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傅晌声 于 2013-1-28 17:14 编辑
季轻浅送给自己的成年礼是自由的旅程,这一场不似轰烈的路上,他的十八岁,和那个比他年长十岁的男人,在所有美好风景里,连着悸动的心绪和温暖心房的微笑,被他藏在内心深处,每每在难以忍受的时候,凭着这所有才能熬过杀戮和痛苦。
1.不走回头桥 身为季家的继承人,享受的不是家庭温暖,而是被鞭策成长的完美。当季轻浅即将成年正式上任之前,他向当家提出了个不情之请,“父亲,在接任之前,我能不能自己一个人过一段时间?” 或许是因为他喊的是“父亲”而不是“当家”,或许是对方念在他从没有离开过这座城,然,无论如何,当季轻浅站在乌镇的桥上,天空飘着蒙蒙细雨,他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他坐在临河的客栈品着“三白酒”,听着耳旁的游人谈笑风生,说着“不能走回头桥”,季轻浅的思绪随着雨水打在河面上荡起的涟漪而飘无定落,合着酒味甘,闻着酒香烈,他不贪杯,却想起在家里的酒宴,被逼无奈架上的虚伪。季家人不能不会喝酒,就像季家人不能不会杀人一样。 小船远远地驶来,停在他的视线里,季轻浅幽幽地看着船里的男子抬步出船上岸,进客栈坐在他的对面对着他轻轻地笑微微地颔首。季轻浅见客栈的其他方桌都坐满了客人,只有自己这桌有空位,便没有赶男人离开。 雨停了之后,季轻浅品完酒才起身离开,上了小船,他坐在船头。等船家划出之后,他才发现船尾竟站着刚刚那男人,他皱着眉头走到对方跟前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刚刚只是上岸等雨停,”男人解释道:“跟船家说好了的。” 船家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客人说靠岸他去喝杯酒等雨停了再继续,我见你们坐一桌,雨刚停你就上来了,他也跟着上船,我便以为你们是一道的。”船家憨厚的笑着,“真对不住了。” 季轻浅对着这朴实的船家倒是没法说不是,但是那人明明看着自己先上了船也不提醒他,真像是故意为之。 两人坐在船头,陌生男人倒不似之前在客栈的沉默,“我等到再过个桥就上岸,准备沿着河,走过下个桥再回去。” “不是说不走回头桥吗?” 听闻这话,男人轻声的笑了出来,季轻浅发现他似乎很喜欢笑,对于自己顺口的接话,他也有些懊恼,太过随意,没有防备之心了。不过再想,才忆起他这次的旅行不就是为了放下过往的防备让心灵释放的么。 “一起吗?”对着男人的邀请,季轻浅望着他含笑的眼睛,不知怎地,就点头应允了。 如果没有一起走回头桥,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的暧昧?
2.雨巷的暧昧 男人带着他在巷子里步行,石板路上的行人不多,显得很是冷清,前方的男人回头说道:“任宁棠。” 阳光滑过男人的脸庞,仿佛给他渡了一层光,不过一个名字三个字的时间,他却觉得好像有一世纪那么长。季轻浅加快步伐和男人并肩而行,“季轻浅。” “你住宿的地方安排好了吗?”任宁棠问过后瞟到身边的人摇了摇头接着问:“在这里停留几日?”又见对方摇头,他停下了步子说:“你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 季轻浅见男人停了下来这才转身面对着他,“我像是离家出走的?” 任宁棠摸着下巴打量了季轻浅一番,“这么一说还真像!” 听出了男人口里的玩笑,季轻浅扑哧地一笑,“我只是没有计划而已。”说完就继续往前走,看到旁边的一家商铺摆的小玩意很好玩就上前去摆弄。 任宁棠追上前见季轻浅的孩子气动作,才觉得这家伙总算是像个人了。一开始在客栈的不食人间烟火样,到船上的冷淡和防备,刚刚的笑意和这会的逗弄,放他身上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季轻浅拿着鼓锤晃了好一会才放下离开,任宁棠问他:“喜欢的话为什么不买?” “不方便带回去。”季轻浅不多做解释便问起任宁棠的事来:“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是来踩点找素材的,”任宁棠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我是摄影师,江城人。” 季轻浅的身子顿了顿,江城,是巧合么?他们居然是一个地方的人。任宁棠,姓任,难道是任家的人?季轻浅心里带着疑惑,面上却像朋友谈话似的继续问道:“你多大啊?” “哈哈,28岁的老人家了,看你就比我小多了,还在读书吧?” 任家这辈没有听过任宁棠的名字,比自己大了十岁,难道是上辈里的?不太可能,任家不会出个摄影师的。会不会他想太多了,他并不是任家的人? 任宁棠并不知道季轻浅的心思已经兜了一个圈,见对方不回他的话接着说:“你下个地方想去哪?” “西藏吧。”飞去西藏再停留一段时间,再回江城。当家只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看过江南的含蓄,再去他向往的高原,在能沉醉的时候尽情放松。 见季轻浅又停下对着纸鸢发呆的时候,他说道:“我也想去西藏看看。”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出他句子里的邀请,“这是纸鸢,也就是风筝,跟我们平常放飞的不太一样。” 季轻浅点了点头,“噢。”抬起手臂伸直来,对着天空摆高纸鸢,像是想要看看它在天空中的姿态。 任宁棠从季轻浅身后伸出手臂接过纸鸢,他本就比季轻浅高上许多,此时站在对方身后伸出手臂的样子竟像是圈住对方的拥抱,只是可惜他的掌心并不是握住季轻浅的腰。 被人在身后做出这样的动作,季轻浅的身体本能的绷住,但是随着被对方摆弄纸鸢的姿势,他的心思也就随着眼睛飘定在纸鸢上。风带起纸鸢的尾巴,捏住纸鸢边缘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很干净,似乎要被阳光穿透,直击他的心脏。
3.叩首大昭寺 在乌镇的相处,让季轻浅对任宁棠多了些了解。杂志专栏摄影师,常年在各地行走,虽说是江城人,但在江城待的时间几乎不长,除了清明、中秋和春节这样的传统节日。对家庭这块比较避讳,说的更多的是他旅程中的趣事,倒让季轻浅知道了不少东西,那些他过往的日子里永远不可能接触的事。 像是南方人自家做酒酿,冬季里砸开结冰的河面捞鱼,乡村的踏门槛……这些琐碎的事被任宁棠说起来显得很有趣,这时他才很庆幸这次旅程结识了对方。旅行的计划被安排的很好,吃住游玩这块对他也很是照顾,就连带他去看的风景都很美,或许这跟任宁棠身为摄影师有关吧。 在飞机上被问及“信不信佛”时,他不知如何回答。信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命终的时候能踏上那片净土;不信无非是因为手上染的血液和杀戮太多。不过好在任宁棠已经习惯了他的开小差,并不是真的执着于这个答案,他只是想他知道,“第一次去西藏的人,一定要去大昭寺,不管你是不是信徒。” 在佛像面前叩首完毕,任宁棠边带着他在寺庙里逛,边给他讲藏民的习俗和传统。突然他停下来望着季轻浅说道:“叩首很像是古代成亲诶。” 季轻浅瞪着眼睛诧异地看着他,这家伙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调戏么?好好的拜佛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成亲! 任宁棠笑着喊道:“娘子。” 季轻浅抬起手臂一巴掌还没有下去就被对方捉住手腕,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都没有说话。 没有不欢而散,但是季轻浅一路上沉默着不说话,到晚上吃完饭过后,任宁棠到他房间找他,他还是一脸的冷淡,就像是最初见面的样子。 任宁棠无奈地叹气,“若你不想当真便是玩笑。”见对方听到这话蓦地皱了眉头,他又说道:“我却是真的很喜欢你。” 他没有说这样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季轻浅见他说完这话就离开,不禁开始想“喜欢”。从小到大似乎没有人喜欢过他,母亲痛恨被父亲逼迫,视他如毒蝎;父亲只会教导他做一个继承人该做的样子,从未把他当孩子。亲生父母都不喜欢的人,其他人又怎么会喜欢。 而他小时候喜欢过一条狗,是园丁叔叔在后屋养的,被父亲发现之后,狗和园丁叔叔都不见了。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听到其他人的私语,他才明白,原来在季家,喜欢都会被剥夺。 那任宁棠说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他所期待的被父母的喜欢?还是他对那狗狗的喜欢?他们不过萍水相逢,连自己的背景家世都不了解,就说喜欢?如果他知道他杀过人会说什么?像任宁棠那样简单的人肯定不能理解,还会觉得他应该坐牢。 季轻浅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他觉得这样的他真悲哀,居然还有人跟他说喜欢,他根本连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任宁棠再进到房间就发现这孩子在哭,他不知道他那句话让季轻浅想了些什么。他走上前去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带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难受。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季轻浅,不然也不会从一开始的好奇而邀请他同行,到后来的心动和他一起来西藏。季轻浅像是藏着秘密的人,不说他是哪里人不说他的任何情况,但是眉眼里流露出来的脆弱却让他觉得很心疼。明明喜欢却不能买回去,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却很少笑,就连生气起来都很克制,这会掉着眼泪都安静极了。 那日过后,两人的行程还如同之前一样,没有人提到那句“娘子”和那夜的哭泣。 只是季轻浅发现随着回去的时间在渐渐逼近,任宁棠的嘴角翘起来的次数也渐渐减少了,而他心里也莫名地有些不安。他要回去了,但他不能让任宁棠送他,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江城的人,否则他肯定会知道他是季家的人。知道之后,只怕不会喜欢他了吧?
4.喜欢算数么 不知道当任宁棠得知自己不告而别,看到他留下的便条的时候会如何?然而根本没有时间容季轻浅去想那些。一回到江城面对的就是上任礼,还有那些闹腾的事,必须要除掉的人…… 当季轻浅再想起这次旅程,再想起那个说喜欢他的人的时候,一年都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培养自己的势力,也足够他清除父亲对他的监视,只是这手上染了更多命而已。同样,这一年的时间也让他明白了任宁棠说的喜欢是什么,也明白了他对任宁棠的喜欢。 他拿着底下心腹递给他的纸袋,却一直未敢拆开,里面装的是任宁棠的资料。 到头来,他还是任家的人。季轻浅苦涩的笑着,任家当家的小叔,任老头的老来子,因为出柜被任家除名,其实这是保护吧,保护他躲过那些血腥,除名除到了连他都没听过这名字的份上,能不是保护么。 任宁棠被当家告知有人在查他的时候还不屑一顾,但知道那人是季轻浅,他立刻放下了所有安排回到江城。被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侄儿戏弄说“真是深情”的时候,他撇了撇嘴角回击“你不懂爱”。 他没有想到季轻浅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整顿完季家,他还以为要等上几年呢。一年的时间,季轻浅该是有多辛苦啊,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呢,想想任宁棠就觉得心疼。他连休息都没有就潜进了季家,避过守卫和摄像头,摸进了季轻浅的房间。 季轻浅见到任宁棠的时候,没有太大的震撼和情绪波动。既然知道了是任家的人,那么躲过外面的那些人不算什么,只是他这样大动作的来找自己是为何呢。当看到任宁棠温柔的笑意,他冷着声音问道:“不知道任家的任宁棠半夜来我季家是为何?” 任宁棠不顾季轻浅的冷淡,走到他身前用力地抱着他,在他耳边喃语:“瘦了好多。” 季轻浅僵硬着身子任由对方抱着自己,这样的温暖让他想起那个夜晚,这样的亲密让他想起任宁棠说的喜欢。他有些迟疑地轻声问道:“你说的喜欢还算数么?” 听到季轻浅这样的小心翼翼和担心,任宁棠捧起他的脸,吻上他的唇。他肖想了许多年的人,现在终于得到了。 “嗯……”季轻浅第一次接吻,完全无法抵挡任宁棠对他舌尖的掠夺。想到他这高超的吻技不知道是吻过多少人练就的,就喘着气推开任宁棠问道:“你…吻过多少人?” 任宁棠额头抵着季轻浅的额头,听出他语气里的吃醋,宠溺地说道:“就你一个人,你信不信?”见对方眼睛里的不信,他笑了笑:“你不是查了我的资料吗?” 一听到这话,季轻浅想到他十八岁出柜的事,皱着眉说:“你当初为谁出的柜?” 太可爱了,任宁棠觉得为他吃醋的小家伙真可爱,“你可能不记得了,你4岁那年在后屋里逗狗,我刚好跟老头去你家,我在瞎逛的时候,看到了你。” “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后来在老头去你家的时候,我经常跟着一起去,偷偷在一旁看你。” “等等,你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我才4岁诶!” 任宁棠捏了捏他的耳垂,笑道:“你想哪去了,我是觉得你的笑在那样的季家很难得。可惜,后来……” 是了,后来被父亲发现了,他再也找不到喜欢的狗狗了。 “你当时对着草地安静的样子,让我觉得不过才4岁的孩子连喜欢都不能,连哭都不能。我后来才知道季家是怎样培养继承人的。” “为什么任家抹了你的痕迹?” “当然是因为我为了你放弃了当家的位置啊!” “你……”季轻浅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深邃的感情,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为了他做这样的事。 聪晓如季轻浅,这时候已经猜到了任宁棠对他的窥视和调查,他并不反感,只要想到这个人为了靠近他而费尽心思,连旅程都能安排到细节上,他就不禁庆幸,当初幸亏父亲同意了他的那个要求。情动之处,他主动地圈住任宁棠的脖颈。 任宁棠乐于享受怀中人儿的主动,揽着季轻浅的腰一个用力贴紧自己的身体,舔舐着季轻浅的耳垂,倾诉着自己的爱意,“我爱你。”
如果说任宁棠为了季轻浅潜伏了许多年,甚至宁愿放弃任家,是因为爱,不如说是因为最初那个笑深入他的内心,否则他怎么会那么努力地学着能像他那样笑,只是为了在和他相遇的时候,能够带着笑意诉说钟情。 如果说季轻浅多么欣慰自己生命中有了任宁棠这束暖光,是因为爱,不如说是因为心疼这个人为他做的所有事。当有个人为了你付出了十多年的青春,甚至还愿意付出他之后的所有时光和生命,你又怎么会不动容。 然而,这些所有又都是因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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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的话: 并不是说不爱,只是爱真的有那么深吗?就算任家不同季家那样培养继承人,任宁棠也不会是生来喜欢笑的人,所以他被季轻浅那个笑给迷惑了。加上调查得来的资料和对方的照片,他一步步陷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感情里,他安排人到季家帮助季轻浅,他掌控季轻浅成长过程中的所有事。这样的控制很疯狂,也很深情。其实我想说的是任宁棠本身的腹黑,比如说季轻浅为什么想要出去旅行,他难道是心血来潮?不,是被人怂恿的,是谁?是他后来的心腹,也正是任宁棠安排的人。 季轻浅觉得温柔的任宁棠是他的暖光,却不知早在他幼小的时候,他便成了任宁棠的救赎。应该说是,他们是彼此的暖光。有了当初的救赎,才有了后来的任宁棠,才有了季轻浅的暖光。当然,季轻浅也不会不知道任宁棠安排人到他身边的事,只是这些都抵不过爱情带给他的温暖。不是说任宁棠不爱他,不爱的话,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牺牲那么多,他在任家的牺牲可不仅是一个位置那么简单的事;不爱的话,为什么不在得到了救赎之后就心存感谢,做朋友也是可以的啊,为什么要做爱人? 感情里的事我们可以安排,但是感情却不受控制。 送给夏孜然的生日贺文,无非是想说,历尽千帆,能拥抱在怀里的才是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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