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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胡米 于 2022-7-12 10:12 编辑
赫拉巴尔著,杨乐云、万世荣译《过于喧嚣的孤独》 中国青年出版社2003年版
这是一组动作的重复:打包——倾轧。
我粗读后得到如上印象。赫拉尔巴的文字尤其节省。一个有三十五年工龄的废纸回收站打包工的私人叙述,充斥大量的细节及其细节触发的絮语,但这些衍生品或许是同一动作的单调重复。各章节均包含同一组用语的回旋、同一类意象的萦绕,非常精确迷人,堪称是高度组织化的。《底层的珍珠》是短篇集,声部多而杂,同样布置匀称有序,和《过于喧嚣的孤独》相较更具复调性,汉嘉(《过于喧嚣的孤独》叙事者“我”)也在短篇集中现身,我还是更偏爱《过于喧笑的孤独》,标题有 silent scream 的气质。
“打包——倾轧”动作组呈现于各个维度,并借助各类意象在大大小小的维度间恣意游走,用语言再度形成叙述层面上的“打包”。比如:
那时候,当我开动机器处理那些美丽的图书,当机器哐啷作响,最后以二十大气压的重力把图书轧碎时,我仿佛听到了人骨被碾碎的声音,古典名著在机器中被轧碎恰似头颅骨和骨骼在手推磨中碾磨一样,我仿佛在轧碎犹太教法典中的词句:我们有如橄榄,唯有被粉碎时,才释放出我们的精华。粉碎程序之后我开始捆包,我把铁索穿进堆里,用钎子抽紧,捆成一个包,然后按动红色电钮。轧碎的书本还想挣脱捆绑,但钢铁枷锁坚固异常,我看到一个被捆绑的巨人胸脯绷得紧紧的,再吸一口气锁链就会断裂,但是铁索把那个包牢牢抱住,一切在它们的怀抱里静了下来,恰像在骨灰罐里一样。
作为打包工人,叙述者的日常工作即是该动作的不断重复。工作后回到家中,他为那些被拯救的图书围裹,它们摇摇欲坠,蓄积倾轧的趋势,这一举动出于自愿。工作、日常生活、偏好,再一次将叙事者进行打包,正如叙事者(近于顽固地)提及的,这道工序持续了三十五年,而三十五年之前和之后如何似乎没有答案。“骨灰罐”也是巧妙的喻体,此前叙事者母亲去世,肉体成灰被用骨灰罐打包,重量从七十五公斤缩减至某个不确定(但“应多五十克”)的数字,就在前几行出现了“一外汇克朗一公斤的图书”“同时焚化的有四具遗体,我母亲的在第三格”,经由数字,人体消陨和书籍毁灭被并置于一时;再往前数几行,“我身子靠在一根电线杆上站在那里,跟达·芬奇一样,他也曾靠在一根柱子上站在那儿,呆望着法国兵怎样把他的一尊骑士像当做练习射击的靶子”,这是文化遗产被打包、倾轧。不到一千字的汉字构建多层次的打包系统,我不知道原文占用多少篇幅,但应该不会相差太多。此外,二战阴影依旧渗入文章底色,“茨冈小姑娘”是否真正存在,这一问题并无意义。我怀疑作者有意运用似虚似实的笔调描绘她,而那些变成数字的人也被集中营打包和倾轧,他们甚至不拥有一只骨灰罐。压书机下落,喷头排放毒气毒液,那是历史和文化的长夜。文中还有几处提到老鼠、活鸡、鸡笼和耗子墓,可以看到生命在喧嚣中损耗、陷入阒寂。用“吃”可以构建另一条线索:在工业发展、新机器生产的背景下,老工人退场,三十五年的打包工也会是新浪潮吞吃的对象。叙事时间也是值得被展开讨论的话题,我的兴趣不在那里。
打包工极少成为发声者,大概得于作者本人的经历,小说并没有“知识分子代言”的隔膜感,即便它令人惊异地覆盖了文史哲知识,中国读者读到老子或许会心一笑——这种融合并不违和。打包工自然把阅读打包进生命,而阅读则把他打包进美学与道德世界。我想说这很捷克很布拉格,但我没有去过他们的故乡,“想说”是不折不扣的异域想象。虽然我读的捷克作家作品不多,但克里玛、赫拉尔巴和昆德拉明显不同,我(很大程度上是错误的)感受是,昆德拉在“打包”之外,缺乏隐忍的味道。
让我疑惑的语句是“天道不仁慈”,这一表述也经常出现。我好奇它是不是“天地不仁”经多重转译后的结果。赫拉尔巴的《道德经》接受史是怎么样的?他想表达究竟是“天地不仁”还是不“仁慈”?说来,就是母语读者都将“不仁”理解为“不仁慈”;比较《道德经》各个译本中对这句话的处理估计会很有趣。
站内链接:http://www.txtnovel.vip/thread-4012175-1-1.html
相关书目:伊凡·克里玛《布拉格精神》 作家出版社199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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