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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元解厄之权天异》
定价: 190元
作者: 顾懿
绘者: Leila
出版日期: 2012/01/17 第 1版 1刷
宽度: 13.0公分
长度: 21.0公分
高度: 1.3公分
重量: 250.0公克
ISBN书码: 9789862961605
材质: 封面全彩印刷
文案:
锁妖塔破,妖物横行、人间大乱!
天权星君为下凡寻珠重塑宝塔,
附身于大奸大恶、权倾朝野的当朝宰相身上。
宰相的桩桩恶债让他心神疲乏,
唯一欣慰的是有徒儿云枭陪侍在侧。
娘亲已逝,只能一直等待未曾蒙面的父亲,
对于孤身一人的云枭而言,
师傅的出现,不只让原本寂寞的心有了归依,
陌生的炽热情感涌现,新的烦恼也随之而生──
他再也无法忍受他人妄想成为师傅的弟子!
试阅:
序
时不可考,约莫是大宋年间,天有飞星骤降,空卷狂雷而带骤雨三日不停。
天地人神俱不预知,昆仑锁妖塔上震塔灵珠骤裂,妖邪尽释,狂放天下;通魔界之门无故遭破,魔族虽受尊主所束未得横行,但蠢动有之。
人界危殆,虽得道法仙师之助,但妖邪之力更盛,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凡间众生,只望昆仑仙人重修锁妖塔,再困妖魔,还人间安宁。
然,震塔灵珠之得岂为易事?有感下界骚乱,神人亦忧,派下七玄解厄星君,为凡人再寻灵珠,重塑宝塔。
三十三天天外天,凌霄阁上有神仙。
雾霭朦胧,缭绕缥缈,在那仙云深处,渐能看到花渊渺渺,落雪般飞散的梨花。
迷人神魂的香雪梨花海中,偶尔传出一两声落子脆响,或时,有轻笑之声。
飞絮随风,阵落胜雪,是谁家仙人,有此雅兴,在这梨林中博戏?
梨花雪影中,渐现一青一蓝两片身影。
蓝者乃是一名青年,五官清秀,可惜面上气恼不已,一双眼睛紧盯面前博局。面前放着的是一局六博。所谓六博,乃各以五子为「散」,一子为「枭」,枭可吃散,行棋时,双方以枭为迫,销杀散子,散又能调兵遣将,取机杀枭,胜负,乃以杀枭为定。
青者亦是男子,见他道骨仙风,正值壮年之姿,眉宇间气度雍容,靠在连理树下,拢袖抱臂,笑容可掬全然没有半分紧迫之意。但若细看他面前摆下的博局,便可见局中一方黑子已将白子之枭逼至绝地,散棋拒敌于外,白散一近则受黑枭销吃,白枭孤立无援,局中肃杀之意大盛,甚闻风声鹤唳。
难怪青年苦思冥想,不得其法而解。
终于,他不得已地垮下肩膀,抬头看向男子,道:「常闻天权星君宅心仁厚,乃是仙人之典……若谁人与你走上一局,必定不会再有如此错想。」
男子宽厚一笑:「棋局胜负,不过博戏,司命星君莫要在意。」
「若是你也输上个五百年,便知道会否在意!」青年小声嘀咕。
男子非是听不见,只是但笑不语,输了五百年还每回邀战,也只有这位南斗司命星君有这般的恒心,可惜毅力是够了,棋艺却……不好说。
青年伸手拾棋重摆,正打算再博一局,忽然听到天上金铃声脆,踏风而至。二人脸上神色一沉,连忙站起身来抬头一看。便见天空祥云之上,一名赤足仙童漫步下来,光洁的足踝上绑了一串精致的金铃铛,只要脚步一移,便听得铃铛声响,煞是悦耳。
男子认得此娃,正是帝君座前专司传令的小仙童,遂问:「未知帝君有何差遣?」
赤足仙童瞇眼一笑,白玉小掌一翻,一卷黄金卷帛凌空而展,童音虽脆,却隐含无上威仪:「锁妖塔破,妖邪尽释,为保天下苍生,兹令七玄解厄星君下凡,觅灵珠,塑宝塔。」
男子闻言,眉峰轻抬:「怕是不止这些吧?」
仙童咯咯笑了:「天权星君果然厉害,帝君吩咐,人间受妖邪侵乱颇为脆弱,七位星君切记不可以真身下凡。」
待仙童收了法旨离去,青年忍不住走前半步,抬臂搭上男子肩膀,痞痞地笑道:「这可不见得是件美差啊!」
男子微笑着拨下青年放肆的手臂:「虽说不是难事,却也麻烦得很。若是循规而行,投个凡胎,能离家亦至少十年。更何况此行乃为寻珠,难以承欢膝下,让凡世父母忧心,实在不妥。」
「你倒是想的周到……」青年想了想,「要不这样,找具尸体附上去不就得了?」
「不可如此,借尸还魂有违天道,更况如今妖魔四纵,若连仙家亦行邪道,岂非天下大乱?」
青年有些不耐烦了:「这样不行那样又不行,得,干脆你向谁借副身体用用得了!」
他不过是一时意气说话,却闻那男子道:「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青年大翻白眼:「谁肯借给你啊!」
男子却不以为意,摊开手掌,细细捻指:「不可选良善之人,亦不可选有父母高堂者,尽可选些大奸大恶之徒,最好,还是位有些权力的人,如此比较容易行事。」
「行了!」青年拍掉他的手,也不知道自己能耗上五百年的耐性怎么对上这个男人便会化为乌有,烦得很,「我给你找一个吧!」
男子好似早便知晓他会出手相帮,笑着点头:「既然如此,尚有劳司命星君借收魂葫芦一用,暂留那魂魄盘桓数年,我知你那葫芦里藏了『黄粱一梦』,魂魄浸在此酒中如坠梦境一切如常,待功成之日,再放他回去便是。」
「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是不是?」
青年龇牙咧嘴,可惜恶行恶状对男子全然无效,百般无奈,只好叹了口气从袖里摸出一个紫金葫芦:「你给我记住了,回来你得输我一局!」
男子却只一笑:「胜负各凭本事,若当真要让子而胜,这五百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青年闻言愣了,纵是与这男人认识已有万年之期,却仍是常被这个男人温文慵懒的外表骗了,他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人心,在不知不觉中引导。纵是输给了他,竟还是心甘情愿,甚至,渐渐生出一种在输赢之中认识自己的智慧,故此这五百年的博局,无关输赢,他更多实在享受博局的过程。
「好吧,我说不过你!」他晃了晃葫芦,「我们去凡间皇帝住的都城。」
「去那里做什么?」
青年又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要位高权重,大奸大恶的人吗?眼下皇都里正有一个合适的!」
第一章
天权星君睁开眼睛,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说司命星君并不是位小气的仙家,只不过这五百年的输棋,多少还是难免遭他报复。所以,当他把自己带到皇都东城,一座奢华的府邸上,祭起葫芦从主房收掉三魂七魄,不待他看清楚那副躯体是何许人也,便趁他猝不及防之际,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尚未睁开眼睛,便已听到阵阵娇喘之声贴耳传来。
待睁眼看去,乃见一名美艳的女子放浪形骸地骑在他的身上,赤裸着的上身,一对丰满的乳房布满汗滴,然而她却不能伸手触摸他,上身被粗糙的麻绳捆绑得结结实实,只能用嘴巴去舔吮,红艳的脸色以及迷离的双目,足够说明她被下了媚药。
然而这仅仅是初入目的景象,当他再环顾四周,竟又发现下身处正有另一名罗衫半褪的女子卖力地张着嘴巴,吞吐伺弄着他的阳具,这副身体的阳具相当粗长,女子撑大了嘴巴亦无法吞咽整根,唾液顺着她洁白的玉颔垂滴在华贵的地毯上。
除她二人,尚有两名同样赤裸的女子躺在冰冷的地上,她们浑身勒痕,双目紧闭,神色疲惫,显然曾受过非人的虐待。
天权星君实在有立时脱身离去的打算,可如今司命已带走这副身体的三魂七魄,若他这一走,只怕这身体便要立死。此人是何人物他尚未知晓,但以他如今身在堂皇府邸,又有如此侈靡际遇,只怕此人一死,这四名女子皆要陪葬。
不禁再是轻叹一声,他慢慢撑起身,将身上那捆绑着的女子抱开放在床上,然后伸手止了那仍在卖力伺候他的女子:「可以了,妳起来吧。」
岂料他这一句话,换来的是那名女子惊恐绝望的眼神,她猛地跪倒在地,头颅使劲地敲着台阶,玉石台阶不消几下便见了血痕。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女子凄厉的求饶,教天权星君实在无奈,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道:「我只是有些疲累,并无叱责之意,妳且出去,吩咐下人过来将这里收拾了。」
他语气越是温和,那女子抖得越是厉害,末了,竟直接昏了过去。
天权星君错愕不已,他在天界一向待人宽厚,是故天上仙人纵是与他交情不深,亦是和颜悦色。偶尔下界,亦多为善举,凡人对他总是崇敬有加,哪里遇过似今天这般,不过说了句话,便把这孱弱的女子给吓至昏去。
莫非这副身体的主人当真这般暴虐残忍?
他随手捡起一件衣衫披上,走到青铜镜前,不禁哑然失笑。
皮囊不算丑陋,赤裸的身体不是武夫的结实,尽管没有肚满肠肥的痴态,但显然便是文官常坐朝堂的平板。五官端儒,肤色白皙,年龄有些大了,约莫是近了不惑之龄,幸好皱纹也不是很多,只是瞇起眼睛的时候眼角有些纹路,大约此人常用这种眼神看人。
便在此时,外面有个声音小心翼翼地问:「老爷,您要沐浴了吗?」
天权星君想了想,身上一身黏湿,到处都是莫名其妙的液体,自然是需要了,便应了:「好,你进来伺候吧。」
「是。」
门推开,一名仆役不敢抬头地躬身进来,身后跟了几名抬着热水的下仆,他们手脚利落地张罗,看都不看一眼屋里乱七八糟躺着的几名女子,只倒好了一桶洗澡水,便退下了。剩下问门的仆役,又谨慎地问:「老爷,洗澡要点哪位夫人伺候?」
天权星君哑然失笑,若非他亲眼看过这府邸远离皇宫,只怕真要以为这身体的主人是当今天子了。连洗澡都要点人伺候,倒真是排场十足。
「无须伺候。你吩咐下去,将这里收拾了,我要安静休息。」
仆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他居然不要女人伺候,但眼前这位掌握生死大权的男人从来容不得旁人半分置疑,他不敢多言,只得诺诺应下:「遵命,老爷。」便连忙下去吩咐了。
天权星君转身绕过屏风,褪掉一身衣物,迈进澡桶中,水温暖热适中,可使得身上每一条神经都恰当地放松,洗掉了一身污垢,似脱胎重生。
被屏风遮挡的外房偶尔传来轻微搬动东西的声响,但却没有半声喘息之声,想必那些女子是被仆役们掩住嘴巴抬出去,那些仆役手脚利落轻柔,连一声半响亦似怕打扰了他。天权星君不禁更是好奇,这副皮囊的主人,到底是何许身分?
不久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外房再无其它杂音。
他半抬起身,随意敲了敲桶沿,水气迷蒙了他的面庞,缥缈间几分慵懒,几分随意:「土地公何在?」
话音刚落,一股仙气从地底冒出,便见一名矮个白须的老头子抱了一根木拐杖凭空出现,见了天权星君,连忙屈膝拜见:「小神见过文曲星君!未知星君召小神前来,有何吩咐?」七玄之中,第四星名曰天权,又称玄冥文曲星君,乃在斗魁末位,这位星君虽不及贪狼星君霸道,但亦非好与,土地公自然不敢怠慢。
一个只有这大澡桶半高的老头儿,对这一个浑身光裸泡在热水里的男人,神态恭谨,这状况实在突兀。
只是天权在天上时早是随性惯了,并无在意,仍是泡在水中,伸手掬水一捧,洗了把脸,问道:「本君奉天帝法旨下界,暂借此身一用,但未知此人是何身分,遂唤土地公前来询问。」
「原来如此!」土地公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抬眼看了看四周,又再看清楚天权星君如今的相貌,不禁露出古怪神色,「星君怎会选了这个人物?」
天权星君心中暗叹,还不是那位南斗神司命星君给做的好事。此时却又不便道明,只得问道:「土地公何出此言?」
土地公公一声长叹,遂将此人身分,平日素行一一悉数,天权星君闻罢,更加是仰天长叹,司命星君,这玩笑可真开大了。
此人原名韩君仲,字叔文,年过三十有七,乃是如今权倾朝野,位极人臣的当朝宰相。
若说这韩君仲生平,亦可谓曲折。父母早亡,遗下姐弟二人相依为命,韩君仲寒窗苦读十年,却因没有钱银疏通,连个小小功名亦考不上。偏巧他姐貌美如花,在中秋灯会之上被微服出巡的皇帝看中,收入宫中,后获恩宠封为贵妃。韩君仲因此得受官衔,始时亦不过是礼部小吏,此人也是厉害,半年之内诬陷上司而得其位。
恰逢朝中大有崇文抑武之气,他有意打压武将,在朝堂上百般为难,更对将官不假辞色,便是在路上遇了高位将领车驾,竟亦不退不让。这风声吹到皇帝耳中,正着其意,又加上他长袖善舞,藉韩贵妃之便攀附权贵,声望早是高于其职。这本是默默无闻的韩君仲,藉一场罢黜大将军曹盈的好戏,表行超卓,深得皇上赏识,不过五年,拜相封侯。
韩君仲心知要保权势,便靠不得那懦弱无能的皇帝。故自从得了权势,便在朝中结党营私,对皇帝阳奉阴违,后五年中,暗中建立势力,如今无论在朝中抑或朝外,皆是盘根错节。韩君仲之名,似蜘蛛网般盘在这大宋朝中。其权势至极,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此人性情刻毒,又极为好色,且有虐人的怪癖,上至姬妾,下至仆役,十年之间,被虐杀致死者大数过百。府中藏有美女达一百八十人之多,有掳掠而来,亦有官员讨好赠送。原来的相府显然住不下如此多人,皇帝闻得此事,御笔亲批,斥耗巨资为他建新相府,这府邸据说以皇帝行宫为蓝图,东院西厢,能纳人三百,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尽奢靡。
只是他为人实在霸道狠毒,为了巩固手中权势,倒行逆施,陷害忠良之事是屡屡为之。加上对逆其行者只杀不饶,必诛族除根,此人所为,已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朝中对他不满者比比皆是,但其势力如日中天,朝中除了枢密使黄延敢当面叱责外,其余众臣无不马首是瞻,或是敢怒不敢言。暗下潮涌,实未可知。
听完前事种种,天权星君只想,难怪那些女子与仆役看他的眼神如见魔鬼,韩君仲……简直是人间的活阎王。
待土地公公告退隐去身形,天权星君躺在桶壁上,热水早已放凉。他伸手揉了揉眉心,这棘手的身分,一堆的烂帐,总不得在上朝时与皇帝招呼一声辞官隐退便可以了事,只怕这一走,牵连之广,腥风血雨难以避免。
若是拂袖抽身亦非难事。只要将司命星君叫回来,换回魂魄,大不了重选一副皮囊。但适才听土地公公言之凿凿,此人如此刻毒性情,偏又拥有覆雨翻云的权势,若当真回来,又不知要断送多少性命。
权势如刃,且看使的人如何驾驭。而如今这权刃在他手中,要他将锋利的权刃重新交与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手中,任他肆无忌惮,再害无辜,实非他所愿。
如今是局已摆开,子落无悔。
只叹自己……
丢不下,丢不下……
「司命,这玩笑,可不是五百年的输子可以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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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夜已深了,要安歇了吗?」
听到旁边站着的仆役小声提醒,天权阖上手中书卷,抬头看了看天色。那仆役名叫韩安,是韩君仲的贴身下仆。
天权点头道:「好。」
韩安闻声退后两步,轻轻拍了拍手,便即刻有两名女仆各捧了一个长托盘上来,上面整齐排列紫檀木刻出的名牌,这架势,俨然就是让他点名晚上伺寝女子。
「不用了。」天权站起身,他这副躯体虽是文官,却也颇为高大,并无儒生酸腐摆柳之姿,更多是因为身在朝堂,挺直的腰板以及浑然的气势。如今有星君魂魄在其中,少了几分霸道,多了些不经意的仙家威仪。
「是。」伺候这些年来,也不曾见过老爷不点牌吩咐伺寝,老爷虽说年过三十有七,但精力健旺,时常一夜能御四女而不疲,可近日不近女色,更对人彬彬有礼,一改常态?
慑于韩君仲积威,韩安不敢多问,连忙吩咐撤下名牌。
仆人都走光了,房中余下天权一人。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上一轮明月,皎洁无瑕,不禁一时心旷神怡。迈出门外,更觉月色朦胧,睡意全无。
在天界时看那月宫,虽是晶莹华丽美轮美奂,但看了这些年了亦是无甚可观,反而在人间远眺明月,朦胧难辨,缥缈不定,教人生出更多遐思。
天权心念一动,这些日子来,面对韩君仲留下的桩桩恶债,不得已花了许多心思妥善处理,若是为仙时自然不会觉得疲累,但如今身在皮囊之中,难免会感到心神疲乏。夜深人静,既然四下已无人……
只见天权脚下生风,渐渐离地,悠然踏空,不须穿廊过堂,便已离开相府,出了京城。
夜色清朗,他踏月而行,无甚目的,也无打算,只是随意走走,却不想一行,便出了百里之外。
皇城近郊也非荒凉,少了烦嚣,屋舍散居而建,时已夜深,到处乌灯黑火,倒是天权一人突兀得很,心血来潮的外出,更深露寒亦不过披了件月白色的外衫,夜风吹动,信手而行,只带着几分闲散的随意。
便在路过一个树林时,忽然闻到隐约的腥气,天权不由止步。
不过是个寻常的竹林,沙沙的竹叶在月色下映影摇曳,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声响。他也是奇怪,但在清幽的竹香间淡淡如丝的血腥却彷佛在冥冥中牵扯着他。
天权走过去,拨开竹树往林中走去。
腥气似一股线在前引路,他来到林中央,一棵巨大的竹树下,赫然看到一个少年被吊在半空之中,他浑身被粗长的麻绳捆得结实,一动不动,只随着风动摇摇摆摆。
天权见状袍袖一拂,便有一股利风如刀席卷而出,割断吊着少年的麻绳。一失依傍,少年便像只粽子般倒头栽下,天权手疾眼快抢前将他接住,轻放在地上。
断了绳索,再是细看,乃见这少年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青紫,也不知在这里吊了多久,额头有处破洞,血早便凝固了,但血迹淌在脸颊上,难怪有腥气飘散。
天权不禁皱起眉头,是谁人如此残忍,将他捆绑在树上?
此处荒僻无人,若非他偶然路过,这孩子也不知要待到何时才有人解救。
天权摸了摸他的颈脖,少年的皮肤冰冷扎手,彷佛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若不是脖子上微微跳动的脉搏,他当真以为躺着的是一具尸体。只是若放他一人在此,入秋见寒,风冷草湿,再过半个时辰,当真要冻死这孩子了。
既是遇上,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天权弯身坐下,将那少年抱起放在怀中,抬手,本是冷风吹灌的竹林顷刻间静止了,一丝风亦没有,天权念动法咒,只见他身上渗出一股青蓝色的仙气,慢慢扩散开来,将少年包裹。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少年惨白的面色恢复了红润,单薄瑟缩的身体也不再颤抖,连额头的破损亦在不知不觉间结痂痊愈,直至听到他呼吸平缓,天权才收回法力,微笑着解下披在肩膀上的外衫覆在少年身上,又细细替他包裹盖好。
下一刻,风又动了。
月亮下的少年,窝在天权的怀中似一头小兽,一头凌乱的黑发,比起中原人略为深邃的五官,紧抿的嘴唇属于倔强的刚毅,睫毛倒是密得很……忽然密丛的睫毛抖了抖,少年猛地睁开了双眼。
月光下,竟是一双绿幽幽的兽瞳!
然而他似乎根本没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失神的眼瞳映不进旁物,只有疯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感觉到有人禁锢着他的四肢,他狂怒地挣扎起来,就像掉进陷阱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撕咬。
「放开我!!放开我!!」少年尖锐的鸣叫响彻竹林,他拚命踢打,甚至张嘴去咬,对方却有如泰山在前,根本由不得他撼动半分。
天权抱着这个神志混乱的孩子,任由他百般撕打直至脱力,月白色的长衫被他极具破坏力的手撕成了碎片,自己的身体也不知挨了多少拳头,手臂上排排的齿痕大约也出血了,这娃儿也当真够狠的……这般模样回去若是给韩安看到了,尚要以为自己遇贼打劫了吧?
怀里的孩子喘息着,渐渐凝神的瞳孔终于映入了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影,他不甘心地瞪着对方,既然打不过,自然是挨打了。但少年没有恐惧地闭上眼睛,眼中,是不屈不挠的顽抗。彷佛一头静候机会,随时张开獠牙咬碎对手喉咙的小兽。
然而眼前这个任他踢打仍是稳稳坐着的男人,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以拳脚相向。那张可以说得上好看的脸,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莫怕,我只是路过此地,见你被吊在树上,便将你解了下来,并无恶意。」
谁怕了?!
少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是与那些比他大、人也比他多的恶童干架,他也是虽败不惧,纵是被独自吊在这个传说闹鬼的竹林里一夜,他也没叫过半句求饶!
男人说话很是轻柔,听上去便像五月的风,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看来确实不是那些恶童的伙伴,大概是哪个过路的路人,大发善心把他解救下来而已。
天权感到少年僵硬的身体稍微放软了,有一个微弱得近乎听不到的声音在说:「……多谢……」
忍不住会心一笑,便问他:「你为何会被吊在此处,可以告诉我吗?」
「告诉你有什么用?」少年虽知他并无恶意,但还是戒备地扫了他一眼。
天权不禁好笑:「不可以说吗?」他无意相逼,伸手敲了敲立在身旁的一株竹树,「竹君何在?」
话音刚落,只见竹林一阵疾风震动,绿光从地冒出,一个青衫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见天权,连忙施礼:「杞山竹君见过星君,不知星君驾临,有何差遣?」
天权低头看见少年瞪大了眼珠子,却不是惊惧神色,反而是有些吃惊的模样,不禁笑了:「你早见过他了,对吗?」
少年点头,问他:「有时他会坐在山坡上纳凉,不过其它人看不见,他是鬼吗?」
「是鬼非鬼,是妖非妖,不过是成精的竹精罢了。」
「你能把他叫出来,他是你的部下吗?」
天权笑着摇头,便问那杞山竹君:「这孩子被困在你林中,所为何事?」
杞山竹君青着一张脸,应道:「此童无父无母,半年前孤身一人来到杞山,在山北破庙居住,村人见他一双绿眼,视为妖物,不敢靠近。平日村中孩童欺他年幼,常以拳脚相加。昨日村长的大儿子借机欺辱,将他绑在此处,此子不愿屈服,在这里已吊了一天一夜。」
男人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挥退竹君,低头问那少年:「你时常被这般对待吗?」
少年不语,他虽是受辱,但不代表会在旁人面前示弱。
见他如此倔强,天权不禁心生怜惜,又问:「你为何不离开此地?」
少年猛一抬头,道:「我不能离开!娘亲告诉我,爹就在这附近的地方。」
「你要找他?」
少年点头,眼中是不容动摇的坚定:「是的。」
「那你娘亲呢?」
「她死了。」少年露出一丝哀伤,但很快抹去,「我们之前住在一座黑色的塔里,后来娘亲带我出来,但她过了不久就死了。她交付我一件东西要给爹,说若无此物,爹便要被人杀死。」
「所以你总在这附近徘徊,半年了,可有收获?」
少年咬了咬嘴唇,末了,摇头不语。
「你还要在这里继续等吗?」
「既是答应了娘亲,我自然要做到。」
「即使待在这里风餐露宿,饥寒相交,还有人欺负你,你还是要等吗?」
少年毫不犹豫地点头,幽绿的眸中是不屈的坚定。天权伸手,拉住少年瘦弱得皮包骨般的手:「你跟我走吧,这里我让竹君给你留意着,有消息了便马上告诉你。」
「不行!我不走。」
「你留在这里,只是让人欺负。好似今晚这般,若无人经过,你不是要冻死了么?若是死了,你又如何寻到你的父亲?如何将你娘托付之物给他?」
少年垂首不语,他知道自己的无力,一个小小的孩童,仅仅是生存已耗去他大半精力,又如何谈得上去寻父?纵是知晓,但他内心炽热的自尊仍不愿屈服:「我与你又不相识,凭什么跟你走?」
「我收你为徒可好?」
少年闻言猛地抬头,对上男人笑容可掬的眼睛,漆黑的瞳中没有半分虚伪造作。他是认真的!他气质不凡,衣服布料也比村人那些粗布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必定是城里的大户人家,然而他却不像那些富贵的财主,鄙夷地看他,甚至连说上一句话亦像沾到垃圾一般的态度。这个男人,坐在那里,轻轻地笑着,然后,将世界捧在手中,送到他面前,由得他去选,要或者不要,都可以。
没遇上过这样的人,少年一时间觉得鼻头有些酸涩,除了死去的娘亲,自生以来,便不曾有人待他如此的好。
天权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却看到他微红的眼眶,不禁宽慰地摸着少年的头发,将僵硬的身体搂紧,然后拉过被撕得不成模样的外衫随意一抖,说也奇怪,顷刻间破损的地方不见了,仍旧是干净好看的月白色,似月瑕轻裹在少年单薄的身上。
「你身上负有异数,与我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声音明明什么都碰不到,但少年却觉得身体像被这柔软的话语抚慰着,暖暖的,像腊月里躺在暖炉旁的舒服,想听到更多。
「其实你也不必紧张,你第一次当弟子,我也是第一次当师傅,我们便扯平了对吗?」
「噗哧--」哪有这般说法的?少年心性,他忍不住笑了,「你要教我什么?」
「抚琴,对弈,临书,作画,你可喜欢?只要是我教的,天下便无人能出其右。」
少年皱起眉头:「这些都没用。我不学。」
天权又道:「星相医卜,乾坤术数,那可是别人求着我也是不教的,你可愿学?」
「不学。」
「经政文商?」
「不学。」
「兵策战略?」
「不学。」
……
末了,天权无奈问道:「那你想学什么?」
少年想了想,眼中精光闪过:「我想学法术和武功。」
「法术啊……」天权笑了,「也行。不过武功我不会,要是开阳在的话倒是可以教你,若是你一定要学,我可替你找位武师。」
「嗯!」少年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又有些困惑地问天权,「那要行什么拜师礼或者其它什么的吗?我都不懂……」
「无妨。繁文缛节不过是凡人自寻的麻烦,你只须叫我一声师傅!」
「师傅!」清脆的声音沁人心脾,天权忽然觉得让这个少年一直一直地如此唤他,真是不错的感觉。
「你有名字吗?」
「有。娘亲唤我云枭。」
天权牵起少年的左腕,顺着腕以指尖画了一个圆,指尖过处留下一道青蓝弧光,待两头一交,光芒散去,手腕上便出现了一个青玉手镯。说也神奇,这镯子不似平素玉石翡翠般颜色,而是蓝中带青,夜中萦萦,彷似笼住了漫天星芒,好看得紧。
「这是为师收你为徒的凭证,上天下地,鬼神仙妖,只要看到此物,便会知晓,云枭是我天权文曲的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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