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6/08出版】《君如意》作者：珂笙

纯天然

系列：花语系列177
书名：君如意
作者：珂笙
绘者：菲斯娜
出版日：2012-06-08
级别：限制级
出版社：龙马

简介：
他的小瓷，是个可爱黏人的娃娃
当年不得已的离开，却将他的娃娃伤得淋漓尽致。
多年后的再次重逢，他已不是他一个人的娃娃，
青年的小瓷，可爱依旧，却变得强大而冷漠！
面对往日的纠葛，逐渐逼近的阴谋，
言熙云还能得回他捧在手心里的娃娃吗？

这个可恶的坏人，当初将他一个人留下一走了之！
现在却又想拿自己的命来玩，
君如意气愤的想，那就让他去玩好了！
可是，真的能放他一个人吗？
再次见面，这人对他宠溺，却将自己的性命视同儿戏，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瓷，而是大光明宫的将军君如意，
这一次，别想将他撇在一边！

沧海桑田，曾经错失的缘分，还能否再续前缘？


试阅：

楔子

大光明宫。
世间传说，多年前的江湖曾有这样一个隐秘的殿堂，不为普通人知晓，而有幸知晓的那些人都是江湖上最有身份的人，他们三缄其口，从不对人提起。
世间传说，那里的人周旋在朝廷与江湖之间，调停了江湖和朝廷的矛盾，平衡江湖中的各种势力，只因有他们在，处于权力交换时期的朝廷与动荡的江湖才能安然共存。
世间传说，那里的人都有两种身份，大光明宫的主人是朝廷最有权势的侯爷，而他的属下，都是朝廷秘密的将军。
世间猜测不断，在朝廷与江湖中都权势熏天的侯爷和他麾下八位将军到底是什么身份，却从无定论。
只是，传说永不消逝。


第一章

君如意记得很清楚，当年自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明天我要吃八宝糕。」
那个时候已经是快三更天了，君如意玩了一整天，困得不得了，歪歪斜斜的躺在床上，眼睛困得眯成一条缝，强撑着看着他。
他坐在床边，给他盖好被子，烛火跳跃下，他的脸色似乎明暗不定，可是很快他那冷冰冰的脸上便露出一丝微笑，眉头微微展开，点点头，轻声笑道：「好，我叫人做去。」
于是自己就笑了，放心的睡去，一下子就睡熟了。
这么久了还记得这么清楚，真难受，君如意撇撇嘴，肉肉的腮帮子陷落一丝不开心的痕迹。
这个时候夜深露重，君如意蜷着腿坐在圆椅子上，一动不动，烛光摇曳下一眼看去，肉嘟嘟的圆脸，黑亮的圆眼睛，乌黑发亮的头发，白腻透亮的皮肤，倒像一个大号的瓷娃娃般。
一只毛茸茸的肥滚滚的小貂伏在他的肩上，缩着头睡觉。
坐了不知道多久，君如意抓起桌子上那封信，又从头看了一遍，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怎么办？还是好想去啊……」
过了一会儿，君如意整张脸垮下来，像一个想吃糖又得不到的小孩子。
对着门外无声的黑夜叫了一声：「十三。」立即便有个高挑劲瘦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微微躬身，等着吩咐：「七爷。」
君如意说：「我要去庆州。」
唐十三觉得七爷今天的语气十分奇怪，出门而已，听起来竟然似乎十分挣扎的样子，不由的微微抬头瞄了一眼，只见七爷脸隐在黑暗里，眼睛亮得惊人，的确和往日有许多不同，不过既然七爷不说，还是不好十分追问，还是规规矩矩的请示：「七爷定下日子，属下去安排。」
君如意道：「三月初十走吧，你和小十挑一百人跟我去就行，十二和十五留宫里，侯爷拨过来的虎骑不带去。」
侯爷肯定不愿意他去庆州，君如意心里明白，所以决定不带虎骑去，想来去庆州也不会有危险，不过是去看一看……只是看一看。
唐十三恭恭敬敬的答了个是字，便要转身出去，君如意却又开口：「这事我不过是替银刀堂将军走一趟，他这阵子忙，我帮帮他是应该的。」
好古怪！唐十三这下倒是更确定了，这样明目张胆的掩饰，绝对有什么问题，不过七爷的意思，自然就是要他不要追问的样子了，唐十三便低声应了，自去安排。
君如意缩在椅子上想着赵杭天这封信，赵杭天说自己忙，想请君如意代他赴庆州参与朝廷内库采买招标。这事儿似乎有点蹊跷，赵杭天在忙什么，他身边还有韩慕云这样的高手，他去不了，韩慕云也去不了？内库采买这桩生意利润极丰厚，赵杭天不怕自己这个外行给他搞砸了？
不过赵杭天也解释了，请君如意过去不过是坐镇的意思，他那边会派个熟悉事务的小组过来具体经办。
在宫里，银刀堂将军赵杭天是专管赚钱这种事情的，他武功虽不高，赚钱却是极为厉害，是宫里的大财神，大家都指望他拿钱给用，自然人人都喜欢他，愿意帮他的忙。
君如意抿起肉嘟嘟的嘴唇，这家伙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可是不管赵杭天是有心还是无意，这封信是有的放矢还是歪打正着，却也的确正中红心，打得君如意毫无抵抗能力。
或许这是他一生最大的诱惑，最不能抵抗的诱惑。
所以君如意只得答应，至少这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掩盖住某些难以启齿的情绪的理由。

三月初十是个阳光明媚的天气，庆州城外的官道上弥漫着淡淡野桃花的香味，君如意坐在马车里，手边一个糖盒子打开着，里面装着满满一盒圆圆的软糖，棉花一般，沾满了白色的糖粉，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可是这盒糖只略动了两颗，只是让甜甜的香气充满了这马车。
君如意易了容，虽然只微微动了动，让眉毛往下弯了弯，眼角拉长，鼓鼓的腮帮子凹了点，整个人就平凡了起来，而且看起来大了好几岁，不再是一个瓷娃娃的样子了。
虽然改动不大，但不熟悉的人是认不出来了。
从宫里出来，君如意就决定要低调平凡，安分守己的只是来庆州住几天，看一看。
马车进入庆州，穿过热闹的街道，没有在街上停下来，径直去了城东靠近城墙的那一片大宅子，朱门灰墙，虽然是一座老宅子，但年年重漆大门，看起来倒是光鲜无比。
这是赵杭天的产业，他这人最讨厌住客栈，凡是他要长期停留的州府，都置了产业，且都华美奢华。这庆州他年年来做内库的生意，自然更用心经营。
有钱就是好啊，君如意抬头看看门楣上的赵字，心里这么嘀咕了一下。
这次他来替赵杭天办事，自然就住在他的宅子里。
大门轰然洞开，一行人鱼贯而出，领头的是赵杭天手下四大侍卫之一的吴九，笑着行礼：「琼王堂将军一路辛苦了。」
各将军手下四大侍卫都是独当一面的高手，极有地位，这吴九更是手握江南各州的所有生意事务，精明强干。君如意也不敢怠慢，连忙亲手扶他起来，笑道：「早知道小天是叫你来的，我还来干什么，我什么都不懂，岂不是多余。」
君如意身后，唐十和唐十三也与吴九见礼。
吴九与他们说笑了几句，便陪着君如意请他往里走，一边笑道：「我们爷来不了，光我来怕办不成事，还得请七爷来坐镇。七爷也知道，今年内库的司正换了人，现在还不知道今年的标是什么章程，这内库每年的采买是笔大生意，不然也不敢惊动七爷。」
君如意道：「反正我也来了，就随你看看罢，我先说了，打架我倒是会，做生意你别指望我。」
吴九笑道：「钱银琐事自然是不敢烦七爷的。」
两人便说着这次的事儿，慢慢往前走，这次内库采买招标，与往年最大的不同便是内库司正换了人，君如意听到吴九说：「这新司正七爷可看了资料了？」
一时间君如意有些恍惚，但也立刻回过神来，轻轻点点头。
金马堂将军梅紫阳早在这位新司正还没正式上任的时候就已经将资料送到了赵杭天手上，这次也已随着赵杭天的亲笔信送到了君如意的手上。
看了何止一遍！
这位司正名为言熙云，是当今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十分能干，是以年纪轻轻就被提拔为内库司司正。
这内库可是一个肥的流油的差事，虽然品阶不算太大，但却是个人人眼红的好差事，一手掌控皇宫除指明上敬之外的所有普通吃穿用度，各王府、高品轶各府的大宗采买也由内库经办，自然是各地商人需要极力笼络的对象。内库司每年初春便对全天下商家招标，分几注大标和各类小标，根据投标商家的报价以及样品决定标的，内库采买一向高质高价，能中内库的标，那自然能获得极高的利润，更何况一旦中标，那货物便似得了官方认证，自然成为行业楚翘。
天下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这货物连皇上都在用，自然是最好的。
这样一来，肯定是人人追捧，销路大好，是以从内库赚的利润倒往往是其次了。
于是，这内库每年的招标便是当年各商行头等大事，甚至是全天下商界的头等大事。
吴九亲手端了茶送到君如意手上，笑道：「这位言大人在成为内库司正前在吏部、户部任职，官也不大，偏偏每到一个地方都搞得天翻地覆，吏部恩科大案从尚书以下共斩了十七名官员，户部虽没这么轰动的事儿，但私底下的暗潮，似乎还更惊心动魄些，这位言大人倒像是皇上的一把刀，到哪里都砍翻一大片，这次又来了内库，还是司正，只怕……」
君如意说：「你们家将军怎么说的？」
吴九苦了脸：「少爷说，内库采买我们年年中大标，今年就算中不了大标，丝缎布帛这一项也是不能丢的，丢了的话银子是小事，面子可就丢大了。」
君如意是真不知道这些银钱买卖的花样，他一向只负责宫里的武力，对银子只有一个概念，那就是：花！
他便问：「你到庆州后拜见了这位言大人了吗？」
吴九道：「见过了，递了少爷的名帖和信，倒还有用，言大人答应明日赴宴。」
君如意嘲笑道：「小天的面子就是大，他怎么说的？嗯，明日我不出面，你也别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吴九有点不明所以，却也只得答应，一边说：「属下也不知道少爷写了什么打动了言大人，这位言大人态度一向强硬，是从不赴这类宴请的，到庆州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多少人吃了闭门羹。」
君如意眼中光芒一闪，想起赵杭天，心中便有几处不明所以的地方，竟似乎被刚才吴九这话触动了什么，可是仔细一想，又似乎还是抓不住什么，不由得有点疑惑起来。
吴九见他敛了眼眉，以为他长途奔波累了，便笑道：「七爷刚到，属下就说这么多，实在也太心急了，后院备了热水，七爷先洗一洗，休息一下，再用点清淡的晚饭。」
君如意收回心思，笑道：「这些小事你就不用管了，忙你的去吧。」
吴九陪着他往后走，说：「七爷说哪里话，伺候七爷这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到底也还是亲自伺候他到了后院才走的。
君如意在宫中一向掌握武力，直觉的灵敏自然出众，这时便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但想了想，也只是把这感觉归咎为离那人近了，难免有些不自在。便也就没有深思。

擦得干干净净的松木桌子上放着一个竹编的小蒸屉，垫着松针，里面只有一个包子，却把蒸屉挤得满满的，可见这包子有多大。
君如意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慢慢的拨开白嫩松软的包子皮，用调羹慢慢的喝着里面的肉汤，然后一点一点的吃着肉馅，悠闲散漫，只是偶尔抬起头来扫一眼馆子对面的内库司衙门。
这里是内库司在庆州的衙门，那位言大人便是住在这里。
就在君如意坐下来吃包子这一阵子，已经看见三拨人进了衙门，但都很快出来，面带悻悻之色，显然是吃了闭门羹。
这包子还真好吃，汤鲜肉美，皮又松软，配着清清的蛋皮汤，君如意很满意，而对面衙门的情况，他更满意。
他不太明白这招标事里的花样，但至少知道，别人的机会越小，自己这边的机会就越大。
吃完了包子，店里又恰到好处的送上一壶解腻的乌龙茶，君如意大为赞赏，这店虽然只卖包子，却在庆州最繁华的地段开了这么大一个铺子，果然有些意思。
那壶茶喝到一半，天色已经微微的暗了下来，内库司衙门门口一阵轻微的喧哗，便见几名带刀侍卫开道，一顶红色官轿抬了出来，在十几名侍卫拱卫下，往外而去。
君如意在对面看着，这想必就是言大人前去赴吴九的宴了，这样官威而出，似乎他并不在意有人知道他前去赴宴？
拒绝了别的商家而赴吴九之宴，做在这样的明处，他倒也不怕落了个「偏私」的议论？
这面子给得好大。到底会有怎样的花样？
君如意撑着下巴，也不着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那馆子里坐到天色暗了，才缓缓起身，往今日吴九设宴的庆州最大最贵的一品楼而去。
共三层的一品楼今夜灯火辉煌，吴九包下了整层顶楼，君如意脚尖轻轻一点，也没见他怎么作势，便轻飘飘的掠到了顶上，左手在屋檐上一搭，无声无息得落在飞檐上，他一身黑衣，隐在夜幕上，丝毫看不见。
从窗里看去，里面的人并不多，吴九带了三个人，两个护卫，一个文士，君如意把唐十派了过去，此刻就充做吴九的护卫，站在角落里。
唐十没有见过言熙云，君如意很放心。
而言熙云更是单身前来，一个人也没带，下人都留在了楼下。
桌子上堆满了一品楼的拿手好菜，而桌边，吴九请了庆州最出名的一对双胞胎姐妹花花魁甜甜和丝丝来陪言熙云，一边一个依偎在言熙云身边，笑靥如花，酥胸半露，擎着小小的酒杯劝酒。
吴九身边是庆州另外一个楼子的花魁小怜，小怜清瘦柔美，眼波横溢，与那对姐妹花各擅胜场，只觉桌间莺声软语，香风细细，场面十足奢靡。
君如意眼睛只落在言熙云身上，他今晚没有穿官服，着一袭简单的白衣，只在袖口及下摆用银线绣了花色，容颜极英俊，修眉凤目，只是微微抿着的唇太薄，看起来十分无情。
只是那位言大人，在这样的场面上，虽没有拒绝身边依偎过来的美人，却容色冷漠，并无一丝陶醉的神色，未免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甚至连周围的空气也带着冷漠的气息。
吴九也算是长袖善舞的人物了，还是讨不了这人欢心吗？或者这人压根就是冷漠惯了，惯于不假辞色？
君如意撇嘴，当然是这样，这冰坨子，难道还改得了吗？
吴九还真是辛苦。
看了一会儿，言熙云虽然对身边的姐妹花没什么兴趣，却对吴九还算客气，十分的给面子，酒也喝了不少，渐渐的，白玉一般的脸上微微有了一点红晕，把那眉宇间的冰霜冲淡了不少，看起来……更是俊美无俦。
窗外的君如意眨眨眼，简直想把这人吞下去，他记得偶尔这人眉间隐现笑意的时候，那才叫动人心魄。
正在心猿意马的发着花痴，感叹着自己不虚此行，君如意眉目突然一凛，极灵敏的感觉夜空中某处空气颤动，有一道凄厉无比的杀气破空而来，尖锐的刺向一品楼顶层。
目标——言熙云！
君如意来不及想什么，反应极快的手一按，顺着反弹助力，斜斜的飘掠进窗去，直扑言熙云。
楼中丝竹弹唱正在高潮，众人只觉眼前一暗，再一亮，随即便完全暗了下去。
那一暗是扑进楼里的君如意，瞬息而过，自然重亮，而那完全暗下去，却是楼外来的杀手，打熄了楼里的烛光。
只一息，君如意就扑到了言熙云身边，极之强悍的顿住去势，一手搂住言熙云的腰转了半圈，险之又险的避过黑暗中刺过来的剑锋，右手已经拔出腰间短刃，刺了出去，左手把言熙云往唐十的方向推过去，随即缀着那一击不中便遁去的剑锋追击而去。
唐十在君如意手下日久，自然配合默契，君如意进窗他就已经知道，早站好了位置，此时果然刚刚好的接住言熙云，却听见这被丢过来的人声音极低的说了两个字：「小瓷。」
君如意已经追击而出，自然没有听到，唐十听到这两个字后，才听到楼中的姑娘们发出了尖叫声，掩盖了这两个字的尾声，若非他心性坚定，想必也会以为自己并没有听见。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瞬息而过，从君如意破窗而入到刺客一击不中遁走，君如意追击而出，其实也就是灯黑下来的一瞬间而已，君如意掠出十余丈，才听到远远的一品楼中的惊呼和尖叫声。
刺客遁得极快，但君如意修为惊人，宫中除了武不可测的侯爷，从不出手的大总管，便是以君如意修为最高，此时追击而出，全力施为，那速度真是神鬼莫测，如一把尖刀般刺进猎猎的夜风中。那刺客速度虽快，但也渐渐被拉近了距离。
君如意冷冷哼一声，再次催动内息，速度更提高了一息，终于成功的追近刺客，速度不减，如一把锐剑破空而来，短剑一撩，那人竟是不躲闪的被他刺进左肩，随即倒地。
君如意生生顿住脚步一看，这是一个容貌极为平凡的人，年纪不大，肤色黝黑，此时倒在地上，睁着已无生息的双目嘴角流出一丝惨绿色的血来。
想必是这人眼见君如意追了上来，便咬碎了嘴里的毒药自尽。
君如意低头站在这尸体前，这样的举动，毫无疑问是一名死士，任务失败，不能落入敌手便自尽而亡，君如意追出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多大盼望能从这刺客身上得到些什么，但这人死得这么干脆，他还是有点失望的。
站了一会，不抱多大希望的在刺客身上翻检了一番，果然什么也没有得到，只得回去。
心里憋了不少火。
回到赵园，吴九已经在等他了，唐十，唐十三也都随时在侧，见他独自回来，吴九也不禁有点失望：「七爷，刺客一共来了三人，我在楼里陪着言大人不敢动，十兄弟追了出去，但对方轻功极佳，没有抓到。」
君如意坐下来，说：「我追的那人倒是抓到了，不过服毒自尽了。」
这是唯一有用的资讯，吴九多少猜到这一点，道：「既然是死士，就不是私仇，有能力蓄养死士的只有朝廷高官和几大世家，来头不小。」
君如意说：「偏偏选在我们请客的时候，这栽赃手段虽然做得明显，却有用，言熙云就算不那么糊涂要把这笔账算我们头上，但我们多少也跟他绑在一起了，这事不再来便罢，再来一次，万一要是得手了，我们脱不了干系。」
吴九自然明白其中关系，点头道：「七爷所虑极是，若言大人有个好歹，朝廷追索下来，我们自然是第一怀疑目标，那别说内库标的了，便是元气也要大伤，对方虽刺的是言大人，只怕所图的还是这次内库的标的。」
君如意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这次来庆州还不是为了这事，想了一想，说：「看来在庆州期间，我们要把这位言大人看好了，皮都别蹭破一块才好。」
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有了决断，吴九便躬身听令。
君如意道：「你明日上门去拜会言熙云，送份大礼给他压惊，带一名侍卫到内库司衙门，贴身负责言熙云安全。」
吴九点点头：「请七爷示下，派哪位兄弟去？」
吴九知道君如意只带了唐十唐十三，武功都是十分出众的，这送去的侍卫，想必也就在他们两人中间选一个了。
没想到却听到君如意淡淡地说：「我。」
吴九一惊，抬起头来，下意识便道：「七爷身份尊贵，怎么能去做言熙云的侍卫？」
君如意有点疲倦的挥挥手站起来，往后面住的地方走去，说：「今天来的刺客你们也看见了，身手不错，况且敌在暗我在明，我担心他们两个应付不了，我自己去放心些。」
他又回过头来笑笑：「你们家将军要我来，我可不能给他惹了麻烦。」
吴九自然知道君如意去更妥当，此时见他心意已定，也不敢深劝，只得退下去准备明日的事儿了。


第二章

吴九去见言熙云是在内库司衙门的书房里，言熙云依然是一身白衣，坐在椅子上，眉宇间也依然是一片冷漠，没有表情。
吴九上前请安，恭恭敬敬的送上厚礼，说：「言大人昨晚受惊了，都是在下考虑不周，还望大人见谅。」
言熙云摆摆手，请吴九坐了，命人送上香茶，才冷淡得说：「吴老板客气，这事与你无关，说不定还是我连累了吴老板呢。」
吴九赶紧赔笑道：「言大人言重了，这刺客偏在那个时候，想必也是在下得罪了什么人，或是什么人见不得在下能亲近大人，所以下此毒手。」
虽然知道言熙云应该不至于把昨晚那事硬栽在自己头上，但言语间还是要撕扯清楚，更妙的是，在这样的言语间，吴九还巧妙的把自己与言熙云推到了一起，至少显得亲近了许多，这吴九八面玲珑的功夫果然不假。
言熙云冷冷哼一声：「既然敢行刺本官，自然有官府追查，吴老板不用担心这事，必然不会冤枉好人的。」
言熙云看起来虽冷漠，倒也真不是好相与的，淡淡两句话，撕掳的清清楚楚，一切摆上明面，不肯打马虎眼。
吴九在心中腹诽了几句，面上当然不敢带出来，只是赔笑说了些闲话，才道：「言大人，在下对昨晚的事前思后想，实在不能放心，生怕这些人狼子野心不肯甘休，再起图谋，而言大人又是从京城来远道而来，路途遥远，自然人手不足，正好在下前些日子招来了几个高手，有一个正在庆州，不如命他暂为言大人侍卫，这样倒也放心些。」
言熙云低垂的眉眼微微动了动，眼中有点光芒闪过，容色却是未动，只是说：「可靠吗？」
吴九连忙说：「自然是可靠的，不然在下也不敢推荐给言大人。」
言熙云默然了一会儿，才说：「昨夜在一品楼，刺客袭来的时候，有个人救了我……」
吴九道：「就是他，昨日他在酒楼外，幸而见机得快。」
言熙云点点头：「修为的确很高，若是他倒也好。」
吴九便道：「既如此，在下便命他来见大人。」
君如意原本就易了容，此时为了隐藏身份，又更修整了一番，看起来脸色微黑，十分普通，加上个子不大，也就是个平凡少年。
他默默走进来，行了个礼，就站到了一边，一直没有抬头。
所以他没有看到，他走进来的时候，言熙云松松的搁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瞬间抓紧了，但随即又放松下来。
言熙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对吴九说：「吴老板费心了。」
还极难得了露出一丝笑容来。并命内库司衙门特给他配的小厨房整治了一桌齐整菜肴，亲自陪吴九吃了午饭，吴九受宠若惊，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结交这位贵人，内库年年招标，这言大人既然肯给机会，当然要抓紧了。难得的是这位贵人显然心情不错，很给吴九面子，用了饭，还亲自送了他出府。
送了吴九出府，言熙云独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回去，路上有衙门里的官员及他从京里带出来得内库司官员、吏部官员来寻他要禀报事情，这时候，知道那人在书房里等他，言熙云哪里有心情理他们，都摆了摆手，道：「这会儿我有点乏，一个时辰后你们再来。」
属下官员都有点不解，这位言大人一向勤谨，做什么都公事优先，难得这样说话，不过转念一想，风闻昨夜言大人外出赴宴，被刺客刺杀，虽没有伤到，但毕竟受了惊吓，这言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出入宫禁一向有侍卫跟随，想必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歇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样想着便释然了，目送言熙云白衣翩翩的身影走到后院他起居的那一大片明园里去。
内库司是一个肥的流油的衙门，这庆州又是每年的招标地，每年内库司司正都会至少在这里住上三个月，是以自然是修得精美奢华，而司正起居的明园更是如此，占地极广，园中小桥流水，因司正都是初春到庆州主持招标，住到春末，是以明园中以桃林为主，并栽了许多春季盛放的各种花草，整个春季都姹紫嫣红，开的十分热闹。
此时言熙云便沿着一条碎鹅卵石铺得小路往回走，小路两边开着艳色的杜鹃，衬的言熙云的白衣似乎都染上了艳色。
此刻四下无人，若是有人，定会惊讶的发现言熙云此时唇角微绽，向来都冰冷的脸上竟露出一个极难得的笑容来。
那俊美容颜上的冰霜瞬间便化为了春水。
走完了那条小径，言熙云又回复了往日里那冷若冰霜的神情，走到沉香亭便招了人来，是他从京里带来的心腹管家程正清，因出京带的人少，此时在庆州，便将自己身边的一应大小琐事交由程正清打理。
言熙云说：「吴老板送来的那位侍卫你怎么安排的？」
程正清便说：「正要请大人示下，这名侍卫到底是外面进来的，我们不知道底细，不敢安排在大人身边。」
言熙云又几乎忍不住要勾起唇角，淡淡说：「无妨，把我那边的东厢房拨给他住，既然是人家吴老板送来保护我的，自然要离我近点，不过人家也不是我的下属，你告诉大伙儿，都对这位……公子客气些，一应吃穿用度都照我的分例，别人一片好意，不能让人说我们仗势欺人。」
程正清躬身应了，心中却有些吃惊，听自家大人这口气，似乎有点想要看戏的样子，莫非这事有什么阴谋？
在官场深谙其中三味的程正清虽敏锐的察觉了什么，但却完全想偏了。
言熙云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言语中有什么不妥，只是说：「他现在在哪里？」
程正清道：「因还没请示大人，是以这位君公子还在书房等大人。」
言熙云点头：「好，你去把前日皇上赐的那些东西里那几盒宫用酥糖拿到书房来。」随即便自己一个人往书房去了。
君如意一个人在书房里等的无聊，东看看西望望，他本来身份尊贵，此时虽然在装一个侍卫，却也装不像，没有丝毫下人的自觉。
望了老半天，终于听到外面廊下有轻轻得脚步声，唔，那家伙回来了吧，晾着他这么久。
果然，很快言熙云就走进了书房，他从沉香亭而过，肩头粘了一片沉香亭畔那盛开的浅色蔷薇的花瓣，在那雪白衣衫上十分显眼，竟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绝艳。
只可惜君如意不解风情也不知尊卑，随手一拂，便将那花瓣拂了下去，飘飘荡荡得落在书房的青色水磨石地上。
言熙云低头看了一眼，轻轻说：「君公子如何称呼？」
「叫我如意好了。」君如意心不在焉得说，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只顾着打量言熙云，这多年不见，他变化倒是不大。昨日在窗外看得不甚清楚，今天一看，还是那样冰冷而俊秀，只是似乎更瘦了点，翩翩若仙。
言熙云轻轻一击掌：「真是好名字。蒙吴老板厚情，请君公子费心，在下真是心内难安，如今要君公子暂时住在这里，若有什么不便，请君公子定要明言。」
一口一个公子真是难受，君如意实在受不了，便说：「还是直接叫我如意吧。」
言熙云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君如意这才说：「言大人这么客气，在下自然不敢推辞，能住进明园倒也是福气，在下既受吴老板所托，自然定当万死以保言大人周全。」
言熙云目光闪动，说：「既然你我如此亲近了，再叫大人岂不太过客气，如意称我熙云罢。」
君如意圆圆的眼睛怀疑得看着他，这是怎么绕的，自己不是才进来吗？与他怎么就亲近了？
刚想说话推辞，外面有人轻轻叩门。言熙云容色一整，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样子，叫人进来。
进来的是程正清身边的一个小厮，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笑道：「大人，这是皇上赐的上进的酥糖，都是外面买不到的。」
言熙云命他放到桌子上，那小厮便退了出去，言熙云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一共四个圆圆的糖罐，都是一色一样的薄瓷描金莲花的圆罐子，憨憨胖胖的十分可爱。
言熙云取出一罐，揭开来看看，里面是一个个杏色糖球，都沾着白色的糖粉。飘出来一股浓浓的杏仁香味，他随手拈起一颗扔进嘴里，便盖上盖子，递给君如意。
「都给你吧，我不爱吃糖。」言熙云嘴里还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倒意外的显得亲近了。
君如意接过罐子，心里想得却是，既然不爱吃糖，为什么四罐只给自己一罐。
这糖里有夹心，软软的，是杏仁味的，上用的果然不同，君如意含着糖，抱着罐子想，不知道其他那三罐又是什么味的。
言熙云嘴里甜甜的，看着面前那个虽然看起来平凡，可一双圆圆眼睛却黑亮如星辰的少年，此时站在自己面前，却一心琢磨着手里的糖罐子，完全把自己给忘了。不由便眼含笑意，不言不语，只是看着。
有多久没有见到这爱吃糖的孩子了，时间长得都有点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可是看着他的亮眼睛，便又记起那晶亮的眼睛，看见糖的时候会更亮，就如现在。
这些年来，他长高了些，脸去还是圆圆的，眼睛还是又黑又亮。
第二日是一个初春最舒服的晴日，言熙云一向起身较早，不过他起身一看，君如意的房门已经打开了，没有人。倒是右边校场隐隐传来喝彩声。
贴身伺候他的小厮言默端了大盆进来伺候他洗漱，言熙云随口问道：「君公子呢？」
言默一边小心伺候着，一边道：「君公子去校场练功去了。」
怪不得听那边有喝彩声，言熙云心中一动，换了衣服，便也往校场走去。
那里围了不少人，多是内库司的侍卫，还有些各级官员也在看，校场中君如意正在与人对练，人影飞掠，很是热闹。
言熙云不会武功，自然看不出好歹来，但看人群中不时爆发的喝彩声，想必是十分精彩的。众人的心神都放在场中，倒并没有人发觉言熙云来了，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默默看着。
多年来，他其实并不知道君如意是个武功高手，当年只知道他会些功夫，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想必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尤其是这个孩子，个头不高，一身肌肤如上好的陶瓷般细腻白嫩，脸颊圆圆鼓鼓的，眼睛圆亮亮的，又爱撒娇又爱吃糖，其实更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家公子，很难想像是一个武功高手。
而此时，看他在场中身形灵动，举重若轻，不一会儿已经有三个人败下阵去，加上前日晚上他飞掠进来救了言熙云，以言熙云的聪慧，早已想到他定是武艺出众了。
只不知道是原本境界就高还是分开后的那些年有了奇遇。
想到分开二字，言熙云原本就冷冰冰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一丝罕见的黯然，虽然当年的选择也是迫不得已，可是那些日子毕竟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阳光，坚强刚毅如他，回想起来心中也是柔软的。
正沉浸在那些回忆里，周围某人爆发了一阵更大的喝彩叫好之声，言熙云抬头望去，只见君如意站在校场中央，提着一把普通的短剑，圆圆的脸上露出开心而得意的神情，那因易容而平凡的面容竟熠熠生光起来。而他身边那人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言熙云微微莞尔，其实他还是没有长大，像个孩子一般可爱。
君如意见没有人再来挑战，便把短剑插回靴子里，然后不少人围了上来，热闹的说着什么，多是请教武功练习的问题的，武人总较为磊落，见到高手总是愿意亲近大于妒忌，此时君如意在校场连败五人，都是内库司的高手，是以大多人都已心服口服，原本许多人不忿这新来的侍卫，总觉得大人收下外面送来的侍卫，是看不起他们内库司庆州衙门原本的侍卫，此时见了他的功夫，果然庆州衙门无人可挡，便不再不忿，倒是都多了许多亲近之意。
言熙云见了这场面，心里便明白了，这小孩虽还是像以前一般可爱，但处事上却十分周到，也很聪明，不由更放心了些，看来这些年来，他也长大了。
君如意终于轰走了大堆的称兄道弟的侍卫们，很满意今天一早上的成绩，才发现日头已经挺高了。糟糕，这个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早饭可吃。
真是可怜啊。君如意只得走回自己住的院子去，那家伙应该去前面衙门理事去了吧。这念头还没转完，踏进门去，却一眼看见院子里的大黄金树下搬来了一张大的凤飞牡丹瓷桌子，配了同花样的凳子，桌子上摆了不少碗碟，言熙云坐在那里，看着他。
君如意愣了一下，便走过去微一躬身：「言大人。」
言熙云并不太满意他的称呼，却也没有说话，算是极为纵容的了，可惜眉间那股冰霜之意由来已久，就算刻意放松，在君如意看来也是极其冷漠的。
只见这位冷漠的言大人微微颔首：「如意辛苦，房里备了热水，先去沐浴，便出来吃早饭吧。」
君如意眨眨眼，真是想的周到啊，便说：「劳大人久候，大人只管用，不用等我。」
说毕就匆匆进屋去沐浴，他劳累了一早上，自然饿得狠了，只快快的擦洗了一番，换了衣服，就出来吃饭。
言熙云还在等。
君如意有点不好意思：「都说不用等我了。」
这话里的亲近之意吓了他一跳，却让言熙云心中一暖，说话不由更温和：「无妨，我今日没有急事。」
君如意有点狐疑，这人是现在内库司的最高长官，不仅是现在内库司一年一次最为大型的招标需要他操持，便是京中的各种事务也是快马往来不断，他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等着他吃早饭，这给吴九的面子也给的太大了。
自己此时不过是一个侍卫，真是奇怪。
心里是这么想着，可是到底肚子饿了，也就没空想那么多，眼睛早望着桌面去了。
桌上早餐极为丰盛，不愧是肥的流油的衙门！
灌汤包子、蟹黄春卷、桃花香糕、虾仁饺子、荷叶饼、鸡丝汤、雪馒头……都摆了小巧的碗碟，摆了不少。
另外还有各式菜粥肉粥，言熙云看他抓着一个春卷咬的香，唇角微绽，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这里做得鳝鱼面很好吃，要不要叫做一碗过来？」
君如意嘴里急着吃，含含混混的说：「这里很多东西了，不用了吧。」
说的是不用，可是那眼中却露出「鳝鱼面？真想尝尝啊」的神色，言熙云便劝道：「尝尝好了。」也不等他回答，便对人说：「叫厨房做两碗鳝鱼面。」
君如意脸颊塞的圆鼓鼓的说不出话来，眼睛却很亮，看着言熙云，言熙云便觉得自己从来都坚硬无比的心比这桌上的干贝蛋羹还软些。
真是孩子啊，言熙云想着，一边慢慢得吃着早点，而思绪却早已回到了几年前，那是一个极为寒冷的冬天，比以前的每一个冬天都冷，他为了准备来年的春闱，也是为了避人耳目，住在临州郊外的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
那一天实在是看书看的闷了，正巧下了整日的鹅毛大雪渐渐停了，天地间银装素裹，空气也冷冽清新，傍晚的时候，吃过了晚饭，言熙云独自一个人走出门去，打算散散步。
沿着铺满厚厚积雪的小径走了一阵子，就是一条小溪，只是冬季早已断流，露出溪底的碎石也被大雪厚厚的盖住了，溪旁有些挂满了冰凌的大树，言熙云走的很慢，脚下踩到一根枯枝，发出哢嚓一声响。
这声在这空寂的地方格外响亮，一颗树下一团白雪雪的东西随着这声响动了一下，言熙云才看见，那里似乎坐了一个人。
那个人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言熙云看见这人头上戴了顶毛茸茸的雪帽，身上裹着大毛儿的衣服，只露出一张圆圆的脸来。
这样的衣着，自然家里非富即贵。
圆而鼓的脸颊，圆圆的黑亮的眼睛，雪白的瓷一般的肌肤，最多十五六岁的年纪，这还只是一个孩子。
为什么这个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会在这样酷寒的时候坐在这里，虽然他穿的也厚，可依然冻得嘴唇发乌，脸越发的白。
看着来了人，这个瓷娃娃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当年的言熙云也远非现在这样冷硬，看到这个可怜的毛茸茸的瓷娃娃有一种彷佛看到一条被主人抛弃掉的小狗的感觉，胖胖的，笨拙的，只会睁着一双黑亮亮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人。
格外叫人怜爱。
言熙云便是心如铁石也忍不住了，顺理成章的把这瓷娃娃拣了回家，心中盘算着，若是没有人来认领，那就归他了。
只可惜到最后也没有归他……
甚至到如今，这娃娃看着他的眼神还带着点怨恨，果然很像是被主人冷落丢弃的小狗。可是这样的小狗会在主人重新张开手的时候迅速的忘掉那点怨恨，扑到主人的怀里。
而他们，却远远不是那么简单。
他当然也不敢奢求有那么简单。他虽是娃娃，却是个很有脾气的娃娃，有时候脾气还特别大。
筷子放到桌面的声音惊扰了言熙云的回忆，他回过神来，对面那位大脾气的娃娃看来已经吃饱了，在等着他。
虽然他易了容，但眼睛却一点也没有变，圆圆亮亮的，言熙云永远也忘不了，更何况，言熙云忘不掉的岂止这一点？他的心里早就刻进去一个娃娃，那一晚，当他靠近他时，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言熙云脱口而出：小瓷！
这时候他在那双眼睛下，在当年的回忆里，他就差点再次脱口而出，只是这青天白日下，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温和的说：「不吃了吗？那你跟我去衙门吧。」
言熙云原本想过就让他留在后园，但到底又舍不得，总想能多看看他，最终还是依着他的侍卫身份把他带在了身边。
只是心中忐忑，万一那方真的不顾一切的杀来了，会不会伤到他？
当然，言熙云当时并不知道，幸好是把他带在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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