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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穿越之茶言观色《一》
作者:坐酌泠泠水
系列:点点爱AL252
出版社:蓝袜子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3年04月23日
【文案】
她爱茶、懂茶,直到遇上非「青」不娶的他,
才知爱情这杯茶可以这么苦涩又这么甘甜。
起点女生网百万人气的穿越经典、种田人生,看坐酌泠泠水笔下,
冷情女子与痴情公子纠缠两世的生死爱恋。
另有独家温馨番外,不看可惜唷。
临死一瞬间她穿了,却歹命地穿来当个病秧子。
因为疾病缠身,她只好苦练太极,养胖身子;又因为家境一贫如洗,
她满腹茶经,决定种茶养家糊口。
当长得酷似前世丈夫的知府公子周子冽,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武功高强、医术高明、厨艺高超,他还很自负地想以身相许,
可周子冽的暧昧调戏,教刘青想起前世那人的背叛,
不觉有怨地白了他一眼,这男人送她当通房,她都不要!
谁知,周子冽外表看似狂放不羁,其实内心却是执着的人,
为了躲避家人逼亲,他叹口气说:「我们成亲吧,我不喜欢什么大家闺秀,
如果真要成亲,现在我唯一愿意娶的人,就是你。」
【试阅】
第一章
「还没醒?周先生不是说没事了吗?」
「唉!」
刘青慢慢睁开眼,看着陈旧的蓝布帐子,只觉脑子一片混浑,她不是死了吗?
癌症末期,在医院待了两个月,慢慢地等着死神到来,而那一天,她明显感觉灵魂一点点抽离躯体,她知道这就是死亡,心里却很平静,因为她没什么牵挂的了,父母早已去世,结婚三年的丈夫感情日渐淡漠,她的离去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当她躺在病床上常常看不到他的人影时,她就生无所恋了,所以当她走的时候,他没有在她身边,她却没有一丝牵挂。
可现在她为什么还活着?
「你去熬点鸡汤。」刚才唉声叹气的男声又响起。
「好吧。」原先问话那个女人,沉默了一下后,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
见对方不情愿,那男人温声道:「我爹去得早,我娘前年去世时都闭不上眼,就是不放心那时还八岁的妹妹,我身为哥哥,这两年都没好好照顾她,这次她从山坡上滚下来,唉,到现在都还没醒,不知道会不会有事,玉英,二丫才十岁,身体又弱,你看,能不能不要叫她去采猪草了?」
玉英的话声里有埋怨,「这山里孩子哪个十岁不都做很多事了?现在只是叫她上山采采猪草就不行!后山又不陡,她怎么会滚下来,我现在都想不通。」顿了顿又委屈道:「小宝才三个月,半会儿都离不得我,我又要奶他,又要养猪喂鸡,家里的地也要侍候,你妹妹不去采猪草,拿什么来喂猪?」
「猪草我早点起床去采。」男子想了想说。
「田里就你一人忙活,还要抽空打猎换些油盐,没休息好怎么行?算了算了,随你便!就你能干,一个病秧子妹妹,什么都干不了,一年到头的生病,家里有点钱都给她治病吃药了,现在出了事,还来怨我,哼,这鸡还是我坐月子时我娘家拿来的呢,我奶着小宝都没舍得吃……」玉英看来很心疼丈夫,又气又恼,抱怨着,声音渐渐远去。
房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来人走到床前,惊喜道:「二丫,你醒来了?」
「二丫?」刘青听外面的谈话时就已满心疑惑,这时更是诧异,转动仍有点晕眩的脑袋,望向来人。
只见床前站着一个满脸惊喜的男子,二十岁左右年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穿着套半旧短褐衣裤,腰上系着一条玄色腰带,头上用同色的布紮了个髻,身上东一块西一点的沾着泥土。
「二丫,你怎么样?头还疼不?」见刘青不做声,男人神色急虑起来,想伸手来摸摸她的头,不知为何又缩了回去。
刘青见男子明显是对着自己叫「二丫」,而且穿着打扮好似古人模样,她不禁颤抖起来,心中惊疑万分。
「妹妹,你到底怎样?怎么发起抖来了?哪里不舒服?你别吓哥哥。」男子看刘青情况明显不对,焦急喊起来,「我去叫周先生。」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室内安静了,可刘青心里惊涛骇浪,她到底在哪儿?她,她……她不会走了狗屎运,穿越到古代了吧?
刘青忍着头晕坐了起来,掀开还打着两个补丁的蓝色粗布被子,一眼看到自己穿着一条青色长裙,再一低头看上身,一件蓝白短襦,同样的洗得褪色陈旧,更令她惊疑的是她身上明显瘦短的腿脚,伸出手来求证时,骇然看到的是一只孩子的瘦小手掌。
这不是她的身体,但她的思想却明确地能支使这身体行动!她竟然真的穿越了?现在她的名字叫二丫?
刘青心里翻江倒海,悲、喜、惊涌上心头,复杂得难以言表,上天没有让她像传说中的那样,到奈何桥去喝一碗孟婆汤,然后混浑地开始另一段的生命,而是让她带着前世的记忆,穿越到了这古代的时空?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刘青按下心头的各种情绪,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这种情况一旦被人发现,会被当成妖魔烧死呀!先应对眼前的状况再说吧。
进来的是二丫的嫂嫂,那个叫玉英的,十八九岁模样,梳着妇人发髻,大约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身材比较丰腴,眉目倒也娟秀,她端着的大粗陶碗里,是半碗热腾腾的白米粥。
见刘青坐在床上,玉英脸上的惊喜倒不似作伪,「妹妹,你醒了?怎么坐起来了?」赶紧把粥放在桌上,过来把刘青扶靠到床头,关切地问:「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为了以后不致漏洞百出,刘青决定采用穿越人士常用法宝,装失忆,便怯怯地小声道:「我怎么了?你……你是谁?」
「什么?妹妹,你别吓着嫂嫂,你哪儿不舒服?」那玉英似乎被吓了一跳。
「我头晕,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天哪!不会是被撞傻了吧?」玉英焦急起来,连声高叫:「大春,大春。」见没人答应,急问刘青,「你哥哥呢?」
「哥哥?可是刚才来看我那个?好像去请那什么周先生了。」
话声刚落,外面传来人声,一会儿,大春带着个四十岁上下,长着八字胡子、穿长衫的男人进来,这大概是周先生了。
「周先生,您可来了,快麻烦您帮忙看看,我妹妹说,她什么都记不得了。」玉英看他们进来,像看到救星似的忙道。
周先生过来把了脉,又问了问刘青感觉,说道:「从山上滚下来时,头部磕到石头上,大概有瘀血在脑子里,所以会头晕,也会引起失忆,我开个方子,吃上几天再看看。」一面提笔开了方子。
大春看刘青不再像刚才那样发抖,倒放心了一些,把周先生送出去,顺便去抓药。
嫂嫂喂刘青吃了粥,扶刘青躺下。
看着玉英出去,刘青松了一口气,第一关算是过了,不过,看样子这家人并不富裕,而这二丫年纪也很小,可怜,这么小就香消玉殒了,便宜了她这一缕孤魂。
刘青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不知这二丫长的是美是丑,如果是个恐龙,她就惨了。
想到这儿,刘青不顾头还晕着,爬起来拿起桌上陈旧模糊的铜镜,看看这一世自己是个什么容貌,只见铜镜里一张巴掌大的瓜子小脸,苍白得厉害,整张脸上,鼻子和嘴尚算一般,唯有那双大眼清澈而漂亮,刘青很满意。
她不愿长得太漂亮,在这种没有人权、妇女保护法的世道里,长得漂亮简直是招祸,当然,谁也不愿自己长得丑,这样清清秀秀,最好。
头实在晕得厉害,刘青躺下后,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刘青是被一双手摸醒的,那是一双粗糙的手,手上长满茧子,刺得她的额头生疼,她慢慢睁开眼,却看到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看到她醒来,那双眼睛浮上了歉意,「妹妹,你怎么样?我刚才想看看你发没发烧,把你吵醒了吧?」
哦,这就是二丫的哥哥,那个叫大春的了,刘青彻底清醒过来,恢复了睡前的记忆,难怪她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原来他的眼睛跟她睡前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样。
看刘青不说话,大春又道:「饿了吧?我端饭来给你吃。」说完出去了一会儿,端了一碗饭和一碗鸡汤进来,他放下碗,把刘青扶起来靠在床头,「来,哥哥喂你吃。」他拿起一个粗陶勺子,舀了一杓汤,轻轻地吹凉,送到刘青的嘴边。
多么熟悉的一个动作!刘青透过大春的身影彷佛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总是每到吃饭时才出现,也是这般将食物轻轻地吹凉,轻轻地喂到自己嘴边……
刘青呆呆地盯着勺子,眼泪一滴一滴掉了下来,说不在乎,说没有遗憾,可毕竟曾经同床共枕三年,那个怀抱也曾温暖,如果不在意,她也不会心灰意冷,就那样甘心离去吧?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一声声惊叫唤醒了她,刘青擡起眼,看着满脸惊慌的大春,她和着眼泪噙下了面前那杓汤,无论是伤心还是失望,那个人再也见不到了,就让她喝下这杓带有他回忆的汤吧,为了……纪念。
看到刘青把汤喝了,眼泪也慢慢停了下来,大春松了口气,他扯起袖子,笨手笨脚地给刘青擦拭眼泪,轻声道:「二丫,告诉哥哥,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刘青不太习惯一个陌生男人这样亲密的动作,把头侧了侧,擡起自己的袖子抹了一把脸,哑着声音道:「哪儿都不疼,我挺好,没事了。」
大春听到这话,脸上一愣,惊异地看着她,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二丫似的。
刘青心里一惊,不会是哪儿露出马脚了吧?她顿时警醒过来,绝对不能再放纵自己的情绪,让自己露出破绽了,事关生死啊,好不容易中了个大奖,搞了个穿越终生游,可别变成一日游,又被送回地府去,刘青斗志一起,刚才的低落情绪一扫而光。
最好的方式,还是套取情报吧,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嘛,想到这里,刘青对上大春的目光,满脸疑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大春忙避开眼睛,但转而又疑惑地看了看刘青,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妹妹?」皱皱眉、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刘青心里一惊,面上却满是迷茫,「以前?」她装着什么都想不起的样子,拍拍脑袋。
大春眼眸慢慢变得黯然,用双手抱住头,「都怪哥哥,没把你照顾好!」
「哥哥……你是我哥哥?」
「看看,连哥哥都不认得了。」大春自责地长叹一声,疼爱地摸了摸刘青的头。
刘青眨了眨眼,歪了歪小脑袋,「我是叫二丫吗?」抛砖引玉啊,帅哥,她看了看大春,长得还真挺帅,嘴再碎点就好了,可以多漏点资讯。
大春同志不负众望,点点头道:「嗯,你叫刘二丫,我叫刘大春,是你唯一的哥哥,你嫂嫂叫秦玉英,你还有个三个月个的侄子叫刘小宝,咱家就这些人……」接着又把刘家祖宗八代和村里的情况交代了一遍,完了一拍脑袋,「光顾说话,汤都快凉了。」又端起鸡汤喂刘青。
想不到上辈子姓刘,这辈子还姓刘,真是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啊!刘青看着刘大春忙乎,靠在床上心里一个劲儿嘀咕,不过二丫这名儿太土,她虽对刘青这个名字不至于很喜爱,但用惯了还算顺耳,找个机会还是把名字改回来吧。
古代的食物就是不一样啊!刚才情绪太激动而食不知味,现在一口鸡汤进了口,刘青只觉满嘴鲜香,上辈子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现在竟觉得不如一只普通的老母鸡来得美味,难怪现在那么流行古代穿越运动呢!刘青想。
喝了汤又吃了粥,刘大春扶刘青躺下,又细心地把被子掖好,这才端着碗掩门出去。
刘青睡了一个下午,又吃了东西,精神倒是比中午好了一些,她盯着蓝布蚊帐外的上方,看夕阳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沿着黑乎乎的屋顶木梁缓慢地移动,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房间陷入一片昏暗,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老天想要她到这里演一出什么戏?面对这样的状况,她是该喜,还是悲?她不在那世上,那个人会流泪吧?面对她生前使用过的所有物品,他会有着怎样的心情……似乎所有的念头跟约好了似的,纷纷涌进脑海,刘青只觉得脑子快要炸了,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决定什么都不想。
咦,这是什么?刘青的脖子压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伸出手来,摸到一个小手指大小的东西,刚想举到眼前,脖子却被扯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原来那东西栓在她的脖子上,是一个长条形的暗红色石块,这石块有点像河边那种鹅卵石,只不过面上好像有一层釉,颜色暗红而黯淡,上端被凿了个细孔,用一条红色细绳穿着,挂在她的脖子上。
这应该是那刘二丫去哪儿捡到的石块吧?还当宝贝一样挂在脖子上,也不怕硌得慌,想起这是那现在不知魂飘何处的刘二丫的东西,刘青不禁全身就不自在起来,浑没想起她现在这躯身体也是人家二丫的。
刘青想把它从头上摘下来,但头太大,绳圈太小,怎么也取不下来,再仔细一看,这细绳连个绳结都没有,竟像跟这石头天生在一起的,实在是奇怪,也不知当时是怎么穿进这小孔里去的。
岂有此理,还处理不了你了?刘青强脾气上来了,忍着头晕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放在一张破桌上的针线筐中的剪刀,一剪子就绞了下去。
咦?刘青看了看剪刀,又看了看脖子上的细绳,她愣住了,竟然剪不断?她已经很用力地绞了,这细绳竟毫发无损!
莫非这剪刀不利?她拿起一缕头发,「喀嚓」一声,一段头发飘然而落,刘青呆了呆,又拿起细绳绞了起来,却还是绞不动,绳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真邪了门了!刘青打了个寒颤,只觉一股寒气从脚蹿到了头,她把剪刀一扔,以最快地速度爬上床去,用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过了许久,刘青才从被子里伸出了脑袋,用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好吧,她承认,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吓人的东西,不对,不是东西……咳咳,可,可脖子上这东西也太诡异了点吧?
不过这东西弄不下来,她也无可奈何,折腾了一会儿,房间彻底黑了下来,门外有不知名小虫开始欢快演唱,刘青从没觉得这小虫如此可爱过,听着这小曲,她渐渐蒙胧睡去。
◎ ◎ ◎
第二天刘青醒来时,只觉得头痛难忍、嘴唇乾裂,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痛,好像她昨天进行了徒步极限训练似的。
「哥……哥哥……」一滴眼泪从刘青的眼角流了下来,刚刚来到这世界,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能是昨天给了她无限怜爱的刘大春了。
门「呀」的一声开了,刘大春似乎就在门口等着似的,一听她出声就推门走了进来。
「妹妹,你怎么样?」一只大手好似习惯性地摸上了刘青的额头,「妹妹,妹妹……」喊声变得焦虑,「你发烧了!是不是很难受?哥哥给你倒点水,你等着啊!」有脚步声忙乱地走到破桌那边,又忙乱地过来,「来,喝点水。」一双手有力地扶起她的身体,让她靠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碗到唇边,刘青不禁大口地喝了几口,清凉的水从嘴里顺流而下,如同乾涸的稻田得到雨露的润湿,让她勃发了一些生机,她睁开眼,看着刘大春,发自内心的喊了一声:「哥。」刘青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报一饭之恩了,这一碗水和那关切的目光,让她从心底里认下了这个于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她忽然想起前世那个人一开始也如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可到后来他到她病床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对他的照顾便再没有了感激之心。
人哪,对陌生人最容易宽容,可对身边之人却总是苛刻,外人对你的点滴之恩你都会铭记于心;可当身边人的关爱被你当成了一种习惯,感动便已不在,他稍不周到就会让你心生埋怨,却原来是这般,相爱容易相守难。
刘青心底里的怨念忽然有些释然,她闭上了眼,恍惚听到刘大春和秦玉英说话的声音,然后就陷入昏睡,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刘青一直躺在床上,一碗一碗的苦药往嘴里倒,烧在第二天就退了,可她仍是浑身无力,相对于前世的疼痛,这种小病也就不算什么了,刘青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受,她倒很感激上苍,能给自己这样一个重生的机会,所以她决定珍惜生命、好好地活。
她问过刘大春脖子上红石头的事,刘大春说,这石头是在她出生那年,一个游方道士给她的,说能保她一生好运,所以父母一直让她挂在脖子上,从不让取下来,既有这种说法,而且也取不下来,刘青就没奈何地随它挂在了脖子上,好在这明朝的服装最是保守,领口总封得严严实实的,倒没人看得见她挂了块破石头。
这两天,刘青看得出她的便宜哥哥对妹妹是真的疼爱,只要有空就来嘘寒问暖的,而嫂嫂玉英心直口快,也没有太多的坏心眼,只是因为家贫,忙于生计,对于这个妹妹体弱不能干活,又要花钱吃药,言语里颇多埋怨。
既知原来刘二丫的身体弱不禁风,刘青就明白这场高烧从何而来了,一定是那天她折腾脖子上的石块,没穿好衣服就爬下床去,受了凉。
既然二丫已逝,留下这躯身体让她刘青能重活一次,而且没有丝毫地排异性,想来这二丫跟刘青之间也有一种特殊的缘分,那她刘青就该好好地珍爱这具身体,健健康康地活上几十年,并且好好地对待二丫的亲人,以慰其在天之灵。
所以第三天一早醒来,刘青觉得这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自己起床出了房门。
站在院中,刘青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古代的空气就是好啊,没有一丝污染,满心满肺的都是清新,刘青感觉自己就是朝露滋润着的小草,在清晨的微风中自由地舒展。
她直起腰身打量自己以后要生活的环境,眼前三间泥草屋,刘青住了右边的一间,她房间的右边打横是一间茅草房,从门口望进去,只见黑乎乎的竈台,这该是厨房了,厨房外正对面种着两棵柚子树,低矮的泥墙把树和房子围成了院子,转角处的树与围墙间有一间简陋的小茅屋,大概是茅厕。
「妹妹,你怎么起来了?身体觉得怎么样?」秦玉英拿着几块尿布从左边房子里出来,指着厨房屋檐上竹竿上晾着的一块布巾和墙角一个木盆道:「洗脸吧。」
「我没事了。」刘青身体虽还有些无力,但已没什么不舒服了,她到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到处瞅了一遍,没见牙刷,也不敢问,只好漱了漱口,用布巾洗了把脸,问:「我哥呢?」
「上田里去了。」
这两天刘青躺在房里,嫂嫂除了一日煮两餐和倒她房里的便桶外,就一直忙里忙外,哥哥更是早出晚归,联想到这几天秦玉英口里的埋怨和房里的家徒四壁,再看看身上的衣服和这破败的院子,刘青就知道,这是一个贫农的家,日子忙碌却艰难,看来,她第一任务是锻链好身体,第二任务就是让这个家早日摆脱贫困。
刘青已问过秦玉英这时代的情况,她穿越到了明朝,时值洪武二十九年,朱元璋在位。
当时刘青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大呼好运。
好运之一是没有穿越到乱世,要是乱世,想要发家好好积累财富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最大的乱子无非是过两年朱元璋死,朱棣跟侄儿夺位,发动长达三年的「靖难之役」,不过这对于生活在小山村里的刘青并无影响,这里真正是「山高皇帝远」哪!
好运之二是她穿越到了山村,她现在所在的西山村,位于广西境内,后世称「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南部,这里山青水秀,洞奇石美,只是良田少、山地多、土地贫脊、交通不便,村里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杂姓。
在村外方圆百里范围内还有几个村落,都是元朝时身为「南人」,受不住欺压淩辱而陆续迁到这里的,刘大春的父亲只身来到这里,然后娶妻生子,住在村子最里边靠近大山的地方,比较安静。
之所以说这是好运,是因为刘青为此可以避免缠足之祸,明朝可是缠足最盛行的时代,但在元末明初,南方江浙、岭南地区不缠足的人大有人在,而且农村妇女一般也不缠足,要不干不了活,秦玉英就没缠足,这对刘青来说,无疑是件幸运的事,否则她纵有发财大计,怕也做不了什么,挪着一双小脚,哪儿都去不了。
洗完脸,刘青看着背着孩子洗衣服的秦玉英,心里有些愧疚,「嫂嫂,我能帮着干点什么吗?」
秦玉英用袖子抹了抹溅上额头的水,笑笑道:「就你这身体,不生病就算帮忙了,哪里还敢让你做什么。」
刘青看看自己跟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也有了跟秦玉英一样的怨念,人家宝玉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她刘青呢?倒是从天上掉了下来,却砸中了一个林妹妹!老天,她能不能退货呀?
「以后二丫的身体会慢慢变好的。」这句话刘青说得像宣誓一般,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问:「嫂嫂,你这里用什么来洗衣服?」现代人用肥皂或洗衣粉,古代人用什么啊?
「草木灰。」秦玉英说完擡头看了刘青一眼,「二丫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嗯。」想得起才怪,「在这儿洗完之后,去哪儿过清啊?」刘青看着厨房外露出半截的大水缸,觉得很是新奇,这厨房不知是原来建的时候就特意这样设计,还是后来掏的,正好有个半圆形的洞,一个有半人高、直径差不多有两米宽的大水缸,正好镶嵌在洞里,一半在厨房里,一半露在外面,这样设计,无论人在厨房还是在院子里,取水都很方便。
「村边有条小溪啊,大家都到那儿去洗。」
「噢。」刘青有些百无聊赖,「嫂嫂,我帮你做点什么吧。」她实在不想再在床上躺着了,睡不着又没书看,闷死了。
秦玉英犹豫了一下,「你身体现在还虚呢,你哥哥回来要看见我让你做事,非骂人不可。」她想了想,「要不,你坐在厨房里帮烧一下火?」
「好啊。」刘青高兴地应道。
秦玉英擦乾手,带着刘青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把刘大春早上采回来的猪草切碎,放到大锅里,又放上些水,「好了,烧火吧。」
刘青坐在竈前的小板凳上,看看黑乎乎的竈台和地上的乾柴,「怎么烧?」
「啊?」秦玉英吃了一惊,「连烧火都忘了?」
刘青不好意思地笑笑,「嫂嫂你教教我。」
「这样。」秦玉英蹲下身来,从柴堆旁拿起一小块薄如纸、沾了硫磺的松片放在竈口上,然后拿起一块石头和一块铁片,在松片上用力敲打了几下,溅出的火星落到松片上,松片就燃烧了起来,用松片把一捆乾草引燃,慢慢放进竈里,再在上面架上几块木柴,火就生起来了。
秦玉英又道:「这柴不要放太多,要架得空一点,它才能烧得旺。」说完拍拍手,「我要去溪边过清衣服,你看着这猪食煮好了就行了。」
「好。」刘青看着火焰红红地在竈里燃着,乾柴被引燃后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个新生儿,有很多生活技能要学,努力啊!刘青想。
秦玉英洗了衣服回来,看见刘青已把猪食煮好了,便道:「你用瓢子把猪食舀到桶里,晾到温温的,就提到猪栏把猪喂了,我等会儿要用这锅来煮菜,你哥差不多打柴回来了,吃了饭他要到田里去。」说完把小宝从背上解下来,喂睡醒了的小宝吃奶。
「好的,嫂嫂。」刘青应着,站起来把猪食舀完,看秦玉英又想把小宝往背上背,忙接过来抱着,道:「我来抱小宝,然后跟你学做饭。」
三个月大的小宝长得粉雕玉琢,随他父亲的模样,一看以后就是个小帅哥,他看见刘青伸过手去抱他,咧开嘴巴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喜得刘青见牙不见眼,心底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好似被人撞了一下,满满的心疼便从心肺里涌了出来。
这就是血缘关系吗?刘青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沸腾起来,正让她慢慢融入这个家庭。
秦玉英把米淘净,放上水坐到竈上,正要生火,刘青赶紧道:「嫂嫂,让我试试吧。」
「好。」秦玉英擦擦手接过小宝。
刘青按照刚才秦玉英的做法做了一遍,当红红的火焰在她的手里跳动时,她的心里充满了成功的喜悦,她想,她和刘大春他们的生活,一定会像这火焰一般,在她的手里点燃,然后烧成旺旺的火红,她有信心!
烧好火,刘青又道:「还有什么事要做的,嫂嫂你说就行了,我来做。」
「好呀。」秦玉英很高兴,「你去院外拔两颗白菜,然后洗乾净拿进来。」
「好嘞。」
刘大春家的菜地就在院子外边两米处,周围都种上荆棘,以免鸡跑进去偷菜吃,刘青开了竹子编的栅栏门,看看地里,因这才早春二月,地里只是白菜和萝卜各种了三畦,有两畦四周围种了些葱和蒜,其余的两畦还只没长出苗,不知种的什么菜。
刘青拔了两颗白菜,回到院子里洗净,拿进厨房里切好,秦玉英道:「锅里放点水,把菜根放进去煮,等会儿再放菜叶。」
「啊?」刘青睁大眼睛,「那不跟刚才那猪……」说到一半,没敢再说下去,怕秦玉英不高兴。
秦玉英「噗嗤」一声笑起来,「猪食是吧?我还有话没讲呢,我是说,油和盐我来放。」小宝看到他娘亲笑,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高兴的挥着他的小胳膊、小腿,手舞足蹈。
「哦。」刘青忍不住过去捏了捏他的小胖腿,向秦玉英奇道:「为什么不炒来吃呢?」话一出口,她就暗道糟了,她现在可是一张白纸,哪里知道炒和煮的区别呢?
幸亏秦玉英没想那么多,笑笑道:「炒菜太费油,咱哪里吃得起?」
刘青的笑容黯淡下去,她忽然想起她前两天餐餐吃的鸡汤,怕是喂奶的秦玉英都没舍得喝一口吧?她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咱们多喂些小鸡?鸡下了蛋,你吃了小宝也有些营养。」
「人还不够吃呢,哪儿有粮食喂鸡?」秦玉英说完很满足地笑笑,「咱们家的生活在这村里还算好的了,你哥哥肯做事,田也种得好,咱家人又少,所以家里现在还能吃上白米,这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呢,好多人家都到山上挖着野菜拌糠做菜团子吃。」
刘青看着外面在微风中摇曳的柚子树叶,忽然觉得自己斗志昂扬,她是个不服输的性格,越是逆境,越能激起她的斗志,她一定会让这个家富裕起来的,刘青在心里暗暗发誓。
秦玉英指挥刘青把菜煮好,刘大春就扛着一捆柴从山上回来了,一家人围着火塘开始吃饭。
不知是这古代的空气、水土好,还是刘青喝了两天的鸡汤,她觉得这白菜虽然缺油少盐,却有着食物本身的清甜味道,她倒就着这菜吃了两碗饭,不想吃也得吃啊,她得把这身体养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想发家致富,就得有副好身体。
刘大春回来后一直都没怎么做声,这时拿着饭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扒着,眼睛却一直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天,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大春?」秦玉英柔声问道,给他挟了一筷子菜。
「看样子,怕是要有阴雨天了,天气再一冷,这秧啊,就得烂在秧田里。」刘大春叹了口气。
大家看着外面慢慢阴暗下来的天,都没有开口说话。
吃了饭,刘大春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到田里去了,刘青洗了碗,觉得自己的腿一个劲儿的发抖,全身没一点力气,她抹了抹额上的虚汗,歉意地对秦玉英笑笑,「嫂嫂,我突然觉得很累,想回房躺一会儿。」
「哦,去吧。」秦玉英没有在意,她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担忧地望着丈夫出去的院门发呆。
刘青慢慢进了房,爬上床躺着,却是睡不着,透过窗户也望着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的天,开始担心。
大概是老天眷顾这些贫苦的人们,接下来的几天天气并未转冷,在下过两天雨后,天气骤然放晴,刘家人的脸上也跟着放晴。
刘青抱着小宝在院子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看着屋角被雨水打过后,变得更加翠绿的小草,心情格外舒畅,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慢慢融入了这个家庭,担忧着他们的担忧,快乐着他们的快乐。
「二丫。」秦玉英担着一桶水一桶衣服从外面回来,「我明天要跟你哥去田里插秧,家里的事可就交给你了,你帮忙把猪喂了,再把衣服洗了,到卯正时分就做晚饭,然后把洗澡水烧好,如果明天太阳大的话,还得把菜园里的菜秧浇一道水……嗯,你哥今晚会把水缸挑满,你到时就用水缸里的水浇吧,等我们回来再去挑。」
「那小宝咋办?」
「他哪里离得开我?当然是我把他背去啦。」秦玉英把衣服抖开,一件一件地晾到院子里的竹竿上。
◎ ◎ ◎
第二天一早,刘青看刘大春和秦玉英吃过早饭后,又往竹筒里装了中午吃的饭菜,挑着箩筐,背着小宝出门去,甚是担忧地问:「咱们家的田很远吗?」她其实很想去帮忙,但这具身体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可能帮的是倒忙。
「是啊,最近那块田得走一个多时辰呢,三块田还不在一个地方。」刘大春回过头来回答,又关切道:「你在家别累着,做不了的,等我们回来再做。」
「好,哥哥、嫂嫂,你们一路小心。」刘青倚在门边,望着刘大春他们,一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回到家里,开始把刘大春一大早采回来的猪草切碎、烧火熬煮,再把衣服放到木桶里,放了一把草木灰进去,揉搓一下,准备等猪食煮好后再到小溪里过清。
她抹了抹额头上渗出来的虚汗,直起腰喘了口气,心想,应该找个地方练太极拳了。
前世得病伊始,她还是信心十足的,觉得自己能战胜病魔,便请了长假去武当山学太极拳,后来她对太极拳本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又辗转到了河南省焦作市温县,无论是陈式太极拳、南冷架太极拳还是赵堡架太极拳,都研究了个遍。
对于一个生命垂危的人,人们总是宽容的,在刘青跪拜发誓了之后,这些地方的掌门也都让她位列门墙,当了个不入流的末室弟子,虽然这些学习并没能挽救刘青的生命,却在她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给了她很多学习的愉悦和快乐。
莫非,老天早有安排,那些学习是为这一世准备的?刘青望望天。
陈式太极的拳路架子有高、中、低三种,高架子最适合体弱有病者练习,刘青想,她就先练这一种,等她身体好了,再循序渐进地练中架子和低架子好啦。
她是亲眼见过太极拳除健身之外的武力效果的,尤其是南冷架太极拳,既能强身健体,又以「四两拨千金」着称,在对敌实战搏击极有优势,认真习练上两、三年,就算不能成为武林高手,也能有一点自保能力。
要想不做一个古代三从四德的女子,要想让自己前世所学发挥作用,要想实现种种梦想,那么自保的武功,在这冷兵器时代,是她必备的生存技能。
所以刘青决定,从今天起,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先把身体练好,否则对于一个需要靠别人养活的废物,这一切梦想不啻于痴人说梦。
接下来的几天,刘大春夫妇一走,刘青洗好衣服,喂完猪、鸡后,便开始在院子里慢慢练上几路太极拳,这身体太差,即便是高架子拳路,她也得练上几个动作就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喘上好半天气,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啊。
这一日,刘大春忙完田里的活,终于不用每天早出晚归了,他看着在院子里逗着小宝开心笑着的刘青,很是忧心,「二丫,都吃了这么多付药了,你还是记不起以前的事?等一会儿我们再去给周先生看看。」
前世刘青是独生女,今生有个哥哥关心她,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哥,不用了,反正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记的,忘了就忘了吧,我头早不晕了,不用花钱吃药了。」开玩笑,换了个灵魂,能治得好才怪。
「是啊,周先生不是说了吗,这失忆,情况很复杂的,很难治的,二丫就一十岁的小丫头,忘了就忘了吧。」秦玉英倒很高兴,「忘了倒好,我看啊,二丫这一阵就比以前开朗多了,以前胆胆怯怯的,话都不敢多说两句,好不容易说句话吧,还跟蚊子叫一样,现在多好,多爽利。」
「嫂嫂,人家像你讲的那样吗?」刘青装不好意思,心里一阵冷汗,这假冒品不好当啊,赶紧转移话题,「哥哥,你不用担心了,我一点事都没有,对了,哥哥、嫂嫂,这猪草还是我去采吧,其实每天爬爬山对身体有好处,哥哥、嫂嫂你们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刘大春看看这几天精神比以前好一些的刘青,点点头道:「那好吧,明天开始我得上山去打猎了,你嫂嫂这儿也忙不开,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能采多少就采多少,要不,我去跟隔壁的月梅她爹说说,让你跟她们一起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刘青闻言,想了想,「以前我不是跟她们一起去采猪草的吗?」
刘大春张了张嘴,没说话。
「别人走得快,动作也快,一个时辰就三、四筐猪草都采回来了,你爬一小段坡都要歇老半天,好不容易到了那里,割得又慢,谁有那个功夫跟你一起耽误?」秦玉英见刘大春不说话,便插嘴说道。
「玉英!」刘大春怕妹妹伤心,忙喝住妻子。
「这样啊。」刘青点点头,也难道她每天去小溪边洗衣服,那里一起洗衣的三姑六婆都没怎么理她,看来刘二丫以前因身体弱、老生病,跟村里人没什么交往。
这样好啊!刘青倒是很高兴,她有太多的秘密要守,也有太多的事要忙,哪里有空去跟别人东家长西家短地闲磕牙?这种事就是她上辈子最厌恶的。
第二天一早,刘青起床后,用热水给自己泡了一小碗剩饭,吃过之后就上了山,体弱之人最容易得低血糖,除了锻链,她得利用一切条件好好调养这身体。
这是三月里的辰时,西山村的后面,峰丛林立,青青的大山绵绵相连,杂树参差其间,沿着小路爬上缓坡,常常会看见小型瀑布从石缝间哗哗而下,然后沿着路旁的凹地汩汩而流,溪流两岸的是各色野花,红红紫紫的,竞相在清风中恣意招展,摇曳多姿,微凉的四周薄雾环绕,绿树、瀑流、野花在白雾中若影若现,宛如仙境。
一路走去,刘青不时看见千奇百怪的石林或小石山,映在红花绿树间,别是一番奇景。
刘青徜徉在这青山绿水间,安宁而欣喜,前一世在逼仄的钢筋水泥楼里、冷漠的密集人群间压抑的灵魂,现在得到了彻底的释放,她喜欢这样的山、这样的水、这样与世无争的宁静。
沿着缓缓的山坡走了约莫二刻,刘青抹了抹汗,坐下来喘息,其实她走得很慢了,可这身体确实不是一般的差,不过比起前些天站一站就腿发软的情况来看,这几天的太极拳还是有一些效果的。
休息了一会儿,刘青继续往前走,听秦玉英说,因家家户户养猪,有的家里还养两三头,附近的猪草基本是长出来又被采掉,所以要想采到猪草,就得爬到半山腰上。
想了一想,刘青忽然泄了气,难怪原来的二丫成天被嫂嫂埋怨,还会从山坡上滚下来,容易采到猪草的地方都被人采了,体弱的二丫为了不让嫂嫂生气,只能去偏陡的地方去采,以她的体质,能不出危险吗?
猪是铁,草是钢,一顿不吃牠饿得慌,这猪草是一定要采到的,不行,得想想办法。
刘青左右打量,一拍巴掌,有了,一村的小女孩,都是沿着这条路纵向进军的,咱为什么不横向发展呢?看看两边,再向前瞄瞄,看到两旁都是灌木、刺丛、石块什么的难以行走,但那前面左边那里,好像只长草。
刘青捡了根枯树枝,从那个地方进去,一面走一面打着两边的草木,怕草丛里藏有什么可怕的动物,这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某种长长的蠕动而行的毒物,正好是这种时候醒来滴,刘青前世最怕的动物就是蛇了,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
不过还好,一路无事,这里倒像原先就是一条路似的,虽然蜿蜒,却还平坦,否则以她的身体状况还真走不了,刘青一边走,一边仔细察看两边的植物,秦玉英这两天教她认了好几种猪草,她真希望能发现一大片。
一路失望,等到刘青气喘吁吁、两脚发软、想打退堂鼓时,眼前豁然开朗,一块约一百平方米的平坦草坪出现在她眼前,大大小小的石块和石壁,参差不齐地从刘青的右边一直绕了半个圈,把这块草坪围了起来,这草坪上长着当地叫蝙蝠草的植物,这种草匍匐在地上,茎与茎相连,把那块地正好铺成了一张绿毯。
草坪的边沿倒一丛一丛的长着许多植物,刘青定睛一看,竟然是嫂嫂教她认的猪草中的一种。
刘青高兴极了,这地方太合她心意了,正好可用来练太极拳,秦玉英现在每天待在家后,她练太极拳就很不方便了,会这种拳也得有个出处嘛,现在这地方,简单说就是瞌睡遇着枕头,再合适不过了,练完拳还正好可以采猪草,练功、干活两不耽误,实在太好了。
她觉得老天很是搞幽,送她一份穿越大礼,却给她的是副破身体;想要抱怨这破身体嘛,祂却让自己懂得太极拳,还附送一块练拳的好地方。
「祢玩我呀?」刘青用手指着苍天,怒斥道。
「轰隆」一声,晴朗的天空一声暴响,把作茶壶状的刘青吓了个趔趄。
「好吧,好吧,我不骂您了,您别生气!」刘青赶紧作揖道歉,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同志们,抱怨须谨慎,骂天有风险,切记、切记……
经过这么一折腾,身体好像也不那么疲备了,刘青坐下休息了片刻,站拉开架式,练起太极拳来。
缓缓推手,凝神静气,一时间,刘青只听到微风吹拂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远处山溪汩汩的流水声,偶尔有一两声鸟鸣,果真是「蝉噪林越静,鸟鸣山更幽」,刘青只觉自己已与大自然浑然一体,心神俱澄明。
练了几式拳,刘青缓缓收势,这身体确实太差,得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成,她找了块看起来比较乾净的石头坐下,稍微休息一下,然后采上两筐猪草,又十步三喘地回家去也。
日子平静地过去一个月,刘青除了练功,干干力所能及的活之余,就一直在观察和思考,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给身体增加营养。
刘青很苦恼,她前世学的是中文,大学毕业后在市里一所中专当老师,开始教语文,后来旅游专业课老师缺乏,她又上「茶艺」、「导游基础」等课,「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她以前是大不服气,现在才知道,学好数理化,不要说走遍天下了,连穿越天下都不成问题。
看看她刘青现在,既不会造钢铁、玻璃,也不会制肥皂、香水,改良粮食、兴修水利也无从谈起,何以发家致富呢?
种菜卖是不可能的,交通不便啊!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咳……好吧,人家古代遍地是树,人口倒是稀少,咳咳。
刘青看着眼前的山青水秀,脑中灵光一闪,顿时高兴起来,这里不正是适合种植茶叶的好地方吗?看看,这些山坡度并不大,海拔也不低,云雾缭绕,雨量充沛,气候温和,「草经冬而不枯,花非春而绽放」,这样的环境种出来的,绝对是高山云雾茶啊!刘青一拍大腿,茶艺,可是本姑娘滴……「副」专业呐!
而且,朱元璋他老同志下诏「改团为散」,这是散茶大行其道的时候啊!
制散茶,俺在行啊!刘青亢奋了,觉得光明就在眼前,发家致富立马就可实现,刘青急急地走到她的秘密拳场,拳……还是得练,曲不离口,拳不离手嘛,再说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练习,她的身体现在有了很明显的进步,至少不会爬一会儿山,气就喘得像抽风机似的了。
练完拳,她匆匆采了猪草,下山的时候竟然都没歇一口气,回到家却很失望,刘大春早就上山打猎去了。
等到天差不多黑的时候,刘大春才拎了只兔子回来,刘青高兴得忘了种茶的事,围着那只血淋淋的死兔子转了三圈,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哥哥,明天咱家是不是吃兔子?」
要知道,除了刚穿到这里时最开始那两天喝了几碗鸡汤,她这里一个多月连油腥都没沾多少,绿色蔬菜缺油少盐地让你吃一个月,也得反胃不是?家里好不容易蒸个鸡蛋吧,就那两口,她也不好意思跟喂奶的秦玉英分享,所以此时看着这只兔子,刘青的眼里差点没冒绿光。
刘大春摸摸她的头,满怀歉意地道:「下次啊,好吧?家里的盐快没了,这只兔子得拿到镇上去卖。」
刘青很失望,她看了看刚刚进笼却不大下蛋的三只老母鸡,再看看这只血淋淋的兔子,心里发着狠,我要种茶,我要发财!等本姑娘发了财,一定要买两只燻兔,吃一只扔一只!
见刘大春吃过饭,又洗了个澡,终于安歇下来,刘青拦住正要进房的他,道:「哥,咱们种茶吧,种茶肯定能来钱。」
「啥玩意?种茶?你听谁说的?」刘大春看来是真的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拍了拍刘青的头,「别胡思乱想,睡觉去。」
「不是胡思乱想,这里真的很适合种茶,咱们开片荒山,你只需要去买些茶种就行了,如果你看到山里有茶树也行。」
「这种茶我可没听说过,而且也没功夫种,家里你也看到了,这儿还忙不过来呢。」又转过头来瞅着刘青笑,「昨晚作发财梦了?我看你让你哥上山捡些金子还现实些。」
刘青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呼哧半天,闷声道:「那你帮我打听哪里有茶种卖,我去弄。」
「那不行,就你一十岁小姑娘,赶明儿别人把你拐跑了,那可看不见哥哥了,还有,就你那小身板,还能开荒山种茶?」刘大春明显在逗小孩儿。
「我不去也行,那你帮我弄!能不能开荒种茶,你等着瞧!」
刘大春看了刘青两眼,打个呵欠,不再理她,慢慢踱进房睡觉去了。
刘青很郁闷,她思之再三,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人微言轻」,任谁又能相信一个又没文化、又没见过世面的十岁小村姑的话呢?
发家致富计画暂时搁浅,锻链工作仍要常抓不懈。
这天晚上,刘青照例于睡之前在床上练气功,她在武当山待那段时间不是白待的,好歹道家的内功心法是让她学到手了,这一阵子她都是晚上练内功,白天练太极拳,要知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她可不想白忙活一场。
她盘腿坐好,五心向上,试图让自己从头到脚一一放松,平心静气,然后想像自己端坐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一束阳光从空中直射下来,意守丹田,调整呼吸。
吸气时,天地之精华、清气从头顶的百会穴进入体内,缓缓而下,直到丹田;呼气时想像全身浊气从会阴排出体外,呼吸半小时后,她只觉周身暖洋洋,有说不出的畅快,继而身体好像消失不见,天地间只余丹田的那团气,再无他念,等刘青从这种状态下缓缓醒来,只觉心神清明,窗外明月高照,已是夜半。
刘青极为欣喜,这内功倒是练有一阵了,却不如今天晚上的效果来得好,看来,只要坚持,必有收获。
夜已深,刘青也不敢再耽搁,倒头睡下,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起来,刘青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某个穴位会时不时的突突地跳几下,甚是奇特,头脑清晰得好像连前世小学时的一件小事都能记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的眼力和耳力好像也比以前强了一些。
「嫂嫂,早。」刘青高兴地跟秦玉英寒暄。
秦玉英看着兴高采烈的小姑子,也不禁高兴起来,「二丫啥事这么高兴?」
「哦,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呀!」刘青回了一句很文艺的话。
秦玉英擡头看看天,心里纳闷,这跟平常没两样的天气,有啥值得高兴的?
「你等会儿时不时地进房去看看小宝醒没醒,我去挑水去。」
「好嘞,放心吧您。」刘青举起手伸了个懒腰,顺便挥舞了两下。
秦玉英笑着看了刘青一眼,摇摇头,挑着水桶出去了。
刘青舀了杓水,开始擦牙,说到刷牙,刘青又是一肚子怨念,这山里人竟然不刷牙,漱漱口就算了事,真想不通刘大春一口洁白的牙齿从何而来。
好在咱大才女刘青同学,前世看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书,还知道找根杨柳的枝条,咬散一头,算是做了个简易牙刷,不过悲剧的是,这么有原始风味的刷牙,她还不敢给秦玉英夫妇看见,否则他们一定奇怪,这刘二丫为啥摔晕了一次,忽然变得这么讲究卫生了呢?
牙膏是没有的,刘青记得古代人刷牙是用青盐,啥是青盐?就是青海那边出的井盐,比较纯净,跟现代吃的精盐差不多,用青盐刷牙就不用想了,刘大春家连粗盐都吃不起,刘青可不敢拿来刷牙,会挨雷劈的,还是等她的发家大计成功再说吧。
想到发家大计,刘青就满肚子郁闷,昨天太兴奋,考虑得不够周详,现在想起来,种茶靠她自己是不可能的,就算做通刘大春的工作也挺难办,这荒山,荒着的时候没事,但一旦种茶赚了钱,肯定会有人来捣蛋,在这种法治不建全的时代,这无疑是招祸上门。
当然,她也可以隐蔽地在山上东种一株、西种一株,大家如果不知道这是啥东西,便可一直隐瞒下去,问题是,如不是批量生产,规模上不去,这里交通如此不便,茶又是有保质期的东西,手上那么一丁点儿茶,卖给谁去?
好吧,就算卖得出去,由此产生的新问题更严重,她的炒茶技术可是这时代没有的,如果有懂茶的人喝了她的茶,按图索骥地找了来,她岂不是要获得个怀璧其罪的下场?
所以,茶是要种的,但现在只能徐徐图之,不可着急莽撞,那么,还有什么别的改善家庭经济的途径呢?
刘青盯着院子里两只正在抢夺一条蚯蚓的母鸡,眼睛一亮。
她前世看小说时,曾看过一种养鸡的方法,就是用蚯蚓来喂鸡,鸡长得快、生的蛋也多,至于蚯蚓,好像是直接在泥土里挖出来后,放进发过酵的粪堆里养,试试?刘青眼里闪着亮光。
小宝睡得极为香甜,秦玉英挑水回来他都还没醒,每天的猪草是必须按时采回的,刘青只好把蚯蚓计画暂时放在一边,提着竹篮上了山。
第二章
大概是昨晚练功的效果,今天的身体与往日完全不同,一口气爬上了山,刘青依然不感觉累。
练拳时,她也好像格外容易心静,真正达到了「心中一无所着,一念一无所思」的境界,起势转合之间,她觉有一股气从丹田而起;起、承、开、合之中,两掌之间宛若有气体相连,又似有气团环抱于胸前,既空空无物却又富含无限生机,生生不息,绵绵不绝,全部招式练完,周身通泰。
刘青大喜!继而想,是不是这样练下去,她就能成为武林高手呢?哈哈,今天真是喜事连连啊,想出了个发家妙计,武功又有望成功,刘青这一下子觉得,老天这回变得可爱了,不知是不是上次骂祂起的作用呢?刘青歪着脑袋想。
回到家里时秦玉英和小宝并未在家,刘青麻利地把猪草切碎,又把火烧好,这才拿了把锄头出来,开始动手实施她的养殖大计。
她记得养蚯蚓最好是用生物的粪便、桔梗、腐烂的叶子、水果等等,这些东西堆成堆,经过发酵后放进蚯蚓,每天保持湿度,再提供菜叶、烂菜根等充足的饲料就可以了。
猪栏里猪粪多的是,刘大春隔段时间就要清理一次猪栏,猪粪就堆在茅厕外面,为防淋雨,刘大春还在上面用松树皮盖着,当时刘青还嘟哝过好几次,说是太臭,还被秦玉英笑她娇气,前几天刘大春已去田里追过肥,这些发过酵的猪粪应该暂时不会要了。
这回刘青不嫌它臭了,她回房换了一身最破的衣裳,到茅厕边把粪堆用锄头挖开,在旁边弄了一个坑,把一部分粪土填进去,又找了点黑黑的肥泥拌进去,一个简易的养殖坑就做好了,她记得那书上说,为了防止蚯蚓外逃是要用池子的,但哪儿有水泥这些东西呢?还是简单点看看效果吧。
做好养殖坑,刘青提了个喂鸡的木盆,拿着锄头到了院子外面,她家排水的水沟边,把泥土挖开,翻找蚯蚓,还别说,一锄挖下去就看见一两条在泥里蠕动,不过这东西太挑战女孩子的神经,刘青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敢用手去把牠拎起来扔进木盆里,万事开头难,抓了第一条,就有第二条,到了三、四条后,刘青就面色如常了。
半个多时辰刘青就挖了小半盆,她把木盆端回来,把蚯蚓倒进养殖坑,浇上些水,放了一些黄老的菜叶在上面,再用稻草覆盖好,这蚯蚓养殖的活儿就算做好了。
刘青看看旁边剩下的大粪堆,乾脆一不作二不休,又挖了三个坑,填满后那一大堆猪粪倒被她用了一半,她想,饲料是不用愁的,反正每天都摘那么多青菜,嫩叶人吃,老叶鸡吃,菜梗平时都扔掉,现在正好废物利用,变废为宝,再说,剩余的这一半猪粪她正好可以拌些桔梗、树叶等东西进去让它发酵,到时这堆料就是以后蚯蚓的饲料了。
做完这一切,刘青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忽然听到院门响动,她猛的一惊,天哪,她的猪食!刘青急急地跑进厨房,一看竈里,火早就熄了,锅里的水都还没烧开呢,她赶紧敲石点松,把火烧起来。
「二丫,快点去喂猪了,那猪都饿得直拱栏了。」秦玉英在院子里叫。
「哦。」刘青看火已烧旺,这才走了出去,拿起桶里的衣服帮着一起晾到竹竿上,小声道:「嫂嫂,对不起,今天在山上贪玩,回得晚了,猪食才刚煮呢。」
她知道这猪是全家人一年的指望,过年的时候杀了这头猪,三十晚上才有肉吃,除了留一小部分腊起来,其余的全都卖掉,那就是一年的活钱,家里人有个病痛或其他用钱处,就指望这点钱呢,所以这猪是全家人的宝贝,最是不能让牠饿着的。
秦玉英停住手,转过头来看着刘青,张嘴正想责备,忽想到刘青这段时间也帮家里做了许多活,话到嘴边便又咽下去了,她半晌才轻声道:「以后别贪玩了,过年全指望这头猪呢。」说完却看见刘青望着一个地方正发呆,忙唤道:「二丫,二丫,你怎么了?」
「哦。」刘青这才清醒过来,忙道:「没事没事。」嘴里虽这样说,却明显有些魂不守舍。
秦玉英联想到她今天的异常,有些担心起来,在身上擦了擦有些湿润的手,就去摸刘青的额头,大概那刘二丫身体太差,成日里生病发烧,所以刘大春夫妇俩这个动作都成习惯性动作了。
冰凉的手顿让刘青彻底清醒过来,刘青忙笑道:「我真没事,嫂嫂,没生病呢。」
「不烧啊。」秦玉英摸摸刘青,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作了比较后喃喃自语,随即放下心,「没生病就好,要是不舒服可要告诉哥哥、嫂嫂啊。」
「欸。」刘青冲着秦玉英甜甜一笑,心里很是温暖,「嫂嫂,我进去看一下火。」
「去吧。」秦玉英看看天,「我去给小宝喂奶,然后该做早饭了。」
刘青飞快地跑进了厨房,透过门窗看秦玉英把木桶放好进房去了,这才从脖子里把那块石头掏出来。
她为了挖粪堆,换的是秦玉英不要了的破旧衣服,衣服有些大,所以领子很松,刚才她弯腰从桶里拿衣服,石头便掉了出来,她把它塞进脖子那一刹那,却愣住了。
她记得她刚穿到这里时,脖子上这块石头就是一块黯淡无光的暗红色石头,虽然表面有些釉色,但河边的鹅卵石都是这种样子的,除了颜色有些少见,实在是最最平常不过的一块石头了,让她觉得诡异的只是那挂石头的细绳,不过取不下来,而且挂着也没什么问题,她就不管它了,之后再没注意过这块东西。
但刚才,把它塞进脖子那晃眼之间,她却发现这块石头变了,好像……变成了一块玉……或者更确实地讲,这块石头变得像玉一般晶莹剔透了。
这太诡异了!不会是她眼花了吧?想发财想疯了,把石头看成了美玉?很有可能!
她迫不及待地从脖子里掏出石头,想要再确认一下,然而下一刻,她就呆愣住了。
果真变了!这石头,哦不,这东西,晶莹透亮而有光泽,透明的深红色明艳艳的,对着光看,里面几乎看不到杂质,表面温润得似乎可以滴出水来。
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红翡?可是,可是,它……它为什么会变?
刘青拿着这块东西,彻底懵了。
「二丫,二丫,出来。」刘大春的声音传来。
「欸,来了。」刘青按捺怦怦乱跳的心,把石头往脖子里一塞,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她现在急需跟人类待在一起,好平息她害怕的情绪。
「看,这是什么?」刘大春把柴扔进柴堆,从腰里掏出一包东西,献宝一般打开来给刘青看。
「山药?」刘青竭力使自己往吃的方向转移注意力。
可不是山药?那褐色圆柱形块茎,前世冬天的时候,刘青在吃火锅时经常看到,看见这东西,刘青才想起前世很多吃的好像在这里都没看到,按理说,她前世住的地方离这儿并不远,种的东西应该是一样的才对,不过最适合山区种植的玉米和红薯,好像现在还没传入中国。
「把它的皮削了,中午放些白菜一块煮。」
「好。」刘青跑进厨房,把火烧旺,然后才拿了把刀出来,开始削山药皮,削完把山药洗净切好,又去菜地里拔了颗白菜,走到家门口,这才想起饭还没煮。
刘青一拍脑袋,决定不去想那怪异的东西,天下事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她自己的穿越就已经够诡异的了,那天骂天打雷也同样诡异,现在再来个怪异的东东,还有什么可奇怪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静下心来,刘青才觉得自己的手痒得厉害,挠了挠,却越挠越痒,莫非这手也跟自己过不去?到底不是原装货啊!品质就是差得远。
刘青正低着头满肚子怨念,忽听「噗嗤」一声,擡起头来,却看见秦玉英正抱着小宝站在那里看着她笑,秦玉英见刘青看她发愣,笑道:「手痒了吧?赶紧去用醋洗洗。」
「啊?哦。」刘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用手削了山药皮,这才痒痒。
「二丫,看你今天一直像丢了魂似的,到底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刘青胡乱扯个由头。
「猪食该好了,去舀出来晾着,那猪都要闹翻天了。」秦玉英也没空追究她,把小宝用背带背在背上,动手做早饭。
这才三月初,天气还冷,猪食舀出来一会儿就冷了,那猪看见刘青提着牠的一桶早饭过来,顿时怒发冲冠,把猪栏撞得咚咚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急什么急啊,不就迟了一点吗?啊!还反了你了!天将降大任于斯猪也,必先饿其体肤,你懂不懂,这点忍耐力都没有,你还想做什么大事,啊……」刘青也怒了,插着腰指着猪的鼻子,叽哩呱啦就骂了一通,嘿,你别说,骂完猪,刘青觉得周身畅快。
看着猪欢快地吃着食,刘青猛然想起,这猪,好像也是可以用蚯蚓来喂养的哦,只需把蚯蚓洗净切碎煮熟,拌上牠平时吃的熟猪草就可以了,猪是杂食动物,蚯蚓又是高蛋白,用牠养猪,猪一定长得快,还有,养鱼也行啊!
刘青咧开嘴巴笑起来,她回头看看院子里那四个养殖坑,感觉自己有些迫不及待了,但蚯蚓的养殖期为四十到六十天,她还有的等呢,趁这段时间,在菜地边挖个鱼塘?
刘青这才想起,好像穿来这么久,她都没吃过鱼,难道这里没有河、潭、塘之类的东东吗?
「鱼?」吃饭时候,刘大春听到她的疑问,摇摇头,「山里的水都是山涧、小溪,雨大的时候就成了瀑布,不下雨的时候就断流,哪里养得了鱼?大山里倒是有个深潭,不过听说要走几天才能到那里,我没去过。」
「那……如果我们在屋后挖个塘养鱼,怎么样?」
「哪来的鱼苗?就是有钱到集上去买,拿到家里就成臭鱼了。」
刘青沉默不语。
「二丫,我说,你现在哪来那么稀奇古怪的念头?」秦玉英觉得这小姑子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呃……」刘青讪讪笑道:「自然而然它就冒出来了呗。」
「二丫自从失去记忆后,好像就变了很多。」刘大春深深看了刘青一眼。
刘青浑身冷汗,她往嘴里拼命扒着饭,一面想,她后面要做的事,更会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可不做,那是绝对不行的,咋办?
◎ ◎ ◎
过了几天,小宝病了。
小宝已有五个月了,大概添加辅食不当,消化不良,这两天老是哭,刘大春夫妇俩赶紧抱了他到周先生那里。
来时秦玉英手里拎着两包药,刘青赶紧找出药罐给小宝煎药,一边好奇地向秦玉英打听周先生的情况。
「周先生啊,听你哥说,他们家祖上也曾当过大官的,后来没落了,迁到这里,周先生从小很聪明,家里送他去读书,他也很争气,十九岁上就考中了进士,得到一个大官的赏识,把小姐嫁给了他。」八卦让秦玉英暂时忘记了心疼小宝。
「前年不知为什么被罢了官,妻子又病死了,他便带着嫡妻生的小姐还有一个小妾,回到村里来,平时就帮着村里人瞧病,听说,周先生在京城时,几年无所出,二十八岁上才得了个女儿,被贬官回到村里后,他带回的小妾却在去年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比小宝还大六个月呢,老人们都说,这是行了善事,观音娘娘给他送来了儿子呢!」
「哦,那他家小姐今年多大了?平时跟不跟村里人来往?」
「十一了,听说在京城时跟一位官家公子订了亲,她可是官家出生的小姐,哪里看得起我们山里人,平时总关在家里不出门,连她叔伯家的姊妹去串门,她也很少出来陪客呢。」
「那跟我差不多大啊!」刘青眼睛一亮。
要想把自己前世所知的东西推销出去,把自己的能力展现出来,「跟周先生学的、从书上看来的」,是多么好的藉口啊,而且在这世上,繁体字是大部分都认得的,但却不会写,总不能一辈子当半文盲吧?学认认字、练练毛笔,是很有必要的,况且,如果能跟周先生学学医术就更棒了。
刘青觉得,有着完全不同思想和独立人格的现代人,在这样的强权社会里想要活得自由自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具有超人的能力。
所以她很想不通,许多穿越小说里的主人公,不知下一步面临什么状况的她们,竟然不愿意学习,学武怕苦,学琴怕累,学个女红怕紮手指,像这样必须依附别人活着的废物,还又想要自由,又想要爱情,又想要金钱……刘青很无语。
她下定决心,要像海棉一样吸取一切能学到的知识和技能,到时有人逼婚,或是婚后被欺负,她也有能力反抗,她只要做到不用依附别人也能好好活下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么,怎么能说动周先生教她呢?万一那是个迂腐之人,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怎么办?刘青决定把周先生之女当成突破口。
这天,刘青在山上采了些蘑菇,又在家里拿了些鸡蛋,以感谢周先生治好小宝的病为藉口,换了她最好的衣服,到周先生家里去了。
周先生的家离刘大春家并不远,就在村子的东头,高墙围着个青砖大院,挑出来的屋檐雕梁画栋的,是这村里最好的房子。
刘青站在这高墙深宇外,正准备拍门,一个穿着半旧玫红绸缎衣裙的二十多岁女子,带着个婆子从外面过来,看到刘青站在门口,便问:「你有什么事?」官话很标准,声音柔美动听。
「夫人好!我是刘大春的妹妹刘青,周先生治好了我侄子小宝的病,我哥叫我来当面谢谢周先生。」刘青想,这该是那位周家小妾了。
这一声「夫人」叫得周家小妾眉开眼笑,「可不敢叫夫人,叫我林姨娘吧。」她看刘青长得清丽,一双大眼清澈灵活,又赞道:「好个机灵的小姑娘。」推开院门道:「老爷他不在家,到李家村瞧病去了,怕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呢。」
「没关系没关系,跟您道声谢还不是一样?」刘青甜甜地笑道:「您可是从京城回来的官家夫人,见多识广,刘青要是能和您多说两句话,可是青儿的大造化哩!」
「这丫头,可真会说话。」山野村妇粗鄙,平时村里人能说上话的几乎没有,这会儿来了个刘青,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林姨娘挺高兴,「进来吧。」
刘青跟在后面跨进堂屋,把篮子放在地上,却不敢坐,跟林姨娘寒暄了几句,又问候了小少爷,才问:「我听说姨娘家还有个姐姐,平日里总没得机会见着,她今日可曾在家?」
林姨娘见刘青小小年纪,穿着得体、谈吐不俗、进退有礼,她来这小山村多时,倒还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便有心来往,应道:「在的在的。」又叫婆子,「陈妈,叫姑娘来。」
一会儿进来个小姑娘,容貌秀美,举止嫺静,她先对林姨娘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看了看刘青,向林姨娘笑道:「姨娘,这位妹妹是?」
「这是刘青,村尾你大春哥哥家的妹子,是个懂事灵巧的姑娘,你也成天闷在家里,倒可叫刘青妹妹常来陪你说说话。」说完林姨娘又对刘青笑道:「这是我家姑娘,闺名小琴。」
周小琴很诧异,林姨娘虽出身商贾之家,却是个有见识的,回到村里来,怕粗鄙的山野村妇对周小琴影响不好,议之她父亲后,便连叔伯家的姊妹都不太让她与之来往,今日一见这刘青,便邀她常来,心中不由对刘青大为好奇起来。
刘青听林姨娘介绍完赶紧施了一礼,道:「见过大小姐。」又抚掌笑道:「大小姐您长得真美,青儿一见之下以为是见着了神仙哩!」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周小琴过来拉住刘青的手,笑道:「我看看这张嘴抹了什么蜜,怎么这么甜呢?」又对林姨娘道:「姨娘去了伯母家好一会儿,累了吧?我引青儿妹妹到我房里去玩了。」
「去吧。」林姨娘挥挥手,转过头跟婆子道:「浩儿也该醒了,去看看。」
刘青跟着周小琴去了她的闺房,一进门看见案上放着的纸笔和书架上的书,心中大喜,「周姑娘您还识字啊?」赞叹道:「您真是个才女。」
周小琴掩嘴笑道:「我又不是你长辈,还您啊您的,算起来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不必拘礼,你叫我小琴姐姐吧。」又笑道:「什么才女啊,不过识得几个字。」
「好的,小琴姐姐。」刘青从善如流,「能识字就很了不起啊,小琴姐姐,我要能像你一样能干就好了。」满脸的仰慕,「姐姐你能不能教我识字啊?」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周小琴,一副生怕她拒绝的样子。
好为人师是人类最大的通病,周小琴对刘青顿时亲近起来,过来亲热地拧了拧刘青的小脸,笑道:「好好好,教你教你。」
忽然刘青发现周小琴床头放着一架琴,心里大喜,她前世是爱音乐之人,当时最遗憾的就是不会什么乐器,要知道,音乐是心灵的声音,当心情激荡时,如能以音乐代而泄之,便可使人心境平和,这东西可以娱人,可以自娱,前世她还能用电子产品来听听音乐,这一世如果不会乐器,简直能把人憋死。
要是学会了弹琴,盘旋在心头的那些前世的音律,能在她指尖得以重现,那该是多让人激动的事啊!
「小琴姐姐,你还会弹琴?能不能也教我?」这次兴奋而崇拜的口吻可不是装的。
「可我也不太懂,才刚刚开始学呢。」周小琴犹疑着,不好意思的笑笑。
「懂多少教我多少吧,求你了!」刘青真的很迫切。
「那……好吧。」
「还有女红,姐姐你能不能也教我?」在这世界,不会女红真的很不方便,连小衣都没法做,而且刘青也要用这个为理由来周家,为达目的,刘青故意低下头,作悲伤状,「我娘去世得早,嫂嫂又要忙家务、带孩子,我连针都不会拿。」
「唉,我们都是没娘的孩子。」周小琴黯然,紧紧握住刘青的手,「妹妹放心,想学什么,姐姐都教你。」
刘青一边在心里对自己比划了个胜利手势,一边暗骂自己卑鄙,利用小孩子的同情心。
回到家,刘青吃完晚饭后趁哥哥、嫂嫂都在,便把去周先生家学识字、女红之事说了,还没等兄嫂说话,又急急举手保证,「我一定好好做完该做的事,一定不耽误家里的活。」
「好吧。」刘大春开口了,「周先生家是见过世面的,你跟他家里多来往也是好的。」
这段时间看着妹妹脸色慢慢好起来,也没再生病,而且性格开朗了很多,刘大春很高兴,村里的女孩子们一向不怎么跟她玩,现在如果能跟周家小姐来往,还能学学东西,确实是件好事。
刘青没想到刘大春这么好说话,喜道:「哥哥你答应了?」赶紧笑咪咪地拍马屁,「哥哥、嫂嫂,你们真好。」
秦玉英本来心里还不乐意,这成天往外跑,能不耽误事吗?但刘大春一口答应,她倒也不好说什么,等一听刘青的马屁,倒「噗」的一声笑了,「这丫头,字还没识呢,倒越来越会说话了。」
第二天刘青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反正也早醒了,不如到院子外面练一下拳,好节省一些时间,以便去周家学习,秦玉英带着孩子也挺辛苦的,刘青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自己要到周家去而少做事。
古代人过的生活真正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酉时天黑就睡觉,冬天更早,因为点灯是费油的,买油是要钱的。
刚穿来那一阵,刘青因为点灯没少被秦玉英数落,为了省这点灯油钱,刘青只好天一黑就躺到床上翻烙饼,要知道她在现代可是个夜猫子,每天晚上在网上看小说,不到十二点绝不睡觉,现在倒好,除了一缕灵魂,啥都没带来,倒把这恶习带到古代来了,她真是欲哭无泪。
好在翻啊翻啊,翻多了也就习惯了,过了两天她也能够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睡着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老早她就醒了,醒了能干嘛呢?又继续翻烙饼,直到天明,当时她就咬牙切齿地发誓,哪怕是为了灯油钱,她也得把发家致富大计尽早实施,好在后来她开始练功,一打坐就两三个小时,这才把时间调整得比较合理。
为了尽早过上光明的日子,为了让她的发家大计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阳光下,现在就得抓紧时间干革命啊,忍受暂时的黑暗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刘青一睁开眼就起了床,摸着黑用昨晚备好的水刷了牙、洗了脸,把头发梳了梳,往后一紮,就轻手轻脚出了门。
黎明前的黑暗只能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好在刘青不知咋的,这段时间竟然能夜里视物,虽说很是朦胧,但也依稀能看清楚院子的东西。
她轻手轻脚地带上院门,擡脚往外走,「吱喳」一声,黑黑的大树上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鸣叫,把刘青吓了一跳,平时都是天亮后才起床,没想到天亮前的大山是这么的恐怖。
虽然这样想,刘青却没有后退,她的性格历来如此,只要决定做什么事,就一定会认真做好,百折不挠。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刘青觉得自己慢慢适应了暗夜里的各种声音,眼睛看路也越来越清楚了,这才朝菜地那个方向走去,她记得那有一个地方比较空旷,是个练拳的好地方。
咦?奇怪!刘青擡头往山上看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山上有些地方,或大树下,或岩石旁,或小溪边,上面竟然飘浮着一簇一簇浓浓的白雾,更奇怪的是,这山上遍地是树木和岩石,小溪也延绵不断,但不是所有的地方上面都飘白雾,即便有雾的地方,也是有的地方浓,有的地方淡,大部分地方是没有的。
这几处白雾浓密的地方难道有什么不同之处吗?刘青好奇地睁大眼,决定探个究竟。
暗夜里一个女孩子发现如此诡异的现象,照理说应该害怕才对,但不知为什么,她此刻心里不但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和渴望,渴望走近白雾,越接近,她的心就越宁静。
当走到白雾最浓的那棵大树下时,浓浓的白雾包裹了她,她立刻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彷佛重新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周围的白雾如同子宫里的羊水,让她觉得温暖而又安详。
刘青徜徉在这温暖之中,感觉到身体里的气流正缓缓涌动,那些白雾像是蹿进了她的身体,使她周身暖洋洋地好不舒服,那些气流在她体内转了一个周天,似乎想找一个出口,让她有一种不自觉的冲动,她不觉缓缓推手,打起了太极拳。
她一直闭着眼没有看见,随着她的一开一合,那些白雾慢慢聚拢到她身旁,渐渐形成了一个人体大小的圆圈,紧紧跟随着她的起伏而变化飘动。
刘青不知道,机缘巧合之下,她竟然找到了一条练功的捷径,天地之间,阴阳交替,此时玉兔西沉、金乌东升、昼起夜伏,正是阴阳之气交替最盛的时候,刚才她看到的四处那一簇一簇或浓或淡的白雾,正是大自然阴阳交替时产生的灵气之所在,灵气越盛的地方,白雾越浓。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
她所练之太极拳,又正是依据「易经」阴阳之理、中医经络学、道家导引、吐纳综合创造的一套有阴阳性质、大自然运转规律的一种拳术,再加上她身上有一件她自己都还不知道的灵物,这才使她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这番景象,更让她融合于自然阴阳回圈之中,集天地之灵气于体内,使她的身体产生微妙的变化。
刘青只觉得今天练拳气感特别强,很快就进入到了忘我境界,等她从暖洋洋地虚空中收式,睁开眼,一抹亮色正显现于天际,天空先是湛蓝,继而浅蓝,终于染上了桔红,一道红霞跳出了山坳,照亮了东方,刘青微笑着凝望面前慢慢爬上山坡的太阳,心里极度愉悦安宁,她觉得自己有着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身体有使不完的劲。
看看时间不早了,刘青深深吸了口气,运功丹田,向山上跑去,这气运丹田跑步的方法也是她无意中摸索到的,她不知道人家轻功是怎么练的,反正觉得这样跑起来不累,每次上山下山也就这么跑了,今天步履似乎特别轻盈,她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一般,在山路上轻轻一点,步子就跨出了好远,又给了她另一番惊喜。
在山上采了猪草回来,正伸手去推虚掩的院门,「呀」的一声,门却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正准备去挑水的刘大春。
「二丫?」刘大春挑着水桶,上下打量着刘青,看到她潮湿的裙边和竹筐里还带着露水的猪草,脸色一沉,开口问道:「你这是刚从山上采猪草回来?」
「嗯。」刘青点头,被抓了个证据确凿,她脑袋急转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谁叫你这么早上山的?要是遇上什么野兽怎么办?」刘大春好似很恼火,板着脸大声喝斥。
刘青脸上一滞,心虚地低下头,从她穿到这里后,刘大春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呵护备至的,何时有过这样的疾言厉色?
「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以后不要那么早上山了,嗯?」刘大春见妹妹低着头不做声,不由缓和了语气,他最是心疼这妹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刘青咬着嘴唇点点头,擡头感激地看了这个便宜哥哥一眼,心里很是温暖,「打是亲,骂是爱」,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深切理解这句话。
不过早上练功效果如此好,不去肯定不行的,以后还是练完回来待着,等天亮了,他们起床后再去采猪草吧,打定了主意,刘青讨好地对刘大春笑笑,「哥哥要去挑水呀?小心点。」
「你啊!」看见刘青调皮的笑容,刘大春不禁笑起来,敲了一下妹妹的头,擡起脚步出门去,走出老远笑容都还挂在脸上。
「嫂嫂早。」刘青进门,见秦玉英刚从房里出来,打了声招呼,「小宝晚上闹腾,你以后睡晚点吧,家里事有我呢。」说完,手脚麻利地把猪草洗了洗,切碎放到锅里,烧上火,然后舀些水,一边洗衣服,一边看着火,衣服搓洗乾净,猪食也煮好了。
秦玉英倚在厨房门口梳着头,看着小姑子忙里忙外,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以前二丫身体弱,性格也怯怯懦懦的,她没少着急上火,现在这丫头倒是越发勤快懂事了。
◎ ◎ ◎
吃过早饭,刘大春去田里,刘青则去了周小琴家。
开门的依然是昨天那婆子,刘青一见她就笑成了一朵花,「陈大娘好。」
「哎哟,原来是刘青姑娘,来,快进来,二姑娘可问你几次了。」陈妈被刘青这么一叫,顿时喜笑颜开。
刘青跟着陈妈进去,却见到周达明和林姨娘坐在堂屋里,赶紧鞠了一躬,「周先生好,林姨娘好。」
周达明擡起眼来上下打量了刘青几眼,有些惊异问道:「你是刘大春的妹妹?」
「是。」刘青恭恭敬敬、低眉顺眼。
「你过来。」
刘青有些诧异地擡头看了周达明一眼,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是」,走到他面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他要做什么。
周达明不再说话,提起刘青的手,拿了一会儿脉,沉吟起来,良久道:「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段时间可有吃过什么药或补品之类的东西?」怎么才过没多久,这孩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全然没有了以前的体虚症状?
「回先生,还是想不起,也没有吃过什么药或补品。」刘青很老实地回答道,她总觉得周达明这人有些深不可测,一双眼睛尤其犀利,盯着你时会让你毛骨悚然,像能把你看透似的,为了打消周达明的怀疑,她好心地为他解了惑,「不过这段时间我天天爬山,刚开始觉得很难很累,现在就没那种感觉了。」生命在于运动,这位古代的医生不知懂否?
周先生沉思片刻,缓缓点点头。
林姨娘看周达明不再说话,遂笑道:「刘青是来找我们家二姑娘的吧?」
「是的,姨娘。」刘青甜甜一笑,「不知二姑娘可在家?」
「在的。」林姨娘笑着,转头向周达明道:「老爷,您看……」显然昨天已跟周达明提过这件事,她看老爷点点头,便道:「陈妈,带刘姑娘进去吧。」
「刘青,你终于来了?」刘青一进房,周小琴就兴奋地扑了过来。
这孩子可怜见的,刘青不禁怜爱地拉住她的小手,一面暗自庆幸自己穿到了不受束缚的刘二丫身上,走到书案前看周小琴坐下,她的心里却有些疑惑,「小琴姐姐,我看你父亲,连你姨娘都有侍候的仆人,为什么你连个丫鬟都没有呢?」古代小姐不都几个贴身丫鬟的吗?这周达明虽然被罢了官,不会在回西山村时,连女儿的贴身丫鬟都给卖了吧?
周小琴闻言,眼眸黯了黯,声音低落下来,「我原来在京城时是有些丫鬟、婆子,不过都是我外祖父家的下人,外祖父恨父亲娶妾而把母亲气病,父亲被罢官时也没帮他一把。
后来我们离京时,外祖母想留我在京里,我父亲不同意,外祖母一气之下就把下人都收回去了,而且父亲说也养不起……本来我外祖母心软,让翠儿跟来了的,结果她在路上得了急病,爹爹也没能救活她,回到老家后,姨娘想帮我挑一个,一直都没挑到合意的。」
说到这里周小琴沉默了,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她眼睛一亮,看着刘青道:「要不,你来给我做丫鬟吧?」一看刘青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忙又道:「你放心,我绝不让你做那么多事,不累的,有好吃的、好玩的咱们一块儿吃、一块儿玩,这样你就可以一天到晚陪着我了,我让父亲给你最高的工钱,好不好嘛,青儿?」
刘青好不容易才把脸上僵掉的笑容恢复过来,道:「我哥哥就我一个妹子,我要是到你家做丫鬟,他一定被人戳脊梁骨的,我可不能害我哥哥、嫂嫂被人骂,你看,现在你家不用付我工钱,我也照样天天来的呀,是不是?」万恶的旧社会,看看,好好的孩子都被教育成什么了,没有一点对人权的尊重,唉!看来她刘青的教育事业,任重而道远呐!
「哦,对了,大家为什么叫你二姑娘?你家里不就只有你和你弟弟吗?」看着满脸失望沮丧,坐在那里半天不做声的周小琴,刘青忙转移话题,交浅而言深,最犯忌讳,有些话,还是以后慢慢再说吧。
「我排在我一个堂姊下面。」周小琴努力露出温婉的笑容。
「这样啊。」刘青看周小琴情绪开始好转,便道:「小琴姐姐,今天咱们学什么?」
「我教你认字吧。」周小琴毕竟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说到教人认字,她开始兴奋起来,忙到桌上找出了「女诫」。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
跟着周小琴一字一字地念着「女诫」,刘青一边在心里暗骂班昭,狗屁才女,自己要自轻自贱,不把自己和自家女儿当人看就算了,还害了天下多少朝代的女子,瞧瞧都写些什么,「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无论是非曲直,女子应当无条件地顺从丈夫,贞女不嫁二夫……
俗话说:人必自贱则人贱之,你女人要自轻自贱,要以男人为天,自己自觉当一潭烂泥被男人踩在脚下,男人们自然巴不得如此,连理由都不用找,这本「女诫」可是天下尊崇的才女所着,你们女人不得以此为自己的行为典范吗?只是班昭你要害己是你的自由,偷偷在家里自称贱妇就算了,何必要写出来害人呢?
刘青心里愤愤然跟着周小琴念完,又拿过纸墨让周小琴教她写字,不过显然周达明对女儿的教育并不上心,或者信奉的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周小琴的字写得跟鸡扒似的。
一看刘青写出来的字,周小琴就惊叫起来,「呀,你的字怎么写得这么好?」字认得快就让她够惊讶的了。
刘青看看周小琴写的字,又看看自己写的字,很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前世她的钢笔字是写得极好的,刚劲而大气,高中时写信给朋友,还闹出了个乌龙,来往频繁的信让朋友的班主任以为是她男朋友写给的,把她叫到办公室严肃地谈了一次话,后来刘青上大学时,学校开书法课,她的毛笔字也算是得过名师指点,毕竟,当老师的人,字也不好意思太差不是?
这会儿她已尽力写得很拙劣了,还是严重打击了周小琴同学的自信心。
「俗话说,名师出高徒嘛,小琴姐姐教得好,青儿就学得快。」为表歉意,马屁一个奉上,其实这字好只相对于周小琴而言,刘青自己并不满意,对前世的字她都严重不满,现在这字连前世一半的水准都达不到,看来以后要每天都要练一定量的字才行。
可文房四宝在哪儿呢?用木棍在沙地里练字实际上是不现实的,因为毛笔是软的,又讲究笔锋和力度,在沙地里练硬笔书法还行,毛笔字却练不了,还有,每天到周小琴这儿来练字,总不能老用别人的纸墨吧?要等别人不高兴才觉悟,绝不是她刘青的风格。
钱啊,钱!刘青心里又碎碎念。
而且,她还想买一架琴啊!在家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弹弹,那是多浪漫的事儿,平时要说忙其实也没多少事,时间就是那什么……挤一挤总是有的。
算了,想些现实的东西吧,刘青抛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笑容亲切地对周小琴道:「小琴姐,你没跟你父亲学医吗?如果能治病救人,那是多好的事啊!」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狼外婆了。
小红帽周小琴摇摇头,道:「父亲说的,女子学医,要给病人把脉,要接触病人的身体,又不能因为对方是男的就不给治,如此一来便有伤风化。」
「啊?」还有这种说法?刘青不禁愤然,都是「女诫」惹的祸!
「好了,咱们把这些收拾起来,一会儿姨娘要来了。」周小琴站起来,把纸笔收拾好。
刘青奇道:「姨娘来做什么?」
「姨娘每天会来给我上半个时辰的琴课。」
「啊!」真是瞌睡遇着枕头呀,这不正是她刘青此来的目的之一吗?刘青大喜,转而又忧虑,「你学了多长时间了?」
周小琴不好意思地笑笑,「半年。」
「哦。」刘青摸摸鼻子,不知能不能跟上进度。
说话间,林姨娘走了进来,「二姑娘,到学琴的时间了。」
「林姨娘好。」刘青很狗腿地站了起来,心里却鄙视了自己一下。
林姨娘微笑着朝刘青点点头,走到周小琴架好的琴边坐下,开始讲授琴理。
刘青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努力把林姨娘所讲的东西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她发现,近段时间记忆好了很多,把林姨娘所讲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记住不成问题,问题是,她很怕她这是短时记忆,如想学好记牢,最可靠的还是写到纸上,可纸笔在哪儿呀?
林姨娘讲了一阵琴理,又示范了一段音,然后站起来,让周小琴练习。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说的就是刘青自穿越以来的生活,连「呕哑嘲哳难为听」的山歌与村笛,她都没有听到,而悠忽之间,听到林姨娘刚才示范这一小段音乐,简直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啊!所以她很期待周小琴也能来上这么一段,让她再饱耳福。
周小琴煞有介事地立身坐下,拨动琴弦。
呜,刘青差点举手掩耳,这周小琴真是太太太……太有才了,这弹的是什么啊?简直是魔音穿耳!不过刘青很佩服她,要知道,想要弹得如此惨不忍闻也是需要功力的,一般人还做不到。
更让刘青佩服的是,林姨娘听到如此魔音,竟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脸上始终带着亲切的微笑,鼓励地看着周小琴,这才是教育界的楷模啊!
刘青叹为观止,决定学习这份「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水决于后而神不惊」的气度。
还有,周达明起名字的本事也让刘青甚为佩服,简直是一针见血啊!够犀利。
不过尽管刘青自认为自己资质比周小琴高的不是一丁半点,琴理也理解得比她透澈,但林姨娘并没有让她摸一摸琴的意思,刘青自来是最有眼水的,从不做让人讨厌的事,所以硬忍着心痒痒,看看天色不早了,开口告辞。
「刘青。」刘青刚要出门,林姨娘叫住她。
「姨娘,还有事?」刘青疑惑地看着她,刚才在里面待那么久,有事早该说了吧。
林姨娘犹豫了一下,道:「算了,你叫你嫂子有空来一趟,我有点事要跟她讲。」
「好的,姨娘,我一定转告她,那我先走了,姨娘再见。」刘青笑了笑,心里有些明白,应该是这林姨娘跟周小琴想一块去了,都想要买她当丫鬟,刘青倒想要看看,刘大春夫妇会怎么样。
回到家,看到秦玉英正在菜地里种菜,小宝则被围在旁边的席子里,正努力地想要到处爬,一见刘青就哇哇大叫,刘青赶紧过去把小宝抱起来,顺便把林姨娘的话转告秦玉英。
「什么?林姨娘叫我去,说有话跟我说?」秦玉英停住手,讶道:「怎么可能?平时在路上遇见她,连眼睛都不瞄我一眼,高傲得很,自以为自己是官家太太呢,还不只是个小妾,今天……」她忽然直起身来,严肃地盯着刘青,「不会是你到人家家里去,弄坏了别人的东西,现在找咱赔吧?你看看,我说了叫你不要去!」
刘青对她的反应很是无语,道:「不是,没弄坏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事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那会是什么呢?」秦玉英听刘青这样说,满脸狐疑,放下手中的菜秧,飞快进院子洗了两把手,刚想往外跑,忽然又顿住,看看刘青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犹豫着道:「你看,我要不要换身衣服?」
刘青打量了她两眼,笑道:「想换就换一件,不急,我回来时他们才刚准备吃午饭呢。」
「还是换一件吧。」秦玉英转身朝房里走,又看看天色,感叹道:「还真是有钱人呢,一天吃三餐。」
好不容易等了半个时辰,估计周家该吃过饭了,秦玉英才急匆匆去了周家。
刘青哄小宝睡下,又用被子把他拦在床里边,这才到菜地去,接着刚才秦玉英的活,把空心菜种在翻好的菜地上。
下午四点刘大春回到家时,秦玉英才满脸喜色地进了门。
一进院子看到刘大春,她就乐滋滋地道:「大春,好事哪,你猜怎么着?周先生家给二姑娘选侍女,这十里八村的都挑了个遍,愣是没挑到合意的,咱二丫那时身子弱,也没想到去问一问,现在倒好,人家竟然主动来问咱呢,说咱二丫机灵又懂事,二姑娘也很喜欢她,给的身价银子足有十二两,每月还有二钱银子的月钱。」
「你说什么?」刘大春正在洗手,听了这话一愣,随即怒道:「你是说,要把我妹妹卖掉?」
「没……没,不是。」秦玉英的笑容僵在脸上,忙解释道:「你想啊,二丫到周家也就陪着二姑娘玩,还可以学上好多东西和规矩,到嫁人时,咱就赎回来,绝对比那财主家的小姐都还抢手呢。
再说,二姑娘的外祖父是当大官的,她在京城订的亲可是官家公子,如果二丫跟着她一起嫁过去,岂不比窝在这山沟沟里受穷强?我知道你心疼二丫,可你不能因为自己舍不得,就把她一辈子留在身边受穷不是?现在有这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去年为二姑娘选侍女的热闹,你又不是没看见。」
刘大春鼻子里哼了一声,又继续洗他的手,「不管别人如何,反正我刘大春绝不会卖妹子。」
「那要是二丫自己愿意呢?你为你的名声就要拦着你妹妹享福?」
刘大春的手顿了顿,闷声道:「她要是觉得我误了她的前途,我绝不拦着。」
「就是嘛。」秦玉英一笑,朝着厨房喊:「二丫,你出来,嫂嫂跟你说个事。」
刘青在里面炒菜,早就听清了院子里夫妻俩的对话,她把火熄掉,擦擦手走出去道:「我都听见了,如果我哥不嫌我在家白吃饭,那我还是在家待着吧。」
刘大春听了嘿嘿笑道:「不愧是我妹妹,不像有的人那么爱慕虚荣。」
「你……好心当成驴肝肺!」秦玉英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一句,一扭头进房里去了。
第二天刘青没有去周家,倒是秦玉英要去回话,不得不跑了一趟,回来后看到刘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二丫,你别生嫂子的气啊!嫂子真是觉这事对你好,绝不是嫌你在家吃白饭,现在你做多少事呢,嫂嫂都在享你的福了,你真不想去,这事儿咱以后就不提了,周家姨娘让我转告你,说不愿意没关系,让你还去她家玩。」
「哦,没关系的,嫂嫂,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看样子,秦玉英的确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还不知林姨娘是怎样忽悠的她呢,不过对于一个赤贫的家庭来说,十二两的卖身钱和一月二钱银子的月钱,确实是一笔钜款,完了还可省下一个人的嚼用,难怪这里的人们都趋之若鹜,争着卖女儿,究其根缘,还是「穷」闹的呀!想到此,刘青发家致富的愿望就更强烈了。
第二天刘青再去周家时,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这件事,周小琴对刘青依然亲热,倒是林姨娘因为这事对刘青有些改观,言语里对她颇为赞赏,周达明却不在家,大概又到哪里出诊去了。
还是早饭后约九点半到周家,在那里待两三个小时,中午回家后,刘青开始忽悠秦玉英,「嫂嫂,你想不想发大财?」
「什么,发大财?当然想啦!」秦玉英很感兴趣地凑过来,「莫非你今天捡到银子了?」
刘青翻了个白眼,「如果咱多多养鸡,让鸡多多生蛋,你说咱是不是会发财?」
「切!我以为什么呢。」秦玉英极为失望,「要有那么多粮食喂鸡,咱们早就发财了。」
「喂鸡不一定非得用粮食嘛!我想了个方法,就是养蚯蚓来喂鸡。」刘青得意洋洋地宣布。
「蚯蚓?养蚯蚓?」秦玉英睁大眼睛,随即大笑起来,「虽然鸡是吃蚯蚓的,但我还从没听说过蚯蚓能养的,如果想要的话,到土里挖不就行了?养那玩意干嘛?」
「如果鸡养得多的话,一天要吃很多蚯蚓,哪里挖得来?反正我已在养了,试试呗!如果能行岂不是好?小宝断奶了,光吃饭可不行。」说到这里,刘青忽然想起一件事,「嫂嫂,你晚上能看得清东西不?」
「晚上?天一黑我就睡觉,谁去看什么东西。」秦玉英一愣,暗自摇头,小姑子说话咋这毛病,怎么一下从蚯蚓扯到这上面来了?讨论讨论发财的事多好。
「你今晚试试吧,我哥也试试,今晚月亮应该挺亮,你试一下,看能不能看见东西。」
「试那儿玩意干嘛?」秦玉英有些意兴阑珊。
「看看你有没有夜盲症,就是晚上或者光线昏暗的地方不怎么看得见东西。」
「谁不是这样?」秦玉英看了刘青一眼,很不以为然,「二丫,我说你这小脑瓜怎么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二姑娘教你的吗?我看你还是少到她那儿去吧,这才两天呢,就不太正常了。」
刘青很是无语。
吃过晚饭,喂了猪、喂了鸡、洗了澡,又逗小宝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秦玉英抱着小宝要进房,却被刘青拦住了,「嫂嫂,你忘了吃饭前我跟你说的话了?」
「你这孩子,别闹了,你看小宝都想睡了。」秦玉英打了个呵欠。
「嫂嫂,我想跟你说,如果小宝营养不全的话,就会得夜盲症,就是晚上看不清东西,从小就这样,以后会很严重的。」刘青的表情相当地严肃。
「你们在说什么?」刘大春走过来问。
刘大春一米七八的个儿,身材匀称而健壮,充满阳刚之气的身上因刚刚洗完澡,隐隐有一股皂荚的清香。
我哥哥就是帅啊,难怪这秦玉英死心塌地的,刘青瞄了秦玉英一眼,发现她看着刘大春果然是一阵痴迷。
「咳。」刘青轻咳一声,把事情跟刘大春说了一遍。
「既然二丫这样说,试试也没关系。」刘大春一向不知如何拒绝妹妹。
「好。」秦玉英眼光迷离地乖乖点头,毫无异议。
刘青忍着笑搬出三张凳子,「咱们在这儿坐着聊会儿天吧。」
趁此机会,刘青又把自己养蚯蚓的事跟刘大春说了一遍。
刘大春虽不识字,没多大见识,但人是很聪明的,也肯接受新事物,再说这事又不像种茶树那么虚无缥缈,所以听妹妹说完,他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看行,其实想想就知道了,鸡是吃蚯蚓的,而蚯蚓喜欢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生长,只要能养起来,这件事就可以成功,只不过这种事咱们从没想过,二丫,这事不是二姑娘教你的吧?」
「当然不是。」刘青笑道:「二姑娘怕连蚯蚓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呢。」
「真不愧是我刘大春的妹妹,就是聪明啊!」刘大春拍了拍刘青的小脑袋。
刘青头一偏,躲过刘大春的魔爪,「哥,我都没发现,原来你如此,嘿嘿……」臭屁!
「如此什么?」秦玉英天真地问。
刘大春瞪了妻子一眼,给了刘青一个脑瓜蹦儿,「敢说你哥哥的坏话!」
「呜,再不敢了。」刘青揉揉并不疼的脑袋,心里涌上一股温暖。
其实快乐很简单,只要亲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相亲相爱,幸福就会常驻你的心间,前世的刘青物质并不缺乏,可她很少能感受得到现在这种宁静的幸福。
天色渐渐地暗下去,月亮慢慢升了上来,此时已是农历五月中旬,月光如水般静静地泄在院子里,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刘青的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无限安宁。
「去睡吧。」刘青看到秦玉英开始耷拉下来的脑袋,轻声道。
「哦。」秦玉英一惊,醒了过来,抱着小宝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睁开眼,忽地惊叫起来,「大……大春,你在哪儿?这天儿怎么那么黑?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刘大春坐在原处使劲地揉眼睛,听到妻子的呼喊,忙向声音方面移去,没想到踢到了刘青刚才坐着的凳子,差点摔一跤。
刘青早已过来扶住了秦玉英,轻声安慰她道:「没关系,我在这儿呢,你抱稳小宝,我扶你回房。」又对大春道:「哥,你站在那儿别动,一会儿我再来接你。」
「好。」刘大春闷声回答,他身体一向健壮得像头牛,没想到眼睛会有病!
刘青怕秦玉英磕着台阶把小宝摔了,先接过小宝才抽出一只手,把她扶回了房。
点上灯,刘青看着坐在床沿的秦玉英问:「这会儿看得见吗?」
「朦朦胧胧的,还是不太看得清楚。」
刘青点点头,转回去扶刘大春。
其实古代很多人都有严重的夜盲症,主要是由于少食荤腥而引起维生素A缺乏,因为维生素A大都存在于动物肝脏和蛋黄、乳类中,这对主要以素食为主的南方山区农民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不过古代因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这个问题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刘青看看刘大春熄了火已安歇下来的房间,深深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里,她之所以一定要刘大春夫妇知道这件事,只是因为,她怕自己接下来辛辛苦苦养大的鸡和鸡生的蛋,秦玉英又舍不得吃,还要拿去卖。
发家大计早在我心中,钱我一定会给你们赚回来的,刘青默默地想。
第二天早上起来,刘青看刘大春他们俩都有些闷闷不乐,赶紧安慰道:「其实这病是暂时性的,只要多吃动物肝脏和鸡蛋,就能慢慢转好,大人只要不觉得不方便就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长身体的小孩,否则问题会很严重的。」
「啊?那小宝会不会……」秦玉英闻言一惊。
「不会不会,他还小呢,只要往后注意就没事。」
「那二丫你呢?是不是很严重?」刘大春想起妹妹已十岁了,该不会来不及了吧?转而一想,又疑惑道:「咦,你昨晚很好啊,为什么你没得病呢?」
「以前我身体弱,没生小宝前,家里鸡蛋总给我吃,所以我就没事。」
「那就好。」刘大春放下心来。
「哥哥、嫂嫂,这事是二姑娘在周先生的医书上看到告诉我的,周先生是不给二姑娘学医的,如果他知道了,二姑娘一定会挨骂,所以请你们不要跟周先生说,如果要问病情的话,也只说是你们偶然发现的,好不好?」
「好的好的,不说不说。」秦玉英连声答应。
第三章
在干活、练功和学习中,一个多月又过去了,刘青自发现挂在脖子上的石头变成了红翡,便经常把它拿出来看看,但令人失望的事,这红翡却再也没什么变化。
大概是老天看我一穷二白,所以要送一笔钱来给我花花吧!刘青这样想,她把那块石头,哦不,应该叫玉了,把那块玉放进领子里,便不再理它了,还是想想温饱问题吧。
刘青记得那小说上说,蚯蚓养殖是四十到六十天为一个周期,她却等不得了,一到四十天就把第一个坑挖开来看,黑肥里密密麻麻、蠕动的蚯蚓让她心里发麻,但她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嘿嘿,看来养殖还是很成功滴嘛!
刘青这回学乖了,不再用手来抓,她砍了两根竹子,做了一双长筷子,开始往养鸡的木盆里捡,一会儿就捡了半盆子,拿了一些蚯蚓喂鸡,剩下的大半,刘青把牠们洗净,煮熟拌入熟猪草,端到猪栏前,那只猪看到自己今天的早饭非常丰盛,高兴得一个劲地哼哼,凑过来就叭唧叭唧吃起来。
刘青看牠吃得甚欢,没有半点不合口胃的样子,不禁咧开嘴直乐,这喂猪吃蚯蚓她是不敢给刘大春和秦玉英知道的,这猪可是家里的宝贝,要是知道刘青拿着这宝贝来作试验,非骂她不可,不过刘青不是瞎折腾,她自己也觉得有七、八分的把握才敢这么做的。
这样喂了几天,猪和鸡都挺欢腾,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刘青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因为蚯蚓产量不高,所以一样动物一天只吃一次荤,其余时间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待十多天后,第一个坑的蚯蚓捡完,刘青把早已发酵好的掺了碎桔梗和稻草、烂菜根的猪粪填入坑内,除了留下一点老蚯蚓,她又挖了些新种放进去,因为她记得小说里写,这蚯蚓近亲繁殖容易退化,做完这些,她又开始捡第二个坑的蚯蚓。
还没等到刘青看到自己的养殖成果,南方的农村就进入到了「双抢」季节,刘青到周家学习的活动也停了下来。
「双抢」就是抢收庄稼和抢种庄稼,因为南方的水稻一般都种两季,而一季水稻的种植时间需要六十天,所以在在农历六月下旬早稻成熟收割之后,就必须赶在农历七月上旬左右将晚稻的秧苗插下,否则种下的晚稻九月不能收割,就会造成减产甚至绝收。
于是收割早稻、耕田、种晚稻,都得抢在农历六月下旬到七月上旬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完成,这一个月的忙碌,就叫做「双抢」。
以前刘青身体弱,是从不参加双抢的,只在家做做饭,今年刘大春还是坚持不要妹妹参加,说自家的田不多,完全忙得来,要刘青在家带好小宝并做饭就好,刘青想想自己打谷子、插秧都没经验,还不如在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就没再坚持。
双抢的季节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人们为了避免中暑,都是早晚趁凉快干活,中午在田间找一些树荫休息上两三个小时,等太阳不那么辣了之后再干活,所以刘大春夫妇从早上六点多出门,要到晚上七点半才到家。
秦玉英从生了小宝后,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离开孩子那么久,胸前的奶水胀得生疼,心里更是像猫挠似的一刻不得安生,怕孩子饿着、怕孩子热着、怕孩子哭着找娘,从下午起她干活就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该回家的时候,一路上打着火把,在刘大春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得飞快。
结果到了家一看,家里井井有条,饭菜正热着,洗澡的热水也备好了,小宝睡在他们的大床上,早已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刘青一看秦玉英进了门就直奔孩子而去,特别能理解她的心情,笑道:「小宝一天都很乖,不吵也不闹,今天我给他喂了四餐,吃了两个半碗鸡蛋粥、两个半碗的青菜粥,吃饱了,洗了澡才睡的,放心吧。」
秦玉英对着孩子亲了又亲,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对刘青真诚地一笑,「谢谢你啊,妹妹。」
「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刘青看着她对孩子无比疼爱,心里也很感动,道:「要不,明天你在家带孩子,我跟哥哥去田里?」
「那怎么行?你还是个孩子呢,要是那样,不光你哥不同意,村里人的唾沫也得把我淹死。」秦玉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接下来的一个月,刘青四点半起床练功,五点半回到家,吃过早饭后便背着小宝到山上采猪草,回来后煮猪食、洗衣、浇菜、喂猪,甚是忙碌,饶是这样,刘青还是挤出时间把院子整理了一番,排水沟更是彻底清理,免得滋生蚊子。
夏天这里最烦人的就是蚊子,不过蚊子好像对刘青大发善心似的,很少咬她,倒是小宝,经常被蚊子叮得东一个包、西一个包的,痒了就哭闹,刘青想起前世她在花市上见别人卖的驱蚊草,如果在院子里种上些驱蚊草,效果应该会好,不过,到哪儿去找驱蚊草呢?
还有水的问题,也急需想办法解决,家里的重活,都是刘大春在做,大清早上山打柴,吃过早饭,或去田里,或上山打猎,晚饭后就把家里的大水缸挑满,每天如此,周而复始,现在双抢这么忙,回家时还要挑着上百斤的谷子走上两三个小时,回到家还要挑水,刘青看了,都觉心疼。
她的身体虽说没什么问题了,但一个像豆芽菜一样的十岁小姑娘,还要背着一个婴儿,挑着一担有半人高的水桶去担水,且不说挑不挑得动,光是刘大春回来知道,就非得骂死她不可,所以唯有动用智慧的力量,最好是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刘青向山上望了望,决定做一个自来水工程。
那天做完家里的事,刘青就用背带把小宝背上,把头天磨得锋利的镰刀带上,到了山坡的竹林前,相中几根竹子,把它们一根根砍下来,又把蔓枝修掉,尾部较小的地方砍断,做完这些,一天的闲置时间就过去了。
第二天,她把竹子从中间劈开,将竹节里面凿空,一根一根地拖到山上,因为刘大春家在村里最靠山的地方,夏天山上的泉水还丰盈,刘青只要把竹子拖到离家几百米远的山腰的泉水边,将竹子一根一根地连接在一起,水就会源源不断地从竹子里送下山来。
这个小身板毕竟年纪小,力气不够,所以刘青一直忙活了十天,才终于将所有的竹子接好。
那天晚上,刘大春夫妇回到家门口,就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只见清澈的山泉正从一条竹管里流出来,流到了菜园边一条明显是新挖的水沟里,甚是惊讶。
「哥哥、嫂嫂,你们回来了?先回家吃饭吧。」刘青听到说话声,抱着小宝出来。
「小宝,想娘亲没有?」秦玉英一见儿子就扑了过来。
「二丫,这是你弄的?」刘大春也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这不是妹妹弄的,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的?不过还是忍不住要证实一下。
「是啊,哥哥每天那么辛苦,回到家还要挑水,所以我就想了这个办法,不过哥哥,吃完饭你得在院墙上打个洞,要不这竹管没法伸进去。」
「二丫,你怎么会想到这么个好办法的?」刘大春忽然觉得自己鼻子发酸,心里感慨万分,既为妹妹对他的关爱而感动,又为妹妹的聪明而骄傲,还有心酸和心疼,身子单薄的十岁的妹妹,不知怎样艰难才能把水从山上引下来啊,光是修砍竹子就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更不要说这孩子还背着个小宝。
「二丫,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来,小宝,亲姑姑一下。」秦玉英将小宝的小脸蛋凑到刘青脸上,逗得小宝咯咯地笑。
水利工程胜利竣工,刘青便清闲了下来,前一阵忙碌得像个陀螺倒没什么,一旦闲下来,刘青就觉得难受,前世她是书不离手之人,现在长时间不看书,她觉得自己心里快要长草了,周家的书只能在那儿看,是绝不可能借给她的,没事的时候,她只好用树枝在地上把她前世所学的、记得住的东西一一写出来,写完之后又擦掉。
◎ ◎ ◎
一天中午,刘青正在喂小宝吃饭,院门被敲响了。
「来了。」刘青抱起小宝,起身去开门,只见周小琴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裙,像一朵娇嫩的花儿,和陈妈站在她家门前。
「小琴姐,陈大娘,你们怎么来了?」刘青忙侧开身子,「快请进。」
周小琴伸着头,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院子,又看了陈妈一眼,笑着摇摇头道:「不了,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又看了看小宝,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颜如花,「这就是你的小侄子?好可爱哦。」说完瞄了陈妈一眼,又补充了一句,「跟我弟弟浩儿一样可爱。」
九个月大的小宝扑闪着大眼,扁了扁嘴,用他的小胖手像赶蚊子一般把周小琴的手挥走,周小琴咯咯笑着,避过小宝的胖手,又想去捏他的脸蛋,听到陈妈在一旁咳了两声,忙收回手,对刘青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其实是可以带孩子到我家玩的,到时让陈妈带着,让浩儿跟小宝玩,咱们学写字呀。」
刘青看陈妈在一旁皱着眉头,赶紧道:「不了,不了,这天也热,小宝正长痱子呢,闹得慌,我可不敢带他到大毒日头下走,过一阵我们家搞完双抢,我再去你家玩吧。」
「刘青……」周小琴还要再说,陈妈咳嗽一声,打断她道:「好了,姑娘,刘青姑娘可不像你,不用做事还有人侍候,她要不做事光顾着玩,她哥哥、嫂嫂可不养她,咱们还是回去吧,你可是跟姨娘保证只说几句话就回的。」
「好青儿,真的不行吗?」周小琴满脸哀求,看到刘青摇头,沮丧道:「那好吧,你们家双抢完可一定要来啊!」
「好,我一定去。」
刘青看着周小琴一步一回头地往家里走,心里直叹:「可怜的娃!」不过周小琴虽可怜,她刘青可不做令人讨厌的事儿,她低头看看小宝,坏坏地想,要是她带着穿着清凉开裆裤的小宝到周小琴房里去玩,周达明一定会说有伤风化吧?
刘大春夫妇俩忙了二十天,把自家的田忙完,又开始去秦玉英娘家帮忙,秦玉英家并不远,就在隔壁村,离这儿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等刘大春和秦玉英忙完双抢,这才发现,家里的鸡和猪明显有了变化,猪长大了不少,鸡也脸红红的,开始天天下蛋,刘家的餐桌上开始经常出现鸡蛋,刘青期待着家里的母鸡赶紧抱窝,好多孵些小鸡。
双抢既已结束,刘青便又去了周小琴家,对文字的想念让她有些迫不及待。
周小琴一听到刘青跟林姨娘说话的声音,就飞快地从房里跑了出来,欢叫道:「刘青,刘青,你可来了。」说完,拉着刘青的手就不肯放,眼圈有些发红。
刘青跟林姨娘打了个招呼,拉着周小琴进了房。
「怎么了?被你父亲责骂了?」
周小琴摇摇头,抹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道:「不是,你不在,我学什么都很慢……刘青,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刘青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周达明娶了小妾,又有了个儿子,本来就有些重男轻女的他,这下越发的忽视周小琴了,周小琴失去母亲的疼爱,特别渴望能引起父亲对自己的重视,所以平日里很是乖巧听话,学东西也很努力,她除了弹琴,其他的资质都还不错,但林姨娘表面对她很好,骨子里并不亲近,教些东西也只是教过就算,效果如何却不太理会。
刘青来了之后,与其说是周小琴在教刘青,不如说是刘青在教周小琴,每天对所学东西的复习,对第二天所学的预习,知识深入的探讨,难点、疑点的解答……刘青充分采用了她前世的教学手段,使周小琴的学习进步得飞快,很是得到了周达明的几次夸赞,兴奋得周小琴总有好几天笑得合不拢嘴。
而周达明则好几次看见刘青,都叹息道:「可惜了。」弄得刘青莫名其妙。
后来刘青想,大概是可惜她是个女孩子,聪明却无法有所作为。
「小琴,你除了学些琴棋书画之外,就不想学些实际的东西吗?」
「实际的东西?是什么?」周小琴睁大眼睛。
「如果你懂得一些医药知识,起码自己受到危险时,能够自救吧?还有,如果别人要想害你,你也能进行防范。」
「害我?谁会害我呢?」周小琴不以为然的笑道。
「你别忘了,你以后可是要嫁进大户人家的。」刘青提醒道,她决定要让周小琴有点忧患意识。
周小琴沉默了半晌,问道:「刘青,你说,是不是男人都要娶妾呢?」
刘青摇头,「我不知道。」她心里叹息,那些男人,想是一定想的,就看条件允不允许罢了,否则为什么所有男性穿越到古代都高兴得合不拢嘴,第一目标是争权夺利,第二目标是成为种马;而女性穿越基本上都在为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奋斗终身呢?
刘青想了想道:「我认为,如果我们改变不了现实,那我们就改变我们自己,我们可以守住自己的一颗心,如果不喜欢他可能就不会痛苦,还有,一定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即便被休,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保护自己的能力?你是说,学医吗?可父亲不给我学的。」周小琴黯然地低下头。
「也不光指学医,譬如说,你要善于观察、善于思考,不做错事;你要尽量让自己被人喜爱;还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自己手里有钱……」刘青开始给周小琴上宅斗课,完了之后,刘老师又化身为狼外婆,「当然,如果能懂些医药知识就更好了,要不,你去拿些你父亲的药书,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好啊。」小红帽近墨者黑,还青出于蓝了,「咱们偷偷地拿,不让父亲知道。」
刘青颔首,心里很是欣慰,孺子可教也!
接下来的日子,周达明的「神农本草经」、「新修本草」两本药书就被周小琴陆续偷来给刘青看,医书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刘青实在看不懂,但这药书看了好歹有些用处,俗话说「靠山吃山」,广西可是被称之为「中草药宝库」的,他们现在背靠着宝库却穷得叮当响,实在是惭愧,所以刘青想多认几味草药,好在她有能力进山时,能采些来卖。
不过练功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所以这个目标比较遥远,还是来想想近些的事吧。
这天,刘青到了周家,跟着陈妈刚进院子,就看见周达明悠闲地坐在葡萄架下饮茶。
刘青停住了脚步,恭敬地施了一礼,「周先生好。」忍不住看了看他手里的茶杯,她到这世界后就再没喝过茶的说,对于一个前世喝茶上瘾的人来说,不馋是假的,不过她的心思却不在茶的味道上。
陈妈正想扯刘青的衣袖让她进房去,冷不防周达明突然出声,「你想学医?」
刘青就知道,周小琴偷书的事不可能瞒过周达明,答道:「是,先生能否收刘青为徒?」
「男女授受不亲。」
刘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仍恭敬地道:「刘青学成之后,可以只给女子看病。」嘿,学到手再说呗。
「如果你学会了医术,有个男病患忽然倒在你面前,不救他就会丧命,你救是不救?」
「救。」刘青知道这是周达明的一个陷阱,还是豪不犹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想学医,可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而且,如果她的答案是否定的,周达明也会以她没有爱心而拒绝她。
周达明靠进椅子,呷了一口茶,不再理刘青。
学医的事算是没戏了,但刘青看着他,犹豫着,仍没挪步。
周达明擡起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还有事?」
「是。」刘青抿抿嘴唇,决定在周达明身上实施她的计画,「那个,先生,您平时喜欢喝茶?」
「唔。」周达明看着她。
「听说,茶很贵。」
周达明眯了眯眼,没有做声。
「您说,如果在我们这里的山坡上种茶怎么样?我们这里又温暖,雨水又多,最适合种茶树,而且后山上好多山坡土都荒着呢。」
周先生半眯的眼睛一下睁开了,他惊讶的看着刘青,问道:「你听谁说的?」
「我……我自己想的,您想啊,树啊、草啊,不都喜欢阳光和水吗?」
「我是问,你喝过茶?认得茶树?」
刘青这会儿很想举起袖子擦汗,「我……我听我哥说的,我哥是听我父亲说的,说我们祖辈以前种过茶……」这句谎话不是乱扯的,她在为下文作铺垫。
周先生沉思起来。
刘青趁着他失神,道了声:「刘青告退。」就赶紧开溜,进到周小琴房里,她不禁大呼一口气,唉,想做点事,总要蔽蔽掩掩、撒谎骗人,刘青暗自幽怨,我容易吗我?
唆使周达明种茶,刘青到周家学习后就有了这想法,但周达明眼光太犀利,刘青生怕他对自己生疑,憋了好久这才鼓足勇气。
「青儿……」周小琴走到刘青面前,晃了晃手指,「你怎么在这里发呆?刚刚你跟我爹说什么了?」
「说种茶的事,琴姐姐你知道的,茶叶可贵啦,你想啊,如果我们这里能在荒山上种茶,运到山外去卖,那能赚多少钱啊,反正是山荒着也是荒着。」刘青决定给周小琴洗脑,好让她给周先生敲边鼓。
但往后的日子里,周达明却再没提这事儿,让刘青大大地泄了口气,使得她好几天都高兴不起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话说的没错,大概是老天看刘青的发家大计不顺,想安慰安慰她,便要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那天晚上,刘青一如继往地坐在床上练功,却欣喜地发现,她终于可以引导丹田那团气在体内行走了,但欣喜过后,她又郁闷了。
她发现,本来运气应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过肛门,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与任脉接,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的,但奇怪的是,气经胸口处时,那团气好像总是被阻在那里,所有的气流竟然泥沉大海、不知所踪了,然而再意守丹田,发现那团气仍是那么大,却又未曾缺失。
「奇怪了。」刘青想不明白,「难道是哪里出了错?」她冥思苦想,回忆前世所学,思来想去,却找不出错处之所在。
刘青无语望天,总觉得老天又在玩她,那老家夥总是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再给她一个打击,等自己沮丧的时候,祂又给自己个补偿……这老顽童!刘青在心里暗骂,却再不敢出声。
做事坚持不退缩、不气馁,是刘青自认的最大优点,这样练功既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她便仍坚持下去。
这样过了几天,那晚刘青同样引气走小周天到胸前,突然眼前一亮,意识里好像进了一个空间,这空间不大,大约四、五十平方米,里面空无一物,这是哪儿?刘青有点慌张,刚想「我要出去」,眼前一暗,只见自己端坐在床上,微微的月光透过窗子映照进来,房外小虫微鸣。
刘青下意识伸手去摸刚才运气出现异觉的地方,手中碰到一个坚实湿润的圆柱,玉?刘青喃喃道:「难道是这块玉?」这块玉来得如此诡异,现在更诡异一点也好像也有可能。
当下刘青凝神贯注,再一次运气到玉佩处,她念头一晃,果然又进到那个空间里,再一意念「出去」,空间消失,一切如常。
刘青歪着头想了一下,起身找了条细绳,将它从撑蚊帐的竹竿上穿过,然后把玉佩从领子里拿出来,用细绳系住吊在半空中,然后她再次静坐,运气周天。
结果,气流一路通畅无阻,顺利完全一周天,她即便再意念什么「进」、「出」,都没什么异常。
果真是这块诡异的玉!可为什么前段时间她练功时却进不去这空间呢?
刘青将玉从细绳上解下来,细细端详,她想,这可能跟她的身体状况有关,原来刘二丫的体质弱,所以这东西就是一个石头模样,这大概也算是保护色吧,要不以刘二丫的能力,一块值钱的美玉挂脖子上,不被人谋财害命才怪;后来她穿来了,练功后身体慢慢变好,这石头也变成美玉;待她功夫练到一定程度,才开启了这个空间,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一定要运气才可以进去吗?是否一定要挂在胸前呢?」刘青又想,她决定,就算今晚不睡,也要搞清楚这个东西。
她把玉拿在手上,并不运气,只意念「进去」,又进到空间里,想着「出去」,只见自己坐在床上,彷佛刚才作了一个梦。
「太好了,收放自如。」刘青喜道,转而又想,「可是这空间有什么作用呢?」
回想前世看过的小说,似乎在小说里这种空间有两种用处,一种是种田文里的可携式桃源,一种就是存储物品的奈米芥子,相当于隐形行李箱。
「啊,如果是可随身携带的两亩田就好了。」刘青欢喜地想,她轻轻打开门,跑到院外的菜地里,连泥一起挖了一颗青菜拿到房间里,「怎么把它种进去呢?」甚是苦恼,「随便试试看吧。」
她把青菜放在桌上,两眼紧紧盯住,意念「进」,青菜纹丝不动,并不理她,再把玉佩伸过去碰着青菜,再意念「进」,还是失败。
「难道要运气才行吗?」刘青皱眉,「或是必须要我来做仲介传媒?」
她把玉佩贴到胸前,再把青菜拿在手上,先试一回不运气的,意念在青菜上,「进」,哈,青菜不见了。
刘青赶紧凝神屏气,「进」,眼前一晃,自己的意识又进了到空间里,只见那颗青菜乖乖地躺在空间的地上。
「怎么种上啊?」刘青发现自己只是意念里能看见空间里的东西,却不能触碰,而青菜也不会自己种到地上,再仔细打量空间的地面,只觉得像块硬硬的地板,并没有泥土,看来这菜是种不到空间里来了。
「固体是这样,液体呢?」
刘青再一次跑出去,舀了一瓢水进房里来,把瓢放在桌上,手伸进水里,意念「进」,瓢里的水不见了,再进到空间去,看到空间里多了一个小水洼,手摸着水瓢,再对着小水洼意念「出」,水又回到了瓢里。
「不知能不能把鱼养到水洼里?」刘青期待地看了看玉佩,再把水放进空间里,却在发愁找不到鱼可以试试,无鱼,虾也可;无虾,田螺也可。
第二天刘青也顾不上练功了,天一亮她就往大家挑水的水池方向跑,水池位于村西,那里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涌出来的泉水,终年不会乾涸,刘青估计,当初人们在这里形成一个村落,应该正是因为这股泉水。
人们用石头把那里砌成了一个大水池,那个长方形的大水池又被分隔成三个小池,泉水从第一个池子冒出来,满了之后流往第二个池子,那是洗菜池,再往下流,就是大家洗衣服的地方。
这地方长年有水,应该会有一些水产动物吧?
到了那里,因天色还早,刘青只遇到一个挑水的人,等那人离开后,刘青便弯着腰仔细地往水里瞧,鱼她是没瞧见,但水池底下田螺倒有不少,刘青看左右没人,脱了鞋提起裙子,一脚踩进了洗菜的池子,水不深,只没过了她的膝盖,但初秋深山里的泉水还是有些冰凉。
刘青也不顾那么多了,飞快地捡了两个田螺便赶紧上了岸,要是有人看见她把大腿都露了一截,还不知会怎样说她闲话呢。
生活在人类社会里,想要蔑视这个社会所遵循的伦理道德,那结果一定会死得很惨,除非自己有毁灭这个社会的巨大力量,刘青清醒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不能改变社会,只能改变自己来顺应这个环境,她前段时间看了周小琴的三从四德书,也正是为了清楚地知道这里的游戏规则。
「二丫,这么一大早,你去哪儿了?」刘青进门时,秦玉英正站在院子里梳头,看见刘青的裙子和袖子都湿了,惊讶地问。
「哦,今天醒得早,出去走了走,到了水池那边,不小心滑了一跤。」刘青暗自吐了吐舌头,赶紧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把田螺放在手里默念,「进。」田螺不见了,她再看空间里,田螺虽是进去了,却没有养到水洼里,而是躺在另外的地方。
刘青很失望,「看来这就是一枚储物芥子了。」随即又高兴起来,「不管怎么样,有这样一个储物空间也很不错啊,总比没有好。」凭白得了个储物芥子,刘青觉得这老天对她其实还是很不错的,真心实意地向老天道了谢。
◎ ◎ ◎
过了一个月,正吃着晚饭,刘大春低着头道:「后面那几座土山被周先生都买下来了。」
「啥?周先生家是不是嫌钱多了,买荒山做什么?」秦玉英正忙着喂儿子吃饭,闻言惊讶地擡起头来看着刘大春。
「听说,是要种茶。」刘大春闷着头扒饭,心情有点郁郁寡欢。
「种茶?」秦玉英给小宝擦擦嘴,笑道:「那可是个新鲜玩意。」又问:「能来钱?」
「周先生见多识广,还能做亏本生意?」
「那倒是。」
刘青专心吃饭,一言不发,叫你种你不种,现在看人家种了心情不好了吧?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咳!
到了十一月,周家的茶山开始平山整地;十二月,直播茶种,这个十二月其实相当于阳历的一月了,在南方,阳历二月后白天日照强,气温高,幼苗容易枯死,不利于成活,看来,这周达明做事倒也是个精细的。
其实后世早已不用直播法来种茶了,直播茶种属于有性繁殖,在古代技术条件下,有性繁殖容易自然杂交和产生变异,很难保持茶的纯良种性。
但刘青却什么也不能说,默默看着村里的男人们在那几座山坡上忙活,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这大半年来,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珍惜这段生命,要快乐地面对人生,但这忽如其来的悲伤却让她发现,她想家了,想现代的家,前世的丈夫虽然让她伤心,但早已习惯的自由和自主的生活让她眷恋,其实就连那个怀抱,都让身在异世的刘青觉得温暖。
冬日农闲,周家种茶要雇工,西山村的壮劳力倒有一大半去给他家帮工,刘大春也不例外,每日里早出晚归。
刘青努力把茶山从心里抹去,尽量不让自己去关注那山头的变化,依然快乐地练她的功、养她的蚯蚓;在沙地里练她的字、在破布上绣她的花,实在无聊了就往芥子里倒腾东西,她想,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就是提示人们要向前看,过去的东西再值得怀念,但终究变成了回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过年在古代是热闹而快乐的,家家户户都开始杀猪,刘大春家的日子,这一年过得红红火火,猪是村子里养得最壮的,差不多有二百六十斤,让大夥儿都吃了一惊,鸡也养了一大群,卖猪肉、鸡和蛋的钱,让秦玉英笑得合不拢嘴。
为了表彰刘青,秦玉英特意让刘大春从镇上给刘青买了块花布,给她做了一身花棉袄,这棉袄在刘青的再三强调下,才没做成大红大绿的,为了预防明年长高穿不合,这棉袄还特意留了宽宽的边,做好给刘青穿上后,秦玉英自我陶醉直说好看,刘青却觉得自己像个傻妞,心里想,还不如直接把钱给我存起来。
不过刘大春终于应她的要求,给她买回了文房四宝,让刘青高兴了好几天,周小琴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偷出来的书越来越多,当然,刘青明白这是周达明故意放水,而书里一些有用的东西,刘青现在终于可以摘抄下来了。
过年前采买年货时,刘青曾死缠烂打想要跟刘大春一起去,她已经差不多一年没走出这大山了,感觉自己就像那只井底的青蛙,不是不想看到外面广阔的天空,只是条件不允许,只好安慰自己天下只有这么一片天。
但从来对她千依百顺的刘大春这次却不同意,他说从这里到镇上,要翻上三个大山头,以他的脚力,都要走上三、四个时辰才到,刘青暗底里算了算,一天来回算下来,从这里出山一趟整整要走十三、四个小时,她吐了吐舌,不再坚持,她现在身体虽然不错,功夫也增进不少,但也还是个十岁多的孩子,活动强度太大绝对吃不消。
到了大年初二走亲戚时,刘青道:「这还剩有几只鸡和一群小鸡呢,可不能把牠们饿着,我就留在家里得了,你们带小宝去走亲戚吧。」
「那怎么行?」刘大春不舍得委屈妹妹。
「我跟外婆家的人不熟,待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没的难受,而嫂嫂的娘家,我更没必要去了,所以哥哥、嫂嫂,你们就放心去吧。」刘青把刘大春一家三口推出了门,把院门关好,一个人盯着她种下的杜鹃花静静地发呆。
每逢佳节陪思亲,虽然她在那时空里除了那个人,再没有别的亲人了,但那里毕竟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那里社会安定、经济繁荣、物质丰富、自由平等,她也自信有能力养活自己,现在只身待在这明朝,除了刘大春家,她一无所有,平时她还能让自己尽量的乐观快乐,但现在,在这家家团圆、户户热闹的日子里,她觉得孤单而惶然。
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不知不觉,眼泪潸然。
刘大春忙完拜年,已是大年初五。
「哥哥、嫂嫂,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那天吃完晚饭,刘青道。
「什么事?」刘大春刚想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村里也有很多人生活得不好,我,想把养蚯蚓的事也教一教他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秦玉英没想到刘青会有这种想法,这一阵别人羡慕的眼光让她觉得无限幸福,现在小姑子要把这种只属于她们家的幸福传播出去,她一下子觉得舍不得。
刘大春坐在那里沉思着,也没做声,他的思想也跟秦玉英一样,总觉得发财的方法是一定要好好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的,就连前几天亲戚问他们如何喂猪,他们也只支吾过去。
屋里一下陷入沉默。
刘青笑笑道:「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只是这么一说,好了,我回房了。」
刘大春和秦玉英的想法,其实她能理解,如果不是在现代受公益事业的影响,她也不会想到把自己发财的路子无偿地拿出来给大家分享,闷声发大财,这才是中国人最传统的思想,别人发财可不会分给你半两银子,你发了财为什么就想着要分给大家?
第二天,刘青照例上山去练了一个半小时功,回到家里时,却发现刘大春已起来了,正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
「哥哥,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天气还冷呢,可别冻出病来。」刘青看刘大春竟没发现她是从外面回来的,明显心不在焉。
「哦,妹妹你起来了?」刘大春这才清醒过来一般,他看着刘青,犹豫着,却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一个晚上都在想我说的事呢?其实没什么的,我就那么一说,不教就不教呗,反正他们发财的路子也没告诉咱们呢。」刘青看刘大春眼圈有些发黑,显然是没睡好,忙安慰道。
她在这时空最亲的亲人就是刘大春一家了,她可不想因为外人而让自己的亲人困扰,她只是个小女人,没有济世的抱负。
「不是,二丫,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吧,还是你说的对,其实教给别人,我们也没损失什么,是吧?」
刘青用力地点头,「是的,哥哥。」她忽然很想拥抱一下刘大春,她知道,他作出这样一个决定,该需要多么高的思想觉悟。
「可是,嫂嫂她……」刘青也不想让秦玉英伤心难过,相处一年,刘青也喜欢上了这个单纯的十九岁的姑娘。
「你嫂嫂那儿没事,我会跟她说的。」
刘青点点头,「那你一定要好好说,要是嫂嫂想不通,咱就不教,啊?」
刘大春摸摸她的头,「放心吧。」
那天吃完早饭,刘大春就出去了,中午时,刘青听到村里的男人互相招呼着往里正那边去,就知道,刘大春正在为她完成一项公益事业。
山里人纯朴,他们虽基本上都不识字,却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所以他们最后公议,刘大春教会他们养蚯蚓,他们养大的鸡,每家都回报刘大春两只。
刘大春夫妇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而且更令他们高兴的是,现在他们在村里的地位也高了不少,走在路上,遇上的村里人都会很亲热地跟他们寒暄,村里德高望重的张爷爷也评价道:「刘大春这娃,宅心仁厚,心胸宽广,是个做大事的人,以后会有后福的。」这话传到刘大春耳里,他又辗转了一宿没睡。
在简单而快乐的的日子里,春天悄然来临。
周达明家种下的茶树,在春雨的滋润下蓬勃生长,到清明时,便可采最少的第一茬芽叶了,村里的小姑娘、媳妇子都被组织起来,开始采茶,刘青也被嫂嫂赶到山上赚些工钱。
采茶,刘青有经验,她前世是茶研究协会的会员,也曾随协会里的同仁们一起去茶山体验生活。
清晨寅时起床,刘青也顾不上练拳了,匆匆洗漱完毕,围上围裙,戴上头巾,背上竹筐,便往茶山上赶。
这采茶的时间也极为讲究,否则便要影响品级。
首先是采茶的季节,以「谷雨前后收者为佳」,谷雨前五日为上,后五日次之,再五日又次之,因此也就有了按时间来分的茶类,清明前采摘的明前茶、清明后两三天采摘的雀舌茶、谷雨前采摘的雨前茶,都是头春茶,为茶中上品。
其次是采茶的气候,必须天气晴明,下雨天不采,晴而有云也不采,雨天采的茶不香,便是久雨初霁,也不能采,还须隔一两个晴天,否则茶也不香。
最后是采茶的时辰,要求清晨日出之前,淩露采茶,方为上品,因为茶叶表面的露水对采摘下来的茶叶有一定的保持滋润、新鲜的作用,如果没有露水,容易乾瘪枯萎,品质自是不高。
刘青爬上茶山,看到一垄垄的茶树依次从山脚直铺而上,如同绿油油的天梯,直上云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带有茶的清香的空气沁人心脾,顿时使她心情为之开阔,想要放歌,看到陆续来到的女人们,刘青吐吐舌头,微笑着开始采茶。
她双手齐下,将一芽一叶或柔嫩的对夹叶轻轻折下,折好一小把后,轻轻放到背后的竹筐里。
这茶采下后放在手中不能紧捏,放到竹筐后也不能紧压,以保持鲜叶最新鲜的原貌,而且采茶的顺序也要从茶树的下面往上面采,从边缘往中间采,按茶树的行列顺序逐株探清,另外,这采茶的手法也有讲究,一定不能用指甲掐,否则掐过的地方加工后便会变黑,影响茶质。
喝茶很爽,采茶却很辛苦,一公斤特级绿茶,大约要采七八万个芽叶,这种工作单调而重复,一点也不浪漫。
到了差不多辰时,雾气散开,太阳升了上来,刘青才背着竹筐到收茶处秤茶,在那里,周达明请的师傅要给茶叶定出等级,再去秤重,根据等级和重量给工钱。
轮到刘青时,茶师傅伸手捧起一捧茶,认真地察看茶叶,只见刘青所采的茶基本都是一芽一叶,而且芽比叶长,折痕整齐,色泽新鲜碧绿。
茶师傅诧异地擡起头来打量刘青,问:「以前采过茶?」
「没有,你们昨天不是教我们这样采的吗?」为了保证茶的品质,周达明昨天特意请人来给她们进行培训。
「不错不错,很聪明,嗯,量还不少,明天继续努力。」茶师傅点点头,高喊一声:「特级!」
这茶不但根据采的量算工钱,而且茶的等级不同,工钱的等级也不一样。
刘青这茶算下来,竟然得了十文的工钱,算是拔了个头筹,要知道,前面那些人拿的工钱最高的也只有六文,主要是今天是头一天采茶,这些女人们手不熟,采的茶都不好,所以刘青今天算是只出头鸟了,排着队的姑娘、媳妇们都羡慕或妒嫉地看着刘青。
刘青浑不在意,以前这些人都嫌二丫身体弱,不喜欢跟她玩,现在的刘青秘密多、事情忙,更不喜欢跟村里的女人们说长道短,所以她只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拿着工钱往外走。
「等等。」一声高喝在耳边响起,「你们这儿也太不公平了,我觉得我刚才交的茶跟她的一样,为什么她是特级,我的却是二级?」
刘青回过头来看去,只见一个高高壮壮的女孩正作茶壶状,用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指着那个定等级的师傅。
「这位姑娘采茶用折,你采茶用的是掐,还有,你跟她虽然采的都是一芽一叶,但你的茶茶梗长,里里还有鱼叶,怎么能一样?昨天我们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评茶师傅认得说话的这位是东家的侄女,忙解释道,要是其他人,他早训斥了。
昨天他一再强调,采茶是不能采鱼叶的,否则要伤茶树,可面前这位就是不听,茶的老嫩也参差不齐,他看在东家的面子上,才给了个二级,结果现在还要吵闹。
所谓的鱼叶,是指茶树的越冬芽,在春季发芽时,初展开未抽出新梢时最初的叶片,因它呈鱼形,所以叫鱼叶,鱼叶是在头年就形成的,采到茶里一来会影响茶的品质,二来也会影响树龄,所以在茶叶的采摘时都弃之不采,只取鱼叶之上所生的一芽二叶或三叶。
刘青皱了皱眉头,这女孩她认得,是周小琴的叔伯姊姊,今年十三岁,好像叫什么来着……周玉珠?
这周玉珠仗着她们周家在这村里是大户,而且村里人都找她小叔看过病、受过她家的恩惠,自己又长得人高马大的,在村子里的一群女孩中称王称霸,刘青听到林姨娘跟陈妈多次聊起过她的事,但因是哥哥家的孩子,嫂子又是个泼妇,周达明也不好多说什么。
周达明的哥哥比他年长很多,周达明算是他哥嫂养大的,所以他要说哥哥家的孩子不好,就得被嫂子骂忘恩负义。
不过刘青很好奇,怎么这周家一根藤倒结两种瓜,周小琴贤静柔美,这周玉珠却长得五大三粗、蛮横无比?
刘青看那周玉珠转头去跟收茶师傅嚷嚷着,好像没她什么事,正想转身往外走,却被人一把抓住,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提到收购台前来,一声高音又在耳边响起,「你别走!你心虚什么?」周玉珠一张大脸凑到刘青面前,「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给他什么好处了?」
刘青愕然,这位小姑娘到底要闹腾什么?
「老实说,你是不是给他好处了?」周玉珠不停地朝刘青眨巴眼睛,手上的力度慢慢加大。
刘青只觉得肩膀要断了,她运功一震,把肩膀从周玉珠的魔爪中解救出来,瞥了周玉珠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她不知道这周家人在折腾什么,她也不想掺和,她只想让这周玉珠知道,她刘青不是好惹的,这姑娘要是知道好歹,被这一震就不应该再来惹她。
「哟呵!」周玉珠何时受过这般挑衅,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愣了片刻神,就往门外追来,拦住了刘青的去路,「嘿,病秧子,看不出还有二两子力气。」
刘青哭笑不得,二两子力气?二两子力气能震得人手上发麻?这周玉珠没见识就算了,现在才发现她还没脑子。
「不说话?不会是生病生哑巴了吧?」周玉珠看刘青不说话,心中开始恼怒。
刘青瞥了她一眼,「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你是不是给了那人什么好处?为什么他要给你定特级?」
「我给你们周家干活,干嘛要给他好处?」大姐,这是你家的生意好吧?用得着这般闹腾吗?
周玉珠本来只想找那师傅的碴儿,选了一个全村最弱的病秧子作靶子,却不料这病秧子却不给面子,竟敢如此挑战她的威严,她顿时觉得颜面大失,怒心顿起,不禁暴喝一声:「还敢顶嘴?」一巴掌便往刘青脸上搧了过来。
刘青哪里会让她打到,只轻轻一侧,这一巴掌就落了空,刘青饶是不想与这不懂事的小女孩一般见识,也忍不住心里恼怒,这小女孩才十三岁,却如此暴戾,她这一巴掌打过来,要是自己没功夫在身,岂不要满嘴掉牙?两人无怨无仇她便这般狠毒,要是有人与她有隙,她岂不要杀人?
刘青正想是否给对方一个教训,好让她收敛收敛时,却听一声,「住手。」周达明铁青着脸快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周玉珠面前,皱着眉盯着她道:「怎么回事?」
大家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后面又冲过来一个人,却是刘大春,他显然是得了消息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的,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话来,三月初的冷天,他竟跑得冒头是汗,刘大春上下打量着刘青,看她好像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那验茶师傅走了过来,把事情跟周达明说了一遍,又把刘青采的茶和周玉珠采的茶拿过来给周达明看,周达明听完,盯着周玉珠,阴沉着脸,半天不做声。
「哥哥,我没事。」刘青看刘大春跑得满头是汗,忙掏出手绢递给他,觉得很是窝心,有人可以依靠、给自己保护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真的……没事?」刘大春这才缓过劲儿来,接过妹妹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过头去怒视着周玉珠。
周玉珠大概知道周达明并不敢把她怎么样,所以看到周达明来,仍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时给刘大春一瞪,不禁慌乱地后退了一步。
「咱们走吧。」刘青看周达明对这事也挺头痛,在他这儿闹事的毕竟是他侄女,自己如果一定要周玉珠给个公道,势必让周达明为难,自己每天在周达明家里出出进进的,还是给他留个面子的好。
刘大春被刘青拉走的时候,握紧拳头狠狠地瞪了周玉珠一眼,虽说这是周先生的侄女,他也不会跟小姑娘动粗,但他得让人知道,他刘大春的妹妹绝不容人欺负。
走到半路,就看见秦玉英抱着小宝急匆匆地走来,一见他俩,就急问道:「二丫,怎么回事?听说你被周家大姑娘打了?」
「没事,还没打着,周先生就来了。」刘青笑道,伸手接过一见她就笑着扑来的小宝。
「到底怎么回事啊?」
刘青只好又把事情讲了一遍。
「奇怪,这不是她们家自个儿的生意吗?她干嘛要这样闹啊?」秦玉英问刘大春。
「哼,我看哪,是周家老大看周先生请了外人来管生意,心里不舒服了。」刘大春道。
「他两家以前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那是因为以前周先生没儿子,家产以后全是老大家的,自然不计较;现在不同了……」
听到这里,刘青忽然想起自己怀里的钱,赶紧掏出来递给秦玉英,「嫂嫂,这是今天采茶的工钱。」
「欸。」秦玉英接过来数了数,惊叫道:「十文?就采这半天竟得了十文?」眉开眼笑,「二丫,你采得这样好,明天又去啊,明天大春带小宝吧,我也采茶去。」
刘大春张着嘴正要说想不让妹妹去采茶了,但转头看到妻子满脸的笑容,还是悄悄闭上了嘴,心里叹息了一声。
刘青应了声「好」,心思早已放到了芥子里的茶青上,她今天采茶的时候,偷偷藏了一些鲜叶,决定等刘大春俩人不在家的时候就把茶炒了,试一试感觉,芥子她以前试过,青菜在里面放两天都还是水灵灵的,所以现在倒不用担心影响茶的品质。
吃过早饭,刘大春和秦玉英背着小宝去了田里,刘青拿出茶青,一看上面露水都还在呢,遂放下心来,把茶青摊晾了一下之后,刘青把菜锅清洗乾净,开始炒茶。
前世的炒茶知识在刘青脑子里一一呈现,随着杀青、揉捻、乾燥一道一道工序下来,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刘青抑制住心里涌动的情绪,将茶盛出,把一小撮有着深深浅浅、前生看不厌的绿,双手颤抖地轻轻放进碗中,一道白练般的热水冲泡下去,那叶芽便在水中翻滚、舒展,刹那绽放的清香悠悠远远,在空气中慢慢飘在周身,萦化于小屋之中。
刘青的眼睛早已模糊,慢慢再把碗捧到唇边轻呷一口,眼泪便如珠玉般一滴滴地滚落到茶汤里,嘴里弥漫的,是沧海桑田的味道。
她以为她很乐观,她以为她很坚强,前世的快乐与痛苦,前世的恨与爱,前世的所有点点滴滴,她以为她已将其成功地抛到了九霄云外,却不料,这前世最爱的清香滋味,让她沉淀掩埋的记忆如波涛翻滚起来。
人们都说恍然隔世,现在她却已然隔世,尚在那个世界的他,过得还好吧?家里她最喜欢的绿竹窗帘,还挂着吗?她离开时还未看完的小说,已经有结局了吧?她未曾喝完的极品铁观音,进了谁的喉,润了谁的心?
呵,隔生隔死,历经古今,她却只余了这味茶,前世所有她以为能握在手中的东西,竟都成了那碌碌人生里的过眼云烟;那些辗转的心肠,那些深埋的情愫,都成了苍凉的一个人的思念,如今跨过时空而来,陪伴在她身边的,却只余了这清静不扰人的茶的味道。
刘青捧着茶碗,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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