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首发】《未蔫》作者：深山小竹子【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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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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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8 14:53:0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顾小九。于 2013-5-18 20:57 编辑

未蔫
当人亡物丧，往日的一切荡然无存之时，只有气味和滋味还会长存，它们如同灵魂，虽然比较脆弱，却更有活力，更为虚幻，却更能持久，更为忠实。
它们在其他一切事物的废墟上回忆，等待和期望，在它们几乎不可触知的小滴上坚韧不拔地负载着回忆的宏伟大厦。
                                                   ----《追忆似水年华》
[capital 1]“对不起，我仍然无法忘记你。那些关于曾经的你，以及你给我的所有曾经，一再在风尘中以迅即之势蔓延我的整个神经。”
2010年5月。我在我的日记里写道。
[capiter 2]凌晨三点惨白的月光。一楼西北角教室的最后几排座位。2009年5月城市中央的暧暧暖阳。教学楼前一树的繁华。当我午睡醒来时你安静的眼光。田径场最南端的高低单杠。还有我在四楼教室靠窗的位置上喊出的你的名字。以及你在篮球场上冲着我微笑的面庞。
一切湮灭。
这些游离的记忆，如同一封写错地址的信件，一直行走在路途中，无人认领以至颠沛流离。我们在傻傻执着着青春贪恋的那么几年里，总是天真的以为曾经彼此写在洞庭之南三生石上的约定会镌铭如铜刻，最后却在岁月的抚摸之中，被流水磨蚀或被潮汐卷走。
昔日的约定渐渐的被而今的现实覆盖，仓惶的想要在回忆中捕捉，溜走的年华的影子，然而，只是影子，只会是影子。
[capiter 3]你还记不记得毕业后那年八月的假期。我们心血来潮地去了长沙的某个午后。在五一大道，我们一直走一直走，沿途是城市的味道，有一点干燥，甚至夹杂着汗水与尘埃的混杂。风并不大，摇晃着香樟高大的枝干，哗哗地响着。
宝马，市民们匆忙。灰尘飞舞。
我们满世界的日光。走了那么远那么远，在城市的河西，我们站在湘江边打点欢欣的心情和劳累的笑颜。心满意足。
在五一广场的夜晚，那年我还站在十四岁的尾巴上。孩童似的追着烟火奔跑。看着你高大的身影与冷俊的面庞。那时，不见星辰的天幕，暗夜无边的夜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黯黯幽幽的灯下。以及喷泉的曼妙如花。我们背对着躺在喷泉旁，第多少个日夜里曾许下的这样的梦想？我快十五岁那年遗弃在广场喷泉池中的一元硬币，如今是否被拾起？溅起的水花打落在你的脸上，那时我天真的笑容。
我们在广场上追赶的身影，以及午夜时分逝去人群后无比的空旷。还有我们冗长的拥抱。那时我踮起的脚尖和长长的睫毛。你无比温暖的胸膛还有柔情似水的衷肠。
也许你不知道。那个夜里。我在你的怀里湿了的双眸。也许，你永远也不能知道了。
无尽的流水在眼睑的离合间悄然已逝。美好未来的憧憬，以及难忘过去的刻骨铭心。那年八月，我险些撕破的心，有太多的不舍与期待。
第二天，我们回到了洞庭。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草香，还有远处遍野的牛羊。回到芦苇丛生的家乡，我对你说下次见。是的，也只有下次了。谁又曾预料，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挥手之前的最后一次再见呢？
是在黄花国际机场，你拿着去日本的机票和你父母在候机大厅最后见我的时刻。你递给了我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欠一滴泪，还三生缘；欠今生的天各一方，还来世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最后，我们很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正如从那以后，我们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了一样。
究竟我们都对了还是错了，我们都爱了但是忘了。走的时候你哭了还是怎的，我只是疼了但还是笑了。
再也未见的别离毕竟最像别离了。
[capiter 4]我笑着走进梦魇里被冷落的遗忘，想那些在岁月里颠簸跌撞时，掉落的微笑。
究竟，我错过了什么？忽略了什么？遗忘了什么？在日子铿镪的一快一慢间，赶不上，等不到，我，失去了什么？除了你，又能是什么？
沙漏如时间般籁籁流动，记忆像一张受了潮的唱片，走了音的旋律，散发着樟脑淡淡的清香，湮灭了我的整个青春。依晰远去，曾经的不谙世事，曾经的年少轻狂，像落下的百合一样，慢慢逝去。
[capiter 5]十二岁那年暑假，你抱着我在学校的操场。你大声地说，我们一起去看海吧！真的，就因为这样一句话，我们去了福建。那年我们站在沙滩上，海风呼呼地灌进衣袖，我真的几欲落泪。你牵着我的手，踏着潮浪，踩着夕阳，我们追赶着，打闹着，以及你在沙滩上写下的那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一起去世界的尽头。慢慢地，背后的足迹在潮浪的一升一降中明明灭灭地模糊不见。我回头说，我忘了我们从哪里开始踏上行程的？又是何时你许下的承诺？你看着前方，说，没事，我们还有前行的方向，我背你吧。当天的夕阳格外的红，还有沙滩上某处只剩两行平行的脚印延续着，一深一浅。不会游泳的我，那时突然挣扎地沉入海里，你抱着我，深深地并且冗长的吻让我近乎窒息，我紧闭着双眼，但隐隐感觉到脸部的温度高出了海水的温度。
那天晚上，我们在海螺塔顶看见了南溟的渔火，在黑暗的茫茫世界中寂寞却又欢快地飞舞。
你从我的背后环抱住我，我远眺的目光，似乎看见了我们的未来，我以为我们的时光无限悠长。顿时，我哭了，你惊慌地为我擦干眼角的泪水，柔情款款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说，我开始害怕了。
[capiter 6]很小的时候，听奶奶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那时，村里有户人家的儿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却得知他一直爱着临村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他说他不结婚，他说他只是很爱他。老一辈的人都说他乱了伦理，会遭天遣。后来，听说他被村里的活活打疯了。最后是在一天夜里，一个渔夫在湖里看见的他的尸体的。
在我幼年的时候，在我日复一日的梦魇里，不断出现着同样一个场景。
你遍体鳞伤，满身血痕，在血泊中不断向我爬来，你伸出你那布满血丝的手，我正欲伸手紧紧扼住命运的喉咙，你身后追赶的人来了，他们手持木棒，口中叨念着世俗的秽语。我们终究没有逃出去。
梦是以没有结局而结束的。是究竟我抓住了你的手，还是我们妥协了？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吧？
[capiter 7]十三岁年在南洞庭的芦苇丛里，摇曳的乌蓬船。你牵着我的手在湖边行走。那年阳春三月某个午后的夕阳，我们踏青时找到的那块写满缘份的三生石。一切都熠熠生辉，闪烁在我们曾经的回忆里。
你说，要在上面刻上我们的名字。我点了点头。看着你执着的样子，以及幸福洋溢的面容。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当时的我们好傻，傻到以为那刻上的名字便是永远，傻到坚持它不畏岁月的流逝。可平淡流年，谁又经得住了？
当时的我们因为看见大片的三叶草而扬起的嘴角，你牵着我的手大步地向前走，哼着“天空之城”的调子，以及我四十五度角视野里温暖的夕阳。
一切恍若昨天。
最后，你背着我在大堤上往家的方向走。当时你说：“走，我们回家去。”我霎时，眼眶灼热。
那年的我，无限柔软的心情深怀着十三岁时唯一的信仰。你能牵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好好地走下去。
这种青春的贪恋因为太过单纯与美好，以至于它可以轻易地扼杀在摇篮里。
这种信仰，只会有一次，也只能有一次。
我已不想不隽永再刻成文字，任那些年少的梦想在归期里搁浅。我只是在默默中拢一拢泪光滤过的视线，留一个你在夕阳，忘一个我在今生。
[capiter 8]你给我的全部温柔，我记得的。一直一直。
那个时候，我对于你无止尽的依赖，任性地并一再坚持着。你总是对我百般的顺从。每次想你的夜晚，我都会叫你出来，背着我在街上看城市的夜景，直到凌晨你累到不行了才送我回家，可我依然孩子气的不舍。令你百般无奈。
那个时候，我追逐你跑了好多条街。时而如今辗转后，依然记得你满头大汗的样子，能记得你坐在路边街灯下满脸幸福的样子。
那个时候，时光无限蜿蜒，我总能在你的背后抱着你安然入睡。我喜欢把耳朵贴在你的胸口，倾听你内心的秘密和梦想。你急促的呼吸与加速的心跳。我的心用力跳动着。你再也按捺不住了，搂住了我的脖子，紧紧地。你吻着我的脸，让我知道你也的确深爱着我。
捻转至今，还舍不得放过这些撕心裂肺的记忆。我知道我从来没有追上你的脚步。一直都是。
那个时候，我们走在湖边。湖水波光荡漾，涟漪随风而起。你牵着我的手对我说了很多很多。那些关于理想与未来的言语。我看见了你面容上的快乐，你喜欢用你的大手住我。你喜欢在大街上说一些很有趣的笑语。你喜欢抱着我坐在广场的石椅上。你喜欢给我唱你改造后的歌曲。
那个时候，你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是在码头的那天夜里，我躺在你的怀里，你用力地抱住我，紧得我有点发疼。你轻轻地吻了下我的耳朵，以及低吟的那三个字。
我一直记得。
2008年5月3日，21点21点。以至于我往后的日子里，总会因为在21点21分时而泪流满面。在失去你的年月里，我未曾先于这个时辰入眠。已成习惯。
我是一个怀旧的孩子。一直都是。

21:21。爱你，爱你。
[chapter 9]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生命原来是一场无法回放的电影。
一世容颜，过路的风景。红尘中，我们擦肩而过，到底谁是谁的归人……
淡淡哀愁，伴春风莫名滋长；浓浓情意，随流水无奈流逝。和你并肩的那些日子，如同一张已泛黄的老照片，古朴，却又有些衰落的铅华，又仿佛是一首柔婉，感伤而落寞的老歌，平缘中蕴含着深情。
你又可否明白？
你给我的那些年，如同一棵遗失在丰收中的麦穗，我只能想念它，却再也找不到它。而那些曾经的话语，就如阳光下一场杨花落尽的梦，淡如烟尘，转瞬即逝。可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
记忆和苍老，是如此稍纵即逝的事情，但他们都改变不了特别的你。总有一些坚持，是我不能忘记的，也正是这样的片段，让我们拥有着一样的底色，一样的年华，一样的故事。我们又是在多么不容易地坚持着，坚持着一起经历生命中的相思与熬煎，坚持着相恋与反叛，坚持着在这滚滚红尘中不搀半点儿似心杂念……
[chapter 10]那个漫长漫长的夏天。
2009年6末尾。我们毕业了。你对我说，你要去日本，在八月份。我们多么的沉默，强忍着坚强，可泪水还是妥协了。内心的痛楚又是多么的沉重，我转身欲走的时候，你很大声地说，对不起。我依然径直走去。害怕回头，害怕自己无法走下去。
后来，听时你哭了，哭得很痛，还喝了很多酒。那时的我的心情是如何的心如刀割？强忍着不去想你，不去在乎你，又是如何的伤痛？
晚上凌晨，你打电话来了，我听出了你醉了，嘶哑的声音。你和我说了无数声对不起，我知道，你哭了，我也是，每一声都如同心绞，很痛很痛。
第二天，也就是6月23日，你在毕业典礼后骑着单车载着我穿过喧哗的县城，周遭的街景转瞬即逝。
你带我到了大桥底下的绿洲。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风吹草动的荒原。白色帆布鞋。亚麻衬衣。还有你给我的匆忙的吻。你哭红的双眼以及那满是醉意的倦容。
你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轻声地说，等我陪你一起去世界的尽头。
突然想起2009年5月20日下午13时14分，你给我发的短信。
我们要一起去世界的尽头！
我知道那是个特殊的时刻，5月20日13点14分。
我爱你一生一世！

瞬间，突兀涌出的泪水。我拽着你的衣角，完全失控地流泪。我不断抽泣着，你默然的表情，我不停地对你点头，口中叨念着无数细碎的话语。究竟说了什么，已不再重要。仅仅这样就够了。
你一直呆呆地伫立着，任由我的泪水润透了你的衣襟。
那是之后第几次呢？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那么多余。是2009年仲夏。玉兰花开满了整个城市的街头。你带着我走过城市袅袅的光影和某个转角处一树的繁花。你带我路过你喧嚣而荒芜的年华。那次你不小心颠簸了一下，我慌忙地用手揽住你，你极力地稳住车子。
你不知道的是我在你走后不久学会的骑单车，因为你走了。因为不会再有我在后座抱着你路过城市的繁华的日子了。一切荡然无存。
我们头顶的日光沉没于不可触及的天陲，悬挂在世界的尽头。你载着我在大堤上兜风，我唱着那年曾轶可的那首歌，《我还是个孩子》。你笑着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娃。
夜渐渐暗淡，月光惨白。在我们中间以那辆车为原点，画出了两条永不重合的射线。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你在我家院子门口，你的车子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般无助地歪着头，你和他在一起。我似乎看到了你眼中明灭的忧伤。究竟忍不住，在你转身的刹那，我疯狂地跑上前去，抱住了你，你转过身来，尽管那个夜晚不是很亮，但我依然能看到旧日你那张沉默的脸。我踮起脚尖，也触及不到你长长的睫毛。你把我腾空抱起，全然不顾单车颓然倒下。你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吻着，顿时感觉脸颊湿漉漉的。你贪婪并不断地吮吸着我脸上的泪水，如同一个沙漠来的旅客。
你让我知道我被宠爱着。
[chapter 11]暖暖的阳光带着七分暧昧不明的感情射进窗来，洒在脸上，身上。很是舒服。在秋日里，这是一种比春阳还幸福的享受，加上的是，还有那轻轻的柔风，掠过我的脸庞。
可惜，这是你走后的事了。
去年八月，我在黄花国际机场目送了你的归去。我知道那个你不会再是我的了，我木讷地站在那儿，最后还是强颜微笑地看着远方的夕阳。你似乎耗尽了我生命中所有的对于爱情的执念。感觉到自己的丧失，我又该如何提起勇气对别人微笑？
我的双眸凝视着明亮，湛蓝的天空。远处响起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你走了，不再回来了。
[chapter 12]是2009年5月，你父母在翻你手机时看到的我们三年来短信的交往。你父母知道了我们非比寻常的关系，找你谈了很久。我知道你是有多么的痛苦，我也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少年。我更知道你的命运被婚姻捆绑着，还有你不得不继承的家业。
你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歇斯底里的哭声与痛恨。那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得那样绝望与心伤。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发觉我们的不堪一击，一碰即碎。
那年你十八岁高三毕业，我十四岁才踏上高中的征途。同是一所学校间。你不得不被父母带去了日本留学，而我了？选择来到了另一个城市。
我再也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过往，那些挣扎在梦魇里的寂寞，荒芜，还是交给时间，慢慢淡漠……
[chapter 13]已经到了乏善可陈的地步。岁月流长与时光交错，三年的故事变成了枷锁。遍布全身的记忆会否卷土重来，在不可预知里充斥着锋芒的伤害。我不在回忆里生活，不在记忆里淹没，不在你的过往柔情里穿梭。
从紫色抑郁的梦里醒来，看着混合着梦幻的回忆，在日子里渐行渐远，我好像看见了我遗失的曾经。那些吵闹的片段，那些无邪的笑靥如花，那些天真的只言片语，那些关于牵手走过的路途。交织在我久闭的心扉，我的初恋，三年所有浮华的泡沫纷至踏来，无论怎样难舍难分的牵绊，那已成过往，偶尔梦见曾经澄净清澈的天空，嘤嘤笑语的年华，那些彼此间温暖的笑靥。有谁还能再次找到，我们遗落的天真执着，纯洁诚笃？如树枝上摇曳的美丽，被长久的风雨刮下，落在喧嚷的街头，摒弃在车轮之下，谁又曾知晓？
我们已经到了乏善可陈的地步了。
[chapter 14]2010年8月16日，窗外下起了好大的雨，直到黄昏时才停。
今天情人节。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去看邮件了，登了邮箱。
我霎时泪眼婆娑。
是2010年5月20日13点14分，你发来的邮件。
你说，七夕一起度过，等我回来。
晚上10点了，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在火车站站台上看到你的。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热泪涟涟，紧紧相拥。
你母亲在后面看着我们。很是默然。
长久以后空虚的怀抱终于有了久违的充实感。
凌晨的钟声响起，你抱着我坐在摩天轮里看烟火，无限漫长。

烟花未蔫，一切依旧。

“2010年8月末。离上次刚好三百六十五天。在黄花国际机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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