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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首发】《唐歌行》(卷一 勃律天西采玉河)作者:碧潭水【2016年10月11日更新至7章】(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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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武侠] 【非首发】《唐歌行》(卷一 勃律天西采玉河)作者:碧潭水【2016年10月11日更新至7章】(连载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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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16 14:03:2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白河_寒秋 于 2021-7-3 16:59 编辑

唐歌行
题记及简介
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求是欲,求不得便是最苦恼。
古往今来,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大都是在这“求不得”上苦苦折磨自己。
求不得永生、求不得不死;
求不得富贵、求不得团圆;
求不得青春驻、求不得体康健;
求不得爱相随、求不得情缠绵;
费尽心思,算尽机关,最终也许只是竹篮装水,井底印月……

这是一个完全虚构的故事,
只是被我装在唐朝这个恢弘壮阔的时代中诉说。
诉说古老长安的盛世气度,
诉说万里大漠的孤寂苍凉,
诉说西域古国的风谲云诡,
诉说千里蜀道的冲波逆折,
诉说峥嵘岁月里的金戈铁马,
诉说一缕乱城断垣中掩埋的脉脉烟波。

人物:高鹜 王霁 陆融梨 阿猛



楔子  盈盈云水心,越过西北川
    在古老而漫长的中华历史长河中,西域一直是一个充满神秘和浪漫色彩的地方,那些建立在丝路上的大小国度宛同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华夏古国的桂冠上,每一颗都蕴含着无数凄婉动人的神话传说。我要讲述的故事恰是从一则古老而匪夷所思的传说开始的。
那是丝路开辟之后的一段时间,具体年代已经无法追溯,大汉朝经济和文化的繁荣达到了一个顶峰。当时西域诸国依附着大汉治下绵延千里的丝路而欣欣向荣着,他们即倾慕于汉朝博大精深的文化,企图挥军东进,然而也忌惮着霍将军麾下那支所向披靡的虎狼之师,不敢越过雷池半步。因此,各国对神秘而富饶的大汉更加充满遐想和憧憬,即使是远在波斯的王子也不禁向往起长安城的华灯通明、未央宫的雕梁画栋、醇清坊的醍醐飘香以及汉家公主的纤纤仙容。
这个波斯王子并不是那种向往一下就满足的人,他很赋有创新精神,竟然派了两位使臣前往长安求亲。或者感动于王子不远万里的虔诚之心,或者出于要向化外之地显示泱泱大汉的盛世气度,总之汉帝应允了这次和亲,并从皇后娘家挑选了一个最漂亮的侄女封为云水公主,嫁给波斯王子。
这位公主出生在行伍之家,母亲虽然是侧室,确是出名的才女,因此公主自小便被教养得很好,不仅文武双全、知书达理,又生得娇容如画,是京中名流之士求之不得的良缘佳偶。但命运就是这样多舛,谁都想不到如此动人的女孩竟要被嫁到波斯那样遥远的地方,从此之后和家人一番风雨,再无瓜葛。公主的母亲早已伤心欲绝,但是生在这样的家里,为了姑母的地位、为了父亲的权力、为了朝廷的信誉,云水只能在不得已中跪拜谢恩。出于对侄女的歉意、怜悯或者是爱护,在皇后的授意下,这位云水公主的嫁妆异常丰厚,随行护送的汉家侍卫队也按照嫡长公主的标准执行。在两位波斯使者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漫长的丝路向未知的国度前进。
自武帝始,汉朝已经有许多位出使和亲的公主了,她们或者幸福或者不幸,然而都认命的恪守着身为汉家公主的职责,在新的国家里入乡随俗,承接和平。云水公主明了这样的使命,但是心里到底是意难平。怀着对前途的忧虑,年轻的女孩子还是随和亲的队伍,一路沿丝路南道自鄯善、经且末、精绝、于阗、皮山、莎车来到了疏勒。按照两名波斯使节的说法,从疏勒西行,越过葱岭最多再走三个月就可以达到波斯了,为了显示隆重,他们早已派人给波斯王子送信,顺利的话,一个月之后王子就会在大夏与他们会合,一起回到波斯成婚。
两位使节对和亲任务完成的如此圆满很感满意,他们一面尽心陪同着公主继续前行,一面期待着回到久违的家乡,然而公主的心却不似他们那样雀跃和兴奋,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冰峰和山下泛着金光的草原,云水的心里是无限的苍凉,对于那个言语不通的陌生王子丝毫没有期盼,她梦中的丈夫 当如“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黄金络马头”的骠骑将军那样,只可惜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她知道越过这绵延的高山不久就要离开自己的故土,对着远处那座如同白色神母般的冰峰,女孩缓缓拜倒,这一刻她只愿时间就停留在这里,能让她在故国最边缘的土地上多停留一刻。
或许是茫茫昆仑的神山仙衹感受到了公主的祈愿,本来要继续前进的队伍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不得不暂时驻扎下来。半个月后天才彻底放晴,然而公主的姻缘却似被那皑皑白雪阻隔在了神女峰的另一端。原来,遣回波斯的信使带回来一个坏消息,波斯王朝发生了一场内乱,王后的哥哥带着叛军杀入皇城,王子生死未卜,公主暂时不能继续前往波斯了。这对两个归心似箭的波斯使臣真是晴天霹雳,但是国内***他们也十分无奈,为了安全起见,使臣在附近一座高山的山顶为公主安营扎寨,并派人在周围保护公主,然后他们骑着快马去大夏探听消息。此时,对恨嫁的公主来说无异天籁之音,虽然这茫茫冰川寒冷而艰苦,但却是故土,公主感激的对着神母山峰又是虔诚一拜。
波斯的内乱用了五个月终于平息了,当两位使臣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时候神母冰川下的草原上已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春日景色,这是多么适合婚嫁的时节,两个使臣心里不免兴冲冲起来,然而在这时事情却有了变化,他们发现云水公主怀孕了。
这样的事情非同小可,大汉高贵而骄傲的公主在和亲的路上不明不白的怀孕了,这无论如何是两位使臣无法担待的,同时他们也是愤怒的,千辛万苦才向大汉求来的美丽公主未婚就怀孕了,这简直就是对波斯王朝最大的羞辱。使节面对大汉的侍卫,举起来愤怒的剑。然而他们的剑并没有挥下, 因为他们发势的一瞬间看到了勇敢而威严的公主从袖子里拿出的一柄权杖。
原来,那座巍峨峻拔的神母峰是没入混沌的天母的一只手指所化,这千里冰川和绵绵草原一直受到天母的眷顾和庇佑,承着天母的意志,东君大人将公主选择为他的有缘人。因此云水并非不守婚约,而是她婚约的对象本来就不是波斯王子,而是上天注定的东君大人。青年的女孩原来并不知道这一切,直到三个月前东君大人驾着金色的马车来到她的帐篷。一番恩爱之后,东君大人跃马腾空而去,公主的身体里就孕育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两位使臣听了这样一个故事都是将信将疑,他们不信东方的这些传言,但是他们认识那柄权杖。波斯人信奉光明神,他们坚信看到的是古老经书绘制过的光明神的手杖,那是只存在于上天的神器,今日竟然亲眼得见,两位使臣兴奋之余决定将这件事替公主隐瞒下来。
随后的日子里,两个使臣带着迎亲的队伍和大汉的仪仗队开始在这片天母眷恋的土地上修建起一座高耸入云的城堡。不久之后,公主在这座城堡里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这个男孩刚出生,神母峰上就亮起一道七彩霞光直冲天际,而更神奇的是他的血竟然可以使那柄光明神杖发出灿烂的光芒,按照当地住民的说法,这个孩子是受到东君的眷顾出生的神明,被称为汉日天种。看到这一切波斯人都相信这是光明神的指引,要他们协助这孩子建功立业,于是这些波斯人和大汉的士兵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与这里生活的牧民共同建立起一个强大国家,这个国家被称为朅盘陀。

  《新唐书·地理志》: “自疏勒西南入剑末谷,青山岭,青岭、不忍岭、百六里至葱岭守捉,故朅(qiè)盘陀国。开元中置守捉,安西极边之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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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长安一片月

    天宝四年(公元745年)的八月十五,恢弘的长安城在清清的、淡淡的、如同流水一般温柔的月色中迎来了一个非同往年的中秋之夜。
    大明宫里正举行着一场隆重的皇家宴会,而这个宴会的主人正经历着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甜蜜爱情。玄宗,这个站在帝国最高处的男人,正用他胸膛中突然迸发出来的少年热情燃烧着生命中残枯的岁月。
    幼年时追随父亲流放的颠沛流离,青年时平定韦氏乱政的血雨腥风,登基后与姑母之间的暗斗明争,壮年时励精图治的杀伐决断,都让他的心变得异常残忍而坚强,他不相信有一天这颗心脏也会如茸鹿乱撞,然而当他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女孩子的时候,所有的不可能都化成了太液池里的一湖春水。可是人生总有那么多不如意,即使贵为八方朝拜的天可汗又如何,他坐拥四海之内的千里沃土,他号令宇内最强的百万军队,但是却求不得那个美人儿。
    然而,就在这个丹桂飘香的季节,那个朝思暮想的女人终于名正言顺的入住到大明宫的琼楼玉宇里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儿媳妇,而是做为他的贵妃,这让玄宗的心如何不雀跃。看着坐在身边峨嵋宛转、双瞳剪水的玉环,他升起一种自己也年轻起来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拼命三郎的样子,嘴角不觉牵起一个微笑。在这样的时候李隆基只想要把自己的整个世界展现在杨玉环面前,只想要所有的人都分享他的这份欢畅。
    微风吹动着天际里的丝丝薄云,月光娇媚而大胆的洒在大明宫的重檐飞阁上,皇亲国戚和各国使臣都聚集在麟德殿中感受着天可汗的喜悦。在众多的华衣美服间,新晋的国舅爷杨钊毫无疑问是感受这份欣喜最深刻的一位,这个曾经在堆满黄土的永乐城里因为一壶酒钱而低声下气的人,忽然坐在这高堂明镜的华丽大殿里,深深嗅着四周财富与权力的气息,那飘忽的感觉就象坐在云端,他一边眯眼听着耳边的丝竹,一边把一杯又一杯的葡萄酒灌了下去。
    相比杨氏的欢欣,坐在对面的太子显得心事重重,在经历了皇兄瑛被赐死,自己又多次被丞相李林甫构陷后,李亨行事变得如履薄冰,面对那样一位宏威武德的帝国主宰,他怕自己表现的过于优秀使父亲担心皇位岌岌可危,又怕自己展现的过于平庸惹父亲失望,因此总是活得战战兢兢,就算在今天这样使父亲欢欣的日子里他也只是眼观鼻心,尽量不去引起父亲的注意。
     这筵席上还有一个人比太子还要小心翼翼。那就是寿王李瑁,这个曾是杨玉环丈夫的男人,这个曾同殿上那个冰肌如玉的女子有过一生誓约的男人,现在却连抬头看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他惧怕于父亲高高在上的皇权,更惧怕那个女子幽怨恨绝的目光,因为正是他放弃了那双温暖的纤纤玉手,尽管他有无数个理由为良心开脱,但无法回避的是李瑁惧怕父亲,他不敢保护发妻,他甚至没有去反抗一声,就把那个女人送出了自己的生命 。筵席的丝管之声欢快动人,但是李瑁只想快快结束这种仿佛凌迟酷刑般的煎熬,更何况从刚才他就感觉席间似乎有一道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转头寻去却未有什么异样,倒是无意中与高坐殿中的杨玉环对视一眼,后者对他动了动嘴角,那不能算一个微笑,倒象是一种嘲讽,似乎是看透了寿王的懦弱一般。李瑁感觉浑身更不舒服了,不自觉的动了动腿,不知是不是碰到了什么,毫无征兆地眼前的一壶美酒摔落在地上。
    酒壶是白银雕铸的,滚落的声音清脆动响,丝竹的声音被这一击打断,惹得玄宗往寿王坐的方向看去,而李瑁早已吓得手心出汗,他真怕父亲以为这是自己发泄夺妻之恨的举动。亏得寿王的贴身太监陈顺机警伶俐,迅速上前两步,对着玄宗跪倒,连声谢罪:
    “请皇上恕罪,小人一时没拿住,惊了皇上,还请重罚。 ”  
    玄宗没理会陈顺,只是皱眉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寿王,又瞄了一眼正若有所思的玉环,忽得心下一片郁闷,本待发作,幸而这时外族使团的筵几上走出一个人将玄宗的注意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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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16 14:08:0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催文不留评。 于 2016-10-9 18:51 编辑

第二话 胡琴声入云
     玄宗没理会陈顺,只是皱眉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寿王,又瞄了一眼正若有所思的玉环,忽得心下一片郁闷,本待发作,幸而这时外族使团的筵几上走出一个人将玄宗的注意引了过去。
    那人是个梳着多股长辫的中年汉子,身材高大,一张长方脸上蓄着厚厚的胡须,两眼内陷,薄薄的嘴唇透着一丝精明,正是前不久奉回纥王骨力裴罗之命前来大唐觐见的使臣阿布思。
    只见他恭敬地来到大殿中央,单手抚胸向玄宗行礼道:
     “尊敬的天可汗陛下,请恕外臣阿布思失礼。刚才我听乐曲欢欣无比,又听宁王殿下说可汗喜好音律,不由想将我族流传的一首名曲借此机缘演奏给陛下听,不知可汗是否恩准?”
     “哦?朕早听闻回纥族人能歌善舞,想来必有玄妙,准了。”玄宗进入暮年后醉心艺术,一听回纥要献上妙音佳曲,焉有不听的道理,当下应允,也不计较寿王的事了。
      阿布思见玄宗允许,便冲回纥使节团的方向一击掌,只见一个手持琵琶的青年走上前来。那男子身材比阿布思还高上几分,然而他手中的琵琶却显得异常小巧,比一般琵琶竟缩了两分,面板饰以透明清漆,琴头雕刻着百灵鸟头,有如俊禽鸣唱,整个琴体造型端庄,外表精美绝伦,最奇特的是琴板中间还开有两个半月形的音孔,却是不知何用。玄宗看得甚感兴趣,连杨玉环这个琵琶大家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不由问道:“这是何种琵琶,为何从未见过?”
    一时间,宴上众人也都被这异邦的奇怪琵琶所吸引,纷纷窃窃私语起来,阿布思见诸人都被自己带来的乐器吸引,也不由自豪起来, 捻着胡子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并非琵琶,而是我回纥王室特有的胡西它尔,它确与琵琶的外形有些类似,但是奏法完全不同,还请陛下与娘娘赏听。”
     说完,阿布思朝那青年一点头,只见后者向玄宗深施一礼,便大大方方盘腿坐在大殿中央,似乎将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当作了自家草场,神情自若,毫无一般乐手的小心翼翼,玄宗不禁对青年有了些赞许。接着,那青年左手将那古怪的琵琶抱住,右手从琴背后取出一个琴弦搭在那胡西它尔上,也不弹拨,却是拉将起来。须臾,一阵热烈、欢快、酣畅、富于激情的音乐便从那奇特的琴上发出,音色虽不如琵琶明亮,但高音清脆响亮,低音浑厚有力,即有悠扬柔美,又不失淳厚刚健,不觉将人带到了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西北塞外。
       一曲完毕,殿上众人听得入迷,连玄宗也不觉拍手叫好,他捻了捻胡子,对阿布思道:“此曲甚是善听,又充满了一种别样韵味,确是佳音。朕听得出这曲子如此动人心弦除了这胡西它尔的旋韵优美外,还有这位乐师的功劳呀。”
       “陛下龙目如炬,这胡西它尔确实一件很好的乐器,这位乐师么,更是我回纥一位特殊的乐手。”阿布思恭敬地对玄宗回道,然后微笑着伸手朝那年轻乐师示意,只见那青年人已从地上站起,双手横端着胡西它尔走前几步躬身道:“小臣谢陛下赞赏,臣乃是回纥骨力裴罗之子摩延绰,自幼便对我大唐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心向往之,此次有幸进见陛下,并能为陛下演奏,臣的内心甚感欢欣,为了表达对陛下的敬意,臣代表回纥将此琴献于陛下。同时臣也将把刚才演奏的曲谱呈现上来,一并供可汗欣赏。”
     说完摩延绰便将那胡西它尔举过头顶,玄宗一听大感开怀,杨玉环更是迫不及待,眼光一扫高力士,后者便将琴接过来呈给杨玉环。
  杨玉环接过琴和玄宗一起欣赏,阿布思在旁解释着:“陛下,胡西它尔是我回纥祖先根据波斯曼陀林改制而来,回纥话里“胡西”有“非常动听”之意。“它尔”是琴弦,合起来就是“悦耳的琴弦”,尤其王子进献给您的这柄是特制的,琴身采用上等桑木制作,正面蒙以鱼鳞松薄板,琴头、琴颈选整块的于阗温玉雕刻而成。弦轴由五十年胡杨木削成,共镶嵌七七四十九颗玛瑙石,正是王子的成年礼,今日王子割爱进献陛下,正是表示我回纥对大唐的一片赤诚与亲近之情。”
     阿布思说的热情洋溢,那摩延绰又表现的真诚恳切,加之贵妃将琴抱在怀里摆弄的娇嗔模样,玄宗心下欢喜,不觉对摩延绰又多了几分好感,对远道而来的使者道:“如此珍贵的礼物朕收下了,礼尚往来,朕也送你些礼物吧……高力士,把那把月鸣琴取来,赐给摩延绰王子。”
      作为帝国不可动摇的核心,玄宗的话音刚落,高力士忙示意下面的人准备赏赐,然而摩延绰却向着玄宗跪拜下来,接着阿布思也赶紧跪倒在地。
     大唐开放,各国使节原不必行中原大礼,完全可按照各国礼仪参拜,如今两个回纥人突然跪下,玄宗不由一愣,只听摩延绰道:“启禀天可汗,外臣恳请您收回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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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北狄愿和亲
大唐开放,各国使节原不必行中原大礼,完全可按照各国礼仪参拜,如今两个回纥人突然跪下,玄宗不由一愣,只听摩延绰道:“启禀天可汗,外臣恳请您收回礼物。”
“我大唐地广物丰,不知多少外使为得到我大唐的赏赐而开怀,你倒要让朕收回,可是有何不满?”玄宗的声音透着威仪,他自认对摩延绰的赏赐已是丰厚,要知道那把月鸣琴是先汉传下来的珍品,如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族王子竟然看都没看就拒绝了,着实让这位帝王有些意外和生气。
跪在地下的两个回纥人显然听出了玄宗的不满,摩延绰迟疑了一下,然而他又象是鼓起勇气一般俯地拜倒:“陛下恕罪,外臣并非看不起陛下的礼物,月鸣之琴,乃是琴中的翘楚,传闻满月之夜琴闻风自鸣,如幼鹿鸣唱,甚是动人,世间罕有,陛下肯赐给我回纥实是恩典有加,然而小臣心中却有一件比月名琴更加想要的宝物向您求得,故而才忍痛拒绝这传世名琴。”
“哦?”玄宗本事生气,但听得摩延绰识得月鸣琴的来历却毫不犹豫推辞,不由好奇这位异族王子究竟想要什么?遂问道:“你不想要朕的琴,到底想要什么呢?”
那回纥王子未敢起身,听玄宗似未动怒,便答道:“陛下,臣自幼便听闻过我大唐‘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的辉煌景象,如今亲眼识得长安如何宝马香车,钟秀繁华本来已是心满意足,但是日前小臣往法门寺巡游,竟然见到了一位梦寐以求的女子,那样的华容俊姿,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如云的丝鬓,婀娜的风采,已深深印在心中,中原有诗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故小臣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感知摩延绰一片赤诚,将帝国高贵的宁国公主赐给小臣做妻子,我回纥愿与大唐永世修好。”
王子的话音刚落,玄宗便呵呵笑起来,玄宗登基以来,已经和契丹、奚等部落多次和亲,算对友邦的怀柔,也算对周边势力的平衡,且他又和太宗在位时不一样,和亲之举甚少计算利益得失,只视心情而定。现在他对这年轻的王子本有好感,加之他本人正身处在爱情之中,因此对摩延绰火热大胆的求婚之举竟然十分赞赏,心情大好间,却是大有可能同意这次求婚。
这厢玄宗微笑点头,那厢却急坏了太子李亨,原来那宁国公主正是太子膝下的长女,自幼深得李亨夫妇的疼爱,现在听说竟然有可能要嫁到回纥去,不免心里咯噔一下,可李亨面上却不敢表现一丁点不愿或着急,只是沉默不语。果然,玄宗微微看了太子一眼,道:“皇儿,你是公主的父亲,你意下如何?”李亨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他十分惧怕这位威严的父亲,何况还要提防宰相李林甫借机弹劾,只能忍气恭敬地道:“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玄宗笑了笑,眼看就要颁下旨意,而就在此时,外国使节团的筵席上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之声:“没想到哇,没想到,如今大唐的公主竟如此不尊贵,想当年我赞普娶得文成公主是过了五道难关放才赢回美人,而今回纥人一首小曲、一把陋琴便想换得大唐太子的长公主,陛下,小臣倒想问问,若回纥这求婚您都能应允,那我吐蕃是否也可借曲求婚?”
说话的人是个肚大腰圆的胖子,一张黝黑的脸油光发亮,脑后两股辫子交叉作发髻,头上戴一顶朝霞冠,身上穿一件宝蓝色交领宽腰长袍,说起话来一身的肥肉都在抖,正是吐蕃使臣次仁旺杰。只见他一边说话,一边略微对玄宗鞠了鞠身,算是行礼,神情甚是嚣张,且此番话说得几近侮辱,玄宗听了不由脸色一沉,太子李亨待要起身喝问,却见右手席上已站起一个少年出声喝道:“大胆!”
说话的正是李亨的三子建宁王李倓,此子年方十五,生性耿直,血气方刚,遇到吐蕃如此无礼正要理论,却被他长兄李豫拉住了,那李豫是太子长子,二十正当,为人甚是沉稳,知道吐蕃一直野心勃勃,几年前金城公主在世时尚能使两国关系在表面上维持稳定,然而随着公主四年前去世,两国边陲多有军事摩擦,虽然大唐胜多败少,然而边疆百姓不堪滋扰,大唐更需耗兵助守,着实对吐蕃头疼之极,也不知此次吐蕃派使前来又有何用意。于是按下李倓,对次仁旺杰道:“使者所言差矣,回纥作为友族,数次协助我北庭将士平复边境滋扰,此次更助大唐收复突厥汗国,况今日携佳音宝器前来求亲,一片赤诚,怎能被形容为小曲陋琴;至于贵族,位于我大唐之西,一直被视为友邻,先后以文成公主、金城公主赐与吐蕃赞普,然而两位公主去世未几,贵族便早已忘记了与大唐的和同之谊,数次进犯滋扰边境,而请问吐蕃又以何求亲?”
李豫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那次仁旺杰待要辩驳却又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打了个哈哈。然而,此人近年来多次出使大唐,早已练就了一身滚刀肉的本领,唱个诺后也不理会大唐王子的质问,当即转出一副笑脸,反就着李豫最后一句打蛇随棍上,对着玄宗道:“启禀陛下,小王爷说的正是,文成公主与金城公主一直是我吐蕃圣洁的光辉,不可或忘。正因念着彼此多年来的甥舅之亲,自金城公主仙去之后,我赞普多次派使前来想再求得一位大唐公主前往和亲,以增进两国之情,无奈总是机缘不巧。年前我赞普得到了一本旷世绝伦的曲谱,今日借着回纥人以曲求亲的机会,我吐蕃也向宁国公主求亲,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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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话 无人识古音
       次仁旺杰唱个诺,也不理会大唐王子的质问,当即转出一副笑脸,反就着李豫最后一句打蛇随棍上,对玄宗道:“启禀陛下,小王爷说的正是,文成公主与金城公主一直是我吐蕃圣洁的光辉,不可或忘。正因念着彼此多年来的甥舅之亲,自赞蒙金城公主仙去之后,我赞普多次派使前来想再求得一位大唐公主前往和亲,以增进两国之情,无奈总是机缘不巧。年前我赞普得到了一本旷世绝伦的曲谱,今日借着回纥以曲求亲的机会,我代表吐蕃也向宁国公主求亲,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玄宗尚未答复,阿布思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刚才气氛本已甚好,眼看自家王子的亲事将成,谁知半路杀出这吐蕃的混蛋捣乱,于是口气不善道:“陛下,我回纥求婚在前,且王子对公主一片赤诚;这位吐蕃使者不顾先后之道,也来人云亦云,想是酒力不胜,胡言乱语罢了!还请陛下不要听信。”阿布思嘴上未直言指责次仁旺杰,可话中已有指桑骂槐之意。
      吐蕃国力日强,除了大唐,次仁旺杰尚不把小小的回纥放在眼中,微微撇嘴道:“陛下,臣虽非大唐子民,但也了解我朝婚嫁礼仪,听闻宁国公主尚未与人订有婚约,如此一来,既然回纥可提亲,那我吐蕃如何不能?婚姻之选,本就应以才貌武功能者得之,怎可按照先后之礼,若依这位使节所言,先来先得,那后者出众是否也与佳人无缘?依外臣看,回纥到底处于蛮荒之地,言语皆是市集贩卖之论,与大唐礼仪格格不入,万万不该理会。”
      次仁旺杰多年行走于大唐,汉语精通且能言善辩,又甚是了解玄宗与杨玉环的故事,因此一句“先来先得,那后者出众是否也与佳人无缘”使玄宗想起杨玉环早前曾是寿王王妃的事,倒是触动了龙心。而跪着的阿布思被次仁旺杰一番抢白,气得冒烟,正想理论,就见玄宗先对自己这边做了平身的手势,接着道:“两位使者之意朕已明了,摩延绰王子诚意拳拳,众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至于吐蕃……亦是友邦,既然想提亲,倒无不可,只是不知吐蕃又有何绝世妙曲?使者不若唤人来奏,再做计议。”
原来玄宗虽然觉得这胖使臣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审视近年来这个边陲邻国的所做所为,内心实在不喜与其结亲,又考虑到贸然拒绝有失礼仪,便打定主意让吐蕃也奏上一曲,到时只消找个由头说曲子略失于回纥,便可顺理成章地拒绝对方。
     玄宗如意算盘拨得响,可次仁旺杰却不配合,只见其略一躬身道:“陛下,外臣进献的只有曲谱,却无弹奏之人,只因乐曲如同那春天盛开的桃李牡丹,各有芬芳,仅以演奏判断实在难以分辨高下。为免陛下劳心,我吐蕃并不准备以奏曲优劣与回纥比试,而是另有他法。”
      玄宗见吐蕃人不进自己的套路,胸中不免懊恼,但面上却丝毫未现窘意,只是问道:“哦?不知使者另有何高明之法?但说无妨。”
      “陛下,我吐蕃此次求亲所献之曲乃是西域古曲,由上古符文所载,殿上只需有人识得曲谱,那陛下大可无视我吐蕃求亲之事,只是……若是无人识得,还请陛下将宁国公主许给我赞普为妻。此曲谱可作为赞普与公主的文定之信。”
     次仁旺杰这番话说得狂傲之极,似乎笃定殿上诸人无法识谱,别说大唐的一干王公贵胄听了皱眉,连玄宗也多有不悦,不由脸色一沉,道:“使者可是瞧我大唐无人吗?”
     “小人不敢。大唐人杰地灵, 想来才俊辈出。只是我赞普求婚之心迫切,又怕陛下拒绝,不得已才有此法,还请陛下不要见怪。”次仁旺杰前傲后恭地玩了一招以退为进,玄宗也不想多理睬他,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吐蕃使者将曲谱呈上吧。”
说话间,次仁旺杰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丝绸锦囊,接着将一张薄弱蝉丝的帛绢从囊中抽出,又小心翼翼地在放在高力士双手上。
     高力士先将曲谱呈上龙案,玄宗身为帝王,又是精通音律之人,虽然早已见闻过许多西域甚至天竺流传的曲谱,但如今好奇之下也想看看吐蕃人的上古曲谱到底如何玄妙,他仔细展开那卷丝帛,一看之下却是心中暗惊,原来那曲谱并非一般带有符文的减字谱,而是通篇用长短不齐的细线与一些类似蝌蚪的符号绘成的图画,那泛黄的颜色和暗淡的墨迹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年月所成,也不知道是哪国文字,说是曲谱,但是仔细看上去倒像是鬼画符。
     玄宗看来看去不得要领,杨玉环再一旁看得也是轻轻蹙眉,但两人又不好在吐蕃人前显拙,于是玄宗看了高力士一眼,悠然地对殿下众臣道:“这个曲谱妙得紧,你们也瞧瞧。”高力士随在玄宗身边多年,心领神会,很自然地将曲谱先送到宁王桌上。
宁王是玄宗哥哥,年轻时曾立为太子,但因过于痴醉于音乐,也无雄才伟略便将太子之位让给弟弟李隆基,因而玄宗对这位皇兄音律方面的才情很有把握,他满以为宁王走遍大江南北收集绝世琴谱,必能辨识,然而这位王爷看了那丝帛片刻后与玄宗微一对视便示意高力士传下去。
    兄弟多年,玄宗一看宁王的眼神便知道他也不识得那曲谱,但是苦于面子,双方脸上都表现得镇定自若。再瞧后面诸人看到曲谱皆是一脸沉思,就连能音善律的李龟年兄弟也是默然不语,玄宗不由在心里大皱眉头,正在焦虑之际,却听身旁的杨玉环柔声说道:“陛下,此曲谱确实是奥妙非常。但解读也非难事,不过……刚才摩延绰王子求亲在先,为公平起见,依臣妾看不若由王子先行辨认,否则倒是我们大唐坏了一桩好姻缘。”
      杨玉环说得俏皮,既不失大唐颜面,又给李隆基找了好大一个台阶下,玄宗心下又是感谢又是欢喜,一面在桌下握住杨玉环的手,一面命太监将曲谱传向摩延绰:“爱妃言之有理,是朕考虑不周呀,险些误了回纥的一片真心,现在就请摩延绰王子看谱吧”。
       摩延绰本是钦慕宁国公主风华,鼓着十二万分的勇气提亲来的,谁想到竟遇到吐蕃这样的对手,虽说他精通音律,但从刚才大唐诸人看谱的反应多少也能料到那曲谱十分怪异,于是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待到捧着那卷丝帛的太监来到面前,他看了一眼便不由在心里叫了一声“苦”,再加上一殿人都在看着他,不一会脑门上便渗出汗来。
      次仁旺杰看在眼里,对着摩延绰呵呵笑道:“殿下,此曲谱为上古先人所留,深奥晦涩,凡人难以通会亦是情理,我国师聪慧过人,又有灵佛护佑,尚才勉强解读,外臣看一切皆是天定,回纥怕是与公主无缘,合该我吐蕃又将迎娶一位尊贵的大唐公主。”
     话音未落,阿布思按捺不住了,喝道:“什么就吐蕃迎娶尊贵的公主,我家殿下尚在看曲谱,不知吐蕃使者从何处看出难以通会!”
     “使者不说话我都忘了,原来贵国还有你在,我看你刚刚对乐琴侃侃而谈,想来也是音律大家,不如请王子歇歇,你先认,若是能认出,吐蕃定不与王子争,如若不能……也请使者闭上尊口吧。”
     阿布思对音律一窍不通,刚才对乐器的介绍也只是生计硬背,现在除了为王子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被次仁旺杰这么一迫,弄出一个大红脸来,索性从太监手里拿起曲谱冲次仁旺杰道:“吐蕃小儿,这哪里是曲谱,分明是你嫉妒我王子才华,拿出些鬼画符咒故弄玄虚,欺负我家少主!”
     次仁旺杰冷哼道:“你们回纥人不识曲谱承认就是,又何必诬陷本使,你小心点!别弄坏这稀世的珍宝!”
阿布思不理他,狠狠抖开曲谱向在座诸人展示道:“你说是曲谱就是曲谱吗?我阿布思虽然不懂,但也见过曲谱,哪有你们吐蕃这样的,我看是你自己画出来的也未可知!”
      阿布思声如洪钟,且言之凿凿,众人也对到那满帛绢如画的点线交头接耳、满是疑惑起来。
      次仁旺杰见诸人被阿布思这一搅合都认为自己有诈,连玄宗与宁王也不由皱眉思索,于是呵呵冷笑道:“使者此言差矣,刚才非次仁旺杰一人,就连陛下与贵妃都已言明这曲谱奥妙非常,若是有诈,陛下英明睿智,娘娘贤惠聪颖又怎会不识破,还有在座各位王亲、大臣都一一见识曲谱,若是我吐蕃有异,他们刚才怎么没有指出。倒是阿布思大人,你既承认不懂,又何必不懂装懂,贻笑大方,有这叫嚷的时间不如看看你家王子有无辨识出曲谱为妙!”
      次仁旺杰辨得狡诈,玄宗和大唐一干人都成了他的证人,本来玄宗刚才被阿布思一提也觉得曲谱可能有问题,但被英明睿智这帽子一扣,只能哑口无言,因为一质疑似乎就不英明、不睿智了。
    大唐的老皇帝在心烦,回纥的小王子也在心烦,那曲谱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想到亲事不成,还让自家臣子在如许人前遭受吐蕃人的奚落,心里不禁郁结,但摩延绰转念想:自己是回纥首领之子,臣下为了自己都拼尽全力,自己又怎么能苟且沉默,输了比赛不能输了气势,于是他深深看了阿布思一眼,咬了咬牙道:“陛下,外臣不识这曲子,我回纥…退出这次求亲。”
     “好,王子真是爽快人!”次仁旺杰哈哈大笑,又冲玄宗道,“陛下,既然回纥已退出求亲,那还是请我大唐的才子们一展风华如何?先前贵妃娘娘既说解读有方,何不让小人一见高明!”
     次仁旺杰得意洋洋地反将一军,杨玉环听得暗暗着急,拉着玄宗的手都渗出汗来。帝国的君主用力握了握女人的柔荑,一边扫视着殿下众臣,“各位爱卿,吐蕃使者的曲谱已一一展示,不知你们有何想法?尽可畅所欲言。”玄宗话说的婉转,但意思就是你们谁认识这曲谱,快给老子站出来!他声音和气,然而众臣听了都感觉阴风阵阵,赶紧闭上嘴巴,生怕一个不好给这帝王点了名,一时间还窃窃私语的殿堂里鸦雀无声。
      次仁旺杰一看这情景,摸着大肚子道:“陛下,看来贵妃和大唐的才子们是希望与我吐蕃结亲呀!那么按照刚才所说的约定,次仁旺杰还请您收下曲谱,将尊贵的宁国公主赐婚给我赞普为妻吧!”肥胖的使者说完最后一句居然跪在地上叩起头来,他这样软硬兼施的紧逼,弄得玄宗心烦意乱,太子李亨更是为女儿的命运捏了把汗,就在这对父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只听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自建宁郡王李倓的席上传来:“阿倓,你可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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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18 22:13:5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催文不留评。 于 2016-10-9 18:58 编辑

                                                                               第五话 陌上少年郎
      次仁旺杰一看这情景,摸着大肚子道:“陛下,看来贵妃和大唐的才子们是希望与我吐蕃结亲呀!如此一来,按照刚才所说的约定,次仁旺杰还请您收下曲谱,将尊贵的宁国公主赐婚给我赞普为妻吧!”肥胖的使者说完最后一句居然跪在地上叩起头来,他这样软硬兼施的紧逼,弄得玄宗心烦意乱,太子李亨更是为女儿的命运捏了把汗,就在这对父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只听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自建宁郡王李倓的席上传来:“阿倓,你可觉得有趣。”
        这声音刚好让玄宗把次仁旺杰的紧逼忽略,老皇帝乘势问道:“言者何人?”
        “启禀陛下,在下崇文馆学士陆融梨。”随着话音,只见建宁王的筵几上走出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那少年与李倓年纪相仿,模样生得极好,一双狭长的眼睛乌黑明亮,眉若远山飞扬入鬓,鼻子如同玉雕,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表情的时候也似乎带着三分笑意,让人看着便有亲近之感,只是他面色苍白,唇上也没有一丝红润,虽然身量不低,却给人一种病秧秧的感觉,心下不由在好感之外又多了几分怜惜。
        玄宗便是带着三分好感三分怜意打量着殿下的少年,略略思索,忽然想起一桩旧事,忙道:“你姓陆,可是陆相家人?”
        “回陛下,象先大人正是在下祖父。”
        “哦?那你是……兖国公的儿子?”
        “禀陛下,兖国公乃是臣的伯父,家严陆广,现在沂州主政。”
        “啊……你……你难道是那个自小替倓儿入凌山修行的孩子?”
         “正是。”陆融梨从容地回答着玄宗的问题,却勾起后者一段不愿回忆的往事。
        当年太子李瑛谋逆被玄宗贬为庶人,后不久便遇害身亡,有传言说是玄宗令高力士秘密处死了这个儿子,也有人说是武惠妃买通内监毒杀了前太子,但具体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去挖掘那些。本来这件辛秘就此便淹没在大明宫的角落中了,但是就在玄宗将忠王李亨立为太子的当天,李亨的三子李倓却突然发了大病,整个人昏迷不醒。一开始谁都没有当成一回事,想着大概是孩子们玩耍着了凉,只要吃几贴药便好了,可过了五六天、换了三个太医,李倓的病反倒更重了,不仅头烫得吓人,而且嘴里还一直喊着“你还给我”,声音凄厉,全不像个七八岁孩子该有的音量,于是太子府开始有风言风语传出,说李倓是被废李瑛附了魂魄,要跟李亨取回太子之位,这下李亨才开始着急,跟着玄宗也知道了这件事,愈加紧张,原来年前玄宗的宠妃武惠妃就曾屡次看到废太子的鬼魂,一病不起,没几天就殁了。玄宗本不是相信怪力乱神的人,但是他心里愧对李瑛,又见武惠妃之后李倓也这样,不免整个人惶恐起来,幸好当时著名的道人罗公远路过长安,方才助玄宗化解此事。
      罗公远看过小皇子后便告诉玄宗,李谈是被怨灵附体,化解的方法就是找一个与其同年同月同一时辰出生的孩子,将怨灵过渡到那个孩子身上即可,不过此事极损阴德,需被施术者自愿方可。玄宗听罢暗皱眉头,可事关皇室血脉的生死只得命人去找相符的孩童。但是一时间要在京城里寻出同年同月同一时辰的孩子本就不易,自愿的更是难寻,且不说七八岁的孩子不懂事,即使懂事一听要招渡怨灵也害怕的昏死过去了,因此寻了几个童子均是不成,眼见李倓已经奄奄一息,
       就在这时前太子太傅陆象先的长子陆泛丁忧期满,进宫面圣。听闻玄宗忧虑,沉思良久,才推荐了自己的侄子。
       陆泛弟弟陆广有一独子,与李倓生辰一般,自小患有心疾,遍寻名医皆说活不过十二岁,于是家人便将他养在城外别院,省得将来夭折难以舍弃。今日之事迫在眉睫,身为臣子当为君分忧,于是陆泛才想起让侄子代皇孙承难。玄宗听说这前因后果略微宽了下心,旋又担心那孩子自己不肯。陆泛却说侄子乖巧聪慧,小小年纪已深明大义,虽然少于家人见面,却从不埋怨,想来若对他言明厉害,定会答应。有了陆泛的保证,玄宗忙命人请来罗公远为两个孩子施术,罗老道起先也担心陆家的孩子哭闹,但是说来奇怪,那孩子似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在陆泛与他说了些话后,施术时尽然十分配合。
      之后,李谈的病一日好似一日,但是据说陆家的孩子差点一命呜呼,幸而罗公远乃是出家之人,怕做此错事再也不能修得登仙之道,便携了陆家那半死不活的孩子去凌山找他师兄待月真人施救,至此便杳无踪迹。当时玄宗想着那孩子多半是早殒了,为感念和表彰陆家的牺牲,破例封陆广年仅七岁的儿子为崇文馆学士,对外说那孩子代李倓上凌山修行积德去了。这件事本来已经被玄宗忘了,但是刚才他见这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竟自称崇文馆学士才突然想起那次特殊的封赏。眼见这个瘦高的身影虽然带着病态,但是似乎没有性命之忧,多年来玄宗胸口堵着的一块心病似乎也没有了,遂喜道:“不错,看来你代倓儿修行确有所成,朕很欣慰。只是你是几时回京的?朕也不知,否则定叫你伯父带来参见。”
         “谢陛下关心,臣是五月才回京的,其时陛下正在昭应离宫,伯父深知陛下国事繁重,怕臣耽误,故而未叫臣前去参见。”
         “嗯,陆广想得周到……只是你……”玄宗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觉得陆家孩儿没死,或许是他的瑛儿已经原谅他了,又听见陆融梨刚才唤建宁王做阿倓,想是两个少年已结为好友,于是还欲对陆融梨叙聊叙聊,而一边的次仁旺杰可是恼火极了,他代表吐蕃求婚,眼见就要接近成功,突然出现这个少年打岔不说,偏偏还和玄宗聊起来没完没了似的,于是这位胖使者高声哼了一下,说到:“陛下,这位小哥的事情不打紧,咱们还是先行赐婚要紧!”
次仁旺杰咄咄逼人,但是玄宗好不容易有了拖延时间的话题,才不管那胖子:“融梨,朕刚才听你和倓儿谈什么有趣的事,可否给朕知道呀?让朕也乐一乐?”
         “这……”陆融梨本是从容应对的,但听玄宗问他为何有趣却沉吟起来,又略带犹豫地看了看次仁旺杰。那眼神似乎是说有趣之物便是这吐蕃使者,弄得胖使者都觉得自己像波斯杂耍团里的猴子,心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一边的玄宗好奇更胜,道:“融梨,快快讲来!”
次仁旺杰的眼袋一抖,旋儿又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陆融梨道:“这位陆家小哥聊什么有趣的事,可是知道古曲谱是何来历,如何破解?”
         次仁旺杰的声音不怀好意殿上谁都听得出来,偏偏陆融梨像没有半点感觉,声音依旧不紧不慢道:“使者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知道这曲谱来历呢?”
        少年说的俏皮,却把胖使者比作了蛔虫,次仁旺杰听了心中暗怒,表面上不动声色,一字字道:“既然如此,还请小哥讲来!”
        “唔……”陆融梨略一沉吟,接着就像考虑今天早上起来吃什么似的接道:“使者确定真想听吗?在下劝使者还是不要听了。因为听了使者定要伤心难过,在下是万万不想你难过得的。”
         陆融梨边说边表现出一副很怜悯对方的样子,弄得吐蕃的胖使者莫名恼火起来:“哼,你什么意思,本使者因何难过!你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又何必拖延时间!”
         “哎,使者误会了,在下并非拖延时间,只是为你好才这么说,既然你不领情,执意要听,那我说来便是,其实……这帛绢上的图符是曲谱不假,却绝对不是使者口中的古曲!”陆融梨年纪不大,说话时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加之他的言语内容,惹得次仁旺杰喊起来:“你说什么?!”
       “在下的意思是你们赞普大人估计被骗了,这确是曲谱不假,但绝对不是什么上古先人所作。”
        次仁旺杰为人沉稳圆滑,既使遇到阿布思与他理论也隐忍着没有发作,但是这一下却被少年激得青筋一跳:“你有何证据?!”
        “证据?”陆融梨对面脸色不善的吐蕃使者微微一笑,“我便是证据,只因……使者带来的这曲谱便是在下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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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话 公子世无双
次仁旺杰为人老谋深算,既使遇到阿布思与他理论也隐忍着没有发作,但是这一下却被少年激得青筋一跳:“你有何证据?!”  

“证据么?”陆融梨对面脸色不善的吐蕃使者轻轻一笑,“不知在下可否算作证据,只因……使者带来的这曲谱便是不才所作的!”
次仁旺杰先是一怔,接着怒道:“黄口小儿,休在这里胡言乱语,这曲谱乃是上古文字所著,你不过十几岁,如何成了你作的?!”

“使者莫急,火急伤肝。”对着暴跳的次仁旺杰,陆融梨也不辩解,反而不慌不忙地冲建宁王道:“殿下,将那壶葡萄酒借在下一用。”李倓与他甚是相熟,深知这陆家老幺最是机警,若不是有十分把握,刚才定不会出声,本着男孩子的好事劲,李倓亲自将银酒壶递了过去。

陆融梨接过酒壶,又瞅了瞅四周,对玄宗揖道:“陛下,小臣还想借殿角上的白锦屏风用用,不知可否?”李隆基不知他意欲何为,但见少年似胸有成竹,何况目下情景已经对大唐不利,倒是不妨乱上一乱,于是命人将白屏抬至殿中。

一切妥当,陆融梨对着次仁旺杰眨眨眼,说道:“大人看好,证据来了。”就见他用手蘸了酒开始在屏风的白绢上写画起来,次仁旺杰在旁看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心里略略涌起一阵不安。

不一会儿的功夫,但见陆融梨将那酒壶向李倓一抛,接着示意小太监将吐蕃的曲谱拿过来,对着正在狐疑的胖使者道:“使者,请好好看看,我现书的这张曲谱,可否与你呈上的一模一样?”

次仁旺杰满腹疑惑地拿过自己呈上的曲谱来到屏风近前,上下对比着,却是越看越心惊,原来两张曲谱除了书绘的材质、大小、颜色不同,内容却是一模一样的,连那些划线的长短都几乎如同临摹,次仁旺杰不敢相信地再次从头看到尾,不由心中大惊。而在一旁观看多时的阿布思早已呼叫起来:“天呐,一模一样、真是一模一样,陛下,看来这曲谱当真是这位小哥所做呀!这……这不是上古曲谱么,怎么又是……求陛下明辨呀!”

玄宗坐在殿上,虽看不清两份曲谱是否完全一致,但听阿布思高喊也基本上知道那陆融梨却是完成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曲谱,玄宗心里不由一惊一喜,喜得是那陆家小儿确实懂这曲谱,惊得是为何陆融梨做的曲谱如此古怪,而那吐蕃人竟然用一份这样的曲谱来求亲又有何用意?!玄宗思索着,次仁旺杰的大脑袋也飞快地运转着,他不信眼前的一切,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免嘀咕起他那英明威武的赞普是不是出了漏子,但是即使疏漏,吐蕃的国体还是要维护的,他定了定神,摸了摸腮边的肥肉,拧着眉道:“这位小哥好才思,居然能过目不忘,在下佩服!可这并不能证明我吐蕃的曲谱是你所做!”

“过目不忘?嗯,使者所言也有些道理。”陆融梨听次仁旺杰这么说也不着恼,却是话锋一转道:“请问使者,你觉得与国师才智相比,在下如何?!”

“那当然是国师强你千百倍!” 次仁旺杰对国师甚是尊敬,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但答完又觉不妥,刚想这少年又有何幺蛾子,接着就听陆融梨道:“使者刚才说这曲谱晦涩难懂,贵国师有灵佛护佑,尚才勉强解读,是也不是?”

“正是!……你是何意?!”

“使者,这就有些矛盾了,既然贵国师强融梨千百倍,身份崇荣无比,又有灵佛护佑都只能勉强解读,如众位所见,在下只是凡人一个,还天生有痒,更没有什么灵佛护佑,若不是我自己做的,又怎能只看了一下便重新书写出来。”

“这……”次仁旺杰被反问得答不上来, 阿布思看得可开心了,终于有人替他解了心里的恶气,不觉在殿上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

次仁旺杰听见阿布思的笑声心下愈加恼火,然而他见惯世面,心思一转喋喋怪笑起来:“嘿嘿!确实有趣!这位陆家小哥,在下有一事不明,若真是你所做,怎的刚才陛下让众人观看曲谱时你不说,现在才跳将出来,难道不是你一直在心中默背么?!”

陆融梨听到这里却是一叹,颇为惋惜道:“唉,使者误会了。吐蕃国力日强,你刚才也说了,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都是你们吐蕃的日月光辉,能做赞普的妻子何其荣耀,在下刚才想到这一点直为宁国公主高兴,本来是不想说破的,但是阁下一再夸耀这曲谱多么珍贵,多么与众不同,弄得在下内心羞愧难当,小可不才,好歹懂得君子之道,实在无法看着大人拿着这样的曲谱作为聘礼,所以只好斗胆说上一说!还望陛下和娘娘宽宏,莫怪融梨年少无知。”

少年嘴上说着羞愧呀,恕罪呀,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一点愧疚和认错的样子,对着玄宗一片欣然,老皇帝对着陆融梨也笑眯眯的,只说 “无妨无妨”。次仁旺杰看着殿上这一老一少就感觉两个人狼狈为奸,自己就是被他们戏耍的无辜兔子,直气得浑身颤抖,他本待还要强辩,但是忽得想起怀中还有一物,忙说道:“好!你既然说是你做的,那你必会解读,我这里有国师书写的曲谱解译一份,若是你解不对,可没法证明!”

次仁旺杰拿出怀揣的一卷纸,仿佛拿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瞪着陆融梨,不想后者眼睛骨碌一转,竟也从怀中抽出一物,然后轻轻一甩,却把胖使者惊了一跳,以为他也怀揣着一卷解译,待看清时却原来只是一把纸扇,不禁暗擦了一把汗。
陆融梨一边欣赏着次仁旺杰的紧张,一边轻摇着折扇道:“使者大人真真好笑,曲谱是我做的,解读自然不难,但是你让我与贵国师解的一样确是难事,若是贵国师解错了,难道我亦随他错么?”

次仁旺杰刚才已被陆融梨那怀中一甩吓了一跳,现在又被他这么一说,当即也不隐忍了,吼道:“你胡说八道!我国师绝不会错!”

“非也,非也……”陆融梨轻笑道: “使者好好想想,国师他连上古符文与在下自创的音文都分不出,又怎么不会错?”

“你!……现在这曲谱是不是你做的还有待确认,你又如何说我国师出错!”次仁旺杰连连被将,眼看殿上众人已被陆融梨说动,于是他铁了心用上一个“赖”字决,决定无论如何也来个死不承认!然而他打错了主意,不知眼前这个陆家的小公子是个极难缠的,只见那柄折扇一合,少年收起笑脸对面红耳赤的次仁旺杰继续道。

“使者既然如此愚钝,那在下唯有一一给你说明了。第一,你仔细看这曲谱所用的帛绢,做工薄净而匀密,虽然传言上古嫘祖大人已经“养蚕取丝”,但是受工具和纺车的限制,尚不能制出如此精致的帛绢,不信大人自可找工匠求证,但如果你到长安西市的锦绣坊走一遭,却可以找到一模一样的,在下所用的这块便是在那里所买;第二,你可仔细辨一辨这帛书上墨迹,是不是有股羊脂混着牛油的味道,上古书画多用石墨, 绝不会有这样的味道,但是在下喜欢作画,身边多带着油墨,而这油墨正是牛羊炼制,所以那味道是不会错的,至于第三点,使者可以在那帛绢的右下角找找,可有一个梨花形状的墨迹,那正是在下做书画音曲时常留的一个标记,若是大人将这些都一一核对了,相信自可明辨!”

虽说次仁旺杰刚刚给自己做了绝不承认的心理建设,但是随着陆融里的话他还是不自觉的在曲谱上看将起来,一会摸一会闻好似猎犬一般,后来忍不住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见能言善道、软硬不吃的胖使者终于动摇,陆融梨与玄宗对视一眼,接着走到次仁旺杰近前,附耳道:“使者大人,不知你可曾想过一事,吐蕃远到我大唐求亲如此隆重的事,为何能够解译曲谱的国师不亲自到访,却只差了大人您前来?”

“这……这……”次仁旺杰本已对曲谱的来历动摇,而陆融梨这段话更是让他对自家的国师也怀疑起来。

看胖使者结巴着,陆融梨勾了勾嘴角,轻轻吐出最后一句:“那是因为国师本来便对解译没有什么把握,不想来丢人罢了。”

“我……不知道!”次仁旺杰这次终于茫然了。他多年出使大唐本来已是饱练世故,颇有余刃,此次求亲又凭着珍奇的上古曲谱,故而一开始便蛮横无礼,然而现在傲气一层层被陆融梨动摇,竟无措起来。玄宗见此时机恰好,当即道:“次仁使者,贵国赞普敬献曲谱正是一片赤诚,虽非是上古之物,然我大唐已知其心意,但是按照约定,求亲一事还是就此罢了。请你回去告知赞普,只要吐蕃还能深怀甥舅情谊,大唐必不会有所负。”

玄宗一边拒绝求亲,一边话里有话地敲打吐蕃,次仁旺杰虽然听出了滋味,然而已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悻悻地拿着曲谱便往座位走去,没两步,却被陆融梨用折扇一挡:“使者,这曲谱虽然只是小人拙作,但既然已敬献我朝,大人又怎地要拿回?”
“哼!……给你!”次仁旺杰地甩下曲谱,陆融梨随手接过看了看便又将曲谱放在了太监捧着的托盘上,对玄宗躬身一礼便欲退下。

老皇帝见吐蕃求亲之围已解,正想与这陆家的少年再说两句话,不想阿布思却拉着他家小王子上前行礼:“陛下,既然这吐蕃进献的曲谱已证明非是上古之物,我回纥退出求亲之事便作不得数,还请陛下能感我族心虔,成全王子的请求。”

玄宗之前被摩延绰的精湛演奏和一片诚意打动,本已准备将宁国公主嫁到回纥,然而经刚才那么一闹,老皇帝瞬间兴起的念头已然冷却,况且也不愿与吐蕃公然撕破脸,于是不咸不淡地说道:“使者和王子心意拳拳朕是知道的,然而未能辨识那曲谱也是遗憾,况且公主年纪尚小,依朕看不如待过些年公主成年再论此事,哈哈……这中秋之夜呀,还是继续欣赏歌舞才好!”

“这……”阿布思还欲再求上一求,却被重新响起的乐舞打断了, 摩延绰与他对看一眼,心知今日求婚之事算是无望了,只得起身回席。

玄宗看着两个边陲异族征婚之事总算平复,这才对身边的杨玉环微微一笑,遂又想起那陆家小郎,然而他向建宁王宴几看去,却已找不到那抹青色身影了,只留下半杯赤如玛瑙的葡萄美酒空自聆听着宫殿里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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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11 14:46:17 |只看该作者

RE: 【非首发】《唐歌行》(卷一 勃律天西采玉河)作者:碧潭水【10月11日更新至7章】(连载中)

本帖最后由 催文不留评。 于 2016-11-8 11:05 编辑

                                                                           第七话 陇上秋叶黄
翌日,玄宗起得稍晚,贴身太监侍候着洗刷完毕,杨玉环已在梨园里等候他了。
刚刚册封了贵妃的女人打扮得并不华丽,白皙如玉的面容未施脂粉,眉尖处只用黛石描了描,朱唇略点檀膏,配着额上殷红的花钿反倒有一种妖娆的美丽。
这样一个美人现在正垂目看着一卷帛书,玄宗见她一会蹙眉思索一会又抱起身边的琵琶试音,不觉心中化成一泉春水,笑道:“环环,你在看什么?”
杨玉环正自出神,见是玄宗来了,不由勾起唇角道:“三郎,你来得真好,臣妾正一个人烦恼,也不知道这曲谱究竟如何解释?”。
“哦?待朕看看!”玄宗随着杨玉环的手指往桌上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让美人心烦的是陆融梨做的那篇曲谱。
昨夜宴席上诸事繁杂,又恐吐蕃人和回纥人再生滋扰,故而未来得急让陆家小郎将曲谱解译出来。此时闲来无事,作为音律大家,玄宗也不由升起几分好奇之心,同时更惦念着陆融梨随罗公远这些年究竟怎么过来的,那附身亡魂是否安然超度,于是对杨玉环道:“环环莫急,朕现在就将那陆家的孩儿唤来,让他好好解译解译!”
说着玄宗便命人宣陆融梨进宫。然而午膳将近却不见人来,帝妃正自纳闷时小太监回复,那陆融梨昨夜身发旧疾,因景况凶险,已然被连夜送往凌山,此时恐怕已是出了潼关了。
玄宗听罢先是一惊,遂又不免担心起来。不知是因为陆融梨替他解过围,还是曾经为李家身附恶灵,总之玄宗没来由的对少年升起一份关切来。
想到那陆家小郎昨日看着虽是大好,但是身体究竟是一幅病囊,且短短一夜竟然就发作起来,也不知道今后是否还有缘分见到,玄宗不禁有些失神。
杨玉环倒是没玄宗那么多心思,只是倍感失望,知道那曲谱的解译恐怕一时是无法得到了。

就在玄宗与贵妃各有所思之际,一辆马车正疾驰在陇山道上。此时正值金秋,山间风景极美,野芳幽香,层林尽染,然而那赶车的小伙却无心留恋这些景致,只是一心抽着两匹马儿奔跑,竟似有什么急事,也顾不得车厢里是否颠簸。
随着又一串起伏的山路,一个脸色惨白的少年撩起帘子从车厢里探出头来,他一边抚着额头,一边拍着那驾车的少年,道:“纸砚、纸砚,将车赶慢些,少主好不容才睡着。”
“恩,知道了!”被唤作纸砚的驾车小伙一边应着,一边将车速减了下来。
那脸色惨白的少年缓了口气,扶着车门框在纸砚旁边坐稳,这才指着额头上的鼓包道:“榆木脑袋!你赶车不看路吗,这里山路崎岖艰险,害我都撞到车框了……我还到罢了,少主刚刚大病初愈,万一有所闪失怎生是好!”
“这我也知道,可少主不是吩咐要快马加鞭么!”纸砚有些不服气地答着,一面小声嘟囔道:“再说了,好人活不长,祸害遗千年,依着你俩的性子定能活得千百万年的,不会有闪失!”
那少年听了这嘀咕一对圆眼骨碌一转,轻笑道:“纸砚,几个时辰不见倒是长进了,还会拐着弯骂人了,你说说看我们如何竟成了祸害了,难不成…是因为昨夜未带你同进宫么?”
纸砚被人猜中心思,黑脸不由一窘,嘴却硬道:“才不是!”少年一看纸砚的反应便知自己已是料中七八,不由玩心顿起,要逗他一逗,于是一脸惋惜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我本来还怕你因为没看到少主在大殿上力挫吐蕃使者心里难过,现在可放心了。”
“你说什么?少主力挫吐蕃使者?”那纸砚被少年的话引得兴起,一时忘记制气了,边赶车边用肩头推着那少年:“笔墨,你快给我讲讲。”
叫做笔墨的少年见他不再生气,一心急着要知道昨夜的事情,顿时拿起乔来,揉着嗓子道:“哎呀,昨夜到现在嘴里滴水未进,哪里讲得出!”
纸砚无奈,只得将自己的鹿皮水袋递过去,那笔墨咕咚咕咚喝了五六口,才将宫殿上陆家公子如何临摹曲谱、舌战吐蕃大使的故事一一道来,说到最后笔墨甚是得意,仿佛那殿上大展神威的便是自己一般。纸砚开始听得甚是入迷,后来见笔墨这般摸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不由驳道:“你就吹吧,若少主真是这般厉害,怎地宴会还没结束便突然取了腰牌,黑灯瞎火的就带着咱两跑出城了?”
“这个么……不可说呀!不可说!”笔墨故弄玄虚地晃着头,纸砚白了他一眼道: “你少买关子了,不说我也知道,定是少主作弄了那吐蕃汉子,只好脚底抹油!”
“榆木脑袋!你几时见少主作弄了别人跑过,都是别人见了他跑!再者,我昨晚虽然远在外殿侍候,但也看的真切,那吐蕃人最后虽有不干,但也服气!”
“按你这么说……难道是咱们家少主太过威风,被那老皇帝看上他了,想把自己嫁不出去的丑孙女儿嫁给他,所以他才跑出来!”
“榆木脑袋!”笔墨敲了一下纸砚的脑门道:“长安城谁人不知宁国公主倾国倾城,贤淑温婉,是大唐一等一的好女子!那吐蕃人和回纥人抢着要,若是老皇帝把公主嫁给少主他才不跑呢!”
“哼,若是你当然是不跑,但给了咱们这位小爷未必看得上公主。你忘了,那荣合郡主多美丽多喜欢少主呀,他不是看也不看么。不过……那也不用跑呀?”纸砚想来想去都不得要领,只好央着身边的伙伴道:“笔墨,好笔墨,你就告诉我吧。我重阳节替你去采茱萸还不行么。”
那笔墨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似乎对这条件还算满意,才故意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也行,其实……是老皇帝看上了少主,要接他进宫做男宠!”
“啊?”那纸砚听完先是一惊,又不确信地盯着笔墨:“不会吧……没听说老皇帝有这嗜好呀,不是才新封了贵妃么!”后者不以为然道:“那可未必,帝王的喜好谁也说不准!再说,若不是怕当男宠少主跑什么,而且临走时特意叮嘱管家说他旧病复发,这还不是有意推脱,找好后路么!”
笔墨越说越笃定,纸砚越想越害怕,不由连声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笔墨见他一脸急切,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但面上却装作一派凝重,拍着纸砚的背道:“好了,好了,也没什么可犯愁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一真的少主被抓进宫做了男宠,那咱们俩大不了就舍了身家陪着,反正咱们是生死随着少主的!”
笔墨说到“身家”时特意指着纸砚的裤裆,一副手起刀落的模样,吓得后者险些脱了缰绳,好不容易将马勒住,咽了咽唾沫才苦着脸道:“行,咱们生死相随!”
笔墨正骗得起劲,这时却听车厢里传出来一阵咳嗽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还是笔墨反应快,一揭门帘便钻了进去:“少主,您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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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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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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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3 19:32:09 |只看该作者
作者一定是博览群书的,点赞,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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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17 08:27:45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感谢中国有历史让我们看穿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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