睁开眼,看到那秋香色的帐子时,一下子愣住了。

  「女儿,你醒了?可有那里不舒服吗?」夏母一直坐在床边,刚刚看到女儿脸色苍白的样子,忍不住哭了出来,如今见到女儿睁开了眼,心中惊喜异常,脸上的泪都没来得及擦去。

  听到夏母的声音,夏挽秋紧紧抓住被子,柔润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後,她才略带犹豫的朝着母亲方向看去。

  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多久没见过了,她作梦都想见到的母亲,只是後来记忆里的母亲越来越模糊,她的唇颤抖着,「娘……」声音更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

  「娘在这儿,娘在这儿。」夏母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只觉得冰凉,「可是冷了?」

  「娘……」泪水一串串的从夏挽秋眼里流出,坐起身子一扑,双手已紧紧地抱住夏母,「娘,娘……」多久没流过眼泪了,她不知道,只因她的眼泪早已流乾。

  也是那时候,夏挽秋才明白一个道理,眼泪只能流给在乎你的人看。不在乎你的人,看到你的眼泪只会更加贬低你,讥讽你,耻笑你!

  「可是哪里不舒服,快去请大夫来。」夏母一边搂着女儿安抚,一边急慌慌地说道。

  夏挽秋这才反应过来,她害怕此时是在梦中,她害怕万一来了外人就打碎了这个祈求了千百次的梦,「我没事的娘,别叫大夫。」

  「真的没事吗?」夏母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没发热就好。」

  银花掀了帘子进来,说道:「夫人,老爷又派人来问了……小姐醒了!」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坐了起来的夏挽秋,银花满面惊喜,双手合十,「感谢神佛,小姐终於醒了!奴婢这就去回话。」

  「快去吧,也让老爷高兴高兴。」夏母接话道,然後给女儿说道:「你爹虽不好进来守着你,除了上朝的时候,可隔盏茶的功夫,就让人来问一次。」

  「让爹娘担心了。」夏挽秋低声说道。

  「醒了就好。」夏母接过丫鬟捧来的锦衫替女儿披上後,说道:「你两个嫂嫂昨儿守了你一天,现下怕是也该到了。」

  「女儿既然已经醒了,就让两个嫂嫂好好休息会吧!」

  「还是我的乖女儿懂事,银翘银杏,去和大奶奶二奶奶说声,挽秋已经醒了!」夏母握着女儿的手,吩咐道。

  「奴婢这就去。」

  银耳带着丫鬟捧来了梳洗用的东西,夏母刚想沾手,就被挽秋阻止了,她脸一红,小声说道:「有丫鬟伺候就好了,娘莫要脏了手。」

  「好好,娘在一边看着你。」夏母听了满心的舒服,怎麽看怎麽觉得自家女儿是极好。

  屋里的丫鬟都伺候夏挽秋有段日子了,彼此之间都知道要做什麽,要怎麽样才能让主子舒服。

  只是夏挽秋竟觉得有些不适应,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真的重活了一世。

  当看到铜镜中的人影时,夏挽秋猛地站了起来,身後正在给她梳头的丫鬟一时不查,那梳子拽疼了她,只是这疼痛提醒了挽秋。丫鬟脸色一白,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求夫人饶命,求小姐饶命……」

  「女儿?」夏母也吓了一跳。

  那铜镜中映出来的是才十四岁受尽宠爱的夏挽秋,而不是那个二十四岁饱受苦难的席家妇。

  夏母根本不管地上的丫鬟,只是快步走到女儿身边,「女儿,你怎麽了?」

  「娘。」夏挽秋有些茫然。

  「娘在这里。」夏母着急的摸了摸女儿的头,「疼吗?」

  「不疼。」夏挽秋微微垂眸,看着地上那犀角梳子,上面用翡翠装饰雕着花鸟,这把梳子陪了她十五年,直到……「娘我真的没事,只是想到刚刚做的那个梦,怔住了。」

  「那就好。」夏母松了口气,她也知道这事怪不得丫鬟,说道:「以後仔细着点,别再弄疼了小姐。」

  「是。」丫鬟这才捡了梳子站起来。

  此时杨氏也到了,银翘推开了门,杨氏不等丫鬟掀帘,就自己动手进去了,「小姑可醒了?」

  「二嫂。」其实夏挽秋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把事情好好想清楚,若是没重活一次的夏挽秋还真会和莫母开口,想要独处。夏母定会离开不说,还会帮着拦住其他人,只是如今的夏挽秋,已经不是那个随心所欲的娇女,不会再觉得家人的迁就是理所当然了。

  杨氏上前拉着夏挽秋的手,仔细看了看,松了口气,「醒了就好,看这小脸白的,定要好好补补。」

  「谢谢二嫂关心。」夏挽秋小声说道,时隔十年,她有些不知如何和家人亲近了。

  上辈子,这些人应该是恨自己的吧?那个被人敬仰的,疼了她大半辈子的爹,就因为她这麽个不孝女,最後落得名声扫地的地步,那个养尊处优护着她宠着她的娘,更是因为她哭瞎了一双眼,在她爹被贬官的途中死去了。哄着她玩,什麽好东西都买予她的大哥,因为她前途尽毁,那容不得别人说她半句坏话被打得一身是伤还笑着给她抓鸟的二哥,更是尝尽了世态炎凉。而两个嫂嫂……本也是家中娇养出来的,最後也被自己连累了。

  杨氏拍拍夏挽秋的手,这才给夏母行礼,「婆婆可别恼我,本就往这边赶,得了银翘的消息,更是心急,一进屋见了小姑,我把什麽都忘了。」

  夏母见媳妇关心女儿怎麽会生气,反而高兴得很,「就你会说。」

  杨氏笑了一下,她本长得明艳动人,姿态风流,笑起来却有种娇憨的味道:「二爷听说杜家有个专门给宫中贵人养身的方子,今儿一大早就去了,说定会给小姑讨来,到时候要好好给小姑养养。」

  银杏替苏氏挑开帘子,苏氏慢步走了进来,先给夏母行礼後,说道:「小姑醒了就好。」

  「是啊,醒了就好。」夏母拍拍女儿的手,说道。

  「小姑身子虚,这几日也不好出门。」苏氏示意丫鬟把东西拿了出来,「不是什麽好东西,胜在精巧,给小姑解解闷也好。」

  银质带着红色珠子的九连环,雕刻精美的孔明锁,色彩艳丽的七巧板,还有一套不倒翁。

  那不倒翁每个都长得一模一样,从大到小立在桌子上,最大的有巴掌大,最小的那个还没有大拇指高,一晃一晃格外可爱。

  「谢谢大嫂。」夏挽秋手指碰了一下不倒翁,笑道。

  夏母看着女儿喜欢,也笑了起来,「老大家的你费心了。」

  杨氏眼见着苏氏不声不响就得了夏母夸奖,蔻丹轻触了下不倒翁,「还是大嫂想得周到。」说着就让丫鬟把白玉如意捧了上来,「小姑定能称心如意的。」

  「谢谢二嫂。」这些东西她上辈子也是见过的,只是那时候她一心为了那人难过,根本不愿见人,都是丫鬟把东西送到面前的,她甚至看都没看就让人压到箱底去了。等那人的消息传来,又……更是没有心思来玩这些东西了。若不是她任性,这个家也不至於成了那样,而那个与自己自幼定亲的人,也不会……早殇。

  「小姑,你别太担心,那秦家少爷只是暂时找不到,定不会出事的。」杨氏抓着夏挽秋的手劝道。她知这个小姑可是整个夏家放在心尖尖上的,若是想让公婆丈夫看重,讨好小姑是最重要的。而自己这个小姑如今最看重的就是秦家大少爷,要不也不会因为听说秦家大少失踪的消息,就一下子晕了过去。

  被杨氏这麽一提,夏挽秋猛地想起,原来此时正是当初她知道秦大少爷失踪晕倒醒来後。秦家……心中猛地一慌,夏挽秋如今竟不知到底该怎麽去想秦家。她当然知道秦家少爷会回来,只是……这也成了所有苦难的开始。

  并不是说秦家少爷不好,甚至说到底,也怨不得人家,只是以前太好了,出事後难免让人难以接受些。後来她与秦家解除了婚约,嫁进了自己母亲的远方亲戚席家,那席世珽虽无法和没出事前的秦家少爷比,却也是不差的。

  甚至是那席世珽亲自求的婚事,刚嫁进去的时候,她也过了一段好日子,只是後来,自己父亲被贬,没了官途後,夏家没落後,夏挽秋才算真正看清席家上下的嘴脸。到了那时,夏挽秋才知道,席世珽真正爱的竟是那兰姨娘。

  夏挽秋也知道兰姨娘,她嫁去之时,兰姨娘已经在席世珽身边了,席世珽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喜欢。她是在死後才知道,这些都只是席世珽为了保护那兰姨娘所做的一切。

  其实兰姨娘并不姓兰,而是姓张,名媛媛,只因席世珽说其如空谷幽兰,那些下人就讨好的管其叫兰姨娘。这张媛媛是一个小村教书秀才的女儿,也算是书香门第,只是家道中落,不知怎地和席世珽认识,更是当了席世珽的妾氏。

  这个女人是席世珽一生的挚爱,夏挽秋远嫁席家後,开始的时候席世珽对其还是不错,只不过当时过於天真,竟信了席世珽的花言巧语,明明是长子的正妻,可是家中最後管家的竟是这位兰姨娘。

  等夏家一落败,席家的真面目就露了出来,他们是瞧不起自己的。只因为当初她悔了秦家的婚约,是再嫁给席家的,公公不管後宅的事情,婆婆看不上自己,就连丈夫都日日歇在姨娘房里。多年无子,最後好不容易怀了孩子,竟一屍两命。

  因为恨意,她的魂飘在席府,久久不散。

  後来,夏挽秋才看清。席世珽恨她,因为她使其心爱的女子只能偏於姨娘,所以不愿让她有孩子,怕委屈了和心爱女人生的儿子。张媛媛恨她,只因为她有一双好父母,让她委屈不能从正门嫁入席家。婆婆恨她,坏了席家的名声。

  可是,有没有谁问过,她夏挽秋也恨,恨席世珽薄情寡义,为了官途娶了她,更在无利可图後折磨她。恨张媛媛什麽空谷幽兰,明明是烂了根的黑心兰,最後那碗药,就是这个柔柔弱弱的兰姨娘硬生生给她灌下的,她早已活够,只可怜了她未出世的孩子。恨婆婆,把持着她所有的嫁妆,连一封信也不让给夏家送,自己曾跪在地上求她,只为一纸休书净身出户,可是为了席家的名声,为了自己那份嫁妆,最後硬生生把自己逼死。更恨的是自己当初的天真任性,害得一家子家破人亡,这也是当初明知道自己处境不好,可是妹妹来投的时候,还是顶着众人的白眼把她留在身边。

  夏母见自己女儿脸色一下子白了,吓得也顾不上什麽,一把搂住女儿,「怎麽了?」

  杨氏见这种情况,心中一悔,自己婆婆面上虽不会说什麽,可是万一提起来让丈夫知道,怕是要怪罪自己了。

  夏挽秋微微垂眸,「娘,我没事,只是怔了一下。」

  「要不再请大夫来看看?」夏母有些担忧,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觉得凉冰冰的,吓了一跳。

  夏挽秋握住夏母的手,软言道:「娘,我真的没事,不用请大夫了。」说罢还露出了个笑容,只是那脸色有些苍白,笑容也显得格外勉强。

  夏母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也别太担心,你爹也派人去找了。」」想了一下,低声说道:「听说一起不见的还有个皇子,那皇家不会放着不管的。」不过没说的是,那皇子并不是什麽得宠的,而且听夏父的意思,就是因为有这个皇子在,怕情况更是不好。

  只不过这话不好跟女儿说。

  夏挽秋知道,就在不久,就会找到秦家的那位少爷,更会找到一起不见的皇子,只可惜那秦家少爷……更不会有人想到的,就是如今这个不得宠的皇子,最後竟会坐上那个位置,更为了秦家少爷……发作了不少人,而夏家更是首当其冲。

  夏挽秋不愿再想,不过心里已经下了决定,这次不管那秦家少爷变成什麽样子,她都是要嫁过去的。此生绝不再因为自己的任性,害了爹娘,害了夏家。

  「娘,您也不要太担心。」夏挽秋微微垂眸,「他们都是好人,自会平安无事的,最重要的还是爹娘的身子,若是爹娘因为女儿的事情累着了,女儿……」

  「说什麽傻话呢。」夏母听的舒心,面上却怪道:「娘就想你过得好。」

  「有爹娘,女儿怎麽会过得不好。」夏挽秋娇声说道。

  夏母想想也是,有他们在,谁也欺负不了自家的姑娘。

  杨氏刚刚说话惹了事,此时也不敢乱说话,又想在夏母面前表现一番,眼珠子一转,趁着夏母话说完,就开始说道:「小姑子身子刚好,吩咐了厨子做些清淡的,那些味重的等小姑好了再吃,晚上丫鬟们也注意点,可别让小姑受了凉……我那还有些枣,虽不是什麽好东西,可是吃了最是开胃,一会给小姑送些来。」

  夏母听了点点头,「二奶奶的话你们都记下了吗?」

  伺候夏挽秋的两个大丫鬟赶紧回道:「都记下了。」

  「只是这天毕竟热,姑娘身子虚不好直接用冰,一会拿冰西瓜和酸梅汤来,给姑娘解解热。」夏母思索了一下说道:「让人多送些冰来,放到外间,晚上门开着,也不会热着。」

  「是。」山楂山药齐声道。

  「婆婆说的是,小姑子要多保重。」苏氏笑着说道:「我一会就让人把东西送来。」

  夏母点点头,看向夏挽秋说道:「那你再休息会,娘就在这里陪着你。」

  「婆婆,您去休息吧,我和燕巧轮流在这里陪着小姑。」苏氏此时开口说道,她口中的燕巧正是杨氏的名字。

  「就是,婆婆,有我和大嫂呢,您要累坏了,小姑该心疼了!」杨氏也在一旁劝道。

  夏挽秋此时巴不得独处,好仔细思量下,「娘,大嫂二嫂,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有丫鬟在。」又笑了一下说道:「女儿要是不舒服了,马上叫丫鬟去喊娘来。」

  夏母想了一下,说道:「也好。」站起身,看着屋子里的丫鬟,「你们伺候姑娘都给我仔细着点。」有交代了几句,才带着苏氏和杨氏离开。

  等夏母和两位嫂子都离开了,夏挽秋松了一口气,许久才彻底平静下来,把丫鬟们都支了下去後,揉了揉眉心。

  站在屋子中间,看着里面的一切,上辈子当她嫁到席家後,无数次想着这个院子。青碧窗屉,绯色帐幔,一切皆是精致瑰丽。她记得这些金贵难得的软纱还是大哥专门为她寻来的,就连两个嫂子那儿都没有。

  手指划过梳粧台,首饰盒里的东西几乎要溢出来一般,就连那小小一盒胭脂,也是二嫂杨氏亲手调制的,而杨家的胭脂都是送进宫的。铜镜中映出来的是才十四岁受尽宠爱的夏挽秋,而不是那个二十四岁饱受苦难的席家妇。

  夏挽秋不知到底现在是在梦中,还是记忆里的那些才是梦。看着自己那双白嫩细腻的手,夏挽秋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没了初时的迷茫。

  不管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她绝计不让自己再落入那等情景。

  席家……秦家……

  夏母觉得自己女儿变了,说不上到底在哪里,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不过夏母也只当女儿病了一场,懂事了而已。

  只是一直让夏母忧心的是,秦家少爷至今还没有找到,就连自家老爷的脸色也越发不好了。

  夏挽秋重活一世如何看不出夏母的心思,略一思索就花了些工夫抄了一篇经文给了夏母,她的刺绣虽不好,字还是能看的,毕竟是夏父从小教导出来的,「娘,秦家哥哥定会平安归来,也请秦伯父伯母保重身子。」

  夏母拿着那手抄的经文,自己女儿虽没明说,她也知道这是要送到秦家的,只是想到如今生死不明的秦家少爷,夏母又有些犹豫,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抿了下唇,柔声说道:「还是你懂事。」

  夏挽秋坐到夏母身边,娇声说道:「那娘带我去庙里上香吧。」

  夏母伸手戳了自家女儿额头一下,「又是哪个丫鬟露了消息给你?」夏母是打算明日去上香祈福的,只是并没准备带着自家闺女,而且明日……那秦家也是要去人的。

  「娘……」夏挽秋拉长声音叫道。

  「又有什麽事情难为你娘了?」随着声音进来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

  夏挽秋赶紧站起来,福身道:「给爹爹请安。」

  夏母也起了身,让丫鬟端了水给夏父净手,夏挽秋接过布巾让夏父擦手,又亲手端了茶过去。

  夏父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果然是秋儿懂事。」

  夏母嗔道:「就是女儿端了黄连来,怕是你都要赞句甜。」

  「当然夫人泡的更合口些。」夏父插口说道。

  「母亲,女儿知错了,不该抢了母亲的差事。」夏挽秋跟着打趣道。

  「好啊,你们父女俩合起来欺负我。」夏母佯装生气。

  「娘,女儿错了。」夏挽秋赶紧到夏母身边,拉着她衣袖说道:「就带女儿去上香吧。」

  夏母哪里舍得生女儿的气,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看向夏父,「老爷看看秋儿的字长进了没有?」

  银杏捧着夏挽秋抄的经书给夏父,夏父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看,眼神微微一闪,「看着倒是沉稳了不少。」沉思了一下接着说道:「明日去上香,就带着秋儿一起吧。」

  夏母一听,微微垂眸道:「那不若带着思思锦儿一起,也好让她们姐妹做个伴。」

  夏思思和夏锦儿正是家中平姨娘所生的两个庶女,若是上辈子的夏挽秋定会不高兴,觉得母亲去哪里都想着那两个人,不过如今的夏挽秋却能听出母亲的意思。

  夏母知道秦家少爷这麽久没消息,怕那秦家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提前为自己打算。

  带着两个庶女更是为自己避嫌而已。

  夏挽秋都能看出来的,夏父如何看不出来,不过到底是心疼嫡女,还是应了下来,总不能女儿还没嫁出去就守了寡,名声上虽好听,却到底是毁了女儿一辈子。

  夏母既然答应了女儿,就不会不作数,夏挽秋随着夏母一辆马车,而夏思思和夏锦儿二人一辆马车。

  夏母带着她们去的并不是浔城香火最盛的万佛寺,而是位置比较偏的云隐寺,云隐寺并不大,却很悠久,院内的树足有百年,就算是夏日也带着几分清凉。

  而且云隐寺最出名的就是白玉兰,只可惜已经过了花期,所以来此处的人少了许多。

  夏思思和夏锦儿二人是平姨娘所生,平姨娘原是已逝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在夏母怀第二子的时候,被老夫人做主给了夏父,虽只生了两个女儿,可是在夏家还是有几分体面。

  而夏母又不是苛刻的人,夏思思和夏锦儿两人在夏家不管是吃穿用都和夏挽秋没什麽差别。

  夏思思也已经定亲,是工部主事家的,那家虽只是个正六品,可是与夏思思定亲的是那家的嫡长子。

  而且那家的老爷当初和夏父也有几分情面在里面,夏母为了这门亲事也费了不少心思。

  夏锦儿年纪尚小,但是已能看出样貌秀美,带着几分娇柔,夏挽秋微微抿唇,她可是记得,再过两年这夏锦儿长的就越发出色了,就连……

  「二姐姐。」夏锦儿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带着小小的酒窝,看着格外可爱。

  夏挽秋对夏锦儿又愧又恨,愧疚是自己当初弄得家破人亡,害得她被婆家休弃,恨她是因为在自己收留她後,竟爬上了自己丈夫的床。不过夏挽秋也说不清如今到底是愧疚多些还是恨意多些了,毕竟如果夏家不毁,夏锦儿也不会被休,微微苦笑,只当那是自己得了报应。

  可惜就算如此想,夏挽秋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她。

  而夏思思,当初夏家遭难的时候,夏思思一次面也没露过,在那之前,夏思思可是经常回府里。

  「大姐姐,三妹妹。」夏挽秋站在夏母身边,柔声说道。

  「二妹妹。」夏思思笑了一下,她长得虽不如夏锦儿,却也清秀可人,如今更是最好的年龄,更为其增了几分颜色。

  「二姐姐前几日身子不适,姨娘怕我扰了二姐姐休息就没放我出门,如今见到二姐姐身子好了,我心中也欢喜。」夏锦儿甜甜一笑,说道。

  夏挽秋笑了下,却没再接话,只是对着夏母说道:「娘,我们去上香吧。」

  「也好,等回去了你们姐妹三个再好好聊。」夏母捏了自己女儿手一下,笑道:「思思锦儿,我们一起进去吧。」

  夏锦儿刚想开口,就被夏思思偷偷扯了一下,夏思思说道:「娘说的是。」

  夏母来此自然有人接待,只是夏母是熟客,再说她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听方丈讲禅,就没让小和尚跟着。

  带着夏挽秋她们三个上了香添了香油钱後,就去了後厢房。

  说是厢房,其实是一个个小院子,并不大但是也乾净,院内有不少树和花草,环境清幽。

  第二章

  夏母这次是专门来见秦母的,就把夏思思和夏锦儿并着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留在了厢房,其实夏母就连夏挽秋都不想带的,只是想到自家老爷的话,这才带上了。

  秦母住的厢房离夏家的并不远,夏母和夏挽秋过去的时候,秦母已经等在门外了。

  「你怎麽亲自出来了。」夏母上前两步,拉着秦母的手,嗔怪道。

  秦母笑了一下,才说道:「这不是没事吗?挽秋都成大姑娘了。」

  夏母眼神微微一闪,「还小不懂事着呢!」说着就看向夏挽秋,「不记得你秦伯母了吗?」

  「记得,秦伯母好!」夏挽秋福了福身说道:「伯母要多注意些身子。」

  「好,是个好孩子。」秦母笑了下,「先进来再说吧。」

  秦母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带着几分憔悴,其实夏挽秋已经记不得秦母以前的样子了,在上辈子她虽见过秦母几次,可是那时候年纪也小,自从解除婚约後,夏挽秋就没再见过秦母。

  只是记得当初秦母对她一直不错。

  「挽秋也十四了吧?」秦母拉着夏挽秋的手,「等你及笄的时候,伯母送你一份大礼!」

  夏母心中一揪,秦母这话明着是等自家女儿及笄送礼,暗里也是在敲定婚期,这麽说来……夏母看了眼自己的女儿,笑道:「瞧我这记性,来时专门给你带了些开胃的枣子,也忘了拿过来了,挽秋你去把东西拿过来。」

  「是。」夏挽秋知道这是自己母亲与秦母有话要说。

  「还是你有心。」秦母笑道。

  等夏挽秋一离开,秦母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掩不住的疲惫让同为母亲的夏母看了也难受。

  夏母抿了下唇,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开口问道:「可有子儒的消息?」秦烨字子儒,正是与夏挽秋有婚约的那人。

  秦母脸色一变,终是叹了口气,「找到了。」

  「那……」夏母看秦母脸色,心中一惊。

  秦母勉强一笑,「只是五皇子还没找到,皇上不让声张。」

  「可是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尽管说,秦老爷和我家老爷同科进士。」夏母只提秦父和夏父的交情,丝毫不提自己女儿。

  秦母如何听不出来,「烨儿……」她的声音竟带着哽咽,「毁容了。」

  夏母面色一变,「很严重?宫中太医怎麽说?」虽说男子没有女子那麽在乎容貌,可是面容丑陋,身体残缺者不能参加科举,更不能为官。

  而秦家就秦烨一个儿子,若是秦烨出事了,那麽秦家怕是要从外过继子嗣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怕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毕竟一个女子,出嫁前靠的是父母,出嫁後靠的就是丈夫了。若是丈夫没有出息,那以後还能依靠谁?

  最重要的是秦家老爷和夫人年岁也都不小了。

  「烨儿的腿也残废了。」秦母也平静了不少,「你放心,挽秋嫁过来後,我和老爷定不会亏待了她。」

  夏母有些犹豫,不过那婚约毕竟是早就定下来的,如今也不好说,这事还是要回府与老爷商量,「可怜见的,怎麽受罪的都是孩子。」

  「要是可以,我也愿意用我的命换烨儿周全。」秦母忍不住哭了起来。

  惹得夏母也落泪,她更多的是为自己女儿哭,本来好好的姻缘,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

  因为知道秦烨的事情,夏母精神头并不好,在回府的路上忍不住拉着自己女儿的手,又落了泪。

  「娘。」夏母虽没有说,夏挽秋也知道夏母为何而哭,心中也是一酸,「可是……有什麽不好?」

  「人找到了。」夏母此时也不禁有些怨怼,「我可怜的女儿。」

  「既然找到了,那娘就别难受了。」夏挽秋轻轻靠在夏母身上,用帕子把夏母的脸擦净,「娘,女儿有爹娘哥哥们的疼爱,就足够了。」

  回到夏府的时候,夏母就让丫鬟把几个姑娘送回了各自院中,而她直接去了书房找夏老爷。

  「你说子儒毁容还残疾了?」夏父听後也是一惊,只是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可惜了。」这话不假,秦烨的才华他是知道的,若是能参加这次的科举,前三甲是绝对的。

  「老爷,那秋儿……」夏母咬了下唇,才开口道:「秦家的意思怕是想等秋儿一及笄就娶过去。」

  夏父抿了下唇,「这本就是定好的事情,开始给挽秋准备嫁妆吧。」

  「老爷,我就那麽一个女儿!」夏母眼睛都红了,泪水顺着她脸落下。

  夏父看了,心中一酸,起身走到旁边,伸手拉着夏母的手,「我也就这麽一个女儿,你当我舍得吗?」

  他与夏母几十年的感情,当初他本只是个偏房的儿子,夏母那时可谓是下嫁,为了他和这个家,就连嫁妆都卖出去了不少。多少人指着背後说夏母傻,只有夏母一心支持自己。

  那时候夏母在外不知受了多少气,可还不得不出门应酬,等他们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唯一的女儿又遇上这种事情。

  要是秦烨不出事,这门亲事绝对是最好的,可是现在……

  「春迟与我定下儿女亲家的时候,正是我最……这麽多年来,他帮了我那麽多忙,此时他唯一的儿子出事,我如何能落井下石?」秦岳字春迟,正是秦烨的生父,当年他与夏父同年科举,更是同榜进士,和夏父不同,秦岳是秦家嫡系,如今更是秦家的当家。

  当初定下亲事的时候,夏家可谓是高攀了,若不是秦父与夏父是至交好友,秦父也不会顶着那麽大的压力定下这门亲事,不过这也看出秦父眼光着实不错,谁能想到当初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能有如今的位置。

  夏母正是知道这些,才更加难过,不禁拉着夏父的手低声哭泣起来。

  夏挽秋的嫁妆是从她刚出生的时候,夏母就开始攒下来的,当时她满心欢喜,只想等女儿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绝不让别人小瞧了。

  可是如今想来,只剩下满腹辛酸。

  不过这些夏挽秋却不知道,她只是在努力回想当初到底在什麽时候,她与秦家解除了婚约,她害怕自己父亲一心为自己着想,再次走了老路。

  只是直到夏挽秋被夏父叫到书房,她也没看出夏父的打算。

  夏父的书房很简单,里面并没有多少书,甚至连字画都极少,夏父见到女儿到来,就露出笑容。

  夏挽秋福了福身,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打开後说道:「爹,听娘说你近日晚上有些咳嗽,我给你熬了梨水。」

  「还是秋儿懂事。」

  等夏父喝完後,夏挽秋就收拾了空碗,让丫鬟出去了,她心知夏父此次叫她前来是有事要说。

  怕是说的事情,也和秦家有关了。

  只是夏挽秋倒是猜错了,夏父只是让夏挽秋写了张字,又指点了几句後,就让她回去了。

  这一下弄得夏挽秋满头雾水,可是她却不知,夏父本来叫她前来,确实是想问一下关於她的想法,毕竟夏挽秋陪着夏母去了云隐寺一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女儿这些日子表现得却过於平静,使得夏父心生疑惑,才想叫来询问下。

  可等夏挽秋来了,夏父就不想再问了,因为他看出自己的女儿变了,他心知自己的女儿当初被娇养得有些过了,只是想着不管是他还是女儿以後嫁的秦家,都是能护着女儿的,让女儿这麽天真下去也无妨。

  夏父也是苦过的,两个儿子他也管教得严,毕竟以後夏家要交给儿子的,可是女儿,就是完全的娇养溺爱,他只想让自己的女儿开心就好。

  他的父亲早亡,是靠着母亲日日给人洗衣,夜夜刺绣才有银子让他去学堂,为了能让自己有足够的盘缠参加科考,妹妹瞒着自己嫁给了大她二十多岁的富商当妾。只是等他有足够能力的让家里人过好的时候,妹妹已经早殇,母亲的身体也毁了,没过几年也去世了。这也是他为什麽这麽宠自己的嫡女,不仅仅是因为妻子的原因。

  只是如今看他的女儿,眼底清明,明显是知道自己要什麽的样子,那麽不管最後女儿做出什麽决定,他都是会支持的。

  夏挽秋可不知道夏父的想法,此时她正斜靠在窗边,心中有些慌乱,她猛然记起,所有事情好像都提前了不少,上辈子自己母亲也去了云隐寺,只是当初自己没有跟着。

  然後没过多久才传出秦烨毁容残疾的事情,紧跟着母亲家远方的亲戚,她的表哥因为要参加科举而到她家借住,外面人嘲弄的眼神和背後指指点点的话,再加上表哥的甜言蜜语,她每日哭哭啼啼求着自己父母,解除婚约。

  本来父亲是不同意的,只是不知为何後来秦家老爷来了一次,不知与父亲说了什麽,父亲只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了一夜後,主动去了秦府。

  最後是秦府提出解除婚约的,她父亲也同意了。

  当初她只觉得是秦烨那人不愿意耽误她,如今看来怕是有什麽隐情在里面,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夏母就忽然晕倒了。

  夏母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又为了夏挽秋的事情着急难过,夜不能寐,就病倒了。

  这可把夏家的人都给吓坏了,夏父甚至去请了太医来。正巧来的太医是和夏父有几分交情的张太医,当初因缘巧合,夏父帮过张太医一次,张太医也是个知恩的,夏府有事从不推脱。

  张太医仔细给夏母诊完脉後,写了一张方子,说道:「齐宣你放心,尊夫人没事。」

  夏父名章,字齐宣。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夏父这才松了口气。

  张太医面色却有些犹豫,夏父眉头微微一皱,「可是有什麽不好?」

  张太医看了眼房内的人,没有吭声,夏父与之相交多年,沉声说道:「我们去书房。」

  张太医点了点头。

  夏挽秋有些担忧地看着夏父,心中慌乱,莫非自己母亲有什麽不好张太医才不愿意开口。

  夏卓文脸色也不好看,只是看到自己妹妹的样子,劝道:「放心,母亲没事,可能是别的事情。」

  「妹妹在房里着急也没有用,不如去给母亲熬些粥。」夏博渊虽也是满心担忧,与夏卓文对视了一眼,劝道。

  夏挽秋给夏母掖了掖被角,看了眼自己两个哥哥,才点了下头。

  「若是母亲醒了,我会让人去叫你的。」夏卓文见自己妹妹脸色不好,笑了下安抚道。

  夏挽秋这才离开,夏卓文和夏博渊直接去了隔间,把屋里的人都支出去後,夏博渊就开口问道:「大哥,你说是不是……」

  夏卓文没等夏博渊说完,就伸手阻止了,他们虽担心母亲的身子,可是更担忧的却是张太医的犹豫。

  想来刚刚给母亲把脉完,张太医的表情还是很轻松,可见他所说母亲并无大碍是真话,可是後来……那麽能让张太医如此为难的只有一件事了。

  关於秦家大少的。

  夏家兄弟所料不错,张太医犹豫的事情正是和秦烨有关,他与夏父关系甚好,自然知道夏家与秦家婚约之事,只是说来也巧,当初秦烨一被找回来,皇上就派了太医去医治,派的虽不是张太医,却是张太医的挚友。

  所以关於秦烨的身子,张太医知道的并不少。

  夏家兄弟能想到,夏父自然也能想到,进了书房,夏父就开口说道:「守诚,你我相交多年,有什麽话就直接说吧。」

  张太医咬了下牙,问道:「是关於秦家的。」

  夏父刚刚已经想到,如今听到也没惊讶,只是点了点头。

  「你可知他的病情?」张太医手指不断的摩挲着杯子,低声问道。

  「秦夫人告诉拙荆了。」夏父叹了口气,「若不是如此,拙荆也不会……」

  张太医听到夏父的话,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我这几日一直在犹豫,毕竟……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说的。」

  「我知道。」夏父拍了拍张太医的肩膀,心中也是感激。

  张太医表情也轻松了不少,「其实子嗣上也不是绝对不可能,他毕竟还年轻,调养的时日久了……」後面的话张太医竟说不出口,因为夏父的表情着实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得上狰狞。

  「你说子嗣上?」夏父本以为张太医说的是秦烨残疾毁容的事情,却不想竟是……

  「你不是知道吗?」张太医也是一愣。

  夏父坐在椅子上,伸手抹了把脸,「我以为你说的是他的腿和脸。」

  张太医也知道他们之间误会了,只是本来张太医就是要告诉夏父的,再加上话已经出口,再说起来也就没那麽为难了,「那时候秦烨危险得很,为了救他的命,自然要下重药,难免就伤了身子,所以以後子嗣上会有些艰难。」

  「秦家可知道?」夏父刚问完,就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可笑,若是秦家不同意,那些太医怎麽敢如此。

  张太医犹豫了下劝道:「这事情毕竟有些……春迟也不好开口。」这也是在劝解夏父的。

  「我知道。」夏父叹了口气,「可是我就这麽一个女儿,自小捧在手心里……」既然张太医告诉他这些,他也不妨说些自己的想法,毕竟他与张太医的交情还是很深的,「秦岳就这麽一个嫡子,如今也……我本想着等秋儿一及笄就让她嫁过去,他们早日生了孩子,我和秦岳还可以照看些日子,等孩子长大成材了,他们也有了底气,我女儿以後也有了依靠,可现在……我女儿要怎麽办。」

  夏父可谓是气急,竟直呼秦父的名字,他们平日交好,都是称呼对方字的。

  张太医也不知道如何劝好了,许久叹了口气,「如今你有何打算?」

  此话一问,夏父也沉默了,闭了闭眼睛,冷笑道:「看秋儿如何决定了。」

  张太医与夏父相交颇深,一下子就明白了夏父的言下之意,怕是要把实情告诉他女儿,若是他女儿依然要嫁,那就嫁,若是不要……「这不太好吧。」那夏挽秋就算再怎麽聪慧也才年仅十四,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麽时候轮到女孩子家自己做主了。

  只是张太医也知道夏父极宠女儿,自己这个朋友万事都清醒明白,只是在对待嫡女的事情上,有时候过分重视就难免犯些糊涂了,而且他虽只见了那夏挽秋几次,也看出那女孩虽不是天资极好,却十分懂事,就是被夏父宠得有些……说好点是天真,往坏处说就是有些不通人情世故。

  这样的小姑娘让人讨厌不起来,只是有些不适合做当家主母罢了。

  如今夏父竟然把这件事交给夏挽秋做决定,难免让张太医觉得有些儿戏,更让张太医看出这个女儿在夏父心中的地位。

  夏父就算不知张太医全部想法,也能知道个七、八分,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守诚,这可是关系秋儿一辈子的事情,若是我给她做决定了,是比较稳妥,可是日子是要秋儿自己过的。」

  张太医闻言,也只是无奈点头,本来好好一桩婚事,就因为……之争而弄成如今这样,可惜了秦烨那麽一个好苗子,秦家怕是以後也不会太平了,如此一想,夏挽秋那性情嫁过去,怕是也压不住那些事情吧。

  其实有些话夏父并没有说,若不是自己女儿近日来的变化,他也不会想着把事情都告诉她,让她自己选择。

  要是女儿还是以前的性子,夏父可能就直接找了秦父商议,解除了婚约,毕竟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以前的秦家能让自己女儿安安稳稳的生活,如今的可是不行,自己女儿嫁过去,怕带去的反而是祸事。

  光一个家主之位,怕是就够秦家乱的了。

  「关於子儒……的事情,还劳烦守诚兄瞒着拙荆。」夏父表情有些苦闷,子嗣艰难这种事情,夏父还真不好说出口,只能含糊过去。

  张太医也是知道的,点了点头,二话没说就应下来了,他本就不是多嘴之人,会告诉夏父也是因为以往交情,更何况夏夫人的身体,着实弱了些,若是她知道了也只是平添烦恼罢了。

  夏母身子虽没有大碍,却也需要静养段时间,夏挽秋就时常陪在夏母身边,夏卓文和夏博渊两兄弟在送走张太医後,就去问了夏父,可是什麽也没问出来。

  明白自己父亲是不打算让他们二人插手这件事,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夏母痊癒,夏父才叫了夏挽秋进书房,细细把这段时间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夏挽秋。

  夏父从张太医那里知道消息後,又派人去秦府打探了不少消息。

  夏挽秋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夏父看了心有不忍,却没有多说什麽。

  「爹,我嫁。」夏挽秋这才真正明白上辈子父亲的苦心,只是早就做了决定,不管秦烨变成什麽样子,她都是要嫁过去的,抿唇露出一个笑容,「爹,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女儿不愿意爹为了女儿而毁约。」

  一个好的名声对於自己父亲这样的文臣有多重要,夏挽秋如今是知道的。

  夏父叹了口气,「你若嫁过去,过了几年还没生下子嗣,就算和你无关,怕是也会给秦烨纳妾的,要是还生不出来,怕就要从分家过继了。」夏父怕自己女儿想不到这些,所以才仔细解释道:「过继的毕竟不是亲生的,秦家的情况复杂着呢,你……为父观你自上次醒来後,性子变了不少,才让你自己选择的,只是你既然选择了,就不许後悔,知道吗?」

  「女儿知道。」夏挽秋握紧拳头,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只是这件事没有任何退路罢了。

  「子儒以前极有才华,性子也温和有礼,最是儒雅,只是遭逢大变,怕是会有些……变化,你既然嫁给了他,就要好好相处。」夏父的表情有些严厉,「需知一个人的外表并不是最重要的。」

  「女儿明白。」

  夏父第一次有些後悔以前对女儿的溺爱放任,只是他也没有料到如今会出这麽多的事情,「过继的子嗣就是你以後的依靠,一定要好好挑选,天资是否好先不论,定要选那年纪小,不记事的。」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最好无父无母那种。」只是真无父无母的,秦家那些人怎麽可能送去,毕竟秦春迟的官职可不小,家产更是让人眼红,定是会把那些有门路的送过去,以後好从中分得好处,要知道养的毕竟不如自己生的。

  自己肯定要再为女儿谋算一二,狠戾从眼中闪过,就算有父母又如何,女儿嫁过去,秦春迟可是欠自己良多,到时候选好了人,他们两个联手,那些人也翻不出什麽风浪。

  「女儿知道。」夏挽秋红了眼眶,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件事对夏挽秋的打击很大,她上辈子就是怀着孩子的时候被人害死的,所以孩子可谓是夏挽秋最大的执着。

  夏父张了张嘴,却不知怎麽安慰才好。

  「爹,这件事不要告诉娘和哥哥们。」夏挽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通世事的夏挽秋了,若是自己母亲知道了,怕是定要阻止的。

  夏父点了点头,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越发心疼了起来,「其实只是子嗣艰难,并不一定是绝对没有的。」想了想接着说道:「你们都年轻。」

  「女儿知道。」夏挽秋微微低头,掩去眼底的伤感,「爹放心,女儿知道要怎麽做。」

  「其他的就交给爹了。」夏父沉声说道:「总归这个亏,爹不会让你白吃的。」

  「是。」

  夏父说得出也做得到,当即就去了秦府,和秦父一起进了书房,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就见秦父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像是感激又像是郁闷,只是他们到底谈了什麽,却无人得知。

  秦烨毁容的消息在五皇子被找到後,传了出来,一时间有人可惜也有人觉得庆幸。

  因为秦烨自幼才华出众,为人还文雅没有丝毫傲气,甚至有人传言,此次科举定三元及第。

  如今不幸逢难,众学子在可惜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些都和夏挽秋无关,既然决定要嫁到秦家,夏母处理家事的时候就把夏挽秋带在身边。

  只是夏挽秋不关心这些不代表别人不关心。

  比如二奶奶杨燕巧,杨家虽是皇商,可是到底脱不了个商字,而商人在齐国的地位很尴尬,他们有银子却无权。

  杨燕巧能成为夏府的二奶奶,还是因为杨家在夏老爷没有发达的时候,帮过夏老爷一把,夏老爷此举也算是报恩了。

  「三妹妹,你就帮这个忙吧。」杨家此次来的正是杨燕巧的大姐,「帮智儿在夏老爷面前说说好话。」

  杨燕巧微微垂眸,「大姐,你也知道我家公公的脾气,我怎麽敢开口。」

  「也不需要夏老爷做什麽,只要指点下智儿就好。」杨家大姐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求,「你也知道我们杨家为了能供出一个进士费了多少心力。」

  也不知为何杨燕巧她们这代没有兄弟,杨家老爷娶了不少妾氏,最後也仅得了四个女孩,杨家大姐的夫婿是入赘杨家的。

  杨家自从当上皇商後,就花了不少银子办了家学,所有杨家子弟均可入内学习,也不知是杨家风水不好还是怎麽的,几十年下来,也就出了几个举人。

  而杨大姐口中的智儿正是她的长子,名杨智,已经通过了童试就等秋试。

  杨燕巧叹了口气,「我怎麽不知,只是若是往年还好,今年……你也知道秦家少爷的事情,我家小姑……」

  话没有说完,杨家大姐已经明白,脸色一变,犹豫了下问道:「也不至於吧。」

  「你别看我家公公是当朝大学士,但只要事儿一挨着我那小姑,立刻就一脑袋酱子,和婆婆一样盲目溺爱闺女,把那小姑养得不谙世事,蠢材一个。」杨燕巧语带几分不屑,她一个商人之女能在夏家立足也是有几分手段了,更因为平日里不仅要侍奉公婆,讨好丈夫,还要捧着那小姑,自然有些看不惯夏挽秋,正巧见到自家亲戚,难免有几分抱怨。

  「我见你家小姑也没那麽……不懂事。」起码见到杨家人的时候,不像其他人一面要着她家银子,一面满眼不屑,也会和他们问好。

  「哼,秦家的亲事是小姑坚持的。」杨燕巧也不是真心讨厌夏挽秋,只是心中不平罢了,在杨家的时候,她费尽手段才使得自家爹爹比较疼她,而这夏挽秋什麽都不用做,全家都把她捧在手心里。

  秦家少爷明显没了前途,自家小姑还坚持嫁过去,不是天真是什麽?而且在杨家,每个女孩嫁的都能为杨家带来好处,夏挽秋嫁到秦家,夏家不仅什麽也得不到,说不得还会惹人背後笑话,像是夏家巴着秦家一样。

  「这也怪不得她。」杨家大姐叹了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杨燕巧没再多说,她才不信呢,若不是夏挽秋自己愿意,夏老爷会逼着夏挽秋,自家公公婆婆对这个女儿的溺爱,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不得不说杨燕巧看事情很准,若不是夏挽秋重活一世,说不得就和她所料想的一模一样了。

  「你让智儿写几篇文章,我有机会拿给公公看看吧。」毕竟是自己的侄子,杨燕巧思索了一下说道:「或者让大哥看看。」

  「好。」杨家大姐一口应下来,夏家大公子她是知道的,十九岁就中了进士,「妹夫还不准备参加科举吗?」

  杨燕巧摇了摇头,「公公说他性子要再磨磨。」

  杨家大姐不再吭声了,换了个话题开始说了起来。

  杨氏那边如何,夏挽秋不知道,只是自己这里倒也不好过。

  「明白了?」夏母看着自己女儿放下帐本,喝了口茶问道。

  夏挽秋眉头微微皱着,「看明白了,只是有些不懂。」

  银杏端着一碗酸梅汤进来了,夏母摸了摸点了下头,银杏这才把小碗放到夏挽秋手边。

  夏挽秋喝了口才发现这酸梅汤明显是冰过的,却不是特别凉,抿唇轻笑道:「还是银杏细心。」

  银杏笑道:「这是夫人吩咐的。」

  「娘最好了。」夏挽秋娇声说道。

  看着自己女儿的样子,夏母笑了下,她第一次有些後悔当初没有教给自己女儿怎麽管家处事了,那麽一个复杂的环境,自己女儿……如今也只能尽量补救了,「你哪些地方不懂。」

  夏挽秋指了几处,夏母看了眼开始细细解释了起来。

  等夏挽秋全部理解,天色也暗了下来,夏母开口道:「明日跟我出门一趟。」

  「是。」夏挽秋应了下来,「带两个妹妹吗?」

  「思思要嫁人了,就不带了,带着锦儿吧。」夏母思索了一下说道:「银翘去告诉平姨娘一声。」

  「是。」银翘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你知道明日要去做什麽吗?」夏母靠在软垫上,问道。

  夏挽秋知道这是夏母的考验,思索了一下说道:「是去刘府?」

  「嗯?」夏母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夏挽秋。

  「我来时看到刘府的帖子了。」夏挽秋解释道。

  「还有其他府的帖子,你怎麽知道我一定带你去刘府?」

  「女儿不知,只是猜测而已。」夏挽秋不慌不忙地说道:「娘和刘夫人是好友,刘夫人的生辰娘不可能不去。」

  夏母挥了挥手,等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後,才问道:「你知道我和刘夫人为何是好友吗?」

  夏挽秋听了夏母的话愣了一下,看着夏母,许久才开口问道:「难道是因为爹?」

  夏母点了点头,「刘大人和你爹,现在的关系不错。」

  听了夏母的话,夏挽秋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麽。

  夏母接着说道:「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有些关系,他们男人不方便出面的。」

  「消息。」夏挽秋灵机一闪说道:「娘这种聚会实际上是用来交换消息打探消息的?」

  夏母点了点头,「你以後嫁人了,也要分清楚有些聚会是必须参加的,有些是不能参加的,还有一些是可去可不去的。」

  夏挽秋咬了咬唇,没有吭声。

  「别怕,这个我会慢慢教给你。」夏母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安抚道。

  夏挽秋点点头。

  「娘要教你的不仅是这些。」夏母眼中带着几分精光,「这後院的事情,娘会一一教给你。」

  「是。」

  「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夏母看着自己的女儿,口气难得严肃地说道。

  「女儿听着。」

  「你嫁过去後,不能抱着施恩的心态。」夏母说得很慢,像是要把话刻在夏挽秋心里一样,「秦烨变成那样,你是委屈了,可是你要忘记你的委屈,那是你以後的丈夫,不管变成什麽样子,你都要以他为荣。」

  「女儿不觉得委屈。」夏挽秋开口道。

  「那就好。」夏母的语气缓和了不少,「遭逢大变,秦烨的性子可能会有些不好,你要有准备。」

  第三章

  夏母说的话夏挽秋都明白,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上辈子可谓是白活了一世,落到那一步可算是咎由自取。

  想来就算上辈子让她管家,她也没那本事,反而徒惹了人笑话。

  夏挽秋觉得自己刚刚睡着,就被人叫醒了。

  睁开眼就见到夏母身边的大丫鬟银杏,银杏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姑娘。」

  夏挽秋坐起身,点了点头,没有说什麽,银杏让开了位置,等其他丫鬟伺候夏挽秋洗漱好,才开口道:「主子说刘府的花开得盛。」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夏挽秋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当初她和夏母出门,夏母都会提前帮她选好衣服首饰,这次竟没有,反而只是让身边丫鬟过来,那话算是提醒。

  夏挽秋点了点头,银杏笑着福了福身。

  其实并不用夏挽秋自己选东西,自然有身边的大丫鬟选了,她只要最後决定是否合适就可以。

  夏挽秋眼光自然不差,看着一身浅蓝衣服的女儿,夏母点了点头,这一身虽不出挑却也合适。

  毕竟去别人家,抢了主人家的风头就不好了,而且她还专门让银杏去说了刘府的花开得盛,那身上的颜色太多也会显得杂乱。

  夏锦儿今天穿了一身粉色衣裙,更显得娇俏,行礼後就乖乖站在了一边,只是偷偷给夏挽秋眨了眨眼睛。

  「锦儿今天很漂亮。」夏母笑得一脸慈爱,说道。

  夏锦儿脸一红,「母亲和姐姐才漂亮呢。」

  夏母伸手拉着夏锦儿的手,「今天你们两个都陪着我坐吧。」

  「是。」夏锦儿面带羞色,应了一声。

  「姐姐,我一会能不能和你在一起?」夏锦儿上车後,小声说道。

  「怎麽了?」夏挽秋给夏母倒了杯茶,问道。

  夏锦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我有些害怕,第一次去,人都不认识。」

  夏挽秋刚想一口答应下来,就听见茶杯放到小圆桌上的声音,「刘伯母最是和善,你不用害怕。」却绝口不提和她一起这句话。

  又聊了几句,她们就不再开口了,夏挽秋心中仔细思索了一下,才明白刚刚母亲的意思,自己差点跳进夏锦儿的圈套里。

  都城的人最重嫡庶之分,她是夏府嫡出的小姐,交往的自然是别的府里同等身分的人,就算夏锦儿再优秀她也仅仅是个庶出的,是没有资格进入她的圈子的。

  刚刚夏锦儿那话明着像是一个妹妹给姐姐撒娇,让姐姐多照看一些,其实是想藉着夏挽秋进入嫡女这个圈子。

  如果夏挽秋上当了,先不说夏锦儿能不能凭自己本事留下,夏挽秋都要成为笑柄。

  此时想明白,夏挽秋只觉得心中一寒,夏锦儿比自己还小上不少。

  夏母并没有看她们,只是靠在软垫上,像是在闭目养神一般,「一会我们要去的是刘家别院,刘夫人请了不少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的,定能交到好朋友的。」

  夏挽秋应了一声,「怪不得娘带着我们坐马车来呢。」

  「母亲,别院漂亮吗?」夏锦儿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到时候你可以好好转转。」夏母笑道。

  夏锦儿应了一声,「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夏挽秋对夏锦儿心生警惕,只是此时不应下来就显得太过刻意了,「好。」

  到了刘府别院,刚下车就看见一中年女子迎了过来,「夏夫人。」

  夏母见人就笑道:「怎麽你亲自出来了。」

  「我也是正巧出来。」刘夫人浅笑道,然後看向夏挽秋和夏锦儿。

  夏母拉过两人,「还不给你们刘伯母请安。」

  夏挽秋和夏锦儿往前一步,福了福身说道:「给刘伯母请安,祝刘伯母生辰快乐。」

  「好好,都是好姑娘。」刘夫人满脸笑容,拉着夏母的手说道:「咱们先进去再说。」

  夏挽秋和夏锦儿跟在夏母身後往里走,夏母身边的丫鬟把礼单交给刘府管事。

  到了客厅,刘夫人又与夏母说了几句,开口道:「有不少人来了,就在小花园,我带你们过去吧。」

  「哪用得着你,有丫鬟在就好,你去忙吧,我们两个之间哪用的着这个客套。」夏母嗔道。

  刘夫人也没再多说,只是吩咐身边大丫鬟仔细伺候着,就离开了,虽然值得刘夫人亲自去接的人不多,却也不是没有,毕竟她是今天的主人。

  「奴婢彩莹给夫人和姑娘请安。」那丫鬟十六左右,长得眉清目秀,福了福身说道:「奴婢给夫人和姑娘带路。」

  其实花园并不远,到了後就见亭子里已经坐着几个贵妇,那些人夏母也都认识,夏挽秋一进去,就被人拉着手说道:「挽秋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夏挽秋脸上一红,微微低头。

  「瞧你把孩子羞的。」其他几个夫人打趣道。

  夏挽秋一脸娇羞应付着几位夫人,不经意看到站在一边的夏锦儿,才想起来从一进来,夏锦儿除了和她一起给众夫人请安後,就没再吭声,而这些夫人也像是没有看到夏锦儿一般。

  嫡庶之分……夏挽秋第一次看得这麽清楚。

  又说了一会,夏母就笑道:「咱们几个也好久不见了,今天正好说说话。」看了夏挽秋和夏锦儿一眼,接着开口,「你们两个也不用一直留在这里了,去那边好好玩玩。」

  「是。」夏挽秋和夏锦儿福了福身,才退了下去。

  彩莹正在亭子外面等着,见夏挽秋二人出来,「奴婢带二位姑娘过去。」

  夏挽秋过去的时候,那亭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她发现自己竟然一个都不认得,只是她刚进去,就有一个穿着百蝶裙的女孩迎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可把你等来了。」

  「佩兰。」夏挽秋犹豫了下才叫道,她记得出嫁前最要好的就那麽几人。

  刘佩兰笑道:「来,我们可都等你好久了。」

  「好,对了这是我三妹,名锦儿。」夏挽秋与刘佩兰牵着手,介绍道。

  夏锦儿福了福身,「各位姐姐好。」

  「三姑娘好。」刘佩兰说了一句後,朝着另一边招了招手,「四妹,好好招待三姑娘。」

  夏锦儿眼神闪了闪,才笑着跟着过来的小姑娘一起走。

  虽然来之前仔细回忆过这些人,可是按照夏挽秋的记忆,她们毕竟十几年没有见过了,怕出差错,夏挽秋并不多说,只有问到她时,才会说几句。

  这一圈子大多都是和夏挽秋交好的,也都知道夏家和秦家的事情,只以为夏挽秋是心情不好,也都体谅的不多说。

  其中刘佩兰和夏挽秋关系是最好的,看到夏挽秋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声说道:「我家有一处花开得最好,我带你去看看吧。」

  「你离开不太好吧?」夏挽秋一听,很是心动。

  「没事。」佩兰眨了眨眼睛,拉着夏挽秋的手,说道:「出了这个院子往左拐有个小池子,你先到那里等我。」

  夏挽秋点了点头,看着众人都在说话,和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夏锦儿虽和身边的人说着话,却一直注意着夏挽秋,见她离开,微微思索了一下,也跟着离开了。

  出了院子没多远,就看到刘佩兰说的那个池子,只是已经有人先一步在那里了,夏挽秋犹豫了下刚想离开,就听见有人说道:「也不知道秦家少爷变成什麽样子了,一直都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我倒是听说,他现在的样子都把小孩吓哭了。」

  「真是可惜了,当初秦家少爷……这夏家的姑娘还真是可怜,会不会到时候一掀开盖头直接给吓哭?」

  夏挽秋听後,面上一冷,就准备离开,谁知道忽然听见夏锦儿喊道:「姐姐,你怎麽在这里。」

  夏锦儿的声音并不小,一下子就引起了池子边那几个女孩的注意,她们扭头看到夏挽秋,面色都是一变,有些尴尬,只是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得意。

  要是上辈子,夏挽秋一定觉得夏锦儿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刚领教过她的心机後,此时就算别人告诉她,夏锦儿是无辜的,她都不信,念头一闪,夏挽秋轻笑道:「我也来一会了,只是看着几位妹妹在池边说得开心,不好过去打扰罢了。」

  「夏姑娘。」说话的正是那面带得意穿着杏黄色长裙的女孩,她缓步走来,腰间的玉挂饰随着她的步子发出清脆的声音,「我们姐妹几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貌似难过地摇了摇头,「有些可惜了。」

  刘佩兰也出来了,她看到池边的情景,眉头微微一皱後,就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怎麽都躲在这里,说什麽悄悄话呢。」

  夏挽秋刚想开口,就听见夏锦儿说道:「你们几个乱说什麽。」

  「我们哪有乱说。」

  「张莹莹!」刘佩兰叫道。

  夏挽秋这才想起来这个穿着杏黄色长裙的女孩是谁,她父亲正是平英殿大学士,因为她们二人都是大学士之女,经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较,张莹莹也是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所以她们二人的关系自然不好。

  「张姑娘。」夏挽秋抬头看着张莹莹,「谢谢你的关心。」说完还福了福身。

  张莹莹被夏挽秋的话弄得一愣,就连刘佩兰诧异地看了眼夏挽秋。

  「不知你去探过秦家少爷没有,听说把府里的丫鬟小厮都吓哭了,如今都没有丫鬟愿意近身伺候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张莹莹执着团扇的手彷佛不经意轻轻晃动了一下,那团扇上的彩蝶像是活了一样,正在花间起舞。

  夏挽秋也见过不少好的字画,不过看到那团扇也不得不赞个好字,猛地想起,自己母亲好像提过张莹莹已经定亲了,听说是个才子,其画更是一绝。

  又看了眼那团扇,夏挽秋才笑道:「也不知谁听来的胡话,竟来骗张姑娘,别的不说,就说府里的丫鬟,可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哪里轮得到她们挑三拣四,难道是张姑娘家……也是张姑娘太过心慈了。」

  张莹莹面色一变,刘佩兰虽觉得解气,可毕竟这是在她家,要是弄得不开心了,反而不好,就笑着说道:「张妹妹你这个团扇真漂亮。」

  张莹莹脸色缓了缓,「刘姐姐要是喜欢,就送姐姐了。」她们这种人做事都留三分情面。

  「哪能夺了妹妹的心头之物。」刘佩兰轻笑说道。

  夏锦儿眨了眨眼睛,娇声说道:「姐姐,我记得秦少爷也很会作画,让秦少爷也给姐姐画一个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一变,夏挽秋看了夏锦儿一眼,还没开口,就听见张莹莹说道:「这是谁啊,我和刘姐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像是张莹莹这样家世,谁家没有几个庶出的妹妹,那些小手段她们看得多了,再说张莹莹又不傻,怎麽可能愿意被人利用,她和夏挽秋斗气,那是夏挽秋有这个身分和资格。

  「庶妹不懂事,请张姐姐见谅。」夏挽秋听张莹莹说话来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只觉得这张莹莹虽傲气,却也比上辈子那些笑里藏刀的人可爱,称呼自然变了变。

  张莹莹只是哼了一声,扫了一眼夏锦儿,露出几分不屑,「我先进去了。」说着就转身离开,那群围着她的人都和刘佩兰和夏挽秋打了招呼後跟着张莹莹离开了。

  她们这些人家世虽比不上夏家,可到底都是家中嫡女,就算讨好也不屑讨好一个庶女的。

  夏锦儿只是在张莹莹开口的时候面色变了变,此时已经恢复了一脸娇憨的样子。

  「你先回去吧。」夏挽秋看了眼夏锦儿,说道。

  「是。」夏锦儿抿抿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姐姐,我刚刚给你惹麻烦了吧。」

  「没事。」夏挽秋笑了下,「你还小,不懂事。」

  「谢谢姐姐。」说完,夏锦儿才开开心心的往院子那走,只是背对着夏挽秋的时候,脸色沉了沉。

  刘佩兰看着夏锦儿进去,才说道:「你这个妹妹不简单。」

  夏挽秋笑笑,搂着刘佩兰的胳膊,「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刘佩兰也要出嫁了,看着夏挽秋,有些不舍,她们两个的关系一直很好,「瞧着你比以前有主意多了,我也放心了。」

  「以前妹妹不懂事,劳姐姐担心了。」夏挽秋听了心中一热,小声说道。

  刘佩兰拍拍夏挽秋的手,只是想到秦家的事情,还是有些可惜,「也不知道以後我们姐妹还能不能这麽快乐的在一起了。」

  夏挽秋沉默了一下,她想到上辈子自己嫁人後,和刘佩兰就没再联系过,心中有些愧疚,「姐姐哪儿的话,难道嫁人了你就不是我的佩兰姐姐,我就不是你的挽秋妹妹了?」

  「说的也是。」刘佩兰一听,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只是那秦家少爷……委屈妹妹了。」

  「我并不觉得委屈。」夏挽秋自己上辈子一直哭闹着退婚,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些夫人姑娘的原因,若不是重活一世,就算自己没有解除婚约的打算,一直被人这麽说,也会觉得难受,就算嫁过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了,只是她总不能告诉别人,自己重活一世的事情,「人无信则不立,再说了红颜白骨皆是虚妄,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说的好,红颜白骨皆是虚妄,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来人忍不住又把夏挽秋的话重复了一遍。

  夏挽秋和刘佩兰眉头都皱了一下,任谁在说悄悄话的时候,都不喜欢被人听了去。

  来人倒是大大方方的,从假山边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小妹姓秦,单名一个晴字,家兄正是秦烨。」

  听了秦晴的话,夏挽秋面色缓了缓。

  「刚刚小妹本在此处歇息,不想张姑娘和朋友见这风景甚好,就聊了起来,小妹也不好出去,请二位姐姐见谅。」秦晴其实比夏挽秋大些,只是夏挽秋已经和秦烨定亲了,她也不好称呼其为妹妹,只是毕竟没有成亲,更不好叫其嫂子,只能用姐姐来称呼。

  听了解释,刘佩兰也明白刚刚秦晴不出来的原因了,自然不会不喜,柔声说道:「妹妹哪儿的话,要是不嫌弃,我们去那边坐下慢慢聊可好?」说着就指了下池边的小园亭。

  那处自然没有花园里的亭子大,只是平日里供刘家母女没事赏花喂鱼用的。

  秦晴看向夏挽秋,夏挽秋点了下头,说道:「遇见秦家妹妹,我也欣喜,只是刘姐姐,我可是还念着你家的百果糕呢。」

  「自然不会缺了妹妹的。」刘佩兰一听,就笑道。

  夏挽秋三人要去小园亭,自然有丫鬟先去收拾好,等她们过去的时候,茶水糕点已经摆放好了,聊了几句後,刘佩兰开口道:「两位妹妹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好。」夏挽秋心知刘佩兰是要去招待别的客人,而且也是要给自己和秦晴留下说话的地方,也就没留人,「姐姐快去吧。」

  「秦妹妹不好意思了,姐姐招待不周。」刘佩兰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地说道,秦家少爷虽然没有前途可言了,可是秦家老爷还是朝廷重臣,表面关系她们也需要打好,张莹莹她们敢说秦家的坏话,也是因为张家和秦家关系本就不好,两家老爷政见不合。

  「刘姐姐别这麽说,再说我都不好意思了。」秦晴笑起来带着几分爽朗。

  「那好,姐姐就不客套了。」刘佩兰对秦晴也有些好感,站起身,「你们好好聊着。」

  等刘佩兰一走,秦晴让身边的丫鬟退出了亭子,夏挽秋见她有话对自己说,也让山药退了出去。

  「谢谢你。」秦晴此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带着几分疲惫,自从长兄出事後,秦晴的心就没放下过,她不是不知道外面人怎麽说,可是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躲在家里,每次参加聚会看着外人的眼神,和背着自己说的话,就觉得难过,哥哥的才华,她最知道不过,可是如今……却成了别人同情的对象,再想到把自己关在屋中的大哥,不禁落下了泪。

  夏挽秋看到秦晴哭,想到自己上辈子也是满心酸苦,只想好好哭一场,所以也没打扰,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秦晴哭完了,就把帕子递了过去,「会好的。」

  「夏姐姐,不好意思了。」秦晴接过帕子,小声说道。

  「叫我挽秋就好。」

  秦晴点了点头,虽然擦乾了泪,但是眼睛还是红红的,「哥哥没有她们说的那麽……」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麽解释才好。

  「我知道。」夏挽秋拍了拍秦晴的手,「放心吧。」她知道秦晴是害怕她听多了外人的话会後悔,只是不知她早就打定了主意,「我瞧着你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虽然是刘伯母的生辰,可是你已经到了尽了一份心意,刘伯母是不会怪你先离开的。」

  秦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进去,闻言只觉得夏挽秋都是为自己考虑,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挽秋了。」

  等秦晴走後,夏挽秋并没有马上进去,看着池子里的锦鲤,上辈子她和秦晴并不熟,只是偶尔见过几次,而且她记得秦晴并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刚刚看到秦晴哭的时候,夏挽秋只觉得满心愧疚。

  其实秦晴可以一直躲在秦府不出门的,这样就不会老被人暗中指指点点,也不用看着别人那种可怜的眼神,只是秦晴没有,她反而站了出来。

  再想到自己,遇事只会哭哭啼啼,哀求别人,微微垂眸,碾碎手中的糕点撒到池子里,就见那些锦鲤都游到了一堆,抢着吃。

  自己当初就像是着池子的鱼一样,等着主人家喂东西,殊不知在别人眼中就是个漂亮的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兴了喂点东西逗逗,不高兴了看都不看。

  想到夏锦儿当着自己的面就敢下绊子,可见在他们眼中自己蠢成什麽样子,只是今日巧遇秦晴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怕是秦家老爷和夫人也该知道自己的立场,夏家的立场了吧。

  回府後,用完饭,夏挽秋并没有回房,而是跟着夏母去了小书房,「想说什麽?」

  夏挽秋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茶杯,「我今天见到秦晴了。」

  夏母看着夏挽秋,并没有问什麽。

  夏挽秋自己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夏母脸上露出笑容,「我的女儿长大了,做得很好。」

  「娘,妹妹……」夏挽秋眉头微微皱起,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母打断了。

  「你只有两个哥哥。」夏母盯着夏挽秋的眼睛,「记住了吗?」

  夏挽秋心中一揪,许久才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你要知道,我们这种人家,做事要不就留有余地,要不就一下做绝,做绝的时候定要让对方没有翻身之力。」夏母心中微微叹息,「这些我以前本不愿教你的,只想你快快乐乐的,只是如今我也不知秦家会是个什麽情景。」

  「娘……」夏挽秋一直知道母亲疼自己,只是第一次这麽明明白白的听到,可她现在竟不知应该说什麽。

  夏母拍了拍女儿的手,「秦家碍着情分上,应该是不会主动给秦烨纳妾的。」

  「娘的意思是,到时候让我主动给她纳妾?」夏挽秋思索了一下,问道。

  「娘的傻闺女。」夏母听了笑道:「哪有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夏挽秋脸一红,才明白自己弄错了母亲的意思。

  「要是秦家没那意思,你就根本不用提。」夏母沉声说道:「就算他们有,你也只当没听懂,知道吗?」

  「要是他们明说呢?」夏挽秋问道。

  「不会。」夏母肯定地说道:「他们秦家也是要脸面的,秦烨变成那样,你还嫁了过去,他们就得承你的情,绝不可能明说要纳妾的事情。」

  「娘不是说不让我……」夏挽秋还没说完,自己就明白了。

  「明白了?」夏母问道。

  夏挽秋点点头,「娘的意思是不让我表现出来那种施恩的心态,却没有说不让我利用他们的愧疚心。」

  夏母笑了下,把一张纸递给了夏挽秋,夏挽秋打开一看,发现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才发现竟是今天送给刘家的礼单。

  「看看。」夏母并没有解释,只是吩咐道。

  夏挽秋点了点头,认真看了一遍後,又看向夏母,夏母看了眼银翘,银翘抱了两本本子出来,每本都有巴掌厚,「拿回去仔细看看,看完再告诉我。」

  「是。」夏挽秋没再多问,只是应了下来。

  「银翘送姑娘回去吧。」

  「娘早点休息。」夏挽秋站起身,「女儿先告退了。」

  等夏挽秋走後,夏母也离开了书房,回到卧室的时候,夏父已经在了,「怎麽样?」

  夏母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秋儿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夏挽秋没发现的是,那张莹莹敢这麽说,其实也代表了她父亲的立场,甚至可以说张莹莹那个圈子,专门说给别人听的。

  「慢慢教吧。」夏父叹了口气。

  夏母点点头,「不过,秋儿学东西很快,今天的应对也算得体。」

  「是我耽误了秋儿。」本以为能护住女儿一辈子,夏父难得有些疲惫地说道。

  「老爷。」夏母微微提高声音,「你是在怪我太宠女儿了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夏父看着夏母的样子,心中暖暖的,他们一起走过了几十年,再难的时候都相伴着。

  「秋儿也会懂我们的,那可是我们的女儿。」夏母靠近夏父的怀里,低声说道。

  「嗯。」

  夏挽秋回屋後,就开始翻开夏母让银翘送来的本子,才发现这两本竟都是帐本,只不过和一般帐本不同,这两本分别记着和别人的礼品往来,一本是人家送的,一本是夏府送给别人的。

  「姑娘有什麽不明白,可以问奴婢,主子让奴婢这几日都陪着姑娘。」银翘站在一边说道,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夏挽秋点了点头,犹豫了下把两本同时打开,对比着看了起来。

  银翘也没说什麽,只是把灯调亮了後,就静静地站在了一边。

  山药和山楂把笔墨纸砚都准备好,让夏挽秋可以随时取用,甚至还准备了茶水果点。

  刚开始看的时候,夏挽秋毫无头绪,每个本子上都记着谁谁谁在什麽日子送的东西是什麽,价值是多少。

  而另外一个本子写着,夏府在什麽日子送了价值多少的东西给谁。

  偶然一对比,夏挽秋竟发现,收的礼和送出去的礼虽然东西不一样,可是价值相差不大。

  「应该还有一个帐本吧?」夏挽秋看着银翘问道。

  「是。」银翘也没有隐瞒,「只是主子的意思是让姑娘自己整理一个帐本出来,给主子过目。」

  夏挽秋抿了下唇,「我明白了。」

  山药润好笔,放到夏挽秋手上,夏挽秋开始慢慢把东西整理出来,从最开始的生疏,到後面越写越快。

  「主子该休息了。」山楂小声的提醒道。

  「嗯?」夏挽秋这才放下笔,眉头微微皱了下。

  山楂赶紧说道:「主子天色晚了,明日再写吧。」

  「也好。」夏挽秋站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气,银翘已经上去把东西收拾好。

  山药端了杯温水过来,说道:「主子润润喉。」

  夏挽秋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後,端着水喝了口,「主子还要用些东西吗?」

  「不用了。」夏挽秋放下茶杯,「梳洗吧。」

  「是。」

  一直弄了四天,夏挽秋才把一本帐弄好,靠在椅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气,「银翘,各个府里可都有什麽忌讳?」

  「是的。」银翘听到夏挽秋的问话,愣了一下,才露出笑容说道。

  夏挽秋点了点头,「我娘现在在哪里?」

  「主子这几日没什麽事情,这时候应该在书房。」

  「把这些纸整理好。」夏挽秋不是直接用本子写,而是用一张张纸写的,多亏山楂山药一直在旁边整理着,此时简单排下顺序就可以了。

  「主子,好了。」山楂抱着那一叠纸,山药抱着两本帐本,说道。

  夏挽秋应了一声,站起身,往小书房走去。

  夏挽秋去的时候,夏母正在看书,见了女儿进来,夏母招了招手,「正好你大嫂让人给我送了些桂花酥,来尝尝。」

  「好。」夏挽秋坐到夏母身边,净了手後捏了一块,咬了一口,外面一层酥酥的皮,里面的桂花甜而不腻,带着清香。

  夏母看着女儿吃得开心,递了一杯茶过去,「一会我让人给你送点。」

  「好。」夏挽秋也不和自己母亲客气,「娘我看完了。」

  「嗯。」夏母应了一声後,开始翻看山楂抱来的东西,夏挽秋在一边吃了两块桂花酥後,就停了下来。

  大概看了下,夏母就把东西放到一边,「有什麽要问的吗?」

  「有。」夏挽秋思索了一下问道:「为什麽同一个人的妾氏生儿子,送的礼却不一样呢?」

  夏母听了笑了一下,解释道:「你要知道,就算同是妾氏,也分得不得男主人喜欢,就像是你父亲的妾氏,平姨娘和桂姨娘,就算桂姨娘生的是个儿子,可也没有平姨娘在府里地位高,你知道为什麽吗?」

  夏挽秋抿了下唇,府里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点的,「因为平姨娘是奶奶给的,而桂姨娘不是。」

  「对。」夏母犹豫了下,说道:「平姨娘在你奶奶生前,是伺候过你奶奶的,自然就有体面,而且是你奶奶做主给你爹的,而桂姨娘……」嘴角带着几许冷笑,「那种偷偷爬上主人床的,是最让人看不起的,要不是她生了夏顾,府里就不会留她。」

  也是这个桂姨娘聪明,在夏父喝醉酒後,爬上了夏父的床,一夜风流後又偷偷离开,直到怀孕三个月後,才告诉的夏母。

  只是府里人看不上的并不止是桂姨娘这点,人往高处走水往地下流,虽然桂姨娘的手段下作了些,可是管用就好。

  後来因为桂姨娘的事情,夏父和夏母发作了府里一批人,其中就有当初夏父身边的贴身小厮,那人是桂姨娘的老乡,当初也是有他的帮忙,桂姨娘才能上了夏父的床,只是桂姨娘害怕被夏父夏母怪罪,在这个老乡求到她面前的时候,也不敢说一句求情的话,这才冷了其他下人的心。

  「只是女儿你要记住一点,在送礼的时候不仅要考虑那府里的男主人是不是喜欢,还要考虑其母和夫人,或者简单点说,就是真正在後院当家的人。」夏母说着,就让银杏拿出另一个本子,上面简单的记载着和夏府有交往的其他府中的事情。

  上面的东西并不算详细,只是简单的记载着家里有多少人,多少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哪个子女比较得宠一类的。

  「你们下去吧。」夏母挥了挥手,说道。

  屋里的丫鬟福了福身,都退下了,夏母这才细细给夏挽秋说了起来。

  「娘,好厉害。」等夏母说完,夏挽秋才感叹道。

  「这些以後都是要由你自己观察补充的。」夏母也有些累了,喝了口茶,「平时多看看那些夫人都带了哪个女儿出来,穿戴如何,或者看看儿子娶的是哪家姑娘,娶的人是不是对他以後的官途或者什麽有利,这些是不能记在纸上的,要记在心里,知道吗?」

  「知道了。」夏挽秋看着这本只有两指厚的本子,吐出一口气,「女儿以前让娘失望了,以後会用心去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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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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