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首发】《那年的烟花》作者：衡微【完结】

俺是求文伸手党

<那年的烟花>
记不记得，我们最后见面那一晚，也是烟花之夜。
                                       ——题记
[壹]
如果当初不曾相遇，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那次你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昏迷，我便把你带了回去，给你包扎了所有的伤。
我至今还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救你,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你的眼睛，在看到我时很干净，没有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眼里的欲念和恐惧，而是像水一样,清澈见底。
在我的世界里，人也许只有该死与不该死之分。师父教我怎样成为一名出色的杀手，然后师父死去，这座山中便只剩下我一个，我依旧是杀手，生活再无变化。
直到你出现。
我需要时时刻刻习惯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不是独自生活。
后来你就一点点好起来，每天静静地坐在屋子前，看我在夕阳下的树林里练剑，有时会摘下一片叶子，吹出很清亮的曲子。
那一天你忽然问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没有名字，外面的人叫我杀手。
你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说，丫头，以后我就叫你丫头。
丫头，从来没有人，这样放肆而……亲昵地唤我丫头。
手里的剑尚在，我想平日若是旁人这样叫我，下一刻他便会死在我的剑下，可是看着你的笑容，我竟没有这样的念头，反而不由自主地，轻轻牵动了下唇角。
你很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说，丫头，你笑起来真好看。
笑？我已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也许，那在我过去的生活中，从未有过。
我摇摇头，师父说，杀手不该有笑容。
你忽然正了脸色，说，丫头，以后不要再杀人。
我的心沉下去。
手中的剑冰凉，你觉得我很可怕是么？是，在所有人，包括你的眼里，我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可我只杀该死之人，我只想活着。我不会种田，不会纺织，我只会杀人，我只能靠杀人活着。
你依然看着我，忽然说，丫头，杀他们时，你也会有危险。
我忽然顿住。
这是第一次，有人会真正地关心我。
后来你伤势痊愈，你告诉我，你是个将军，率军大败敌军，却受了重伤，与大军失散，误闯到了这山里，最后昏倒在我的屋子旁。你说，你原以为会就这样死去，却遇见了我。
我有些惊讶，我没有想到笑容温雅的你，竟会是千军万马中所向披靡的将军。
你总有一天会离开，回到你原来的生活中去。
我忽然有些悲哀地发现，我并不想要你离开。
那天，我在树下练剑，收了剑时，你忽然局促地走过来，有些紧张地，说，丫头，和我走吧，我们成亲。
成亲？成亲是什么意思？我问你。
你脸上忽然有些红，就是……我们，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么？那也不错，我不必再一个人静默地生活，直到死去。我心里想。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忽然很开心地笑，拉住了我握剑的手。
你的手很暖，我没有抗拒。
我随你离开了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惟一带走的，是我的那柄名唤“黯然”的剑。

[贰]
我就这样，成了你的妻子，随你去了那个叫做“将军府”的地方。
你拥着我，带我来到昔苑，说这里今后就是我们的家，你眼中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暖意，让我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
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不懂什么那些嬷嬷管家说的将军府的规矩将军夫人的仪态，你只是笑笑说，丫头，你只要开心就好，不必理会那些。
于是我便也不理会那些府里的大小杂事，每日呆在昔苑里，生活得如同往日般平淡安然。
昔苑的院子里有几棵很大的梨花树，丛丛簇簇的花开得极盛，我常执了“黯然”在树下舞起剑来，看零星的白色花瓣拂过我的头发衣襟，剑中便不再有杀气。
你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忽然亦提了剑飞身过来，梨花在剑气中飞扬而起。
当真如舞风回雪。
我看着你的背影，心中竟然很是满足。
你在梨树下埋了个坛子，然后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从来女儿家一生下，父母便会为她们埋下一坛女儿红，待到出嫁时与夫君共饮。丫头，你师父既然没有为你埋女儿红，那便由我来罢，待到酒香醇绵之时，你我共饮同酌，可好？
我轻轻地勾起唇角，点头，不防被你抱了个满怀。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我想。

[叁]
来到将军府的第二个冬天，府里忽然变得有些不寻常。
向来爱唠叨的管家总是神色紧张，不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仆从们常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表情也有些不安。
你依然会微笑着看我舞剑，只是会忽然抱我抱得很紧。
那天你说，丫头，我带你去秦淮河看看，可好？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握住了你的手。
秦淮河的夜色很美，河面上碎了一汪粼粼的月光，河畔有卖杂货吃食的商贩与来往的游人，水面上停了几艘华丽的画舫，隐隐传来歌女们低回婉转的歌声。
你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丫头，闭上眼睛，我送与你个礼物。
我不作他想地闭上眼睛，然后便感觉到周身你温暖的气息逐渐散去，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竟有些寒冽。
你……离开了？
我心里狠狠地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深蓝的天空中忽然炸开大簇大簇绚烂的烟花，划过无数道明亮的痕迹，最后消融在夜色中，却又有更多灿烂的光点，倏地绽出更夺目的光彩。
仿佛是你舞剑时，满院飞扬的梨花。
我怔怔地，心里很满，不知如何言语。
你从身后拥住我，在我耳边轻声地问，喜不喜欢。
我点点头。这如何能让我不喜欢。
你依然把头埋在我的颈子上，很轻很轻地，说了句什么。
好像是，丫头，对不起。
那样的不真切。
那晚的烟花很美，我永远记得。
第二日我醒来时，已寻不到你。
手指旁有一封信，展开来看时，是你熟悉的字迹。
丫头，我去出征了。
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要随我去，千军万马不比寻常，你会有危险。别生气，待我得胜归来，你便任意罚我。
丫头，好好照顾自己。
我心头陡生一股怒气，提着“黯然”砍烂了你平日最爱的荷花砚。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好像也只有你，才能让我这般地气。
我有些无力地坐在地上，心中的不安渐渐扩散蔓延。
我忽然想起我们初见时，你浑身是血的样子。

[肆]
之后的日子，我依然不出昔苑，每日独自在梨树下舞剑，弄得梨花纷落如雪。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什么。
已是春天，天气依然很凉，有时竟会飘下零星几片的雪花。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那一天，知我性子，向来不来打扰我的管家忽然到了昔苑，立在我面前，欲言又止，声音像被哽住了一般，良久，低声说，将军回来了，还说宫里来了人，请夫人速去正堂云云。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黯然”啪地掉落在地上。
你终于回来了。
随着管家向外走时，我忽然发现，他的胡子头发白了许多。
将军府多了许多陌生的人，大都面白无须，涂脂抹粉，穿着绣有繁杂花纹的宫装。我的目光扫过每个人，可是，我没有寻到你。
管家忽然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然后便用袖子掩住了脸，袖口渐渐被不知是什么的水渍染成深色。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顿时僵住。
血液凝结，如坠冰窟。
我看到的，是一具黑色的棺木。
为首的宫装人凑上来，尖声细气地说，靖国将军率军大破夷族，身受重伤，以身殉国，皇上追封将军为定远侯，封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念夫人向来体虚在府内静养，皇上赐夫人不必叩谢隆恩。望夫人节哀，恭喜夫人……
体虚静养？是管家对他们说的罢？难为他了，倒是一片苦心。
我不再想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是一步步地走向那具棺木。
我不信，你是在诓我，他们都在诓我，你说你会回来，等我罚你，你未曾食言过。
手指有些抖，我微微用力，启开了棺盖。
竟然……真的是你。
你脸色很苍白，衣角有些破碎，胸口有一道很深很深的伤。
我不信，你在睡吧？是太累了吧？我不扰你……睁开眼睛好吗？只一下便好，你看看我……我不罚你……
我的手抚上你的脸，你的皮肤很冷很冷。
好像天上落下的雪。
你一向都会对我笑，然后轻声唤我丫头，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你，竟然睡得那么沉，再也不能看我，再也不能对我温和地笑？
我看到一旁的凤冠霞帔和金子珠玉，还有那些笑得很虚伪的宫装人。
他们竟然带走了你，然后丢给我这一堆破东西。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回来。他们，为什么不把你还给我？
我十指紧紧蜷起。
若此时“黯然”在手，我会把他们都劈成齑粉。可是，你不喜欢我杀人。
你也很讨厌他们吧？
我轻轻拉住你冰冷的手指。
我们回去。回昔苑，梨树下。

[伍]
你静静地躺在梨树下，很安静，像睡着了一样。梨花悠悠地落下，就落在你的眉间。
身旁是方才被我掉落在地上的“黯然”，仅是须臾间梨落如雪，掩了一身的锋芒肃杀。
手指轻轻地按在你的眉间捻去了那朵梨花，如果是从前你会睁开眼睛笑吧，可是你没有，甚至没有一丝气息。
你的左手一直蜷着，我伸出手握住，却在你的手心里摸到了什么。
一片衣角。
我慢慢展开，上面是干涸的暗红色字迹，像是，你的血。
丫头，对不起，我食言了。
我很庆幸，你没有来，没有危险。
丫头，好好照顾自己。
丫头，我爱你。
手指按在心口上，我空洞的目光看向你的脸。
你早知道，你很可能不会回来，对么？
所以你抱我抱得很紧，所以府里人心惶惶，所以你把头埋在我的颈子里说对不起……可是你不知道，不知道在我的生命中你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全部。
我忽然疯了一般提起“黯然”，剑锋在空中划出的弧线扬起漫天梨花，我不停地舞着剑，直到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然后倒在你身旁。
我伸手搂住你的颈子，脸靠在你的胸口上。
你真的走了。
那句没有说出的话终于是消散在风里，悄无声息。

[陆]
你静静地睡在了我们初见的地方，我的屋子前，我在你身边种了许多许多的花，还有大片大片的，同昔苑里的一样的梨树。那些冰冷的墓穴，你一定不会喜欢。
我亦遣散了府里所有的人，包括忠心的管家。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府里真的太大，太冷清，冷清得让我害怕。
梨树枝上的花已不多，时间过得好快，你走时还尚是花盛之时。
我挖出了你埋在树下的坛子，带着它独自去了秦淮河，那个你带我去过的很美的地方。
月已上柳梢头，又在水面上碎了一汪，河边有川流不息的人群，熙熙攘攘，吹过发际的风隐约带来歌女们令人迷醉的歌声。
一切都繁华依旧，除了，你已不在我身边。
仰头灌下一口手中的酒，酒液顺着喉咙划下一路灼热。听人家说若是女儿家早夭，酒埋下时日太短，女儿红便不成其女儿红，而是成了花雕，很烈，很涩。
花雕，花凋也。
说的像是那树梨花吧，就这么谢了，再不会有人用心料理周全。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放起烟花，灿若星子，映出河畔男男女女们激动而又紧张羞怯的脸，一如那年的烟花般，流光溢彩。
一切真的都没变啊，只是再没有人会为我放烟花，宠溺地在我耳边轻语。
于是烟花也不是当初的惊艳与矜贵了。一刹那，我忽然明白，颠倒众生的美好，原来只有那一瞬，而已。
我依旧是孑然一身，习惯寂寞。
我终究在漫天烟花中泪流满面。
怪不得，怪不得，这花雕，竟是如此地苦涩。
那都是我的泪。

[终]
我带着“黯然”，离开了这个地方，身后，是被火光吞噬的昔苑，梨树，将军府。
请原谅我的自私，美好的过往，我只想与你共有，让它们化为灰烬，埋在我的心底。许多年后，也许会有人在原来昔苑的地方建起新的府邸，但不会有人记得这里曾有一棵梨树，树下曾有一个舞着“黯然”的女子，还有那样一个，令她刻骨铭心的人。
回到我的木屋前，我把“黯然”放在了梨树下，我想，让它代替我陪着你，你不喜欢，它便不会再沾血，而只会在我的手中舞出华丽的剑式。
而我呢，我会学着用不杀人的方法来照顾自己。我会去你说给我的那些很美的地方，去看岭南花开，去看塞外飞雪，去看大漠孤烟……去寻找你曾经留下的足迹。
然后，我会带着一身的风尘与疲惫回到这里，将我的所见所闻都说给你听，我会每日陪着你，每日在梨树下舞剑，静静地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我会这样安宁地生活下去，直到生命终结，微笑着死在你的身旁。
请你，等我。

                                                    （完）

4441字

嗯，高一午睡时随手涂的，文笔有些幼稚，希望大家别见怪。

辑柔尔颜

虽然文笔有点稚嫩，但出乎意料的看到最后感动到了……
太久不看虐文了，对于这种痛失所爱，居然也觉得很难受……
这是最好的结局吧，只能一声叹息

楼主记得以后要来加入写手团哈，我等你哟~

橘觅

没有过多华丽的词汇  我感受到了直白的淡然  直白的想念  直白的爱 最后是直白的绝望   

伪娘天下帅

淡淡的叙述，有如情人之间轻轻地私语。从缘起到缘灭，一切都那么的自然。没有惊心动魄、百转千回的故事，只是读到一种心情——
初遇你的那天，我的世界开始有了颜色，你给了我温暖。你走后留我孑然一身，有过回忆有过心碎有过绝望，直到————
一片沉寂，然后守着你在心海中遗下的痕迹，安宁的生活。
正如文中：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多年后不复年少的我也许不再记得你的脸庞，甚至忘记你的名字。但这一份心情，将永远伴随我。
然后在某个夜晚不经意的抬头，忽然想起——
那年的烟花，很美。
                                                                                                                      ————小Y

昨夜闲庭梦落花

没有过多的修饰，却依然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