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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19出版】《一世长宁(上、下)》作者:花笙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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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7 16:27:19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出版日期:2014年十一月19日周三

前世眼睁睁看着家族遭小人陷害败落,
又被看重江山的丈夫抛弃,她一条性命最终断送在一杯毒酒下,
如今重活这一回,她绝不重蹈覆辙,更要挣得一世长宁!
「前夫」纠缠来求娶,甚至想借着皇上赐婚来逼她就范,
她已知他这棵回头草有害身家性命,当然是坚决不从,
幸好这辈子她早有了九王爷萧衍这位大贵人,
当初她受人陷害差点撞破太子活春宫的好事,恐怕连累谢家被记恨,
全靠这位翩翩君子巧妙化解,这一回人生幸福面临危机也是他来相救,
他屡次来相助,其实她很清楚他的心思,
见他出于体弱多病怕耽误自己,迟迟不表达情意,她既心疼又感动,
她早身陷情网,想踩煞车已来不及,此后好事、坏事只愿与他共度,
何况她这辈子向往惬意简单过,他这富贵闲人完全符合这条件,
可惜,认可他是良人的似乎只有她自己,
祖父、大哥嫌他一身病,随时可能归西卖鸭蛋,拒绝让两人来往……
试阅
第一章 我是谢长宁
盛京春意正浓,繁花锦簇,是踏青游玩的好时节。
不过,皇城内可不安稳。
「六个月又十二日。」谢长乐在面前铺着的宣纸上又勾勒一笔,缓缓直起身子,逸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在一侧研墨的丫鬟浅碧忽然扔掉了手中的墨条,双手捂面,「王妃,您不要再算了,王爷他……他怕是不会回来了。」
宣纸上绽放着一朵朵红梅,冷傲得彷佛有化不开的寒意。
这是他临走前交给她的。每过一日,她便添上一枚花瓣,待到红梅开满整幅画,他就会回来,如今只差最后一枝了。
「我知道,可就算他不回来,日子也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戚洵离京的那一日,皇帝便将她接入宫中与太后作伴,实则把她软禁,如今已经过了六个月又十二日,其实,她早已有了他再也不会回来的心理准备。
浅碧呜咽出声,「王妃……王妃……我是为您不值啊!」王爷若是真的一去不返,或者他根本不顾王妃安危,或甚至是抛弃了王妃,那该如何是好?
谢长乐何尝不知晓浅碧所担心的事,虽然被软禁在这里六个月多,但多少是有消息进来的,如今皇上病危,四皇子一党蠢蠢欲动,太子一党更是变本加厉,整个朝廷动荡不安,她的处境,怕是危矣。
「嘘,小声些,若是惊扰了太后娘娘,又要受罚了。」谢长乐故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太后自皇帝执掌大权后便潜心修佛,简朴喜静,整个宁安宫中找不出一处奢华的地方,也没一个好多舌的人,谢长乐虽然被软禁在此处,其实也很是满意,不用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最是舒心。
可惜,有些人总是会不请自来。
「哟!尊贵的谢家二小姐如今却被软禁在宁安宫,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来人说话的声音如黄莺一般娇嫩悦耳,只是语气充满着一股讽意。
谢长乐看到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心里多少还是诧异的,这正是太子妃秦霜。
她会特地跑来嘲笑自己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印象中太后很不喜欢这姑娘,怎么会允许她过来?还带着一行浩浩荡荡的随从。
「真是贵客,可惜我没什么好茶能招待,若有什么事,就劳烦太子妃说完了便赶紧走吧。」
秦霜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了还傲气个什么劲儿,不要寄望太后能保妳了,三日前陛下昏迷不醒,太后前去万佛山为陛下祈福了。」要不然,她也不能如此轻松地进来这宁安宫。
瞥了一眼洋洋得意的秦霜,谢长乐虽然不动声色,却暗暗心惊,这人比花娇的姑娘都换穿玄色衣衫跑了出来,可见皇帝陛下当真是快不行了。如此一想,她更是心寒。
谢长乐径自将满是红梅的画卷起来,塞到傻站在一边的浅碧手里,示意她拿走。
「自从踏入这皇宫,我就没想过还能安然地出去,不过,我没想到就算是死到临头了,都还得要再看到妳。」
秦霜拍了拍手掌,就见三名太监端着三样东西进了门,放下东西随后又退了出去,她顺手将大门一关,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
「陛下连发三道诏令,江阳王都拒接圣旨,不肯回京,今早陛下终于转醒,第一道旨意就是赐死江阳王妃谢氏。」
谢长乐顿了一下,「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不过,这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秦霜懒得多费口舌,指着桌上的三样物事,「无论是谁的意思,妳都逃不掉了,选一样吧!」
江阳王戚洵是四皇子的心腹,两人不但是一起长大,情谊还比亲兄弟要深厚许多。
谢长乐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他会为了要顾及自己这个妻子而有任何犹豫,在这条争夺皇位的道路上,本就必有伤亡,只是,谢家……
谢长乐的气息几乎停滞,她这一倒,本就岌岌可危的谢家,怕是要彻底溃散了。
「你们准备对谢家怎么样?」她沉声问着,自己是逃不掉了,可是她仍然记挂着自己的母家。
秦霜嗤笑道:「谢家?都这个时候了,妳还想着妳那个不成器的谢家?妳可知道,妳的弟弟谢长安,昨日当街打死了孔尚书的儿子,七日后处斩。你们谢家嫡系,绝后了。」
「什么?长安他……不可能……」谢长乐有一瞬失神,她很清楚她的弟弟最是温良恭谦,怎么可能当街打死人?这比皇帝忽然废了太子,改立四皇子还要不可信!
忽然,她睁大双目,眼中河蟹,「是妳算计了他……是妳算计了他,对不对?」
她一边喊着,就要扑上去与秦霜撕扯,却被两个从暗处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制住。
秦霜是大昭太子妃,身边当然会有贴身保护的暗卫,谢长乐忽然很想笑,她居然也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一天。
「谢长乐,如今的妳有如丧家之犬,还有什么资格和我叫嚣?」秦霜想起之前曾在谢家手下吃过的种种暗亏,恨得咬牙切齿,「如果谢长宁还活着,恐怕谢家还不至于沦落至此。谢长乐,妳有没有后悔过,当初为什么死的不是妳!」
听到「谢长宁」这三个字,谢长乐怔愣了一下,忽然安静了下来。
谢家原有一对性格迥异的孪生姊妹,嫡长女谢长宁,聪明伶俐、才华洋溢,最得谢老爷子的欢心,曾被批命为「天生贵气」,有朝一日必会一步登天;嫡次女谢长乐,宁静少言,蕙质兰心,琴棋书画、女红管家样样通晓,虽不如谢长宁那般通透,也颇得长辈喜欢。
只是,这对姊妹十二岁那年,偕伴去谢家的别庄小住却遭歹人暗算。那时,谢长宁便死了,只独留谢长乐。
谢长乐声音沙哑地回答道:「妳懂什么?就算当初活下来的是谢长宁,她也会把自己变成谢长乐。」
此时,她那一双曾让无数女子黯然的凤眼,再也看不出任何灵动,只留下黯沉死寂的深渊。看着这样的谢长乐,秦霜忽然打了个寒颤,「谢家嫡系全死光了,树倒猢狲散,谢家已不久矣!难道妳还能指望江阳王救谢家?」
谢长乐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我没有指望他救谢家,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为谢家报仇,踏平东宫!」
谢长乐倏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温润剔透的翡翠酒杯,「秦霜,我在九泉之下等着妳!」说罢,便不甘又决然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霎时,五脏六腑有如烈火灼烧,疼得她再也说不出话。当年,她毅然决定成为谢长乐,却没想过四大世家之一的谢家,竟然也会走到今天这般不堪的地步!若是可以让她重活一次,她就算拚死也绝不再让谢家、让自己活成这个样子!
秦霜亲眼看着谢长乐没了气息,轻笑一声,竟有说不出的轻松—— 她终于死了!谢长乐终于死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急匆匆而来,一抹极为显眼的明黄色在昏暗的大殿中晃动。来人怒目圆睁地瞪着秦霜,直接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直把她整个人打得跌坐在地。
「妳这个蠢货!」
「怎么,心疼了?她已经死了!谢长乐已经死了!哈哈!」几近癫狂的秦霜一脸愤恨的看着太子、她的夫君,「你知道她有多笨?竟然真的相信是你和皇上要她的命!哈哈,她到死也不知道,最不想她死的人,其实是你!」
「*****!」萧正瑜不敢去看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他终究还是没能护住她,就算把她送到宁安宫,竟然还是没能保得住她。

崇德三十二年,太子以一杯毒酒赐死江阳王妃谢长乐。江阳王怒斥太子无功无德、不仁不义。太子毒杀世家之女、功臣之妻,实为百姓所不耻,同时爆出其结党营私、欺压良民、武断专横等等恶劣品行。御史台上书认为太子难堪大任,奏请圣上改立四皇子萧正珞为太子。
皇帝接到奏折又气晕了过去,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太子此次并未反击,四皇子为最终的赢家,一切已成定局。


她的头昏昏沉沉的,缓缓睁开眼睛,却被眼前一身素衣、哭哭啼啼的妇人吓得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长乐啊,妳的姊姊已经不在了,妳可不能再出事了!」她还怔愣着没回过神,素衣妇人已经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脸上布满了心疼与悲伤,全然没有平素身为谢家主母贵气傲然的模样。
她看不到母亲王氏的脸,可是这种温暖却刻在她的心里,她能想象得到,姿容无双的母亲此时大约很是狼狈,若她没记错的话,是她长至十二岁以来唯一的一次。
此情此景,赫然是八年前她刚从别庄回到谢府那时候!这是她们姊妹俩的闺房,摆设一如既往,未曾有变动,檀香混着脂粉味萦绕在她的鼻端,眼前这一切,好像大梦一场之后的真实。
难道老天真的听到她的心声了?她竟然回到了八年前!可是,为什么不是在那事发生之前……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说:「娘,我是长宁。」
没错,她是谢长宁。在妹妹谢长乐毅然为了她而赴死之后,她就选择代替妹妹活下去。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母亲身子僵了一下,她自顾自地说下去,生怕一停顿下来就再也开不了口,「妹妹披了我的衣服把歹徒引走了……娘,之前我是吓傻了,没有来得及说,我是长宁,不是长乐。」
王氏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呜咽着,总归是失去了一个女儿,尽管现在得知被害的是谢长乐而不是谢长宁,也并不能让她好受。
谢长宁回应着母亲的怀抱,小手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脑海中却是出事那一日的情景。哪怕已经时隔八年,她也记忆清晰如昨日刚刚发生。
那时已是入夜,姊妹两人在逃亡中躲在树林已是疲惫不堪,相依偎着取暖,为数不多的侍卫在争斗中消耗殆尽,她们俩想躲过敌人追击只怕希望渺茫。
「姊姊,我冷……能不能借我件衣服……」谢长乐说着,朝谢长宁的身边又蹭了过来。
谢长宁抿了抿唇,将身上那件红色外衫解了下来为妹妹披上,自己仅着一件玄色齐胸襦裙。
「只要熬到天亮,我们就能回家了。」她轻声安抚着谢长乐,其实连她自己都不能肯定两人会平安无事,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妹妹安心罢了。
「姊姊……」谢长乐又靠了过来。
忽然,谢长宁觉得四肢一阵酸麻,低头看下去,只见几根明晃晃的银针刺在手脚的几处穴位上,心中陡然升起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让她极为恐慌。
只见谢长乐慢条斯理地将手帕塞入她的嘴中,又一一将银针拔出,朝着她惨淡一笑。
看见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脸上出现这种表情,让她的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猛地紧抓住,疼得她流下泪来。
她要阻止妹妹,一定要阻止她。
「姊姊放心,几个时辰之后,妳的四肢就会恢复知觉。」
两人的目光对上,谢长宁只觉得那双眼里充满了坚定决然,「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都死,姊姊……对不起……」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长宁都能够看到火把的余光。她使劲地摇着头,心中想着妹妹怎么能够这么残忍,难道想让她以后都活在愧疚里吗?
谢长乐最后再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往森林更深的地方跑去。
「长乐,妳慢一点!等等我!」黑夜中,红色外衫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也刺痛了谢长宁的眼。
如谢长乐所愿,来搜索的人都被她顺利引走了。谢长宁就这么呆呆地坐到天亮,竟然都没有人再寻回来,直到谢家人急匆匆地赶来找到了她,却还是太晚了。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谢长乐了。可是,怎么可以没有谢长乐呢?她才刚刚成为名动盛京的才女,还没有嫁给她一心仰慕的江阳王世子。就在前一天,她羞涩地和自己说着,她将来嫁给江阳王世子之后,会如何做一个好妻子,还被自己好一顿调笑,怎么现在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呢?她的妹妹呢,她的长乐呢?不,不对,长乐还活着,她不就是长乐吗……
不,她是谢长宁,她永远都只会是谢长宁。
经历八年的时间,她终于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不愿再自欺欺人。前世的谢家就是在她的不断回避下,才会成了那个样子,她凭什么替长乐活着?长乐为了让她活下去,不惜拿自己做诱饵,不是为了要让她一辈子都以谢长乐的身分活着。
「娘,我是长宁……我是长宁……」她下意识地搂紧母亲,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不知道究竟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给母亲听。
「宁儿啊……」王氏见谢长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一阵抽痛。再也没有什么会比看到至亲为了保全自己而去送死更令人心痛的了,不知道大女儿能不能撑过这次打击。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呀!
「娘,您放心,我没事。」她既然能重活一次,就要以谢长宁的身分活下去,不但要挽回谢家颓势,还要改变前世那八年中让自己懊悔的事情,更要让自己一世长宁。
王氏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温柔地捧起女儿的脸,声音还有些抖,「自从妳回来以后,妳就一直不对劲,就好像……」好像行尸走肉一样,可是王氏不忍将这样的话说出来。
「妳休息了一天,看起来确实好些了,刚刚妳祖父还派人来问,若妳精神好些午饭就过去那儿吃吧。」
谢长乐还未及笄,只能算是夭折,不能办丧事,谢家阖府上下的悲伤连个河蟹的口都没有。谢长宁依稀记得前世她劫后余生回到谢府之后,卧病在床好几天,府内气氛格外凝重。母亲在祖父的示意下,将谢府后院大大地整顿了一遍,打发了不少下人及其家眷,如今想来,必然那人的眼线就是在这个时候混进来的。
将胸中压抑的浊气缓缓吐出,谢长宁哑着声音开了口,「娘,您赶紧去休息,我现在真的没事了,一会儿我就过去给祖父请安。」
前世的母亲自从生下弟弟谢长安,身体就不大好了。谢长乐出事之后,更是因为悲伤过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过三年的时间便撒手人寰了。如今,她怎样都要小心着才是。
在女儿的再三劝慰下,王氏终于肯回房休息。而谢长宁则望着窗外的黄叶,思索着接下来这些年会发生的大事,包括这次发生的事情,那些歹徒绝不是官府所说的山中土匪。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对谢家下手?
谢家一族从来都不偏帮任何一位皇子,只忠于当朝皇帝。虽然如此,但支持四皇子的江阳王世子戚洵已经和长乐订亲,四皇子怎么可能会拿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当今皇帝偏宠太子,圣眷正隆,太子不会傻到这么早就和谢家闹翻,更不会挑这种方式。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人潜伏着不成?
接着,她又将几个世家在脑中思索了一遍。过了不久,不禁喟叹一声—— 实在是时隔日久,不然怎会一点头绪都没有?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抓出元凶,以祭长乐在天之灵。
将思绪理好,她下床推开屋门,抬脚就向谢老爷子的书房方向走去。此时不过是巳时一刻,离用午饭还有一段时间,祖父还有大哥一定就在书房里商量这件事。
谢长宁看着满园秋色,想起长乐恬静的笑容,不由得酸涩从心中升起。她握紧了拳头,也加快了步伐。
「宁丫头,妳怎么跑过来了?」谢长君看到急匆匆赶来的谢长宁,不由得脱口而出,随后又愣了愣,恍然想起那件事一般,「呃……长乐……」
「大哥,我是长宁。」
大哥还是一样的温润平和,现下清俊秀美的面上却不经意间透着一股倦意。一身月白长袍衬着高挺的身材,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清俊飘逸。若是平时,谢长宁一定会夸赞他,不愧是谢家子弟,芝兰玉树,只是,如今却没了心情。
五年前,父亲身染恶疾去世,二叔远在居良关,三叔是庶子,资质平庸又素来和自家人不和,四叔风流倜傥,是个好儿郎,却偏偏不愿入官场。那个时候,弟弟谢长安才两岁,是祖父和大哥支撑着谢家,坚忍地走到今日。但谁能想到,这样好的一个人,会在五年之后战死沙场?
既然如今她重活一次,就不会再让大哥出事。
谢长君闻言愕然,随即露出苦笑。自从出了这事情之后,谁都没有心情去辨别这对孪生姊妹到底是谁遇害,只因为当初好不容易发现她时,她一直喃喃重复着自己是长乐,这才以为她是长乐;但现在她却又说自己是长宁。
不等谢长君缓过神来,谢长宁又问:「有线索了没?」
谢长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围着她转了一圈,长叹了一口气,她果真是长宁。
如果是长宁的话……他想起了祖父的话,心中略略苦涩。虽然姊妹两人都是谢家嫡女、祖父的孙女,可是长宁和长乐对于谢家,终归是不一样的。
「进来说吧。」谢长君抬手敲门。

出版日期:2014年十一月19日周三
试阅
即使能预知未来的发展,谢长宁重活这一世仍旧不简单,
她明明只想自扫门前雪,护住萧衍这张长期饭票和钟爱的谢家,
一点也不想沾朝堂上皇子互斗、官员互扯后腿的肮脏事,
偏偏庶妹谢长蕴心大却不长眼,竟勾搭上三皇子这匹恶狼,
为了不让谢家步入前生嫡系断绝的惨烈下场,
凡敢阻挠她幸福者,佛挡杀佛,魔头来了也杀个片甲不留!
她伙同家中长辈谋划,外加萧衍这强力外援,巧妙化解这一劫,
不安分的庶妹直接送去关禁闭,三皇子党羽的司马家也连根拔了,
正想喘口气,三叔竟忤逆闹分家,把老夫人气得吐血,
尽管谢家摇摇欲坠,只要有萧衍陪伴,她就能无畏走下去,
然而老爷子答应两人婚事的条件,竟是在萧衍死后要她改嫁,
她先是答应,随后却执意种下南蜀奇蛊为萧衍续命,
她就要与他做对同命鸳鸯,他若不在,她亦不想独活…



第二十四章 平阳来大闹
谢长宁顺着双月楼台的台阶拾级而上,走到顶端便看到了萧衍,他正坐在石桌旁,石桌上摆着围棋。
他手里捏着白子,勾着唇角看向她,「反正也是无聊,要不要和我下一盘棋?」
她随意打量了一下,发现食盒、酒壶样样都有,不由得笑出了声,「你准备得倒是周到。」
「没有办法,也就这里还清净一些,可以躲上一天。」
她坐了下来,随手拈起了黑子,「居然想到这样子消遣时间。」
「妳刚刚看到秦霜了?」萧衍几乎不假思索就落子了。
她没有抬头,「嗯,她不甘心嫁给萧正琦,想与我连手报复他。」
「妳一定拒绝了。」他的眼中带着笑意,每次和宁儿相处,他总是觉得十分愉快。
她点头,「我不信任她。」
更何况在前世有那么一茬段,她不回过头去祸害秦霜便好了,竟还指望她帮忙?
做梦!
「我也不信任她,她喜欢的是太子,又不是妳。」他只思忖了片刻便又落下一子。
「哎呀!我居然没有发现。」她有些懊恼地盯着棋盘。
「不能悔棋哦。」
「我才不会悔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这盘棋闹了起来。

明和园西南侧的竹林里,有一行人闲适地逛着,为首的皇帝龙威虎步,后面的几名老臣略略恭敬,却也是器宇轩昂。
「太傅。」绕过一个弯,皇帝忽然开口。
走在他右后方的谢熙年目光一闪,淡然应道:「陛下。」
这两人一叫一应,其余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最近他们对一些事情略有耳闻,陛下该不会是……
「长宁很好。」
说到这个,谢熙年难掩骄傲,「陛下谬赞。」
「这么多年,您也看到了,朕的一干弟妹中,最让朕与太后操心的便是安阳与九弟。」
后面的老臣们一听便明白。
「安阳长公主与端王爷自小聪慧,是人中龙凤。」但谢熙年就是不松口,依然客气地应着。
皇帝改了自称,叹了一声,「我也不与您绕弯了,这两个年轻人的事情,我是真心诚意希望老师能够答应。」
谢熙年久久之后才开口,「陛下,端王爷的身分与心智皆是一流,可是宁丫头并不适合他。」
后面一干老臣暗自垂泪着,就这么拒绝了?陛下可是放下身段亲自说媒啊!
「我知道,九弟身子不好,您怕他耽误了长宁,可是我……」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
一阵婉转的歌声忽然打断了皇帝的话,他转头看向传出声音的那片竹林,眉头微皱。
其余几人心里均是一惊,但面上依旧保持平静,显然对这声音是极为熟悉的。
见到皇帝忽然变了脸色,表情却又不似生气,萧福恍然领悟,他哈着腰道:「奴才去把平阳长公主请来。」
皇帝摆了摆手,「罢了,朕过去看看她。」
这一行人转了方向,顺着林间小径慢慢地走了过去,婉转的歌声还继续,嗓音中带着些许的空寂与凄哀,几个音转得好似唱戏一般。
又转过两个弯,眼前顿时明朗,就见有一女子身穿胭脂色罗裙,打扮十分精致,她一面唱着,一面在原地转着圈,时而又低下头痴痴笑,竟是十足的疯癫模样。
忽然,她抬起头来,看着皇帝嫣然一笑,「皇兄,七弟睡着了,你怎么才来啊?」
这女子正是那个传说中已然疯癫的平阳长公主,几位老臣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低头叹了一声。


「哎呀,又输了。」谢长宁忽然丢下了棋子,一脸懊恼。她已经连输了三盘棋了,而且每次都输得格外快,没想到萧衍的棋艺竟比大哥的还要好。
萧衍勾了勾唇角,体贴问着,「坐累了吧,要不要下去转一转?」
她打了个哈欠,开始收拾棋盘,「好啊,我看那边似乎有小船,咱们去划船?」她显得兴致勃勃。
「嗯。」
「不过我不会划船,你会不会啊?」她顺手拿起了食盒和酒壶,刚刚下棋的时候都没有时间尝一尝这些,干脆拿到船上吃好了。
萧衍眉眼弯弯,「我会。」
两人就这么把侍女与随从扔了原地,自己跑去玩了。
谢长宁说的位置与双月楼台相距并不远,是碧水长堤的一个小码头。
她毫无顾忌地跳上小船,就见船身左右猛烈摇摆起来,她站在上面也是摇摇晃晃的。萧衍看着,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待看到她依旧张扬地笑着,显然十分高兴,才慢慢放下了心。
「哎哟!谁呀?」小船舱里忽然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刺耳得简直要划破耳膜。
她愕然地与萧衍对视,见他亦是一副迷茫的样子。
船身逐渐稳了下来,船舱中钻出一个面皮白净、头发花白的人,一看便知道是名内侍。
「妳是?」那名内侍狐疑地看着她,心里嘀咕着,看着一副世家小姐的样子,怎么这般莽撞?
萧衍赶紧迈上了船,拉住她的手。
那内侍的视线扫了过来,看到萧衍,将眸子瞇了瞇,「端王爷。」虽是尊称,语气却并未见得有多客气。
「王大总管。」
谢长宁闻言一怔,如今宫内的总管仅一个萧福,若是还有人会被称为大总管,并且还姓王的话,那就是……
「咱家已经不是什么大总管了,端王爷未免太客气。」这老内侍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她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位八成便是先帝身边的那位心腹王祥了,据说是先帝一手带大,对其宠信程度如同义子一般,当今圣上即位之后,这位据说就养老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您。」萧衍其实也没有见过王祥几面,他偶尔会出现也是因为皇帝将他请入宫中。
「二位要去哪儿啊?老奴送你们一程。」
萧衍于是拉着谢长宁钻进了船舱,「便去清风岩吧。」清风岩位于明珠湖湖心的一座孤岛上,碧水长堤与这座孤岛之间修了一座二十一孔桥。
船划得十分缓慢,谢长宁品尝着食盒里的小点心,听着萧衍与王祥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从之前两年的闹大旱说到今日萧正琦的事情。
末了,王祥还感慨了一句,「当今圣上即位之前,也是经历了一番勾心斗角。皇位不可能会是干净到手的,或许非得要经历了那些事情,肩上才能担负得起一个国家。」
她擦干净了手,说:「我不认为不择手段就能所向披靡,也不觉得应该教导皇子从尔虞我诈中才能得到锻练。您一定听说过仁者无敌,真正宽容仁厚的人,整个天下都不会与他为敌,这样的人当上君主,天下百姓才能信服,如同帝舜一样。」
所谓的锻练,说起来还是私欲作祟,不过她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王祥放下船桨,深深地看着她,忽然笑了,「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孩子,都希望战无不胜,不惜踩在别人的头上,站在最高点。」
「那样子得来的胜利,只是无尽的孤寂。」
「妳和他真是像。」王祥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到了。」
谢长宁率先钻了出去,果然便看到了一块高耸怪异的石头立在孤岛中间,四周小山丘环绕,茂密的树林中还露出一角屋檐。
萧衍紧跟着她上了岸,与王祥告别后,拉着她的手就要离开。
「端王爷。」
这一声叫唤让他顿住了脚步。只听王祥慢吞吞地接着说——
「您真的不后悔吗?」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情。」他攥紧了谢长宁的手,大步离开。
「后悔什么?」她忍不住有些好奇。
他腾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这些事情,妳还是不要知道最好。」
她微微偏开头。每次被这样揉头发,总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小孩子。
很快的,两人就发现似乎迷路了,林子太茂密,而这地方很少有人来,林间小路已经不是明显。
「言君,本宫已经说过,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林中隐隐有说话声传来,两人不禁讶异地对视一眼—— 这声音是安阳长公主?
谢长宁抬脚便要走过去,却被萧衍一把拉住,她回头看到他对着自己摇了摇头,勉强收回了迈出一半的脚步。
他指了另外一个方向,示意两人去那一边走走,她只好应下。
两个人途中都没有说话,又绕了约一刻钟,他们终于走出了林子,踏上修葺好的石板路,路的尽头是一间寺庙。
「为什么不能过去?」谢长宁对安阳长公主和李正清的事情一直很好奇。
「妳要想听,我可以告诉妳,若是过去了会被皇姊发现的。」萧衍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她却摇了摇头,「算了,也不是特别想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抬眼看了看萧衍。
她那点小心思,他一看便能猜出来。
萧衍想了想,便沉着声音开口,「当年,皇姊一心爱慕李正清,花尽了心思只希望他能做她的驸马。但她大约不知道,这位寒门出身的年轻状元,其实是那个人的儿子。」
他又含糊地说了一个名字,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崇德六年,有一场震惊南北的贪墨案。」他耐心地提醒道。
她这一听才恍然大悟。她曾听祖父提起过,据说后来是翻案了的。
「然后呢?」
「李正清为官,不过就是想查清当年真相,他不仅当了状元,还刻意接近皇姊。」
「安阳长公主发现自己被利用了,所以……」
萧衍摇摇头,「不,虽然李正清一开始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待皇姊当真是极好的,若只是因为他利用了皇姊,皇姊还不至于对他如此,最让皇姊不能原谅的是……当年西山围场进了刺客的事情,虽不是他一手导演,却也与他有关系。」
她的心蓦地一沉,「如果是我,怕也不会选择原谅。」不过,安阳长公主也一定有愧疚的吧。
「那桩贪墨案子平反成功之后,李正清为了与皇姊重新开始,便辞官自请成为皇姊的面首。」才导致了两人之间的这般景况。
「他们之间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皇姊的心里也很难受。」
两人走着走着,已经围着这湖心小岛走了半圈多,到了那座二十一孔桥。他们有默契地一起迈出了左脚,踏上了这座石桥。据说打造这座桥的人颇具匠心,桥上每一条龙雕像的姿态都是不一样的。
她一条一条地摸着桥上的雕龙图案,偶尔摸到一条憨态可掬的龙,便笑一笑。两人就这样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下桥,又回到了碧水长堤上。
「王爷,奴才可找到您了。」凌云一路急忙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到了两人跟前。
「怎么了?」萧衍敛住笑意,眉头微皱。
凌云缓了口气才回答,「出……出事了……平阳长公主也来了,在西南边的竹林与圣上撞见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萧衍的眉头并没有舒展。
凌云的气息终于稳了,才又开口,「王爷您先听奴才说完啊,这事情可麻烦了!平阳长公主本就疯疯癫癫,又蹦又跳的,不小心胳膊露了出来,圣上一看,那胳膊上竟然全是伤!几乎都是鞭伤,另外也有牙印和指甲印什么的,新伤旧伤数不清啊!」
「身上有伤?」萧衍听了也是非常诧异,随即又冷了脸色,「谁胆敢对皇家长公主如此放肆?」
「现在圣上也是雷霆大怒,正急着找您过去呢!」凌云哭丧着脸回答。他可是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好不容易找到自家王爷啊!

萧衍带着怒气来到议事殿,谢长宁拧眉紧随其后。她记得前世并未有这么一段啊!平阳长公主平日并不常出门,若是真有伤,那也只能是公主府内之人所为,而公主府内,谁又敢有这样大的胆子?
她忽然想起来,平阳长公主的驸马许昌是司马家的门生,当下面色沉了沉。
殿内相当沉寂,皇帝召回了相当多的人,明显是要发怒了。她稳妥地回到谢家众人的身后,谢熙年见她与萧衍一起回来,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很快又抹平,如今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她抬起头,便看到大殿正中站立着一名女子,头发微乱、衣着单薄,低着头拧着衣角,好似做错了事情一般。
这真的是那个平阳长公主吗?如今看来,竟似小孩子一般。
她叹了一口气,扭头去看皇帝,果然,他的目光异常冷凝。毕竟是自己的胞妹,就算两人平日里的关系多么糟糕,也无法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
久久之后皇帝才开口。他刻意放柔了声音,但语气中带着一股寒意,「平阳,满朝文武皆在此作证,朕为妳做主,究竟是谁伤了妳?」他的视线扫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驸马许昌。
「没……没有……」平阳长公主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又很快低下,连连摇头,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慌张,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之中格外突出。
太后眉头微皱,轻轻招手,「平阳,乖孩子,快来。」她疲惫地向后靠了下,对于这个孩子,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还有齐王那个孩子也是。
平阳长公主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太后身边,怯怯地叫了一声「母后」。
太后和善地拉过她的手,撸开袖子,那一道道的新伤旧伤果然触目惊心,该人见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后闭了闭眼睛,而后带着几分颤意轻声问道:「告诉母后,妳这些伤是哪里来的?」
平阳长公主缩了缩脖子,凄声回答,「没!绝对没有人打我,真的没有!」刚说出口,竟然捂面哭了起来。
谢长宁的心尖颤了颤,这到底是怕到了什么地步?她皱眉看着萧衍,果然,他的面目阴沉得好似要结出冰来。
「皇姊,有皇兄在,妳不必怕成这样。」就连萧玫都忍不住开口轻声劝了起来。皇家公主竟被如此欺辱,全无尊严存在。
平阳长公主惊慌失措,目光涣散地喃喃自语,「没、没有,都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了事情,是我做错了,是我……」
皇帝将这些看入眼中,心里尽是疼惜,「告诉皇兄,妳是怎么过来的?」因为平阳长公主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他也就没下帖子给她,只吩咐让驸马随同圣驾。
平阳长公主侧头想了一下,眼里尽是柔情蜜意,「是驸马说要带我来的啊……只是……」她说话的声音渐低,带着些许的失落。
「只是什么?」太后不失威严地看着她。
「是因为倩玉想来,驸马才愿意带着我的……」她那模样似乎是很伤心。
谢长宁见她这般模样,心紧紧地揪了一下。当初驸马求娶平阳长公主的时候,羡煞了盛京众多女儿家。如今平阳长公主疯癫了,他却另寻新欢,这男人也未免太可恶了。
她抬起头看向萧衍。该不会他以后也会这样吧……想着想着,心里竟然有了三分委屈。
萧衍似乎有所感应,回过头来看着她,见她正委屈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愣了愣,脑子里转了一下便明白她在想什么,立刻安抚般地对她笑了笑。
谢长宁见了他的笑容,心里不知为何便舒坦了很多,随即又觉得自己好笑,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倩玉是谁?」皇帝不想吓到平阳长公主,竭力隐忍着怒意。
好一个许昌!尚了公主便不许纳妾,他竟敢与别的女子暗通款曲,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是……是我身边的侍女,长得可漂亮了……」平阳长公主小声回答。
众人哗然,许昌真行啊!就这么不避讳地直接勾搭上平阳长公主的侍女,胆子真是够大。
他们提心吊胆地看着皇帝,此事若是能善了,他们会立刻出门看看天是否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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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誓言之美,不在于它能对抗世事无常,而在于今生今世,有那么一瞬间,我们曾经愿意相信它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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