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注定》作者：绣点香萦【完结】

绣点香萦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可见老天，也不是什么都懂的。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的老天，也不是什么都懂的。  


       那时，他还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每天日落之后，隔着院子那边就传来了一群同龄人毫不忌讳的嬉笑声，起先他觉着烦，心里难受得紧，就跑去跟自己娘亲告状。“娘，他们吵！吵得我读不进书！”于是他娘皱着眉，让管家去隔壁说说，那话放明白了就是这意思：我儿子可是国家今后的栋梁之才，你儿子不读书也别闹我儿子呀。第二日他早早地起来站在门口等隔壁的小孩出门，他想过了，得昂着脑袋，眼睛斜着那些不好好读书的崽子。等了大半天，吱呀一声，有动静了。他连忙挺起腰抬起头，一双眼睛费力地斜过去，还把手背在了身后一副大人样。隔壁的小孩路过他家门前，莫名其妙地瞟了一眼怪异的他，心底暗道：难不成有钱人生的都是个傻子？然后微微摇着头走远了。他气得不行，这人怎么这样？！我看不起他他还没反应么！
      为什么没反应他也无从探究了，因为教书的夫子在喊着：小公子，时辰到了！
      后来，每天日落之后，他再也没有听到过以前那样肆意的笑声了，若有人说话，他会立马竖起耳朵，可惜，不是他们。
      后来的后来，他明白了，自己从未觉得心烦，自己只是嫉妒罢了。嫉妒他们不用整天对着之乎者也，不用握着粗粗大大的毛笔，也不用战战兢兢地在娘亲严厉的目光下背《论语》。对，还有羡慕，赤裸裸的羡慕，而他误以为是恼怒。
      故事里的故事永远那么曲折那么不尽人意，所以没有等他彻底明白的时候，他娘就踩着凳子，吊死在了房梁上。那年他十一岁，以为娘亲只是病倒了而已。但眼看着管家下人匆忙地抬了他娘出门，然后匆忙地在院子里奔来奔去，然后匆忙地拎着包袱离开，他急了。便跑上前去拉住管家的衣摆问，伯伯你去哪？管家一把推开他，晦气地拍了拍被他拉住的地方，嫌弃地呵道：“脏东西别碰我！娘死了儿子也肯定不干净！”他听了先是一愣，而后恶狠狠地扑过去揍了管家一拳，也不顾平常学的礼教骂道：“谁让你咒我娘死的？你个王八蛋！我揍你！”管家见他疯了一般扑过来，下意识地抡起手边的物什打去，却没想到直接打伤了他的头，血从他头上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感到一阵晕眩，恍惚中觉得自己倒在了地上，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管家嫌恶地扔下了什么，耳边轰隆隆作响，到处是令他头痛的声音。
      “真惨，爹在京娶了尚书家的小姐，娘恨不过上吊自杀，自己这也快活不成了吧，要不……”
      “你摆什么菩萨心肠！别抢了人家家当还假惺惺地装好人！”
      “你们吵什么？管家说要么就死个干净，待会儿就要放火了，还不快走？！”
      ……
      他不甘心地想爬起来阻止这群恶毒的人，他想像个男子汉一样保护自己的家。但随着一声细微的刺啦声，一把火突地自他不远处腾起，他能清晰地感到那阵恐怖的灼热感。
      这把火注定要毁了他十一年来的归宿，注定要结束他心中在叫嚣着的愤怒。注定，注定，一切都是天注定。


      三年后。
      曾经那儿有一间大院子，隔着几尺深巷，是一户农家的石瓦房。这家的儿子生得高大俊朗，肩能扛手能提，为人爽快又老实。这家的儿子有个拜把子的好兄弟，常年沉默不语不苟言笑，说他冷淡高傲，凑近了看才能发现那是恐惧和自卑，因为他的半边脸都是被烧过的旧伤疤。好兄弟同这家的儿子生活了三年，儿子的娘从未说过什么，待他与亲生儿子一样，暖他饱他关心他。这家的儿子很是护他，谁要说他丑笨，顶先一掌呼过去，这是我兄弟，你们谁敢欺侮他？！瞧着，老实人也是有底线的，千万别惹恼了他，否则人家跟你不客气。
      好兄弟鲜少出门，应是怕着什么。开头还没人在意什么，只觉得这家人心肠好，但时间一长就不得不好奇了，那脸上满是疤的少年到底何许人也？于是好事人儿从来不缺乏挖根掘底的气力，总算有一天爆出了个大秘密！还是让好兄弟能彻底痴掉的大秘密！
      “知道那家儿子护着的丑八怪是谁么？！可不就是当年被一把火少了那家人的少爷么！”
      “哎哟，这造的什么孽哟！平白的娘死了，下人夺了家什不说，竟还让那群狼心狗肺的放火差点被活活烧死！”
      “什么平白无故的！你是不知道，听说他爹在京做了大官，一脚踹了母子二人。他娘亲这才……”
      “快别说了，待会儿那家儿子又得来揍人了！”
      ……
      他们在一块儿嚼舌根的当儿，他正帮家里买了盐回去。他们的声音并不高，却偏生让他听见了，嘈嘈杂杂地同那天一般无二，都刺耳，都令他全身发痛。鬼使神差的，他一步步晃去了一片废墟，当年他的家。一片好大好大的废墟，但那时他就是在这片废墟上活着的，在这片废墟上读书，练字。那时他还羡慕……对，就是羡慕隔壁人家的孩子无忧无虑的玩耍，还故意跑去跟娘亲告状……娘亲，娘亲后来死了，也是死在这儿的，他也差点死在这，都怪管家……管家！没错，是管家！是管家害的！管家害死了他娘亲，还想害死他！但他没得逞，因为他被隔壁人家的小孩救了！小孩……不就是如今他的大哥么？大哥为了救自己，腿上也伤了很重，大哥为了自己还常和人打架带着一身伤回来让大娘操心，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大哥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紫一块青一块的了，大娘也不会总唉声叹气，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手中一直攥着的盐袋子突然掉了下去，毫无预警地被散落了一地。
      有人路过，惊恐地发现那家儿子的好兄弟疯了！他怎么用头撞地？他还乱扯自己的头发！天呐，得赶紧告诉那家儿子去，这不得让他折腾死自己去！于是他冲过去拍昏了他，背起他往那家儿子住的街跑去——
      忘了说，那家儿子三年前就搬了住处。
      或许这路人是从他处来的，还未曾听得那家儿子好兄弟的秘密。不然，谁知道他如何作想？此小事，不提也罢。
      但说那路人回家几天后都放心不下，挨着打听了好几家，才晓得人的秘密。大家都以为他会觉得背了人而晦气，没想到他却一拍大腿，叫道：“原来他就是那家的小公子啊！我就说怎么的在那儿发作起来！这不成，我得好好说说他，人活着得朝前看啊！大丈夫总惦记个过去算个什么事儿！想当年我也是家破人亡一路走过来的，现在不也好好的嘛！我得说说他，说说他……大不了被那家儿子揍一拳呗！”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远了。众人心里不知自己何种滋味，好像是他错，又好像不是他错，总之绕不明白，却也索性不去绕了。
      待那人到了那家儿子屋门口，刚想敲门，就见那好兄弟轻轻巧巧开了门。见到他也是温文一笑，原本看来狰狞的脸竟也好看不少，他愣了愣，念了一路的说辞正准备脱口而出，那好兄弟便作了个揖谢道：“多谢大哥前日救命之恩，不然小弟这条命就该冤丢了。”
      他顿了顿，觉得这孩子挺有自知之明的，于是语重心长道：“你知道就好了！可别再干这种傻事了，省得再让你兄弟骂。我又忍不住教训人，怕到时你兄弟直接一膀子抡过来，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起！”
      “大哥这说的什么话？他怎么会打你呢，方才便是他让小弟自己一人前去找大哥你道谢的，没想你却先来了。这一回，大娘与他轮番斥我，恨不能将我打清醒。”他笑了笑，“我如今，是要好好做人的，定不能辜负了你们这些好心人的心思，也让我娘亲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哎哎，这就对了！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那人说完后，便觉得一阵舒畅，道了别便大笑着往回走去，那笑声端的是爽飒无比，饱含了人间正道沧桑的感觉。不得不使人相信，这世上，还是有令人敬佩的存在。
      然而早就说过，故事中的故事往往都曲折而不尽人意。将来的事，谁可预料得到？松柏有一日而枯，不可常绿；江河有一日而绝，不可长流；更莫提人心，始终如一者，问天下能有几人？
      少年子弟人未老，而心先老。少年子弟心未死，而人先死。注定，注定，一切都是天注定。


      青山冢边。
      “这是谁的墓？怎没有个碑？”
      “哦，你不知道？就是被自家大哥接去京都后病死又差人埋回来的丑八怪啊。”
      “是他？不能啊，那家对他不是一直很好的么？听说那家的儿子还常为了他打架来着，经常一身伤呢……”
      “你倒以为人人是个天上下凡的好菩萨？他辛辛苦苦不求什么照顾了人六年光景，要你你能受得了？好不容易当上了大官找了个好媳妇，谁还愿意整天惦记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来人？说到底媳妇以后还能帮他打理家务生孩子，他一个又丑又没用的男人留着做什么？又不是家里钱多的堆山了！”
      “这……唉，也别这么说，毕竟是个命苦的孩子啊。哎，旁边那坟是谁的？”
      “不知道，听说是被人扔上山来的，那边县来的人好心埋了不至于尸骨无存，连个安息的地方都没有。”
      “真！真是！怎么处处都是些让人剜心的事儿？不说了不说了，回家去！”
      “成成，那就走呗。”
      “走走……”
      当新鲜的传闻开始游荡在各家门户前的时候，过去的不值一提。掩了旧伤开始裂新伤，新伤有一天成了旧伤，反正不过是恶性循环，没有个尽头，没有个底。


      还有一个人。
      不错，正是那日背他回去的大哥。
      他后来碰上了一位卖胭脂的女子，心肠很是善良。二人一看就对上了眼，最后又搬了县，如今有了三个儿子，各个健壮得很，甭去叨扰他们了罢。
      你若问那家儿子的好兄弟、那家儿子和他娘，我便不知了，是真不知。
      生死由命，世事无常。
      或许他们都还活着，或许他们都去了。或许有人夜夜笙歌红灯醉酒，或许有人一抹孤魂，来去自如。谁也缚不住谁，谁也救不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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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揍是要虐人的节奏啊

绣点香萦

木沐 发表于 2014-6-28 17:54
看到是BE我心都碎了有木有！

我也不造！明明 之前想好是HE的！为啥手一贱就给BE了！

木沐

看到是BE我心都碎了有木有！

木沐

作者大人为毛要写BE，看到这句“见到他也是温文一笑，原本看来狰狞的脸竟也好看不少”，我以为是妥妥的HE啊！

绣点香萦

眉眉 发表于 2014-6-25 23:10
结局看得雾煞煞的不怎懂,到底有几个邻居小孩收留了被烧残的少爷啊?死了埋一起的那个好兄弟是大哥,那结尾的大 ...

(/≧▽≦)/好像是诶写的好混乱了，只有一个隔壁家的小孩救他，那个小孩长大了就是他那个大哥，最后出现的应该是老大哥，哈哈哈哈写的时候凌晨两点脑子都成浆糊了，不过BE 什么的正解了φ(≧ω≦*)

眉眉

结局看得雾煞煞的不怎懂,到底有几个邻居小孩收留了被烧残的少爷啊?死了埋一起的那个好兄弟是大哥,那结尾的大哥又是?我只能肯定这篇是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