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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17出版】《金玉满唐(卷五)》作者:袖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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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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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3 09:28:5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shunong17 于 2013-4-27 06:18 编辑



书名:金玉满唐(卷五)
作者:袖唐
绘者:阔笔晓斌
编号:D02805
出版社:说频文化
出版日期:2013年04月17日

【文案】
                       
一场欲与情的较量,一段在权力夹缝中苟且偷生的爱情!
拥有双重人格的闻喜县主、罹患失忆症的柴玄意、无辜惨死的侍婢、苦恋闻喜县主的窦程风,还有迷乱人心的阿芙蓉……是挟怨报复,抑或教唆杀人?

这桩发生在京畿之地的棘手案件,在萧颂和冉颜的联手追查下,渐露曙光。这其中,究竟有着什麽样的恩怨纠葛?背後又牵扯了多少权力的暗涌?有时候,别人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结果。因为,在大唐这个君权至上的社会,有些事情比真相更重要!

真相越辩越明,然而感情的事,却是不能用理智和常理来推论的。萧颂一直都知道冉颜心里有个人,只是不知道那份感情有多深,所以他只能不遗余力的去争取,阴谋、阳谋、真心,无所不用其极……

有时,潜意识已经支配了行动,但心里却不一定理得清楚。冉颜想要的那个人,其实并不需要为她做许多事情,只要他始终在那里,就像黑夜中茫茫海上的灯塔,或是迷失在旷野中时看见的北极星,为沉沦在黑夜里的她照亮路途,只要她一抬头便能够看见,让她不会那麽孤独和迷茫……

大喜之日,洞房内一片静谧,只偶尔传来红烛燃烧轻微的劈啪声……
长安月下,一袭玄衣,一壶清酒,一束桃花。既是惬意,也是孤寂……

【试阅】

  第四十一章 一生为期

  屋内飘满药香,冉云生半倚在榻上看书,还是一副恹恹的模样,但身体要好了许多,至少不会一动心神便晕过去。

  「十哥。」冉颜在榻前的席上跪坐下来。

  冉云生反应有些迟缓,他放下书,道:「阿颜来啦!」

  冉云生想了很久,在郑府那次,阿颜拼尽全力让他脱险,他又怎麽能因为羞愧而不再见她,伤了她的心?

  「嗯。」冉颜抚着手中的箫,道:「十哥,我给你吹个曲子吧?」

  她今天最後一次吹奏它,只想找个人来听。

  冉云生扯起一抹笑意,温和道:「好,我也好久不曾听你吹曲了,还是那一曲︽关山月︾吗?」

  ︽关山月︾是萧颂教给她的,今日她想用这箫奏个别的曲子,遂道:「吹一曲十哥没有听过的。」

  冉颜将箫口放到唇边,冉云生静静看着她,她的姿势比从前那种浑身僵直的自然得多。

  箫声幽幽,平而缓,带着淡淡幽情,恍如幽夜长灯,细雨绵绵,曲调渐高,几个盘旋之後,再低沉下去。宛若喧闹的夜市渐渐散去,只留下冷清的河堤,雨声潇潇,一片凄清,终究归於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直至万籁俱寂。

  那些画面,彷佛铺陈在眼前一般,冉云生竟是不由得湿了眼,待曲结束,才叹了一声:「十里长路,桃花如渡!」

  冉颜愣了一下,道:「这首曲名便是︽桃花渡︾。」

  「阿颜曲能达意,可是有心事?」冉云生柔和的目光,温和的语气,似乎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冉颜颔首,抚摸着手中的长箫,半晌才道:「十哥,如果我觉得一个郎君不错,但不明确他的心意,未来也渺茫,我该告诉他我这份心意吗?」

  到了大唐,冉颜已经是冉十七娘,受到这个身份的一切束缚,她是冉氏嫡女,他是苏家庶子,这情形与冉云生和齐六娘是多麽相似,不同的是,他们之间尚且谈不上相悦。

  冉颜只是在面临感情岔路口的时候,多了一个选项。

  「阿颜也动了心呢!」冉云生凝望着她,眼睛中带着淡淡湿意,「我和齐六娘,就算再重来十次,依旧是各奔东西的结果。不同的是,也许我能够阻止她轻生。」

  冉颜思考着他这句话中的意思。

  冉云生继续道:「我与她身份相差悬殊,若想在一起,唯有私奔而已。然而,就算能跑到一个无人能寻到的地方,我的父亲、母亲和阿韵,还有你,都要替我承担这个後果,也许父亲呕心沥血一辈子创下的家业会毁於顷刻……就算再有十次的机会,我也预见不到与她私奔之後的幸福。」

  如果冉云生真的与齐六娘私奔,齐家发难,以冉闻那种短浅的目光,是会保住冉平裕这个钱袋,还是会杀鸡取卵,尚未可知。冉云生赌不起,那种厮守建立在所有人的灾难之上,他如何能安心?

  冉颜亦如是,刚来大唐,她无牵无挂,还有一种如在梦中之感,更甚至觉得再死一次是否会梦醒,所以做事并未刻意遮掩。如今她已有牵挂,也清楚的知道这是真实的世界,纵然之前的事情做得太肆意,如今收拾起来有些麻烦,却也必须认真的活。

  她微笑扬起手中的长箫,「我想把这样东西还给他,却不知去哪里寻得到。」

  太医署不是她能去的地方,而苏伏的住处,她只知道是在安善坊,但安善坊至少有上千户人家,又能去哪里找?

  「你已经做了选择?」冉云生道。

  冉颜点头,「是,或许我心底早就有了选择,也已经付诸行动,只是自己到现在才意识到而已。」

  有时候潜意识已经支配了行动,而心里却并不一定理得清楚。这是冉颜第一次思想慢於行动,感情的事,果然不能用理智和常理来推论。

  冉云生惊讶於冉颜对待感情的洒脱,喜欢一个人岂是想放下便能放下?是因为用情不深,还是真的拿得起放得下?他心下好奇,便问道:「可以说说吗?」

  冉颜面上静静的绽开笑容,「我想要的夫君,其实并不需要为我做许多事情,只要他一直在那里。」

  就像黑夜中茫茫海上的灯塔,或迷失在旷野中时看见的北极星,为沉沦在黑夜里的她照亮路途。只要她一个抬头便能够看见,让她不会那麽孤独和迷茫。

  哪怕萧颂是一时热乎也好,或者是别有用心也罢,日後若是过得不好,各奔东西就是了,她可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之人。

  冉颜做出这样的选择,与她一直以来的生活有关,从她小时候,父母就常年奔波在外,她年纪幼小,只能去外公家过一段时间,再去爷爷家过一段时间,工作後便在各个城市奔波,经常早上在这个城市验屍,晚上到那个城市,这些她都能接受,只是当外公、爷爷相继去世之後,每次回到自己生长的城市,满身疲惫的时候,竟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偶尔,在这种时刻,她会幻想能有一个丈夫在这个城市里,哪怕他很忙,也可以对他说一声:「我回家了。」

  可惜,从前相亲的对象,但凡听说她是法医都退避三舍,稍微能接受一些的,却觉得她一张扑克脸太过严肃,没有女人味。

  或许正是如此,当萧颂出现在她面前时,便不知不觉的被吸引了。所以冉颜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嫁到萧府势必要面临许多问题,头一桩便是你的身份……」冉云生听了冉颜的话,宽心不少,只是有些事情,他作为兄长必须要提醒她。

  冉颜笑道:「人生在世,若是不遇到点难处,不是太无趣了吗?」

  冉云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冉颜与他说这麽多心事,其实也是反过来劝他看开一些。

  冉颜见他明白,才直接道:「十哥,情深缘浅不是谁的错,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每个人也都有选择的权利。」

  「阿颜……看得比我通透。」冉云生垂下眼帘。

  通透麽?冉颜莞尔,也不过是懂点心理学,然後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道理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就算再明白道理,冉云生心里的伤口也不会被磨灭。

  冉云生说了一会儿话,精神有些不济,冉颜让尔冬服侍他吃了药,便从他的居所离开。

  此时,院中的灯都亮了,回廊上偶尔有侍婢经过,看见冉颜之後退至一侧,朝她蹲身行礼。

  天空中,压抑已久的黑云也终於开始飘起雪来。

  等到所有人都睡下,冉颜披上大氅,拎着灯笼在廊上盘膝坐下来。

  静静坐了许久,她才轻声道:「你在的吧!」

  回应她的是坊间巷子里传来的呼啸风声和雪花寂寂飘落。

  「谢谢你送来的药。」冉颜继续自语。

  上次她帮苏伏验屍引起了李恪的注意,所以这次李恪抓她想引苏伏自投罗网,想来苏伏是怕这种事情再度发生,所以才每晚都守在冉府,否则他也不会那麽快就知道冉云生吐血昏倒。

  没有人应答,又坐了一会儿,冉颜穿上屐鞋,从袖中取出长箫,咯吱咯吱的踩着雪走到院子中央,把箫放在地上。

  「伞被李恪拿去了,只剩下此物。」冉颜说罢,便转身往屋里走。

  身後寂静如初,她走到廊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便瞧见一袭黑衣不知何时到了院子里,正弯腰拾起长箫。

  鹅毛大雪落在黑衣之上特别明显,冉颜看着他静静一笑。

  苏伏依旧俊美得令人移不开眼,他冷冽的目光略略柔和,相视片刻,他才开口道:「恭喜你觅得良人。」

  冷冷的声音和在雪天里分外合衬,听不出特别喜悦的味道,也无不悦,只像是淡淡的诉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夜黑天寒,你也莫要守在这里了。」冉颜顿了顿道:「谢谢。」

  苏伏微微弯了弯唇角,将箫塞进袖中,转身离开。

  寒风吹得人眼睛发涩,冉颜眯起眼睛目送苏伏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夜之中,旋即进了屋内。

  冉颜在医学院时亦曾先後关注过两个人,当时是什麽心情,她一点都不记得了,恋得轻轻浅浅,撒手时也云淡风轻。想起秦云林对那个刑警队长的锲而不舍,想尽一切办法在他面前表现,吸引他的目光,冉颜觉得很羡慕。

  冉颜说:「云林,是我太寡情了?」

  秦云林笑说:「不是寡情,是对的那个人还没出现。有些人一辈子都是平平淡淡的,遇不到真命天子,不过你一定会遇到。」

  「为什麽?」

  「因为老天不会放过任何孽障!总有个人能把你收回家,免得出来吓唬孩子。诶,说到吓唬孩子,你把人家妈妈也给吓傻了吧,哈哈!」

  ……

  冉颜躺在榻上,不禁失笑。

  这事情是有原因的,冉颜特别不会和小孩相处,有一回在秦云林家的时候,正遇上她表姐带着才四岁的儿子来做客,秦云林见冉颜太死气沉沉,就想让她放松点,领了小孩玩,让冉颜也加入。

  为了套近乎,冉颜憋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这小孩子心脏活蹦乱跳的,好可爱啊!」

  当时那个场面……秦妈切水果险些把自己的手指切到。

  然後,秦云林扯谎说冉颜是专治心脏的医生,有职业病,孩子母亲发青的脸才稍微缓和点。

  一夜辗转,冉颜想了许多事情,直到快天明的时候才渐渐睡去。

  清晨起榻,冉颜刚刚用完早膳,便见晚绿急急的跑进来,「娘子,今早奴婢听见阿郎说,萧侍郎昨夜抓捕凶犯的时候受伤了。」

  冉颜动作一顿,立即问道:「伤势如何?」

  晚绿摇头道:「奴婢不知道,也没敢去问阿郎。」

  冉颜进内室拎了医用的药箱,便道:「随我走。」

  命歌蓝去告知冉平裕一声,冉颜便领着晚绿匆匆赶往萧颂的府邸,马车刚刚出门,便有护院赶了上来,说是冉平裕吩咐随行保护。

  清晨坊间路上行人极少,行车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两倍,直到出了安善坊才减速。除非是有重病者急於就医,或者是赶着奔丧,否则在街上疾驰被捉到是要打板子的。

  冉颜一直稳稳的坐在车内,脊背挺直,面上看不出什麽异样,然而晚绿却从她紧紧攥着拳头的手上看出了些许端倪。

  到了萧府,门房看见一大早冉颜步履匆匆,却不好过问,只客气的施礼道:「冉娘子今日来得早,郎君未曾去官署,此刻正在书房。」

  冉颜顿下脚步,转头问他道:「他不是受伤了吗?」

  「回冉娘子,是受伤了,但性命无忧。」门房答道。

  冉颜颔首致谢,把药箱交给晚绿,脚步也从容了许多。

  这府邸冉颜已来过几次,很容易便寻到了书房,沿着楼梯拾级而上,登上二楼。

  「进来。」

  冉颜站定在门前,刚刚抬手准备敲门,里面却传出萧颂沙哑醇厚的声音,遂顺手推开门。

  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房间不大,四周都摆着书架,上面整齐的放满了书卷,有些还堆在地上,一张又长又大的案几上亦同样放满卷宗。

  萧颂就坐在一堆书和卷宗之间的席上,一袭暗紫色缎衣,墨发披散在身後用帛带系起,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之外,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因着屋内都是纸张,所以没有生火盆,有些寒冷,冉颜皱了皱眉,问道:「伤到哪儿了?」

  萧颂方才听见上楼梯的轻轻脚步声,便知道是冉颜,府里敢到书房来的人不多,敢到书房来的女人更不多,舒娘那脚步声比汉子还汉子,因此只有冉颜了。

  「坐。」萧颂示意他对面的席子,等冉颜坐下才答道:「昨晚抓窦程风的时候,心口被划伤了,不过只伤到皮肉,没有大碍。」

  冉颜没有答话,萧颂黑亮的眼睛越发光彩,「你担心我?」

  冉颜沉默的盯着他,看了半晌,诚实的摇头道:「我不知道,大概吧!」

  不知道是因为太相信萧颂的手段和实力了,还是感情不够深厚,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冉颜本能的反应是:应该不是重伤,但又很想亲自确认一下,这算不算担忧?她自己也辨不清。

  对於这种答案,萧颂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笑笑,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说起案情来:「窦程风藏匿在西市附近的一个小院里,他拒不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却对我的抓捕进行了激烈的反抗,甚至一度想要自杀。」他无奈道:「我也是为了阻止他自杀才被划了一刀。」

  「他自杀?」冉颜疑惑,分析这个窦程风的行为,他连死都不怕,为什麽要怕被抓呢?是不是他知道一些事情,然而这些事情却绝对不能公诸於众?

  只是怀疑,冉颜没有看见窦程风本人,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窦程风是个瘾君子。」萧颂手指轻轻敲着几面,将案件的前前後後顺了一遍。

  柴玄意被人击杀,凶手目的不明,杀了一个女子,女子身份不明。凶手把柴玄意和其侍婢逼得摔下山崖,侍婢失踪,柴玄意侥幸活命,却撞到脑部失去记忆,其余失踪三人,如今已发现窦程风未死,此人是个瘾君子不说,举动还十分奇怪。另外两人生死不明,其中一人身份暂时没有弄清楚。

  案情尚且不明朗,但萧颂心情很好,窦程风就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只要给他一根线,定然能够顺藤摸瓜。

  冉颜知道他的意思是,窦程风自杀很有可能跟毒瘾有莫大的关系。

  她正垂头想着,却感觉到对面目光灼灼,抬起头来,正对上萧颂含着笑意的眼眸,他面色苍白,眼底有熬夜留下的青色,但是眸光明亮。

  冉颜不明所以,他轻缓的问道:「为什麽选我?」

  冉颜愣了一下,想到萧颂一直派暗卫护着她的安全,昨晚上的事情并没有遮遮掩掩,他知道也不奇怪。只是她不曾注意,萧颂竟然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思,并且根据她的举动和态度细微的变化,猜到了她的心理变化。

  萧颂含笑凝视着她。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冉颜心里有个人,只是不知道那份感情有多深,所以他想得到,就只能不遗余力的去争取,然而其实心里很没底,因为比之苏伏,冉颜好像并不怎麽待见他。

  萧颂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倾尽全力,只为求得一个女子的心,因此也不明白该怎麽样做才算对她好,才能够赢得她的目光。

  在影梅庵时,萧颂刚明白自己所求所想,却瞧见了苏伏,那是一个除了地位之外,各个方面都能与他抗衡的郎君,而且他们早有交情,就在那一刻,萧颂以为自己遇见得晚了,因此浑身迸发的杀气,不仅仅因为苏伏是逃犯,也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威胁他得到冉颜。

  可看见冉颜的目光,他放过了苏伏,而後每当看见冉颜摆弄那管箫,他都深深的後悔过。

  所以他教她︽关山月︾,让她在弄箫的时候想到的不只有苏伏。

  阴谋、阳谋、真心,无所不用其极,这段时间不长,萧颂却觉得如过了十年,终於等来这个转变……

  今早暗卫来报,他思虑良久,既高兴又想不明白。

  冉颜沉静的眼眸中似乎有微微的波动,隔着堆堆叠叠的案卷,两人对视良久,一个仔细的思考答案,一个耐心的等待。

  很久之後。

  冉颜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个答案很长,如果你想听……」她面上微微绽开一抹笑,「我会用一生告诉你。」

  这是林徽因回答梁思成的一句话,冉颜印象很深刻,她不知道林徽因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但於她来说,是一种对待感情的态度。

  萧颂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这是同意婚事了?」

  冉颜拧起眉头,盯着他,声音平平的道:「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你想赖帐?」

  亲吻、牵手,在冉颜的观念里是一般的恋爱程序,自然不是必须要负责任,是因为想让他负责任,所以才有此一说。

  萧颂唇角微扬,面上笑容越发灿烂,虽然静静的不曾笑出声音,但那样的畅快、心满意足。

  用一生来告诉他答案。

  对於萧颂来说,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能令他动容的话了。冉颜是心里想什麽便付诸行动的女子,纵然清楚明白她的这句话并不仅仅包含着男女恋情,但他也愿意用余生聆听这份答案。

  「那……你觉得婚期定在何时为好?」萧颂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从来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失控过,可现在并不想压抑内心的欢喜。

  萧颂这段时间可谓是乌云压顶,来自各方的压力不断的施加,偶尔有那麽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骨头都快粉碎了,可是此时却充满了斗志,彷佛那些困难和压力都不值一提。

  「你就这麽有把握,你家里的长辈能同意这门婚事?」冉颜答应是一方面,同时也觉得身份差距的确是个问题。

  「未雨绸缪。」萧颂回答得十分简练,他刚开始觉得冉颜身份低,是因为根本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对她比较感兴趣而已,但既然决定要娶她为妻,自然这些问题便不是问题,他早就开始积极的谋划,「我出生时,父亲已经人到中年,因此我自小多在祖母身边。老太太无论是在家里还是族中,都是能拿大主意的,她对我虽算不上溺爱,却也差不多了,我的婚事一向是她操心的较多。」

  萧颂早就在老太太面前替冉颜做好了形象工作,再加上八字又合,老太太喜出望外,这才坚持让冉颜为正妻。老太太从门阀小姐成为门阀夫人,一生身份尊贵,又怎麽会没有一点门户之见?只是她综合各方面条件,觉得这门婚事可行,才会搁置这一点不论。况且冉颜的出身也不算太糟糕,至少是氏族嫡女。

  当然,老太太的决定,也少不得萧颂从中影响。

  「老太太是个怎样的人?」既然决定方向,冉颜就不能太被动,这座大靠山她不能不好好了解一番。

  萧颂很高兴她的主动,便也毫不隐瞒,「她过完年便九十了,至於性子……我父亲性格刚直,一是因萧家家训影响,二是随了我祖父,而我基本算是老太太带大的,为人处世,自然也像她。」

  听了这话,冉颜有些头疼,萧颂就是个不好对付的,更遑论已经九十岁的人瑞老太太,吃过的盐可能比她两辈子加起来吃过的饭还多。

  萧家的老太太无论是心计还是狠辣的程度,都是一绝,且极擅作伪,典型的喜怒不形於表,因此在与独孤氏的婆媳关系中,轻而易举的便压住了对方,不仅仅是独孤氏,所有的媳妇没有一个能在她手底下翻出半点小波浪的。只不过自十年前长子过世,她便由萧瑀奉养,之後再也不管事了,每日礼佛问道,性子平和许多。

  「莫要忧心,老太太会喜欢你的。至於母亲,她有些门户之见,但想通之後必然也会很高兴。」萧颂道。

  独孤氏前两个儿媳妇,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县主,她出身再高贵也比不上皇室,虽然面上都很和顺,但到底找不到做婆婆的感觉,头顶上又有个婆婆压着几十年,想想也知道她该有多郁结。冉颜嫁过去,就算不至於压迫,至少比面对公主和县主时要好得多。

  萧颂与冉颜细细的说了这些,最後道:「父亲不在长安,我如今又是从四品的官职,可以独立门户,日後每逢节庆、祭祀才会回本家,在本家的日子也不过几天,又有许多事忙,相见的时间并不多,不必忧心与她们相处。」

  相对来说,萧颂独立门户比其他世家郎君更容易些,他长兄做了驸马,即便公主谦恭,也学着普通娘子嫁入萧家,但没人会真忽略了她公主的地位。宋国公又被皇上贬为歧州刺史,二兄不愿每日对着长嫂行君臣之礼,也另有宅邸,兄弟几个现在是分开住的,基本上就等於各开了门户。

  在书房里聊了许久,冉颜才开始继续形貌复原的工作。

  两人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小阁,萧颂忍不住跑了几趟小阁,可即便他受伤,可以在家休养,但积压的文件不会有人替他看,所以只能收住心神,全身心的投入工作。

  午间,冉颜做了午膳,让晚绿去请萧颂下来用膳。

  饭毕,刚刚漱过口,萧颂的兴奋劲儿还未退,想与冉颜说说话,但未及说上几句,白义便急匆匆的赶来,站在厅门口,拱手朗声道:「郎君,方才暗卫来报,发现闻喜县主乔装出府了!」

  萧颂剑眉微挑,道:「仔细跟着,不许漏下她一举一动。」

  「是!」白义领命出去。

  白义前脚刚刚出去,又有小厮後脚赶来,「郎君官署来人了,说是窦程风出事。」

  萧颂眉头一皱,窦程风可不能出事,昨天晚上他毒瘾发作晕了过去,所以没有机会审问,萧颂命人等他一醒便过来通知,现在这种情形,明显是刚刚醒过来就又生变故。

  萧颂起身在冉颜额上轻吻一下,温和道:「我先出去办事,若是回来得晚,你只管回府便是,有暗卫保护你。」

  冉颜颔首,道:「小心点。」

  萧颂愉悦一笑,便匆匆随那小厮离开。

  冉颜返回小阁继续工作,萧颂如今正处於水深火热之中,其中有一件事情还是她惹下的,她自然也想替他排忧解难,尤其是这种她拿手的工作,於是形貌复原的速度和品质都以超常发挥的状态进行着,到目前为止已经接近完成,大体的形态已然显露。

  这是一名年轻的娘子,脸若银盘,眸似水杏,柳眉弯弯,是个很传统的美人,只看复原出来的容貌还很一般,如果是活人的话应该会更好看。

  冉颜把那支银钗的形状、颜色与歌蓝和晚绿说了,讨论这样的钗一般都会在什麽样的发式上使用,最终定了半翻髻。

  普通良民不会梳这个发髻,多半是有些身份的女人。

  此时,颅骨已经不见了原来骷髅的模样,因此歌蓝和晚绿都是在屋内伺候,看见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在冉颜手中越发清晰起来,都满心赞叹。

  这时候也有雕塑,但一般都是经过艺术处理,对某些方面进行夸张强调,因此大部分都是失真的,她们何曾见过这样力求逼真的雕塑手法。

  头发做起来很简单,但却遇到了一个问题,冉颜比划着半翻髻的大小,如果用实心的泥巴塑成,到时候恐怕这个头颅会被後面的重量坠倒,根本放不稳。

  无奈之下,冉颜只能把它靠在墙角,让两面墙扶住。头发的塑造比脸盘要快许多,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已经大体弄出了形,她边进行细节修饰,边听晚绿说一般梳这个发髻的妇人都喜欢怎样装饰。

  有测量点,填充皮肉也很快,现在几乎完工,但天色已经不早了,无法继续,冉颜只好领着歌蓝和晚绿回府。而萧颂尚未回府,也不知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相对於窦程风,冉颜更加关注的是闻喜县主居然乔装出门,这段时间,冉颜抽空打听了许多关於闻喜县主的事情,根据那些事,她在心中拼凑出了一个闻喜县主。

  闻喜县主李婉顺,字尪娘。尪在古语中是指傀儡或者娃娃之类的人形玩偶,只是不知这样一个字是什麽意义。被以庶人身份寄养在宫中之时,照顾她的人位分很低,仅仅是个失宠的美人,十几年的庶人生活,加之父亲背负的谋反罪名,让她在皇宫那样步步攸关生死的环境中,养成了对迫害的高度敏感。

  唐朝的门阀女子,性格多有北朝遗风。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又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於智慧、最浓於热情的时代。故而生活在这时期的女性,思想自由,刚强自信,有不让须眉的豪迈气概,唐朝女性也多是如此。

  而李婉顺的性格却截然相反,她的畏缩怯弱已经无法用谨小慎微来形容。她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交流,也没有任何朋友。

  然而,冉颜曾经听容茜说过,李婉顺是个十分有才华的女子,她过目不忘,遍览经史典籍,满腹经纶,这件事情在她嫁给刘应道之後,也曾传出过,只是知道的人大都私下议论,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亦无人去印证这件事情的真实度。

  总的来说,像李婉顺这样一个女子,竟然在案子还未告破的风口上乔装打扮出门,也不太符合她一向谨慎的作风。

  是因为有不得不出门的事情,还是真有人格分裂?如果是人格分裂,那麽她分裂的这个人格又是什麽性格?

  冉颜根据李婉顺的生活环境,还有经历的一些事情,猜测她如果真是人格分裂,那另外一个人格大概是担当着一个保护的角色,这样的人格往往偏激而暴烈,杀人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其实,也有可能是更加弱小的人格,原本的人格在长久的危险和压力之下,给自己虚拟了一个更弱小的人格,从而坚强的活着,用尽一切办法保护她。

  但冉颜从一开始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胆敢在这种情形下出门的,一定不会更弱小。

  冉颜起初只是一种假设,後来萧颂派去的暗卫居然真的看见李婉顺表情狠戾的踩死老鼠,这无疑更加深了可能性。

  究竟是一直隐藏自己真实的性格,还是人格分裂,还需要进一步验证,而这个验证方法最好是亲自接触当事人。

  冉颜决定明日与萧颂商量此事,萧颂的为人处世,某些方面她不大喜欢,但是不可否认,他世故练达,正是她所欠缺的东西。

  冉颜回到冉府,冉平裕早已在和雅居等候。

  「萧侍郎伤势如何?」冉平裕问道。

  冉颜垂眸答道:「他说是皮外伤。」但今日看他的气色,这个皮外伤定然不轻,只是他不愿说,她也未曾戳破。

  冉平裕颔首,口中却道:「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半尺的刀没入胸口一半,没伤到要害,但血却是流了不少……想来说消息的那人危言耸听了。」

  冉颜讶异的抬起头来,她猜到伤势不轻,却没想到比她想像的要严重得多,平常人中了这样一刀,定然卧床不起了,萧颂却还能无事一般的批阅公文,与她从容说笑?

  不知道为什麽,她脑海中忽然想到在聚水镇时,他与她一起饮酒,後来问起酒量,他含笑道:「我已经醉了,你信吗?」

  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而是他真的醉了,只是脑子还清醒着,惯於伪装罢了。

  有些时候伪装得习惯了,便成了一种本能。

  这一刻,冉颜觉得自己两世加起来这麽多年的经历,都不如他。古人早熟,像萧颂这个年龄在後世应该才刚刚读完研究所,有些也许还不能深刻了解到社会的残酷、生存之不易,但他已经在官场沉浮许多年。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下,别人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你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如果庸碌无为还好,但若有才华又有抱负,必然是最先死的那个。

  以为凭着真才实学和不懈努力便能位极人臣,到头来不过遍体伤痕……

  起初,萧颂为人虚假是冉颜不待见他的最大原因,她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但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接受起来又是一回事,然而不知怎的,这时候她忽然更能接受了点。

  冉平裕正在说事情,见冉颜居然走神,便停下来,唤道:「阿颜?」

  冉颜回过神来,赧然道:「三叔请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你这孩子。」冉平裕并未生气,道:「这件事情你该知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崔氏和萧氏都有人去本家下聘了。」

  晚绿和歌蓝满面惊愕,冉颜也吃惊道:「有人?什麽人?」

  「崔氏去的是一位本家里极体面的管事,还有一位本家的郎君,萧氏去的是女管事,带了萧氏太夫人的亲笔信函。」此事让冉平裕也觉得难以处置。

  如今冉颜和萧颂眼看只等着下婚书了,只要趁着崔氏不知的情形下赶快把婚定了,到时候崔氏问下来便说:因着冉颜年纪不小了,崔氏只口头说了一声,未曾来下聘,萧氏又给足了体面,不好不答应,这也就没有冉氏什麽事了,要掐便让他们大族掐去,这下聚在一块倒好,崔氏是先有口头婚约的,於情於理都不能答应萧氏。

  「崔氏怎麽会有人去提亲?」冉颜记得自己与桑辰表达得清清楚楚,就算他一直活在四次元,又不是傻,那麽明白的话怎麽会听不懂?而且,崔氏一个世家大族也不见得能接受她,毕竟桑辰又不像萧颂这样有个克妻的名声。

  冉平裕叹道:「崔家也是为了桑先生!本来桑随远辞官,圣上允了,再加之这几年他销声匿迹,崔氏催促他认祖归宗的态度也就缓了许多,谁知最近圣上又召见他,还赐了一个太学博士之职,官职虽低微,但这代表了圣上的态度,因此……」

  因此为了拉回桑辰,便兴师动众的给冉氏体面,让桑辰不得不承情,让世人都知道桑辰是他们崔家的子孙。

  「崔氏乃︽氏族志︾上除了皇族和后族之外最显赫的大族,怎麽会做这种事情?」冉颜疑惑道。

  实际上,崔氏是第一大族,不过因为皇权凌驾在一切之上。桑辰即便很有才,但也不至於让他们笼络到这种地步吧?

  冉平裕见她一时懵懂,点拨道:「这种光耀是从何而来?南北朝时,崔氏为相者有十人,得爵位者二十六人,朝野上下五品以上官员百人计,即便现在也是人才辈出,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门阀士族的光耀不衰,便是这些人倾尽一生铸就的。」

  琅琊王氏出了一个王羲之,便让他们的名声越发显赫,经久不衰,所以越是这些大族,越不会放过一个有前程的人才,况且桑辰也的确太有「圣人」的潜质了。

  冉平裕叹息,「想必你也知道萧侍郎从前的品行,一个纨裤子弟为什麽如今会沉稳有度,位居高官?」

  冉颜却是不知道其中缘由,她顺口问道:「为何?」

  冉平裕只是想举例说世家大族的残酷严苛,并未打算深说,便简单道:「他不知惹了什麽事,被宋国公带回本家,在祖宗祠堂前险些打死,後来伤癒,便被放到战场上做一名士卒。」

  都说有钱有权的人家多出纨裤子弟,然而事实上,真正的门阀士族,对嫡系子孙的要求极为严厉,极少会出不学无术的草包。

  冉平裕顿了一下,道:「如今只能等待本家的消息了,如若决定把你嫁给崔氏,你也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未等冉颜多想,冉平裕又继续道:「想来崔氏原以为这件事情十拿九稳,毕竟我们冉氏与崔氏不能相提并论,所以他们并未刻意隐瞒这次提亲的事情,也不知有多少人知晓,若是闹得太大,就算是为了脸面,都必须要争一下。」

  又是一桩麻烦事!这次可不是上回萧颂和桑辰口头上说说那麽容易解决了,这件事情非是一人之力可以扭转,更麻烦的是,两家都去苏州下聘,这可是满大唐也难得发生的新鲜事,而且她验屍的事情恐怕纸包不住火……连去妓馆帮妓人医治梅毒也绝对会被挖出来,当时她隐瞒了行踪,但并没有做得太妥善,这些势力庞大的大家族若是想知道,太简单了。

  说不定,到最後两家都不会要她,倒是把她给毁了。

  冉颜不敢太乐观,如若当真是这个结果,她没人要也就罢了,关键是,她的婚姻掌握在冉氏手中……

  这事情,压根就不是件体面的事。

  冉颜斟酌了片刻,问道:「三叔,我在苏州曾经帮助府衙验过屍体,行过仵作之事,如果这事情传开来,会如何?」

  冉平裕对这件事情也略有耳闻,之前他过於担忧着崔、萧两家,一时未想起这桩事,思虑半晌,他才道:「倒也不会如何,只是崔、萧两家的态度……」

  不仅仅是崔、萧两家的态度,这事情传开,冉颜日後怕是没人愿意要了。

  行仵作之事不光彩,却是无罪,她解剖的事情也只有刘品让和他几个心腹知道,众人大概最多只会传她接触屍体之类。

  试想,这世上有多少男人可以接受一个女人摸完屍体再来摸自己?再说,冉颜长得虽然很有姿色,却没有美到可以令人不顾一切。

  冉颜叹了口气,就算在後世,大多数人也都是觉得法医十分神秘,但遇到真正的法医时,却未必愿意深交,更遑论在仵作行业十分低贱的大唐。

  不能坐以待毙!冉颜掩住坚韧的目光,口中却道:「此事也非是我能拿主意的,安心等待结果吧!」

  冉平裕颔首,他本就只是事先给她提个醒,免得到时候希望落空,「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说完,他便起身道:「我派人去苏州瞧瞧,不能坐以待毙。」

  冉颜微微一笑,冉平裕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冉平裕离开之後,歌蓝立刻寻了纸笔,写道:娘子,请让奴婢去苏州!

  这番举动在冉颜的意料之中,歌蓝并非一个冲动的人,这次她想返回苏州,即便不能把高氏怎麽样,也好先布局。

  「好,我会同三叔说,他派去的人必然不止一个,如何利用,就看你自己的手段了。」冉颜淡淡道。

  她与歌蓝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还不如说是合作者。歌蓝并不会像晚绿那样事事都为她着想,甚至还有些利用的嫌疑。比如在萧颂这件事上,歌蓝是若有若无的促成,即便在还未配八字,萧颂有可能「克妻」的情形之下,因为萧颂的地位对歌蓝极有利。

  冉颜愿意接受萧颂,所以这件事情暂且不提,只希望歌蓝报仇的时候能收敛一些,不要做得太过火,否则,也不能怪自己心狠,毕竟早早就说好前提条件的!

  歌蓝躬身行礼,她这麽做一方面是为了报仇,一方面也是在向冉颜投诚,自从上次看见冉颜对冉美玉的手段,她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人不能得罪。然而,信任并非一句话就能说出来的,所以歌蓝选择用行动来告诉冉颜。

  主仆两人各怀心思,冉颜安排了歌蓝返回苏州的事情,也特地同冉平裕借了几个人,顺便打听了桑辰的住处。

  次日清晨,三千鼓声毕,坊门刚刚打开,冉颜便出门了,在去萧府之前,先去了务本坊的国子监。

  务本坊与平康坊只隔了一道街,很好找。桑辰的官职不高,每日不需要上朝,只在五更二点的时候点卯即可。

  冉颜一路想着,桑辰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崔氏子孙,冉颜相信提亲多半不会是他的主意,说不定是崔氏得知他曾经求娶过,觉得这是件一举数得的事,便私下去替他下聘。

  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得知道桑辰是抱着什麽样的态度,如果不愿意,那麽一起合作破坏崔氏的提亲,如果他还是那麽想不开,也只能另作打算了。

  「娘子……」晚绿很是不安,两个大族掐起来,就宛如二龙嬉戏,他们到最後只破了点皮,可被他们扫尾的人可要屍骨全无的。

  冉颜看出她的忧心,便安慰道:「他们这些士族,最爱惜羽毛,不会做出两败俱伤这样没有分寸的事情。你看如今长安还没有人知道崔氏为桑辰提亲,说不定就是崔氏和萧氏得知对方都下聘,所以控制住了局面,未曾让这个消息传出来。」

  这种士族如何会为了求娶一个身份并不高的娘子而争一时意气,失了颜面身份?冉颜认为他们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冉平裕告诉她实情,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万一定了崔氏……

  「不过,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桑辰私下请崔氏收手。」冉颜无奈道:「否则,若定下来之後他再不同意,我恐怕就真没人要了。」

  晚绿挠了挠脑袋,叹道:「这些大族真是复杂!」

  她基本没弄明白内情是怎麽一回事,但也感觉出,这事表面看来,自家娘子还挺抢手的,可其中暗潮汹涌,稍有不慎随时都能被毁了,哪怕没有验屍的事情,也是一样。

  马车在国子监门前停下,国子监并非是封闭式,若是有事也可以来拜访里面的人,晚绿先下车去询问那门房。

  「姑娘欲访哪位?」门房是个五十余岁的老人,许是在国子监熏陶久了,竟也有一身儒气,见晚绿一身侍婢的装扮,便唤了声「姑娘」。

  晚绿冲他欠身见礼,「我找国子监博士桑随远桑先生。」

  「姑娘是?」门房怕晚绿觉得他问题唐突,便补充道:「姑娘若是方便告知身份,桑先生问起来我也好回话。」

  晚绿觉得不便透露自家娘子的身份,便道:「我是苏州来的,叫晚绿,你与桑先生一说他便知道。」

  晚绿只是个奴婢,就算透露了这些,谁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侍婢。

  门房应了一声,旋即进去通报。

  点卯刚过不久,生徒们还在晨诵,大都是助教在监督,因此博士们尚且清闲,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桑辰的身影便出现在大门口。

  冉颜隔着竹帘看过去,他还是那麽清瘦,却好像长高了些,一袭绿色圆领官服,越发如竹,清俊的面容比前段时间更加瘦削,冉颜看着他的身体比例,便能猜想到,日後定然会成长为一个玉树临风的郎君。

  桑辰见到熟人显然很高兴,但晚绿示意冉颜这个方向的时候,他神色复杂的看过来,片刻,才迈开步子朝这边走,冉颜便也下了车。

  桑辰在距离冉颜一丈远的地方停住脚步,隔空相望,他眼中神色挣扎,既想走过来又有些畏惧,最终却是一咬牙朝冉颜挪了过来。

  桑辰亲眼看见冉颜摸屍体会觉得她勇敢,然而听见那句渴望「接屍气」的话,却只觉得不寒而栗。敢和想,是两码事。

  冉颜看着他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过来,清雅的声音弱弱地唤道:「娘子。」

  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天涯。

  桑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步步的往前靠近,却觉得那个距离从未减少。说到底,他还是怕她。

  冉颜仔细斟酌语言,无论桑辰怎样怕她也好,她只是不想用言辞伤害这个曾经喜欢过她的纯粹男孩,「你……近来可好吧?」

  桑辰垂头抓着衣角,「尚可。」

  静默了一会儿,冉颜心中叹息,她还是不合适这样聊家常般的寒暄,索性便道:「你知道崔氏去苏州替你下聘了吧?」

  桑辰猛地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冉颜,一时忘记害怕,反应过来之後,因愤怒而涨红了脸,一双澄澈的眼眸中尽是怒火,「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当初既然抛弃他,为什麽又非要他回去!还要用这种低劣的手段逼迫他!

  桑辰想得十分简单,他从很久以前就不是崔氏子孙了,以後也不是,死後更绝不沾崔氏祖坟半点土。

  桑辰并非不解世事,他很明白崔氏抛弃他是因为名声,认下他还是因为名声,所以早早的便辞官归隐,他既有抱负,也有理想,却为了躲避崔氏的压力选择逃离。

  然而他现在回来了,是因为冉颜,所以他渴望自己变得强大,直到能够接受她古怪恐怖的嗜好。

  可,冉颜给了他抗衡崔氏的勇气,却不能给他靠近她的勇气。

  「我会办好这件事……」桑辰讷讷道。

  「怎麽办?」冉颜主要是想知道他的态度,如果可能,顺便商量一下对策,并没有直接将此事推给他的意思,「说来听听吧,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我要和崔氏理论。」桑辰认真道。

  冉颜诧异听着这个答案,不禁莞尔,「你啊,还是适合教书育人。」

  桑辰见到她的笑容,心底的畏惧少了一些,也知道她并不同意他的做法,便虚心请教道:「那娘子说该怎麽办?」

  肯定不能教桑辰做阴暗的事情,他只是不擅长交际应酬,对人与人相处的「潜规则」并无参与,却不代表是非不分,恰恰相反,他是非黑白的界限划得特别清楚。

  「你不要轻举妄动,先写一封信让驿站快马加鞭送到苏州崔氏手中,书信的大概意思,是你与我的婚事早已经作罢,是场误会罢了,请他们暂且停手。」冉颜说完,又嘱咐道:「你言辞温和些,不要与崔氏对立起来,他们说什麽都是大族,你一根小指头能拧得过人家大腿吗?圣人也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

  桑辰愣愣的听着,等冉颜说完,顿了一会儿,说道:「是裴松之说的。」

  「识时务为俊杰」这句话原本出自於︽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裴松之注引晋.习凿齿︽襄阳记︾:「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此间自有卧龙、雏凤。」

  冉颜愣了一下,她哪里知道什麽裴松之,当下皱着眉头道:「裴松之不是圣人吗?」

  「算是吧!」桑辰点点头,但一般引用别人的话,不是应该说名字的吗?

  冉颜真想掐死他,她在说正事,这只兔子的关注点却跑到别的上面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平平的道:「总之你这麽办就好。」

  桑辰不愿意的话,崔氏既然想拉拢他,就会好生思量,也不好硬塞个人给他。就算误以为桑辰只是反感他们插手才故意这麽说,他们也会考虑惹恼他值不值得。

  冉颜先前见他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又闻他听说这件事後的愤怒言辞,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桑辰本心是不愿意娶她,可现在盯着他的表情时,却发现他紧抿的唇和眼睛里的受伤。

  「对不起,我……」冉颜不知道该说什麽,就算事先发觉他的心思,该说的还是要说。

  桑辰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我照娘子的意思写。」

  冉颜笑笑,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桑辰,我们还可以是朋友的。」

  不合适做伴侣,做朋友也很好。冉颜愿意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给他支持,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桑辰愣了一下,旋即咧嘴笑得开心。

  这一刻的桑辰,并不懂自己的心,他只觉得,只要能靠近她所在的地方就很安定,既害怕又安定,这样复杂矛盾的感觉,在他一向纯白如纸的感情世界里,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渴望,远远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如若哪日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也许会觉得这一刻的欢喜真的很傻气。

  连桑辰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冉颜自然也不知道,她很气桑辰二得厉害,却欣赏他纯净的心性,只不过这种欣赏与男女之情无关,能说服他,面上也浮起一抹轻松的笑意,「回去吧!」

  「我住在靖善坊西南角。」桑辰没忘说出自己的住址,虽然也不知道有什麽意义。

  冉颜微笑着颔首。

  桑辰一扫这些天的阴郁心情,阳光普照,纵然现在的天上黑云压低,几欲落雪。他与刘青松处得不错,而且刘青松逃出萧颂的魔爪便借住到他家,虽然他对冉颜还心存畏惧,但她似乎无所畏惧的模样,还是深深吸引着他。

  冉颜目送他雀跃的背影,唇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能说通桑辰,让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冉颜转身正要上车,却发觉有脚步渐近,她顺着声音瞥了一眼,动作却瞬间停住。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一袭圆领绯色官服的青年郎君站在後方看着她,笑容中隐隐含带杀意。

  冉颜目光在他的脖颈上扫过,大大方方的转过身来,微微颔首行礼,「见过吴王。」

  「冉十七娘。」李恪一字一字的唤她,声音轻飘飘的,却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他上下打量冉颜几眼,目光往她身後微动,面上笑容却忽然更盛了,「果然很有意思,怪不得有些人守得死死的。」

  萧颂派了暗卫,苏伏也守过她,李恪话中不知说的是谁,但冉颜敏锐的发现了他微动的目光,下意识的往身後看。

  空旷而宽阔的道路上覆着浅浅的雪,一袭圆领绯色官服的俊朗男子正站在距离冉颜不到两丈的地方,面色有些苍白,而精神极好。

  李恪说那句话的语气并没有任何调戏的意味,反而像是与朋友开玩笑般,想必是看见萧颂来了故意调侃。

  冉颜的目光一顿,诧异的看见又有一名郎君往国子监走来,一袭绿色圆领广袖袍服,姿态从容,在看见这里的情形後,步子稍微缓下。

  居然这麽巧,苏伏也经过此处。

  贞观九年末时,李恪的原配过世,第二任王妃正是出自萧氏,与萧颂是同族。算起来,李恪虽然年龄比萧颂大一点,却是他的堂妹夫。

  萧颂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拱手朝李恪施礼,「久未相见,殿下别来无恙?」

  「有劳萧侍郎挂心,尚可。」李恪亦极有风度的抬手示意他毋须多礼,举手投足间,自有皇家风范。

  萧颂看了冉颜一眼,诧异道:「难道殿下也认识十七娘?」

  冉颜余光偷偷瞥了萧颂一眼,他明明什麽都知道,却表现得真真一点也不知情的样子,连眼神都带着疑惑,心下不由道,真是狐狸!

  「有过几面之缘,算不得认识。」李恪对待萧颂的态度很客气,并无君臣之礼,他笑望着萧颂和冉颜两人,「听说萧侍郎与冉十七娘已然谈婚论嫁,恭喜恭喜!」

  冉颜垂着眼,心中却叹,果然吴王恪并不仅仅是个阴险小人,他与萧颂从某些方面来说,是同一种人,在黑暗里做的事情需要狠辣,他便能阴险狠辣到极点,在明面上须得谦谦君子,就必须心怀豁达,礼数周全。

  厚黑学的观点是,玩政治必须心要黑、脸皮要厚,才能取得成就,然而在安定的年代,这黑心是万万不能摆在明面上的。

  「多谢殿下。」萧颂客气了一句,转而问道:「殿下来国子监办事?」

  李恪爽朗笑道:「哪里,我现在可是无事一身轻,过来访友而已,倒是萧侍郎忙碌得紧啊!」

  「年关将至,自是忙些。」萧颂说着,却见李恪目光看向了他身後,遂也转过头,看见一袭绿色官服的苏伏立於国子监门前的台阶上,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李恪,即便离得这麽远,都能感受到他冰冷的杀意。

  萧颂回头对冉颜道:「你先回去吧,今日天气冷,屋里多烧几个炭盆。」

  冉颜点点头,在晚绿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冉颜从车窗看出去,发现苏伏早已转身进入国子监,而萧颂和李恪正一边笑着谈论些什麽,并肩往国子监走去。

  萧颂看上冉十七娘,出乎李恪的意料,不知那晚的事情萧颂是否知道,若是知道,以萧颂的个性,势必是一大劲敌。然而,李恪如此想,不过是抱着不轻视敌人的态度,他堂堂皇子,颇有声望,根基扎实,又岂会怕一个萧颂?

  而萧颂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哪怕用十年、二十年,也必定要让李恪下场惨淡。

  两人各怀心思,在下属的簇拥中,相谈甚欢的走入国子监。

  冉颜看着越来越远离的国子监,将车帘放了下来。

  朝堂上,那些表面上的不对盘,也多是耿直之人政见不合,或者互相看不对眼,然而真正的杀机却必须要用这种伪装遮掩。

  「娘子……」晚绿还以为冉颜是因为婚事而烦恼,才会这样依依不舍的看着萧颂。

  冉颜嗯了一声,便闭目养神,她从一开始就预料到嫁给萧颂并不会那麽顺利,然而现在这种状况也有些超出预估。

  到了萧府,冉颜便继续工作,眼看形貌复原很快就能够做完,她收回神思,将全部精力投入其中。

  午膳的时候,萧颂赶了回来。

  自从冉颜每日在府中,他午膳便准时回来用餐,不管多忙,一次都不曾落过。

  用完午膳,两人漱口之後,都有许多话要说。

  萧颂示意冉颜先说,她便也不推推让让,道:「形貌复原的工作已经接近收尾,明日下午便可完成,另外……是关於婚事,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嗯。」萧颂点头,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老太太的动静,自然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语气轻松的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与祖母作对了,以她的性格是绝不会罢手的,重要的是,让她对你的印象一直保持下去……莫烦扰,此事我会处理。」

  事实上,此事比想像的还要严重,有人把冉颜验屍的事情宣扬开来,现在苏州城中因为齐六娘的自刎,还有冉颜的事情,闹得炸开了窝。幸而萧颂与刘品让有些交情,再加上冉颜也是为了帮助他验屍,因此将此事压下了一些。

  但群众八卦的热情是无可阻挡的,冉十七娘几个字,在苏州城中已经家喻户晓,能止小儿夜啼。原本吓唬孩子都说:你若是不听话,鬼怪会来抓走你。现在都改成了:你要是再不听话,便把你送给冉十七娘!

  「对了,我昨晚收到歧州来信,说老太太要过来了,许是想看看你。」萧颂道。

  冉颜颔首,她面上平静,心底却有些紧张。

  萧颂看出她的一丝不安,温声道:「莫慌,我敢保证,老太太会喜欢你。」

  两人相距不到半丈,冉颜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安抚,面上泛起涟漪般柔和浅浅的微笑。

  冉颜想到历史的发展,便想问问萧颂,他有没有站到哪一队,却不知道问这个算不算得上逾越,迟疑了片刻,却还是道:「你有私下支持的皇子吗?」

  萧颂怔了一下,抬手示意晚绿出去。

  待屋内只剩下两个人,萧颂才道:「没有,我父亲看好吴王恪,而我……」在那晚的事情发生之前,他对李恪没有什麽意见,甚至觉得他有勇有谋,比太子更适合做储君,「目前只效忠於圣上。」

  李恪是萧家女婿,虽然吴王妃并不是宋国公的亲生女儿,却是他的侄女,在家族观念极强的唐朝,这就是一家人。李恪当上储君,对萧家有绝对的好处,皇亲国戚不说,未来的储君之位或可一谋,这样一来,只要李唐王室不倒,萧氏就有绝对尊贵的地位。

  今日的观察中,萧颂确定李恪对冉颜没有兴趣,那他这麽做就是另有目的。有些目的,用光明磊落的手段是无法达成的,如果那手段是对待别的娘子,萧颂亦不会觉得有什麽不妥,可偏偏是冉颜,这就十分的不妥了。

  冉颜没有想到萧颂竟然如此轻易的与她说这麽重要的事情,不禁问道:「你就这麽相信我不会泄露出去?」

  纵然朝中官员也能根据这层关系,还有宋国公一些动作来猜测萧氏的立场,但那仅仅是猜测,毕竟在萧家女成为吴王妃之前,李恪有过王妃,而且诞下了嫡长子。

  萧氏的态度主要还是取决於李恪的态度,他若是为了得到萧氏的助力支持,许下立次子为储君的话,萧氏很可能会全力支持。然而现在双方态度都不明朗,在权力面前,别说是亲戚了,就是亲兄弟不也照样弑杀?因此,无人能确定萧氏的态度。

  可萧颂给冉颜的,却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萧颂喝茶的动作顿了下来,微挑眉梢道:「既然我决心娶你,自然不会对你隐瞒这些事情。」

  有句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是准备相伴一生的贴心人呢?

  他抿了口茶,继续道:「这几年来,太子的行径越来越令圣上失望,圣上又尤为偏爱魏王泰,朝中上下均揣测圣上是否有意废长立幼,不过,魏王此人,我无意深交,更不可能拥他为储。」

  「为何?」冉颜很诧异,因为魏王李泰目前风头正盛。

  李泰才华横溢,聪敏绝伦,宠冠诸王。按惯例,皇子成年後都应去封地,不得长驻京畿,但李泰因为太宗偏爱,特许「不之官」,不仅留在京畿,还能够在自己的府邸设置文学馆,招揽有才学的文士。如果太子被废,除了李恪之外,他也十分有希望能获储位,萧颂怎麽在这种情形下不愿与他深交呢?

  「魏王骄奢,功利心极重却沉不住气,且他身上有才高之人的通病,孤高自傲,面上待人宽厚有礼,然事实上,他的心胸气魄绝比不上吴王。」萧颂即便已经把吴王视作死敌,却丝毫不吝惜褒赞的言辞,他说罢,又觉得冉颜虽然与一般娘子不同,怕也是难以释怀。

  想到这件事,萧颂拳头便不自觉的握了起来,面上却未曾露出端倪,他怕冉颜误以为自己偏向李恪,便委婉的解释,岔开话题道:「想要击败对手,尤其是强大的对手,不仅仅要擅於攻击他的弱点,也得避免被他的强项攻击。知己知彼都要全面,否则还不如不知。」

  冉颜听着萧颂的话,心中却想到不知从哪里看过的一句话,「女人的第一个男人是人生导师」,这句话用在什麽样的情形下合适,又有多少正确性且不论,但冉颜现在忽然就生出了这种感觉……

  冉颜这麽想着,倏地红了脸,她居然在说正事的时候想到这种事情!

  萧颂解释完,一直看着她的表情,见她脸色涨红,神情有些懊恼,还以为提起这件事情伤害了她,心下一惊,连忙起身走至她身侧,跪坐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阿颜,伤心的事情就忘了它吧!」

  冉颜愣了一下,把对话的前後想一下,便明白萧颂的意思,却又不便说明自己在想些什麽,只道:「李恪也并未对我如何,可能他以为我与苏伏是恋人关系,便弄了那些东西刺激他。」

  「当真?」萧颂声音激动,他原以为冉颜被李恪玷污,心爱的女人失身於他人,任何男人都不可能真的不在乎。

  萧颂心中也有挣扎,但无论是感情还是责任上,他都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轻易的放弃冉颜,现在听到实情,颇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冉颜看着他激动的神态,想到那句「什麽样都想娶」,才明白萧颂原来以为她失身了!在这种情形下,他还说出那样的话……冉颜不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便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阿颜。」萧颂怔住,先是惊讶,旋即便是不可抑制的欢喜。

  这是冉颜第二次主动碰他,第一次握住他的手带着明显的探索性,并无任何情意可言,而这一次,他明确感觉到与上回不同。

  萧颂伸手圈住她,两人静静相拥。

【网络版】

《金玉满唐》作者:袖唐【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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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3 10:47:3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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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13-4-13 10:48:21 |只看该作者
大喜之日,洞房内一片静谧,只偶尔传来红烛燃烧轻微的劈啪声……
长安月下,一袭玄衣,一壶清酒,一束桃花。既是惬意,也是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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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4-4-20 12:40:36 |只看该作者
谢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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