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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纯天然 于 2012-10-29 18:58 编辑
系列:代售书系
编号:182
书名:使君子〈上下集〉
作者:江城
出版日:2012/12/8
级别:限制级
规格:繁体直排,上下册,彩封,约18万字上下
预购赠品:特典番外〈收录于书中〉附赠有爱的内插
内含未发布番外:
《当归》《结香》《尤恐相逢是梦中》《合欢》(有爱)《魔蛹》《教训》《春梦》
(有爱)另有神秘番外赠送。
简介:
秦少是只身份卑微,相貌平平的药狐,胸无大志,只求悬壶济世,安度此生罢了。
哪里想得到他运气这么差?却偏偏阴差阳错的,对一条心有所属的龙子动了情,还差点儿为了这冤家送了命。
狐性原本就胆小慎微,他与方瑛又是云泥之别,便早知道这样的慕恋不会有结果。
眼看着方瑛为了别人心痛难过,他竟比他更心痛难过,其中的滋味,真是太过煎熬!
为了多活几年,他终于痛下决心,提早抽身离去。
却不料方瑛竟然一路追了上来,还振振有词的说要替他避天劫,还说把他当做朋友……
唉……若是当真能够避天劫,那倒是好,可是……等等!
待秦少惊觉方瑛与他之间纠缠不清,他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万劫难复的境地了……
唉!明明每回吃了亏伤了心,他都会一再告诫自己要死心,可为甚么?
再见面,还是会喜欢上这条龙?
秦少想,他这辈子,心里除了方瑛,大概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吧!
试阅:
第一章
秦少站在半山腰处,苦闷的看着干涸的河道,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他娘曾说过的一句话: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
他从小就不大机灵,老是挨训,相貌也不够出众,不像他娘,也不像他爹,似乎从来就没开过窍。
他以前一直觉得是娘对他太苛刻了些,可如今回想起来,娘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对的。
尤其是这一句,恐怕是对得不能再对的一句话了。
他怎么就偏偏选了这条路呢?他上面有七个姐姐,哪一个不是千娇百媚,精明狡猾,只有他要长相没长相,要本事没本事,修行修不出个结果也就算了,怎么就偏偏选了要做药狐呢?
若是不做药狐,就不会为了寻那几味罕见的药材被人捉住,就不会碰上那位命中的魔星,也就不会阴差阳错的中了心意散,取也取不出,落得如今这样要远远避开那魔星的地步。
此时此刻,他深深的觉着,他怕是当真入错了行。
他那时为了配一副药,四处苦寻皆是无有。若不是闲谈之时有同伴吹嘘起来,说夜夜都去曹侍郎府里与小姐幽会,说小姐花容月貌,世上罕有倒也罢了,却又夸耀府里有许多奇珍异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就忍不住动了歪心思,半夜偷偷摸摸的就去了。
只是苦寻了半宿,一心想要的药材没偷到,自己却落入曹侍郎请来的法师的圈套中,逃脱不得。
若不是遇着一个同族叫做陈惟春的救他出来,只怕早已丧生了。只是在此之后,却被牵扯进一堆原本与他毫无干系的事。
救他的那,原本是只赤狐,一向修媚狐道的,不知怎的,把一个叫做方瑛的男子迷得失魂落魄,恨不能为他而死。
可惜这个陈惟春的心却不在方瑛身上,他被牵扯其中,看了一场悲欢离合,见了一场聚散无常,心里十分唏嘘,只觉得造化弄人。若只是这些倒也罢了,却偏偏就是这个痴情的方瑛,害他不浅。
方瑛为了要那赤狐回心转意,竟约同一个妖道要算计陈惟春。却不想那妖道另有图谋,趁他伤重,要取食他的魂魄。
秦少虽然力量微薄,却也不能见死不救,毕竟医者父母心,为了救方瑛,便服了心意散,把自己当做枪使,与玉娇娥一道拼着性命逼退了那妖人。
只是之后的情形却教他始料难及。这方瑛不知怎的,迟迟不肯替他取出心意散。
要知道这但凡是中了心意散的人,只听持符人的话,是绝不会对那持符之人有半点的忤逆。起初他还存着些指望,觉着方瑛总会替他取出。后来渐渐觉着不对,可方瑛也不知把那张符放在了哪里,竟是遍寻不见。
日复一日,秦少服下的心意散一直不曾取出,方瑛答应他的事却推过了一日又一日。到了最后,他也终于死心,趁方瑛外出寻那赤狐时,便脱身逃走了。
现如今,这心意散早已化在了他的血肉里,再难取出了。
秦少深深的叹了口气,想,心意散倒也罢了,我离那魔星远些,教他便寻不到便是了。
如今教他头痛的,却是天劫一事。他当初遇着一个修天狐道道的高人,特特的为了天劫一事去问他,可从高人处得来的话却只是教他不懂,那位高人对他说甚么「等到八月霜,九月雪,便是动身时,你只管一路朝东,遇到旱湖便停。那里就是了。」
秦少冥思苦想,只是不解。
他想,湖若是都旱了,这方圆百里的,还能见着活人么?没活人,哪个助他避天劫?况且八月怎么会下寒霜,九月又怎么会飞雪?
秦少满心的苦闷,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想,先在这山里过一夜再说罢。
他如今也怕了,只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动。他原本就学艺不精,若是再被打出原形捉住,只怕就难脱身了。他也怕万中有一,与那魔星撞到一处,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这一路虽然走的偏僻,倒也不曾荒废手艺。前几日还碰上只狐狸,化作娇娥下山去色诱书生,可惜学艺不精,半道里露了尾巴出来,结果被人瞧破,按住一顿好打,浑身的赤紫青红,若不是遇上了他,只怕半年都下不了地。
秦少想起便觉着可怜,又替她觉着侥幸,想,幸好只是打了一顿,养养便罢了。又想,幸亏我修得是药狐道,不必如此艰辛。
若是采补之时不巧遇着个法师,被取了内丹,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正想得出神,便听身后有人娇滴滴的唤他,「秦少,秦少。」
秦少出了一身冷汗,回头去看,那女子鹅蛋脸,柳叶眉,笑起来娇媚,但又有些憨气,竟然也是相识的,便是那洞云山上的玉娇娥,不知为何会在这里遇见。
玉娇娥款款的走到他身边,笑着说道,「我这里有个姐妹的,前几日去看她,听她说起被人搭救的事,我就猜是你。」
秦少冷汗直流,想,我都跑出了几千里地了,怎么会这样巧?便说,「真是巧,原来是玉姑娘的姐妹。」
玉娇娥掩着口轻笑,说道,「她还在养伤,不能远行,所以我便替她追来,谢谢恩人的搭救。」
秦少越听越不对,连忙说,「玉姑娘客气了,甚么恩人不恩人的。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大家都是同族,何必说这样生疏的话?」
玉娇娥抿嘴一笑,说,「恩人这是要去哪儿呢?」
秦少听得心惊肉跳,便说,「随便走走,随便走走。」
只是口里这样说,脚下却不动了。
玉娇娥眨了眨眼,便说,「不如我与恩人一路罢。」不等他回答,便又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你可不知道罢,自你走后,方公子可在四处的寻你哩。」
秦少只觉得头大如斗,心里道,那个魔星寻我做甚!
却不能骂出口,便连忙笑着说道,「方公子真是个好人,他怕是记得答应过我要送我心口之血做药引,所以四处寻我。只是如今已经不必了。」
玉娇娥嘻嘻一笑,说,「怕不是如此。」
秦少就不吭声了,装作没听到一样的看着山下干涸的河道。
玉娇娥见他不愿意提起方瑛,便说,「对了,我这几日胸闷气短,困乏无力,你就帮我瞧瞧?」
秦少从上到下仔细的扫了她一眼,心说,你少会些情郎,就算是狐狸,也不能这样,只是却不敢说出口,便陪着笑说,「玉姐姐,你回洞云山静养几日便好了。」
玉娇娥一笑,趁他不备,竟然一把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口里念着咒,使了个定身术,将他困在了那里。然后才松了手,笑吟吟的说道,「休要怪我冒犯。实不相瞒,是方公子要寻你,特特的嘱咐了我,若是见了你,便留你一步,他有话要说。」
秦少尽力挣扎,却一动不动,心里便有些发急,说道,「我与他没甚么好说的。」
只是情势逼人,便不得已又软了声音,低声的央求她道,「玉姑娘,你知道我中了他的心意散,若是离得他近了,便不能违抗他的意思,哪里还有活路?」
玉娇娥安抚他道,「你何必如此的惧怕于他?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他捉你,怕是要问那人的下落,你只告诉他便是,他也不会为难于你。」
秦少一时说不出话来,想,便是告诉他又如何?他哪里舍得掳那人回来?他不过是一个人太苦,要拘着我陪他一道苦罢了。
他一想到方瑛要来,便觉着头皮发麻,仓皇无措起来。
玉娇娥不知他心中惶恐,却只当他是个极好说话的人,说道,「待我传信出去,过几日他便赶来了,你且在这山里暂住几日。」
秦少一听这话便彷佛得了赦令一般,长出了口气,心道,哪里还能真等得他来。
便笑着说道,「玉姑娘,你如何同他这般熟了?若真要相帮,也该向着我才对。」
玉娇娥却叹息道,「我便是不帮你,你也与今日里一般无二,我若是不帮他,他却要死了。」
秦少怔了一怔,玉娇娥又说,「咱们虽然天生畜类,不如那些做人的有慧根,有灵性。平日里却也要记得积德行善才是,你身为医者,该比我更明白才是。」
秦少默然无语,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起了波涛。
当初在那山上,他与这玉娇娥相处的时日也不长,只是齐心救了方瑛性命的一事,却教他心中敬佩,想,这个女子虽是媚狐,行事却有豪杰之气。
如今玉娇娥的一番话,又教他冷汗直流,心中羞愧,暗暗叹气,心想,也罢,总是我当初救了他一条性命,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便等他一等,看他到底有甚么话要说。
秦少在这山里与玉娇娥还没住上两日,只听她说起旧日里的曲折故事,真是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便感叹说,「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七个姐姐,哪一个都没有玉姑娘你这样热闹的故事,真真是大开了眼界。」
玉娇娥便笑,说,「我这算甚么,与唯春相比,也不及他的一二。」
秦少听到那赤狐的名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他那也不过是自作孽罢了,受的苦也都是自家甘愿的,怪得了哪个?却不敢说出口。
玉娇娥见他不语,只道他也是心有戚戚焉,便叹气道,「也不知他怎样了。」
秦少明知她是在探自己的口风,若是他聪明些,就实不该应她这一句,只是他天生见着美人便要心软,便多嘴道,「总是得偿心愿了的。」
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有人高声的唤他道,「秦少,你躲得一时,难道躲得了一世么?」
秦少听到这个声音,便不由得哆嗦一下,惶惶张张的站了起来,却又不敢贸然回头。玉娇娥闻声回头,见着来者,便笑着说道,「方公子,我可替你捉住了他。」
秦少这才回头,低声讷讷的唤道,「方公子,许久不见。」
来者便是方瑛。秦少再也没有料到,这人居然会来的这样快。只是看他神采飞扬,目若沈星,彷佛又比分别时多了几分俊朗,心中便有些疙疙瘩瘩,想起心意散一事,心中不平道,他看着像个好人,却不做些好事!
方瑛几步便踱到了他的身前,瞥他一眼,才慢理斯条的说道,「秦少,你若是留在我身边,衣食不愁,进出无忧,有甚么不好?为甚么私逃?」
秦少简直欲哭无泪,心说,你我萍水相逢,又是异类,你留我在身边做甚么?是拿我当甚么养?
方瑛又问他,「我当初和你说得极好,等我心口伤好了,自然取那心意散出来,你怎么就跑了?」
秦少苦笑一声,只说,「方公子何必再说这事?如今这心意散死活是取不出来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不好么?」
方瑛微微眯眼,一直瞧着他看。秦少被看得不自在了起来,就低头问说,「方公子,我也不过是个妖怪罢了,生平实在没甚么本事,也不过能医些轻浅的病症,不知您寻我为何?」
方瑛冷笑一声,「还不是为了你配的好药?」
秦少听得心惊胆颤,他是替那赤狐配了几次药,只是此事极隐密,方瑛如何会知道?
方瑛见他冷汗淋淋,倒也不曾起疑,只说,「你当初不是要寻人的心口血做药引么?我既然答应了你,你还跑甚么?」
秦少略松了口气,便推脱道,「公子客气了,这心口血是如何精贵的物事,还是算了罢,当初是我冒昧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还是要保重身体才好!」
方瑛轻蔑的撇了撇嘴,说,「你一日说要,一日又说不要,我要送的东西,哪里由得你说要不要?」
秦少哆嗦起来,也不知他是怎么个意思,便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便谢过方公子了。小人只取三滴,多一丝都不敢贪的。」
方瑛哼了一声,说,「你急甚么?」又朝他招了招手,秦少连忙走上前去,只是又怕这人发怒,便小心的用手遮着脸,方瑛见他畏缩,竟然气得笑了起来,忍了忍,只问他,「我又不会要你的命,你怕甚么?」
秦少老实的答道,「我怕那符。」
方瑛气得哼了一声,想了想,才说,「秦少,你如今一个人在这山里流落,没有归所,实在可怜,不如随我一道罢。」
秦少吃惊的看着他,半天终于忍不住,便开口问他道,「方公子,你是得了甚么不治之症么?不如说来听听,若是小人见过的,或许便医好了也不一定。」
方瑛说出那话原本就是当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却不料听了他这么一句,当时便大怒,说,「秦少,你这是在咒我吗?」
秦少一听他动了怒便心惊胆战,惶恐的说道,「方公子,我是胡说的,胡说的,你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心里却暗道,你又不打听那赤狐的下落,又不是病入膏肓,做甚么非要拘着我不放?
方瑛却不知他心里如何想,见他告饶,便说,「你也不必多说了,若是放你出去,不知哪一日又被人关在笼里等剥皮,还不如随我一道的好。」
秦少想要争辩,却又怕这人骂自己不知好歹,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想,你不去找那赤狐,捉着我不放做甚么?还不是看我性软可欺?
只是到底惧怕他手里的符,便忍气吞声的说,「那便多谢方公子了。」
心里却想,他如今不过是烦闷失意,一时想不开,所以要扯住我不放。等过些日子,自然会觉得腻烦,那时只怕要赶得我远远的哩!
玉娇娥见他们两个说定了,便笑着道,「方公子,这件事你要怎么谢我?
方瑛同她倒是客气的,微微点头,说,「也不知玉姑娘想要甚么酬谢?」
玉娇娥想了想,倒笑了起来,说,「我一时倒也想不出,等我想到了再说吧。」
方瑛看了秦少一眼,便说,「玉姑娘放心好了,我不是食言的人。」
秦少只装作没有看到,心里却默默的腹诽道,你还答应了要取我的心意散呢,不也食言了么?又在别人面前装甚么一言九鼎的人物。
玉娇娥嘻嘻一笑,便与他们告辞了,说,「我要去看我的姐妹们了。咱们就此别过,你们可要多保重。」又悄声的对秦少说道,「方公子虽是异类,却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你何必总是这样惧怕他?还是不要这样小心眼的好。」
秦少在家里被姐姐们教训惯了,见美人训话,便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只是等玉娇娥走后才回过神来,心有不甘的想着,我这怎么就成了小心眼了?
玉娇娥走后,方瑛在这洞里走了两个来回,仔细的打量了一圈,便问他,「你便住在这里?」
秦少不知他问此话是何意,便说,「玉姑娘说在这山里等你便可,我们就在这里寻了一处山洞,暂居几日罢了。」
方瑛瞥他一眼,终于露出笑意,说,「你倒肯老实的等我来?」
秦少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想也不曾想,竟开口同他说道,「我想你左右也不过是问我那陈惟春之事罢了,我便等你一等也没甚么。」
方瑛霎时间就变了脸色,许久不曾说话,秦少见他脸色变得这样难看,也暗暗懊悔,想,他都不曾问起那人,我先提起作甚?
只是看他沉默得厉害,秦少也不敢再贸然开口,便噤声静立在一旁。
方瑛也不知想甚么,却也不曾看他,过了很久,才开口低声问他,「他如今怎样?」
秦少听他声音艰涩,心想,他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斟酌片刻,才说,「总是得偿心愿了的。」
方瑛不说话,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原来你方才与玉娇娥说的就是他。」
秦少见他这样,便觉得心疼,就忍不住要安慰他,说,「他求仁得仁,只怕甘之如饴。你也该想开些,若是为着他好,便该替他高兴才是。」
方瑛猛得抬起头来,紧紧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若是想不开,还会把我龙珠拱手送人么?我若是想不开,还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回洞云山么?秦少,你休要小看了我方瑛。」
秦少见他咄咄逼人,便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方瑛怔了一下,垂下眼去,低声说道,「对不住。怎么冲着你发了通脾气,原本就与你无干的事。」
第二章
秦少听他口气这样,倒有些不惯了,便讪讪的说道,「方公子,万物活在这世间,所求的,不过是顺应心意,自在快活罢了。你若想得开,那才真是对得起你自己,不枉在这世间白活一遭。」
方瑛沉默不语的看了他半晌,竟然低低的笑了起来,说,「秦少,你性子这样的软,又没甚么本事,也不知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秦少不知他是在嘲讽自己还是怎得,便有些汗颜,讪笑着不敢答话。
当初方瑛初见他时,以为他是劫色的妖狐,待他便没甚么尊重,言语中也显得轻蔑。后来知晓他是药狐的身份,才以平常待之,只是不经意间,仍会嘲他几句。秦少虽然不是小气的人,可是受得多了,到底心中不自在,况且又有心意散之事在后,对这人终究还是生出些嫌隙来。
方瑛见他这样唯唯诺诺,心中不喜,问他道,「你是怕我么?」
秦少刚才说错了话,惹得这人这样,眼下就有些杯弓蛇影,不敢吭声。方瑛见他不肯答话,便握紧了他的手腕,有些恼怒的问说,「你怕我怎得?」
秦少哆嗦了一下,只觉得恍惚无神,竟不由自主的开口说道,「我怕又说错了话,惹你生气。」
说完之后,却大吃一惊。他方才说的是甚么话?彷佛身不由己似的,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怎么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来。
方瑛愣了一下,偏过头来看他,凝神看他片刻,突然露出笑意,说,「原来你也很会说话么?」
秦少吓了一跳,原本以为他会恼怒,却不想会这样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慌忙的垂下头去不敢看他,心中却又惊又疑。
方瑛却不曾察觉他心中的波澜,只道他窘迫,便轻笑起来,说,「若是玉姑娘不曾捉着你,你要去哪里?」
秦少犹豫了片刻,心道,瞒也瞒他不住,还不如从实的说与他知道,便说,「我要躲天劫。之前遇着个高人,教我只管朝东走,若是不曾遇着玉姑娘,我便一路朝东去了。」
方瑛却是头一次听闻此事,不免有些惊讶,打量他几眼,便有些气恼,说,「你既然要渡劫,就该寻个人庇护才是,自己在山里乱跑甚么?」
秦少有些不解,辩解般的说道,「那位高人说了,教我朝东走……」
方瑛又好气又好笑的打断了他,说,「甚么高人,你也就信了?」又说,「你的本事,我早见识过了,只怕你还不曾走到,便被人捉在木笼里了。」
秦少被他这样不留情面的贬低,心中到底有些悻悻,便小声的嘟囔道,「他到底是个高人,我当然要信他。」
心里却道,我若不信他,难道还信你不成?
方瑛却不以为然,略一沉吟,便说,「休要信那些装神弄鬼的人胡说八道,我带你去寻个人,替你问个避天劫的法子!」
秦少却不想事情会这样峰回路转,一时回不过神来,只是愣愣的看着方瑛。
方瑛好笑的看着他,说,「怎么,信不过我么?」秦少连忙摇头,生怕这人把话收了回去。只是还有些将信将疑,不知这人如何能有那通天的本事?
方瑛见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微笑起来,便向他解释道,「你休要不信。我做龙的时节,也有许多要好的朋友,能一窥天机的,倒也有两个。」
秦少听他提起生前的时节,便有些信真了,又见他声音柔和,并不象唬他的,便十分感激的说道,「若是如此,便多谢方公子了!」
方瑛唇角一弯,彷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反正我如今也无事可做,就随你走一遭罢了。」
秦少一听他这样说话,心里的大石便落了地,想,他前世是龙子,说是认得,便是认得,想来不会诓我的,不免十分的欢喜。只觉原本教他提心吊胆的天劫一事,如今竟如探囊取物的一般,彷佛极容易的了。
秦少便躬身向他道谢,真心实意的说道,「方公子,若是能得您相助,教小人渡了天劫,那真是小人三生有幸。这救命的恩情之大,简直有如再造,今生都难以为报。只是小人好歹还懂得些礼义廉耻,若是将来公子有吩咐,只消开口便是,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回报一二才是。」
方瑛却不料他会说了这样一大通的话,竟露出些窘迫的神色来,低咳两声之后,才说,「休要这样讲,你我又不是陌路之人。」顿了一顿,又彷佛解释一般的低声说道,「那时在洞云山上,也是我礼貌不周在先,你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秦少见他这样客气,也不好意思起来,心道,原来他也是晓得的。
只是他从来不是紧追不放的人,方瑛都这样说话了,他自然不会得寸进尺,便连声说道,「方公子说笑了,也是我当初有心隐瞒,不曾说得清楚,不怪方公子误会。」
方瑛见他又客气了起来,不免撇了撇嘴,可脸上的神情,却彷佛终于松了口气似的。
方瑛看了看四周,见天色微暗,便同他说道,「今晚我们便住在这里,明天一早再动身。」
方瑛许了他这样大的一个好处,秦少自然要听他的,便点头应说,「好好,都听方公子安排。」
方瑛便笑了起来,说,「这话便说得不对了,难道我怎样摆布你你都肯的?」
秦少不想他会同自己说笑,怔了一下,才愣愣的说道,「方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心里却有些打鼓,想起那副取也取不出的心意散来,又想起方才的古怪,便不由得犯了嘀咕。
方瑛却不知他心里所想,只道他胆小畏缩,便有些泄气,想,这人便是性子不好,太过软弱,做事总是畏首畏尾的。
他在心里数落着秦少的不是,秦少却已自作主张的走了出去,四下打量,想,我若在这山里过一夜倒也不是甚么难事,大不了化出本相来便是。只是他仍是人身,夜里露水重,山中又寒凉,怕他受不得。
便去寻了一圈。山中有种野藤,叶子大如银碟,轻软却柔韧,他便扯了满怀,统统抱来山洞,仔细的铺在平整处,又躺下去试了试,才跑去同方瑛说,「山中简陋,我替你铺了床,你今晚便将就着在此歇息,把身上衣服盖一盖。等明日出了山再找间客栈住下,那时你再好好睡一觉。」
方瑛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他,说,「你倒是很会照顾人。」
秦少自与他相识,几时被这人夸赞过?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弄得秦少受宠若惊,一时语塞,都不知接甚么好了,半晌才硬着头皮小声的说道,「这山中寒凉,我怕你睡不惯。」
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却是,若是你在这山里睡出毛病来,岂不是我的罪过了?我还指望着你替我寻个高人避天劫哩。
方瑛凝神看他,也不知想些甚么,半天才说,「我记得你那时落在我手里,怕得甚么一样,却也没这么唯唯诺诺的,怎么如今反倒这样小心翼翼了?」
秦少被他这么一说,仔细的想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又想了想,便解释道,「方公子你误会了,我那时怕的并不是你,倒觉着公子是个好人,当真不曾怕过的。」
方瑛看他一眼,便有些欲言又止,却还是不曾开口。
秦少见他这副情态,一颗心便立时悬了起来,懊悔的想,完了,他肯定知道我说的是陈唯春,又想,我这么说那人,倒好像我不把他心上人当好人似的,他肯定又要骂我了。
心下便十分的忐忑,他在洞云山上,不过说了陈惟春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便被方瑛狠狠的痛骂过,弄得他都不敢再在方瑛面前提起那人了。
方瑛心中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你那时怕他?」
秦少的心扑通扑通的直跳,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你这蠢货,到底还想不想渡劫!
却也知道这人极聪明,扯谎怕是瞒不过的,便吭吭哧哧的说,「我那时是有些怕他。」
方瑛露出一丝苦笑,彷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的心是狠了些,你怕他,倒也没甚么奇怪。」
秦少终于松了口气,连忙的附和他道,「我那时觉着他好像走火入魔了似的,就不敢离他三尺近。」
方瑛听他诉苦般的说话,就斜眼看他,秦少连忙噤声,心里却悻悻的想着,就你说得他的不是。
方瑛慢悠悠的瞥了他一眼,才说,「那时你当着他的面怎么不敢说?如今背着人倒有这许多话。」
秦少唯唯诺诺的小声回道,「我怕死。」
方瑛笑出了声来,却并没有再笑话他甚么,秦少见他不再发话,终于松了口气,想,他倒是比在洞云山的时节好了许多。
秦少在洞云山的时节,也把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一一的看了过来,心里也曾暗暗的把方瑛与那赤狐相较,却还是觉着方瑛要好上许多。所以见赤狐那般心狠的待方瑛,便有些替方瑛不值。只是赤狐做到那样狠绝的地步,天上竟是无有第二个人能与相争的。秦少也曾扪心自问,我若心里喜欢一个女子,会不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心中默然良久,竟是无话可说。
如今见他似乎是有些想开了的样子,也忍不住替他欢喜,想,他也算得上是个好人,失了龙珠,已是十分可怜,又何必为了那只心狠的赤狐断送一生?
有些事伤痛太过,还是慢慢的忘记了才好。
方瑛也不知想着甚么,出了好一阵儿的神,最后才回过魂来,见他正忙着拉扯树枝来遮蔽洞口,便忍不住失笑,开口说道,「原来你是惯在山里住的。」
秦少忙得很,也不回头,就说,「方公子,我是狐,不是人,和您可不一样的。」
却不察觉方瑛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的身后,彷佛监工一般的打量着,然后问他,「有甚么不一样?」
秦少被他吓了一跳,镇定了片刻,就说,「我是在山里住惯的,您却不是,便是前世不做人的时节,您也是龙子啊,如何能与我这样山野间的妖怪一般?」
方瑛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手来,用指尖点住了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经的跟他说道,「可我如今没了龙珠,再也没脸回去了,只好以天下为家,四处游荡了。比你岂不是更不如么?」
秦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下顿生不忍,便停下手里的事,说道,「方公子,你怎会说这样的话来?你是天生的龙子,何等的厉害,何等的高贵,不要为着一时的落寞,就消磨了生平的志气。」
方瑛微微的笑,神情却只如旧时一般,看不出心里想甚么,秦少便有些忐忑,想,我看他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这句话就偏偏不管用?
便又说,「既然是龙,便总有遨游九天的那一日,方公子,休要这样的懊恼。」
方瑛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口气平淡的说,「你这是可怜我么?」
秦少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我只是看我族里也有那失了狐珠的,若是心志坚定,也能从头来过,修得成仙的。我想你是龙子,自然与我们不同,若是定了心意,想来重返九天也不是甚么难事。」
却不敢说那样的狐只怕万里也难挑一。
方瑛看了看远处的天际,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说,「我因行云布雨过于疲惫,所以坠落洞云山中的寒潭,因此失了龙珠,也未必就是祸事。」
秦少不解的看他,方瑛这才转过脸来凝视着他,低声的说道,「若是天界捉我回去,只怕要施刑以儆效尤。因错失了龙珠,却又躲过天界刑罚,想来也是命中注定。」
秦少这才恍然,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想,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在洞云山时就记起了前世之事,却仍迟迟流连人间,原来也有这样的缘由在其中。
方瑛想了想,竟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只是躲过一劫,却还有一劫,世事果然如棋,真真难料。」
秦少却不这样想,便说,「方公子,你何不这样想,若不是遇着他,你只怕也是如寻常人一般堕在轮回之中。只因遇着了他,才有你如梦初醒,看破三生的今日。」
方瑛不免好笑,说,「甚么看破三生,你休要抬举了我。」
秦少见他不怒,也不免大起胆子来,竟说,「我看方公子只要跳出此劫,日后定有不同,方公子只管信我的话便是!」
说完却只觉得后心发凉,暗骂自己道,秦少啊秦少,你也不看你算是个甚么,也敢说这样的话来,难道不怕他把你打去一边?
也不知是怎得,他一在这人的面前,就忍不住想要开导对方,结果每每都说出些教自己也十分汗颜的话来,后悔的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方瑛定睛看他许久,最后拍手说道,「好,秦少,冲你这句话,我便要挣出一番风光来,也好教你知道,你秦少不曾看错了人。」
秦少从初始认得他,就看他伤心愤怒,萎靡不振,几时见他这样英气勃发的神情,心里震了一下,竟不敢与那样明亮的一双眼睛相对而视。
方瑛心里激动,说出了那一番话后,仍是不能平静,脸颊也泛着红,紧咬着嘴唇,彷佛下定了甚么决心的一般。
秦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心里却高兴的想着,便是这样才好。他是天生的龙子,从来都是风光无限的,便不该那样的黯然心伤,为了个心里丝毫没他的人受尽苦楚。
方瑛从来心气高傲,自转世在这人间,甚么人不曾见过?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一番话,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陈惟春,心里所想,也没有他的一星半点儿。只有这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不但不怪他的无礼,还在他危难之时出手相帮,他却因为一已的私念,不肯取出这人为了救他才服食的心意散。
可也是这个人,此刻却说出这样教他心动的话来,让他心里的傲气又如野火一般的复燃,让他想要把过往的那些儿女情长干脆的抛去一旁,丝毫也不再想。这人总是这样,看着笑嘻嘻的,老实怕事,好像没甚么性子,却总是能说出教人窝心不已的话来。
他那时心中苦闷,无人可以倾诉,便想要把这人留在身边,又怕这人取了心意散便没了踪迹,所以就一直拖延,迟迟不肯替他取出心意散。却不想秦少却不告而别,教他简直措手不及。等到他一路寻来,取药的期限早已错过,取出已是不能,如今想来,也不免有些愧疚。当下之计,唯有寻了法子替这人避过天劫,才可以将功抵过。
他旧日里做龙的时节,五湖四海里也有些极好的朋友,只是他向来自傲得很,失落了龙珠以后,倍觉颜面无光,心中悔恨懊恼,便不肯再与亲人旧友相见,于是竟转世投胎,想把过往之事都统统摒弃。
如今为了秦少,少不得要去各处寻访一番,只是他再也不似那时年轻气盛,心中又拿定了主意,自然不是当年那样愤恨的心境,反倒看开了许多。
夜里到了要睡的时候,秦少却对着石壁暗暗的挣扎。他起初想得理所当然,眼前这人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妖,径自化出本相来团做一团睡便是了,又暖和又舒服。
只是如今却又心怯了,想起当初被那赤狐嘲笑过的本相来,心里要说不自卑,那才是骗人的。也不知是为了甚么,总是不想在这人面前露出不如旁人的地方。
秦少犹豫了好一阵儿,方瑛却已经脱了外衫,自在的躺倒在了他铺好的「床」上,笑着赞他道,「你倒是挺能干的,这样一弄躺着倒也舒服。」又半坐起身来,审视了一番,才又说道,「就是铺得小了些,咱们两个睡着倒有些挤。」秦少连忙说,「不挤不挤,我化出本相来就好。」
方瑛似乎有点惊讶,看着他笑道,「我倒不曾见过你本相呢。」
秦少讪讪的说,「方公子说笑了,小的又不是甚么稀罕的妖怪,见与不见,其实也没甚么分别。」
方瑛盘腿坐在那里,托着脸看他,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意,同他说道,「稀罕不稀罕也得见了再说,快些化了出来教我看看!」
秦少被他这样催促,一时无法,只好掐诀默念,化出本相来。
他极少在人前显出本相来,这样破天荒的头一次,心里自是局促不安,方瑛却未曾见过的一般,紧紧的盯着他瞧看,彷佛觉着新奇一般。
秦少就在变化之处卧了下去,蜷做一团,打算就这么睡了,却听方瑛说,「怎么睡得那样远,来这里与我一同睡。」
秦少无可奈何,只好听他的吩咐,去方瑛身边睡。方瑛见他果然十分听话的过来了,便试探般的朝他伸出手来,秦少就在心里腹诽他,心道,这人真是胆子大,是知道我不敢咬他么?
只是借他一百个胆,他也的确不敢咬方瑛的,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些悻悻的。
方瑛轻轻的摸了摸他,突然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嘟囔着说道,「你这样乖的狐狸,我倒是头一次见。」
秦少紧紧的蜷做一团,把脑袋藏了起来,闭着眼装睡,任他胡乱的摸着,只是装作木头一样。
起初方瑛还只是抚着他身上的毛,彷佛极新奇的一般。后来见他动也不动,便不由得起了坏心眼,胡乱的揉弄了一通,直把他浑身上下的毛都揉得乱七八糟这才罢手,笑嘻嘻的说道,「这下看着顺眼多了!」
秦少把脑袋埋在身体下面,任他摆弄,心里又好笑又好气,想,这人好说也有几百岁了,哪里有些龙子的稳重贵气,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样荒唐胡闹。
可倒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在心里抱怨了一阵儿,便也不由自主的坠入了梦乡。
转天清早醒来时,方瑛早已不见了踪影。秦少愣了一阵儿,猛得一醒神,慌忙窜了出去要去找寻,却被洞口外站着的人一把抓了起来,带着笑意训他说,「大清早的,你撒得甚么欢儿?」
秦少见方瑛仍在,悬起的心霎时间就落了地,却又忍不住暗暗的唾弃自己,他又不似你这样的无用,总不会有事的,你瞎急个甚么劲?
方瑛把他抱在怀里,偶尔的还摸上一摸,彷佛把他当做了家养的猫一般。秦少只觉得头顶乌云滚滚,耳边响雷阵阵,活了这样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遭,竟然不知是挣扎得好还是不挣扎得好。
方瑛倒是兴致高昂,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昨夜想了许久,我曾有个朋友在南海紫竹林听过经的,也是他跟我算过,说我庚子年后有刑囚之难,若是躲不过,怕是要折寿。如今想来,倒也算是准得了。」秦少心里一跳,想,竟然算得这样准么,那便该寻这个人才是。
方瑛却又轻轻皱眉,说,「只是他的踪迹向来不定,极难预料的。我昨夜看了天象,也只大约的推出一二,我们就先下山去探上一探罢。」末了,又补了一句,「总之你信我便是。」
秦少心中将信将疑,却想,若是这条路也断了,我这天劫却要如何渡得?
心里惶惶不安,瞅了个空子,便自他怀中一跃而下,仍旧化出人身来,朝他鞠躬道谢道,「信得信得,我自然是最信得过方公子的。」
方瑛撇了撇嘴,看他一眼,一本正经的品评道,「秦少,你还是不说话的时节招人喜欢些。」
秦少愣了一下,想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般的说道,「那……我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便是。」
方瑛似乎有点惊讶,打量了他几眼,才说,「这样还差不多。你以为人人都是傻子么?真话假话分不出?」
秦少也不由得笑了,斟酌片刻,才说,「分得出是分得出,可爱不爱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方瑛一挑眉,却不打断他,等他继续说,秦少见他这样,便彷佛受了怂恿的一般,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假话虽假,说起来却远比真话好听。人人都爱听假话,就好比人生了病,大多都讳疾忌医,却不知真话难以入耳,就如良药苦口一般,都是极其可贵的。」话锋一转,却又说道,「方公子便是与人不同,偏偏不爱听人假话,是最能听得下真言的。」
方瑛听了他洋洋洒洒的这样一堆,就猜他后面必然还有别话,便暗暗好笑,耐着性子等他,看他究竟说些甚么。
秦少小心的看他一眼,不见他怎样,便放心大胆的说,「方公子,以后遇着妖怪的变化,休要这样大胆。小人是不敢的,可若是换了别个,只怕伤着方公子!」
第三章
方瑛听他苦口婆心的说了这样一段,不知后面铺垫的是甚么,原来却只是为了这个,便忍不住要笑。
他故意装作恍然的样子说道,「哦,原来如此,我还怕你本性难改,难免要抓我两下呢。倒是我小人之心了,从此便再也不怕。」
秦少不想竟会弄巧成拙,心里正懊恼,却不经意间瞥见方瑛神情,才知道他不过是在拿自己消遣罢了,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方公子真会说笑。」
方瑛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一本正经的问他,「你不喜欢我摸你么?是因为有忌讳还是怎的?」
秦少不大自在起来,吭吭哧哧了半天,终于在方瑛认真的眼神下缴械投降了,沮丧的说道,「方公子,我好歹也是个男子汉,被你那么摸来摸去的,当做个玩意儿似的,任谁也不会喜欢的。」
方瑛愣了一下,不自觉的打量着秦少,他的表情似乎很想笑,却又拼命的忍住了。秦少抬起脸来看他,见他眉眼弯弯,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就有点别扭,暗骂自己道,我跟他说这个干甚么,便是说了,他也不懂得。
方瑛见他似乎有些恼了,便连忙道歉,说,「我不是要笑,只是没想到罢了。」见他仍是不乐,便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摸你是觉着你的本相怪好看的,并没有轻贱你的意思。」
秦少原本已经顺了气,可听了他后面一句,就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方公子,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怕碜牙。你觉着我好看么,这话你自己相信我也不相信!便没好气的嘟囔着说,「你又没被摸过,当然想不到。」
方瑛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秦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就有些讪讪,说,「其实也是我多心了,我知道方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方瑛想了想,便郑重其事的许诺他,「你说得也对,我是没被谁摸过。既然如此,等我也能变出原身时,也教你摸上一摸便是了,如何?」
秦少一时无语,心里想,我只是想求您日后别再乱摸一气罢了。至于教他摸一条真龙的许诺,……只怕倒是当真捉着他的手教他去摸,他还未必敢哩。
秦少偷偷的瞥了方瑛一眼,见他心情好似不错,便半开玩笑的说道,「若是能教我骑在龙背之上,腾云驾雾一番,那才更是好啊!」
方瑛收起了笑,绷着脸看着他,说,「秦少,你倒是敢想?」
秦少嘿嘿的笑着,解释说,「我没本事,不会飞,往日里总看别的妖怪脚踩着云十分的威风,心里羡慕得很!」
方瑛好笑的看着他,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些也算腾云驾雾?」说到这里,却又沉默了下来。秦少见他这番神情,便猜他是想到了往日的风光,便有些懊悔,想,这人失去了龙珠,竟不知何时才能再恢复本相。心中十分的不忍,想,何必提起他的伤心事?其实他也是个真性情的好人,只可惜好好的一世,却都断送在了无情人的手里。
他心里正在替这人愤愤不平,方瑛却已拾起了白袍,走出了洞口。
秦少连忙紧跟着他走了出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却说不出话来。方瑛静静的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红日升起,轻声的说道,「真奇怪,我失了龙珠,龙骨剑也送了他,可梦里却时时的……,还会梦到往日里在海上飞腾潜游时的情形……,」秦少听到他轻轻的叹息,喃喃的说道,「竟然还是忘不了啊。」
秦少看他的衣袍在山风里飘卷飞腾,心里突然不知是甚么滋味,就走上前去,扯住他问道,「方公子,如今我们却朝哪里去?」
方瑛回过头来看他,微微的一笑,说,「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普陀山,紫竹林。」
秦少之前就听他说过,那时却不曾当真,毕竟世上谁人都晓得的,「白莲台上弥陀佛,紫竹林中观世音」,要去普陀山,紫竹林,那岂不是观音的所在么?
秦少就忍不住问他,「方公子,这普陀山,难道不是观世音菩萨住的地方么?」
方瑛一挑眉,看着他问道,「哦,原来偌大的南海,便只容得一个观世音?」
秦少生来胆子小,不敢口出狂言,便连连念佛,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方公子他绝非有意冒犯!观音菩萨在上,休要当真。」
方瑛嗤笑一声,便说,「观音大士好好的名头,都不知是被谁败坏的。哪里的菩萨就这样小气了,都容不得人说句话?」
秦少想去捂他的嘴,却又不敢,只好在一边团团转,方瑛见他急得厉害,便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不得已的安抚他道,「我旧日里的一个好友,向来喜欢佛音,我记得他常在那里听佛,所以带你去走一遭。便是一时不在,也可以守株待兔,总能等他来到。」
秦少这才明白,心想,原来他是说他那个旧友。却又想,这人不是说甚么夜观天象,把那人的下落算得了一二么?怎么还是要去普陀山里守株待兔?
不过心中腹诽,哪里还敢说出口来。只是想起这人曾说那旧友掐算得极准,便也十分的心动,双手合十念佛道,「若是果然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方瑛见他神情欢喜,跃跃欲试,便忍不住好笑,想,这人怎么这样容易欢喜的?若是真替他免了天劫,还不知这人要怎样肝脑涂地的报答自己哩。
想到那时的情形,虽是要去南海,胸中微微的气闷竟也一一的化解了,笑着同他说道,「只是我没甚么法术,脚程只如常人一般。便是前来寻你,也是日夜兼程,坏了几匹好马才追来的,我们两个要去普陀山,也只好如一般商客,早晚的赶路罢了。」
秦少听他说起前几日的事,便嘿嘿一笑,先说,「这一路舟车劳顿,便要辛苦公子了。」
方瑛见他又说起客气话来,便好笑的呵斥他道,「休要说这些无用的话。」
秦少与他两个走下山去,见那山中树木繁茂,一路上都是娇花嫩叶,心里不由得一动,想,方瑛如今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只是那道士失算,原意是要取方瑛的魂魄吞食,哪里想到竟唤起他一点龙魄不灭,所以如今三殿阎王也收他不得。若是寻些灵果教他服食,不知能否如山里的精怪一般,有助修行,早日升仙?
只是他这样想,却没些把握,方瑛眼下连龙珠也无有了,如何还能去化这天地间的灵气?他心里想来想去,苦恼非常,一时欢喜,一时又懊恼。
想来想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我便拿我的狐珠先聚着灵气,若是果然聚得多了,再送与他也是一般的。他知道方瑛心高气傲,直言相赠,只怕未必会收,便又想,那时便可借着报恩的由头与他,不怕他不收。
他生来便极怕欠着人的恩情,方瑛许诺他许多,他心下惶恐,总觉得便是百死其身也不能报得大恩。如今想定了这个主意,便觉得心满意足,想,若是走去南海,只怕更是灵气充沛之地,那时更要好好的取了精华,把这灵珠炼化了出来,才好送与这人。
他这一路都在小心的偷看着方瑛的脸色,犹豫着如何把这话说与他知道。却又怕说得太直惹他生气,便十分的踌躇。
方瑛自然晓得他一路偷看,见他欲言又止,偷偷摸摸的不甚光明,便暗暗的好笑,脸上却不露出丝毫的形迹。
秦少憋得难受,却又不敢贸然直言,心里叹道,他施恩于我的时候怎么就那样的落落大方,如今换我报恩,怎么就这样左右为难,倒好像做甚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又自嘲道,我还是做惯了小人,当不得君子的风范。
两人行至山脚之下,见那碧水几弯,如丝带一般,远处似有人家,晴空下些许炊烟,袅袅直上,便都觉出腹中的饥饿来了。
方瑛便同秦少说,「我们去那农家里投宿如何,明日一早再走。」
秦少便点头,又说,「最好买两匹马。」
方瑛大笑,说,「你哪里来的钱财?是要拿砖石瓦砾变化么?」
秦少连连摇头辩解说,「怎会!那些障眼术骗骗那些有钱人倒也罢了,这里不过是乡下,那些龌龊事做不得的!」
说罢便摸摸怀里,献宝般的取出个纸包,小心的打开,亮出半支乾参,说,「这是我私藏的好东西,可以拿这个与他们换。」
方瑛也不接,只是看他两眼,慢悠悠的说道,「还有甚么好东西,都取出来叫我一并的瞧瞧。」
秦少心中十分的不舍,想,以后再也不多事了,只多说一句,竟然就被他惦记上了。他那些宝贝药材都是费尽心血得来的,比他的狐珠还要珍贵稀罕许多,哪里舍得随意给人?便虚应道,「没,没有了,我出来的急,都不曾带在身上。」
方瑛挑了挑眉,竟然露出几分笑意,问他说,「哦,出来得急,为甚么?」
秦少被他问得心头一跳,竟不敢答话,小心的偷看方瑛,见他仍是微微的笑,心里便松了口气,小声说,「方公子,小人说错了话,方公子大人大量,休要和我计较才是。」
方瑛撇了撇嘴,不满的说道,「秦少,你有时候也实在无趣得很。」秦少不知又怎么惹他不高兴了,便不住的擦汗。
方瑛也不再理睬他,走了两步,头也不回,冷哼了一声,才又说道,「你当你那半支山参很稀罕么?便不说当年了,就是在这人间,我见过的奇珍异宝也多了,难道你这半支山参便是甚么宝物不成?」
秦少没想到他当真就不高兴了,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羞愧,想,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不过是戏弄我罢了,我怎么就当真了,还说出这样小气的话,不怪他生气。
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便不敢再吭声了,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心里却有些难受。
两个人这样一前一后的朝着村落里走着,秦少见他越走越快,彷佛动了怒,心里便有些慌张,想,他如何才能消气?
心中正十分的苦恼,不知怎的,倒好像昏了头似的,竟大喇喇的说道,「方公子,你休要再气了,我那些都是些俗物,便是拿了出来,只怕污了你的眼睛。」
方瑛站住了,慢慢回过头来,秦少心中一惊,想,我怎会如此的说话,这样的唐突,那分明不是我心中所想,倒彷佛有人占据替我开口似的,说出些言不由衷,虚情假意的话,真真是冒犯了这人。
心中正惶恐,方瑛凝神看他片刻,却露出一丝笑来,说,「你这人,也有老实的时候,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倒教人分不清了。」
秦少没有应声,心里却有些惧怕,那个隐约的念头慢慢的浮出水面,让他忍不住要想,莫不是那心意散的缘故?
方瑛见他神情有异,也觉出不对,便问他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白?」
秦少不敢看他脸色,便弓下身去,颤抖着说道,「我怕是走得多了,腿抽筋了。」
方瑛哦了一声,小声的嘟囔道,不中用。却把袍子一系,走近前来,半蹲在他面前,伸手扶住他的小腿,说,「哪一边?」
秦少愣了一下,方瑛不耐烦的抬头看他,问道,「我问你是哪一条腿抽筋,我给你揉揉!」
秦少不过是扯谎罢了,哪里真的抽筋了,却不敢说甚么,胡乱的指了一边,方瑛用力的给他揉了一通,便问他,「好了么?」
秦少被他揉得小腿生疼,又不敢叫出声来,见他发问,便连忙答道,「好了好了!」
方瑛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村口,便斩钉截铁般的同他说道,「我背你罢!」
秦少被吓得不轻,连连摇手,说,「不敢劳动方公子的!我自己走,自己走就好!」
心里却想着心意散的事,不由得害怕起来。
方瑛低头去看他的小腿,秦少赶忙保证,说,「不碍事,我走得动!」
方瑛却不分由说的抓住了他的手腕,转过身去,躬下了腰,就说,「上来!」
秦少见他根本不听自己的,也不敢和他争辩甚么,就小心翼翼的趴在了方瑛的背上,方瑛将他背了起来,略有惊奇的说道,「你很轻啊?」
秦少嘿嘿一笑,说,「区区不才,不过是个徒有人形的妖怪罢了,所以轻重只同本相一般。若是如人一般重,那岂不是就要修得了?」
方瑛似是不信,刚想说些甚么,脱口而出一个「那……」,却又警觉般的忍住了,秦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看他脸颊微微泛红,想了许久,终于被他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这人除了他,又不是不认得别的狐狸,尤其是那个修媚狐道陈唯春,两个人不是还好过一阵儿的么。他想明白了这一层,也忍不住尴尬了起来。他心道,阿弥陀佛,幸好我不曾去修媚狐道,实在天生便不是吃那碗饭的,连想想就教人这么不好意思的。两个人都是默然无语,方瑛背着他在一户人家前面站定了,秦少便要下来,方瑛就说,「你这样轻,难道我还背不动了?」
秦少只好浑身僵硬的教他继续背着,心里却越发的不自在,觉得哪怕是走上一宿的路也比这强些。
方瑛选了一户小些的人家,说明了来意,藉口秦少伤了脚,说要借宿。秦少一听这话,更下不来了,只好老老实实的让他背着,还得愁眉苦脸的帮衬方瑛两句,扮扮可怜。
这家人倒也好说话,并不收他的山参,还煮粥了给他们吃,收拾了间屋子教他们住,还替他们烧了热水提来。
秦少感激得很,想来想去,就把那半支山参偷偷的放在枕头后面。方瑛看他拿着山参在房里转圈,似乎觉得十分有趣,便笑着看他藏好了山参,好奇的问他道,「我看你法术也是一般,法力也是不高,怎么这样久都不会显出本相来?」
秦少听他提起这件事,心中也有些得意,想,必是陈唯春在他面前忍不住显出本相过,不然他也不会有此一问。便说,「方公子有所不知,这便是修媚狐道与修药狐道的不同了。」
方瑛果然好奇起来,坐在他身旁问道,「如何的不同?」
秦少便竪起两根手指,在他面前轻轻摇动,笑道,说,「大有不同。」
方瑛「哦」了一声,似有不信,说,「倒是说来听听。」
秦少便说,「若是修药狐,平日里行医积德,不枉害性命,待到天劫之时,若是熬得过,便可以脱了妖籍,做个闲散的地仙。这是其一。修媚狐道的,便不止如此了,若是躲过了天劫,便可以升去天庭,只是要去涤尘池,尽忘前生。若是修天狐道,过了天劫,那便可一步登天,做那仙界的上仙。」
方瑛这才恍然般的「哦」了一声,喃喃的说,「原来如此啊。」
秦少见他这般,也晓得他是头一次听说,便想,他前世是龙子,只怕都不曾见过几个妖怪,今生若不是遇见了那赤狐,又怎么晓得要问这些?心中便有些感慨,想,终究与我们这样的妖怪不是一路人,自嘲般的说道,「所以有那些意志坚定的,便去修天狐道,也有如我这般没甚么志气的,来修药狐道。」
方瑛看了看他,眼底多了些思量,也不知在想甚么,又问他道,「那还有其二呢?」
秦少便点点头,说,「其二嘛,便是这化形。」方瑛听得饶有兴趣,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他,彷佛听甚么奇闻怪事的一般。
秦少心中好笑,想,他哪里是要帮我渡劫,倒好像是一路跟来听故事的。便说,「修天狐道的,为得便是脱去狐形,得塑人身,不然如何登仙?修媚狐道,却便要变化出极美的模样,才好幻惑人心,吸取人的精气。修药狐道,却因尝遍百草,去浊留轻,法力虽然微弱,却与他们都有不同。一旦得化人形,便可长久的维系。」
方瑛这才明白,看他半晌,突然认真的说道,「秦少,你才是有大智慧,有大志向的那个。」
秦少被他这么猛然一夸,都有点蒙了,半天才连忙的摆手,慌乱的说道,「方公子,你不要笑话我了。」
方瑛却极认真,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秦少被他吓得不轻,心里砰砰的乱跳,连说出的话都结巴了。他慌忙的说道,「方公子,你,你这是做甚么,不要吓我啊!」
秦少当真是被他吓到了,两个人认得以来,几时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如今居然给他鞠躬,难道太阳打从西面出来了不成?
秦少掐了自己一下,想,又或者是他在梦里一直不曾醒来?
方瑛见他吓得厉害,忍不住就笑了,但很快的,就不好意思的收起了笑,认真的说道,「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如你一般,不必走弯路的?你晓得自己能做些甚么,要做些甚么,也一直做下来了,还做得蛮好。这难道还不算是有大智慧,大志向的人么?」
秦少听他这样说,怔了怔,他自己怎么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呢?他讪讪的说,「我,我也走不了别的路啊,我吃不了苦的,生得也不好,迷不住人,也没甚么修行的天分。」他说到这里,声音就小了,其实除了长得不俊,没甚么法力以外,他心里还是觉着自己挺好的,但是这两句话一说出口,倒显得他根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似的,秦少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所以话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巴。
方瑛却轻声的说道,「你错了,以后别再这样妄自菲薄。很多人就连自己都还看不清呢。」
秦少见他眼底有些嘲讽,也不知他这话又嘲的是哪个,就不太敢接话,生怕多说一句就被骂。方瑛却想着甚么出了神,许久才回过神来,突然拍着他的肩说,「便是买得到马,走去南海,也要许多时日。」
秦少连忙点头,说,「是啊,路途遥遥,真恨不得能插翅飞翔才好。」
方瑛见他神情怅然,便笑了,说,「还以为你沉得住气呢,原来也这么猴急。」
秦少一时无语,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关得还是他自己的性命,他若是不急,只怕早化做灰了。
方瑛看他一眼,就知他心里想些甚么,好笑得很,说,「我错了,你若是真沈得住气,便不会随我一道前来了,是不是?」
秦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也有点不好意思,方瑛倒也不在意,说,「我想个法子,唤我旧日的友人来,只是我神通不在,若是能来最好,便可送我们前去南海,转念间便到了。若是不能,我们只好仍旧走去南海,如何?」
秦少却听得出他言语里的那么一点儿犹豫,连忙说,「方公子,我是个俗人,也没甚么大智慧,大志向,我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此一生,行医采药,一年见家里人那么几次,也就足够了。您肯帮我,我已经感激得很了,哪里还敢奢望那么多呢?若是您为了这件事犯了难,那就不必了,我走去就好了,算算时间,倒也还算来得及。」
方瑛没想到会被他看出来,面上一热,有些窘迫的说道,「也没甚么,只是我往日里从来都不求人的。失了龙珠,这些年……只当自己死了,从没见过他们一次的。」
秦少见他毫无隐瞒,一派坦然,心口有点热,想,心意散取不出了,也不单怪他,想来他也是不知道的。又想,他这样赤诚的一个人,为情所困,徒留人间,心里怕是极难受的。我与他做做伴,教他不要太孤单,太难过,他若是喜欢听那些话,我便是说说,也没甚么大碍,反而教他也高兴些。
于是便说,「何必说这样的话,若是朋友,便没甚么求或不求的话,只怕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哩。」
方瑛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个香囊来,解开来,露出袋中一颗鸡子大小的明珠,秦少极少见过这样大的珠子,便忍不住惊叹,说,「好大。」
只是疑惑的看着他手里的海珠,不知他取出这个来是要做甚么。
方瑛便笑,说,「这是海珠。说大,倒也不算大的。」
秦少却是不曾见过的,想,若是比这个还大,只怕是稀世珍宝了吧,却又不好意思问出口,怕方瑛瞧他不起。方瑛说,「这是我一个旧友送我的。我往日要见他时,便拿这海珠摩挲便是,如今已不是龙身,不知还能不能凑效。」
秦少哦了一声,便忍不住跃跃欲试,方瑛握住那海珠,闭上了眼,并不说些甚么,过了片刻,睁开眼来,见眼前仍是只得他与秦少两人,不免有些失望。秦少见他脸色不好,便连忙安慰他说,「便是腾云驾驭,也要片刻,你稍等等便是。」又说,「便是不来,也没甚么,明日里买了马匹,一路奔驰而去,也是一样的。」
话音还不曾落,门就被撞开了,一个白衣少年手执着银鞭,满脸通红的闯了进来。秦少吓了一跳,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出。
少年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急急的搜寻着,看见了方瑛,愣了一下,突然大哭,扑了上来,喊道,「阿鵼!阿鵼!原来你真的没有死!」
秦少出了一身的汗,有些无语的想,这个人就是方瑛的旧友么,原来这么小。又有些汗颜的想着,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说话,竟然都是这样。又想到这人叫方瑛「阿空」,心里便十分的好奇,想,原来他以前叫阿空,只是不知是哪个空字。
方瑛也有些不好意思,哈哈的笑了两声,才自嘲般的说道,「怎么没死,难道你还看不出,眼前的,分明就是一具肉体凡胎。」
少年吃了一惊,松开了他,仔细的看了半天,才懊恼的说,「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当初不逼你去我宫里,便不会被枬英公主碰上,你也不会为了躲避她前去天庭,也就不会……」
方瑛没料到他会一口气说这么多,居然把自己的老底全都揭了出来,想到秦少还在一旁,心里一慌,连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喝止他道,「季岷!你胡说些甚么!」
那个名唤季岷的少年被他捂着嘴巴,呜呜的直叫,方瑛又威胁般的说道,「不许胡说,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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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子》作者:千朵桃花一树生/江城【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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