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首发】《[天下贰同人]终是过客》作者：风细细【完结】

辑柔尔颜

《终是过客》

有没有一个地方，让你去过以后就不想走。
有没有一个人，在你相知以后就不愿分手。
有没有一段感情，使你知道珍惜生命和自己以及周围一切的理由。
有没有一股热情，能让你即便败过也不气馁，退缩，想要回头。
有没有一个方向，哪怕转过三百六十度以后，还是知道那是回家的路口。
有没有一片天空，等你去仰望的时候，总有白云悠悠？
如果有，那么这个世界，你曾经来过。

——题记

“如你遇见这花，如我遇见你。”

桃花是被清晨的鸟啼吵醒的。
这天的鸟啼显得尤其错乱喧哗，似乎在提醒着有着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躺在凉塌上，桃花拂开面颊上的细软的青丝，眯眼看窗缝泄入的阳光，又是个一如往常的好天气。
桃花从木桶舀出清水梳洗完毕，挑出一件粉嫩的素色衣裙穿上，挽着头发推开门。
也许是倾着头方便挽发的角度，也许是这天清晨的阳光太刺眼，也许是桃溪的桃树开的太过于繁盛。
仿若云破月初，又或者暖阳融雪，那一瞬间仿佛三千世界的水鸟扑翅划过水面，碧波无痕刹那波光粼粼泛起满湖春色。
飞舞的桃花被搅落起来，纷纷扬扬荡漾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水鸟群遮天的羽翼在天空铺展开来，天空突然晦暗，阳光变得晦涩，而视野却从阴暗中一点点绽放光芒，像一首歌那么长，像一个拥抱那么暖。
漫天飘落的桃花雨中，有个人，白衣胜雪，漠然伫立。
……是他吗？

桃花不知道，在这鲜有人至的桃溪深处，除了离家许久的那个人，还有谁会贸然闯入。
男子突然转身，提刀欺近桃花面前，待看清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时才舒了一口气，远远退后。
“抱歉。”
原本吓呆了的桃花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不是为差点性命不保，而是，这不是他。
一瞬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惆怅，桃花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半张脸被面具遮住，只留一双冰冷的眼睛，高挑的眉毛，细长的眼角。
……明明背影那么像的，怎么就认错了呢？
男子面无表情地收刀入鞘，继续立在这一片桃花雨中。像一道风景。
惊魂未定的桃花认出他肩甲上狰狞的徽标，以前阿圭曾经提过很多次，身为一个翎羽天生就是对付他们的利器。
这是一只魍魉。
桃花敲敲自己的脑袋，算了吧，过去已经没关系了，桃花。
而这个人，也许这只是一个打江南路过顺便来桃溪看桃花的路人而已。就像这桃花雨，盛开的时候如此绚烂，一旦归于尘土，便无人能识。
桃花低下头去，仔细得挽好袖口的褶皱，不再去在意那道特别的风景，准备开始新一天的生计活儿。
只是举手投足间无意散落的青丝，遮住了那等在季节里已然黯淡了的容颜，如桃花飘落。


“点在我心内的一首歌，不要只是个过客。”

阳春三月，柳絮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河堤所有的柳树。东风不来，柳絮不飞。
不是为何，今年的桃花开的特别早，花期特别长。
桃花一直觉得东风是种吉兆，东风送喜，总能带来好消息。
闲来无事的时候，桃花就坐在村头等着从中原回来的人带来妖魔反抗军前线的消息，等得久了也就没再抱过什么希望，只是习惯性坐在那里，保持张望的姿势。
在桃溪这个小小的寂寞的城镇，有安静的炊烟，沉默的湖水，无声的桃林，祥和的村子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
这静如死寂的生活，年复一年，从来没有人闯入过，有时候桃花想，时光的河流在桃溪是不是停滞了，那村口的青石板路，跫音从未为归人响过。
桃花拍拍衣裳，随手拾了一块石头，在桃溪的石碑上添了一道痕迹，看了眼天边最后的晚霞，准备回家去了。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桃花愣住了。
还是那一袭白衣，还是面无表情的容貌，如果第一次可以解释为意外，那，这次是为什么？
桃花茫然伫立在原地，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单音，“你……”
忽然一阵东风吹过，扬起桃花纯色的裙摆和遍地的柳絮，一瞬间天地模糊起来，白茫茫一片。
“我来看桃花。”依然是没有起伏的声调。
“可是…”桃花困惑地回答，“你上次不是看到过了？过阵子，你就可以来吃桃子了。”
半响男子依然没有得到回答，桃花只好自顾自的回答，“好吧，既然来了，你要不要一起进来吃晚饭？”

“喂，你知不知道魍魉隐身突然现身很吓人的啊！”桃花蹙眉瞪着无声偷笑的某人。
这只看上去很闲的魍魉，从此之后便隔三差五的出现，有时候是站在紧闭的窗扉之外，有时候是突然现身在背后。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一个人就活在你身边，可是你不知道他何时在，何时不在。
有时候明明觉得是不在的，但是不经意的转身就会看到，有时候明明感觉在，对着空气轻声呼唤却无人回应，只留寂寞的空响。
桃花也不再是每天庸庸碌碌地过日子，她开始期待每个清晨，推开窗，就能看到桃花雨中的某魍魉。
只是这样，她就觉得心情很好，开开心心的开始一天的忙碌。
有时候他们一句话也不说，他看他的桃花，她忙她的生计。
有时候他会留下来陪她吃午饭，她就会坐在那里絮絮叨叨说说村里的新鲜事儿，然后被他用筷子敲头，“食不言”。
有时候就在桃花一转头的时间他就会消失不见。这时桃花会停滞一会儿手上的动作，然后放下小小的失落继续做事情。
有时候虽然四下无人，可是对着草地上清晰的脚印和水面突然泛开的涟漪，桃花会不由自主盛开一个嘴角的微笑。
这是为什么呢？桃花扪心自问。明明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从来没有问过彼此的姓名和来历，只是这样，就有一种一起生活的感觉。
是一个人太久了吗？
可是，如果一直这样，也不错啊。桃花这样想着，又觉得开心起来。

“你很闲吗？”一日晚餐过后，桃花蹲在房顶上看星星的时候忍不住的问道，她的印象中，厉害的人物都应该是匆匆忙忙的，不为琐事而停留。
“不啊，我以前很忙的，每天都会杀人，衣服每天都被血浸湿，很难受。”
“喔……”桃花迷惘的点头，生在桃溪长在桃溪的她，完全没有死亡的概念，那所谓的战场生死一念间的拼杀，对她而言也不过一句遥远的描述，“那你会在桃溪呆到什么时候啊？”
“等这桃花花期过了我就走。”
“啊？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看桃花？桃花每年都会开啊，不急的，明年也来看么？”
“不是的，我们这只队伍不久以后就可以离开最辛苦的前线回乡了，只是最后要求做一个任务。”
“然后呢？”桃花想，这大概是个故事的开头。
“那个任务只要一个人去就行了，只是去了必死无疑。”
“哦，所以呢？”桃花觉得有点困了，这些故事离她实在是太遥远。
“那个人想在桃花花期开过之后再动身，我们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只是偷偷来拜托我，让我无论如何替他来一次桃溪看桃花。”
“哦，桃花啊……”桃花真的犯困了，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听见桃花二字，“那你看我不就行了。”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桃花啊……”桃花想，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为什么，这个魍魉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可是好笨啊，迷迷糊糊之间，再也听不清他说些什么，桃花睡着了。
最后一个念头，睡在房顶上……会着凉的……算了，没事，有他在呢。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桃花醒过来的时候，房顶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身上盖着一件雪白的蒹葭。
她揉揉眼睛，怔怔地看着披着的男衣，忽然把头埋进膝盖，傻傻地笑了起来。
她很用心地洗干净了这件衣服，小心用桃花瓣熏香，准备等魍魉下次来的时候还给他。
只是，一直到桃花花期快开过了，衣服的主人再也没有出现。
桃花想，他大概是害羞了，不敢现身而已。他说会留到花期过后的，就一定还在。
她把衣服用桃花瓣包裹好，白天的时候就拿出来晒，直到衣服自身都染上了一层芬芳。
桃花依旧忙着自己的生计活儿，她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该往那里去寻找。只是不知为何，坚信他就在自己的身边，也许在桃花雨中依旧静静看着桃花，也许在等自己做好饭，于是桃花每顿习惯性多摆一双碗筷，然后再默默收起来。

再长的花期也有终结的一天。就这样，桃花终于开败了。
桃花已经很久没去过村头了。这天她抱着沾满桃花香的蒹葭在村头从清晨站到晚霞满天，一直到看不见前方的路。
回家之前，她摸索着找了一块石头，在桃溪的石碑上狠狠地把之前所有的痕迹磨去，手指被划得伤痕累累也没察觉。
桃花不知道自己在房顶上坐到什么时辰才沉沉睡去的。
只是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眯眼迷茫了好一阵子才能适应光亮，怀里的衣服过了整晚已经闻不到香气。
桃花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准备起身去梳洗打扮，日子还是要过的。
原本已经爬下房顶，她却再也迈不动步子。踌躇了许久，又转身爬了上去，带着那件已有些许污痕的蒹葭下来，赌气地扔进铜盆，端起来准备去打水。

跨出房门的时候，桃花愣住了。
飞扬的肩胛，高耸的头饰，还有背后皎洁如月的弯弓。记忆深处的青梅竹马长成了他幼年希望的翎羽山庄子弟，只有眉目间依稀有过去的影子，这身深沉的紫色鹰风完全陌生。
“……阿圭？”桃花试探着开口。
“嗯，是我啊！桃花，我回来了。”男子绽放出一个耀眼的笑颜，桃花闭了闭眼睛，这光芒太耀眼，刺伤了瞳孔。
脑海里的那张永远在面具下的容颜，从未露出如此舒心的微笑。
“嗯，欢迎回来。”桃花握了握手中的铜盆，脚步不变地去河边打水。
忽然一阵东风吹过，树枝上枯败的桃花纷纷飘落，一时间，落花下成雨。

再后来，桃花嫁人了。
村里的老人都说桃花好福气，阿圭荣归故里也没有忘记她，也不枉费她多年等待的辛苦。
这就是故事中所说的好结局了吧。桃花想。
只是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她都会一个人站在树林中看漫天桃花雨，一直到天黑了阿圭来带她回家。
阿圭问她在等什么，桃花摇摇头，只是说，好像有魍魉在附近的感觉，阿圭笑着拍拍她的头说，魍魉逃不过他的眼睛，根本没有人在那里。
桃花傻傻地看着他坚定的眼睛，噢……原来没有人……
有件蒹葭，桃花葬在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棵桃树下，谁也没告诉。
年年桃花开了又落，蒹葭的主人却再也没出现过。
那个记忆中的魍魉，之于桃溪，之于桃花，终是过客。

By 风
初稿于 10.09.13

寒霜月雪

很好的意境 很美的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