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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乱.上》作者:董瑄
出版日期:2010年12月16日
【内容简介】
「扑通——」紫苏落水了。
冰冷的水漫过她的肩,她不小心吃了几口,呛咳得厉害。
推她下水的小太监绕回主子娘娘身边,跟着岸上的人群嘻嘻哈哈。
紫苏还听见娘娘扬声大骂:「什么奴才,连帕子都不会捡!
现在自己掉进水里,让池子起波纹,把帕子推得更远了!」
恍惚间,她忆起刚进宫时,一位公公曾对小宫女们说:
这后宫的水吶,深得很,没靠山没本事的话,当心——淹死妳们!
她没靠山可以作威作福,也没本事能够哗众取宠,
所以她凡事低调,只求善尽本分,从未想要招谁惹谁。
但人在深宫,身不由己。就像眼前这位娘娘,
只因她与紫苏伺候的娘娘争宠,便恨屋及乌的想尽办法羞辱她。
而自己亲身侍奉的娘娘,又总是阴晴不定,心思难以捉摸……
她咬着牙,默默承受这一切,因为她知道,
她入宫从来不是为了追求幸福;她入宫,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
欲哭无泪的时刻,她的脑海浮现那日对娘娘出手相救的辽王殿下。
只要想起他,她就觉得心安,觉得增加百倍的勇气。
她不是不曾绝望的认知到,他们的身分有如云泥,
但,如果他能记得她,哪怕只是一时半刻,
那她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试阅内容:
第1章
景朝,隆冬时节
这一日风有些紧,天上正下着雪沫子,整座皇宫都笼罩在一片厚厚的铅云下,高肃的宫墙冰冷无言,比往日更显得几分压抑、令人生畏。
地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夹道内行走间的宫人,脚踩在上面不停发出「咯吱」的轻响。
在离通训门不远的一堵宫墙下,有个穿着浅紫色交领短袄、柳绿马面裙、眉目灵秀的身影,正顶着风,一脸焦急地往长春宫方向赶去。
长春宫是梅端妃的居所。
而她是在端妃身边伺候的一名小宫女,名叫紫苏。
雪粒落在紫苏白净细嫩的双颊和额头上,沁凉凉地化开了,又有风不停地从领口处钻进去,冻得她手脚冰冷,但紫苏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早些赶回去报信。
若迟一刻,端妃和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就有大危险了!
先前天上还未下雪时,端妃因觉得口涩,特意命她去御膳房取些腌酸梅来,谁知酸梅未拿到手,无意间却听到两名小太监在门外,说丽妃娘娘刚带了人,气势汹汹地去长春宫,想必是要弄死端妃的胎儿……紫苏一听见,顾不上酸梅,急忙就往回赶。
快拐过夹角时,忽然听见对面也有脚步声传来,紫苏一惊,想要避让,但她跑得太急,雪面又有些滑,收势不住,径直撞在了对方的身上!
幸好她身体轻巧,并不笨重,对对方来说,撞一下也没什么大碍。
对方被她一撞,明显也吃了一惊,但没有吭声,身形也没有歪。
他身边一个穿红罗销金袍、束着犀角带的老太监却骂开了口:「瞎了眼没规矩的东西,好端端居然冲撞殿下!」
紫苏撞了人,本有些心慌,听见骂声更生怯,勉强站稳后,抬眼先看向骂人的老太监,凭他的穿著和嘴脸,即知他在宫中的等级不低,可想而知他陪同的那一位身分更──
紫苏深吸一口气,转眼再看过去,对上一张轮廓俊美无俦的面孔。
她认得的,是四皇子辽王宫棣。
凡到了元宵、端午、中秋等吉庆佳节,宫中都会设宴,不仅皇上、皇太后、诸位妃嫔,还有皇子们都会参加。紫苏长年随侍在端妃身边,跟着见识过几次,自然也见过辽王。
当下宫棣和冒失的小宫女四目交接,一时没有说话,只用幽暗深邃的眸光冷冷打量了对方一遍。
看上去年纪并不大,长得也眉清目秀,但却有些奇怪……
奇怪的是,他既隐约觉得自己见过她,又觉得有些面生。
不过论身分尊卑,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她只是后宫中一名极普通的小宫女,不认得本就是理所当然,就算偶尔打过照面,忘了也正常。
紫苏被辽王的目光攫住,心存畏惧,两膝一软,跪了下来!
「四殿下恕罪──」她的声音在漫天飘洒的雪粒中犹显娇怯,尤其是在高高宫墙的映衬下,跪下后的身影更显弱小。
宫棣冷眼看着,脑中却忽然如电光石火般想了起来。「妳是端妃身边的小宫女?」
两个月前他见过她们──她和怀有身孕的梅端妃──在太后那里。
当时他去请安,进了门见端妃也在,正夸赞这小宫女性情好、记性又好,别的太监宫女疏忽了的,她都默默地记在心里,太后听了高兴,正巧又有进贡的鲜果,便让人赏了几只果子给她。他本不在意,见她们说得热闹也就随之多看了一眼。
只一眼,看清了跪在面前的那抹纤巧的身躯,和莲容上两弯细眉。
可是看看也就罢了,眼光移走,他随即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两个月后再度遇上,他居然能原原本本地忆起了当日的场景。
紫苏见辽王开口问自己,吃了一惊,又不敢迟疑,当即承认。「奴婢的确是长春宫里的。」说完把头伏得更低了两分。
宫棣尚未应声,身边的老太监抬头瞅了瞅阴霾的天色,尖着嗓子插嘴劝:「殿下,天寒地冻的,理这种东西做什么?雪又下得紧,还是让老奴陪殿下快去太后那里吧,免得太后等急了,催人来问。」
他说话的嘴脸虽然刻薄,说的倒也有理。
无论如何,给皇祖母请安的事,总不能随意耽搁了。
宫棣不再理会眼前的小宫女,抬脚便想起步。
没想到紫苏乍听见「太后」二字,灵光一闪,咬咬牙,不顾地面覆雪冰冷,「蹭蹭」膝行了数步,拦在他们面前。
「求殿下救端妃娘娘──」她吸口气,强作镇定,抛出了这句。
老太监差点气歪嘴。「雪泥糊了眼的混帐东西,说哪门子胡话?端妃娘娘正怀着龙胎,母凭子贵指日可待。妳既是长春宫内的人,不在里面当差伺候,跑出来半路拦住四殿下!让殿下救妳们端妃娘娘?难不成娘娘是磕了还是碰了?纵然有什么不对劲,也有御医,凭殿下他──」
紫苏心急如焚,不等他啰嗦完,斗胆打断了。「是丽妃娘娘。」
老太监不分青红皂白,越加生气。「好哇,越发混帐了,还敢牵扯上丽妃娘娘!」
宫棣看也不看,抬手止住他的聒噪,两眼只盯着紫苏。「妳说下去,出了什么事。」
她细白的脸上透出焦急和凄惶,他不会看错的。
这里是法度最森严的后宫,若非事关重大,她莫名跪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来,后果会是什么,她和他都知道。
紫苏鉴于情况紧急,来不及细说,只得理了理心绪,简明扼要地道:「殿下若肯相信奴婢所说,还请随奴婢去一趟长春宫。求殿下带端妃娘娘去永寿宫见太后,到了太后那里,娘娘她自然就安全了──丽妃方才带了人,要去长春宫弄死端妃娘娘腹中的孩子。」
一口气说完后,她双目盈盈,焦急的泪珠居然随之滚落面颊!
紫苏既慌且急,话说得有些快,在辽王的面前本是无礼的举动,但宫棣却耐心地听完,并没有苛责。
他甚至初听完就相信了她所说的。
自古后宫易出祸事,女无美恶,入宫见妒,父皇的妃子们争宠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何况那个周丽妃,她是近半年来最受宠的一个,据说其人妖娆泼辣,仗着圣宠成天欺负这头、打击那头,说她妒忌端妃怀孕以致丧失了理智,原就有六七分可信,再加上眼前的小宫女──
柳叶眉下那一对流过泪后而更显盈亮动人的眼眸……
他相信她既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大事实。
这种焦急的表情不会是装出来的,宫棣笃定。
人人都知道,在当今的几位皇子里,唯四皇子辽王最沉稳敏锐,目若燃犀,洞察力过人,鲜少有人能在他的面前弄虚作假。
紫苏说完,不仅急得落泪,又咬牙连磕了三个响头,原本白净的额上已泛起一块红肿。
宫棣微微吃了一惊,本想出手拦下她,但没想到这小宫女心意坚决,他的手刚从袖中探出,她却已磕完,既来不及了,也就作罢,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妳先起来。」他的声音也同这隆冬时节的气候,冰冰凉凉的,听不出多少温度。
紫苏不敢起身,落泪更凶。「殿下不答应,奴婢宁愿冻死在这里!」
自己越耽搁,端妃娘娘的危险就越大。
老太监在一旁听见她竟说这种话,又气得差点跳脚。「反了天了,凭妳算什么,居然跟殿下讲条件!真冻死了,也不过拖出去──」
宫棣冷冷打断他。「你先去永寿宫,跟皇祖母说我随后就到。」
老太监不由怔了怔,揣摩着他的口气。「殿下,可看天上这雪……」
宫棣只看了他一眼。「这雪下不死人。」
老太监仍在迟疑。
这算哪门子的事,难道殿下真就听信了这么一个小宫女的胡话?
「你还不快去!」宫棣催他。
「是是,那老奴先去了。」老太监虽不甘心,又不敢违背,只好唯唯诺诺地先去永寿宫报信。
待他离开,宫棣才转回眼。
「妳起来。」他看着紫苏的眼睛说。「我看妳的神色不像作假,既然事关重大,本王随妳去一趟长春宫。」
虽然按规矩,皇子们若已成年,是不可以随意去后妃居所的,但这小宫女所说若是真的,事急从权,也就只好破例一回了。
紫苏一听完,两眼越加发亮。「那奴婢就先斗胆替端妃谢四殿下!」
宫棣看着她盈润若珍珠一般的眼睛,没有说话,亦掩下了心中的七分吃惊和三分淡淡的嘲讽。
倒也稀奇,难得见到这样忠心耿耿的人……
只不过,她这算是「病急乱投医」吗?
倘若半途中遇上的不是他,换了别人,抑或没遇上可求救的人,她又该怎么办?
而她之所以求自己陪同梅端妃,是因为长春宫离太后所居的永寿宫并不算近,中途有被周丽妃领人拦下来的危险,有他的陪同就不一样了。
他是身分尊贵的四皇子,已故皇后嫡生的儿子,妃子们再撒泼、再没有理智,也绝不敢得罪他。
紫苏见辽王既已答应,不敢再耽搁,急急地擦干了泪痕,也不敢再同先前一样跑着,只是恭敬小心地跟在辽王殿下的身后走。
约一炷香的时辰后,到了长春宫,门前正扫雪的两三个小太监见了,慌得忙不迭扔下竹帚,齐齐跪在雪地上迎候。宫棣也不理会,只径直和紫苏进去见梅端妃。
端妃原本等着腌酸梅吃,刚想要嗔怪紫苏回来迟了,见她居然和辽王在一起,又惊又疑。等听紫苏简略说完缘故之后,惊恐和担忧齐至,竟又喜又悲。喜的是她机智搬来救兵,可保她和腹中胎儿的安全;悲的却是自己虽怀有龙种,不能母凭子贵,反受其累。
当下端妃悲喜交集,一时情绪翻涌,流下泪来。又不顾怀孕身体笨重以及辽王在场,她走了过去,双膝一软,竟想向紫苏磕头以谢她的大恩,幸而还没跪到地上,已被众人机敏的扶住。
「娘娘?!」紫苏吃惊。
端妃一被人搀住,惊醒过来,心内自省。又听身边小太监和宫女细声细气地催促,忙抹了泪,披上另一名小宫女雁儿拿来的银鼠大毛斗篷,随辽王一起冒雪出了门,另有十数个小太监和宫女跟随。
宫棣离开长春宫时没在意端妃,却忽而回头看了一眼,送至大门口的忠心耿耿的小宫女。
紫苏方才险些受了端妃一个跪谢的大礼,有几分惴惴不安,又担心他们在半途中出什么意外,正揪着心目送,不期然见辽王回首,避无可避,迎上他那说不出意味的幽深目光,心头竟猛的一阵跳动。
四殿下为什么突然又回首看向自己……
她回过神,念头一转,心更揪了。
殿下肯相信她、肯陪端妃去一趟永寿宫,为的是行善做好事,还是看在端妃娘娘及尚未出世的孩子的分上?
至于自己?
紫苏绝不敢想。
殿下怎可能单单看在她的分上?
眼看着辽王和端妃走远,紫苏暂时松了口气,转回了身。
只差一步,她前脚刚进屋,周丽妃后脚就领着人气势汹汹地赶到了。
而紫苏之所以方才不跟着一起去,正是为了留下来迎候周丽妃,免得她看到屋内空空,火气上来,真不管不顾地追去永寿宫。
「人呢?端妃到哪里去了?」丽妃身后一名妇人,气焰嚣张地环顾了一圈后发问。
「奴婢叩见丽妃娘娘。」紫苏镇定住心神,恭恭敬敬地跪下请安。
丽妃穿着极鲜亮的织金缠枝牡丹夹袄,大红凤襕妆花缎裙,头上戴着貂鼠卧兔儿,两手拢着,眉眼斜睨,一副骄横模样,见紫苏跪下,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这时,另一名低等级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掀帘布进屋来。「奴、奴婢不知这里有人……我们娘娘方才出门去了。」
跟着丽妃进来的妇人为了教训她的不懂规矩,往髻上拔下一根簪,娴熟地就向小宫女身上扎去,嘴里还凶猛地责骂。
小宫女痛得缩成一团,哭求讨饶。
紫苏刚想开口求情,那妇人瞅见,扬高簪子。「妳算什么东西?要敢多嘴,连妳一起扎得满地打滚!」
紫苏不敢吭声,只得紧紧地咬住牙。
丽妃任由手下的人胡乱发威,只盯着紫苏问:「端妃出门去哪了?几时出的门?」
那名妇人紧接着丽妃的话,恶毒地说:「这么大的雪,地冻路滑的,要是狠狠摔上一跤,也就不用劳烦我们来这动手了。」
此时,周丽妃连同她带来的人,十几双眼睛一起逼迫住紫苏,似乎只等她说错了一句,她们便要扑上来施以惩罚。
紫苏没有慌乱无措。
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神色平静地回答。「端妃娘娘才刚出门,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丽妃美艳的脸上顿时迸出怒意。「去永寿宫?妳敢撒谎?」
她身边的妇人又伸出尖利的簪子。「让我教训她?」
丽妃递了个眼色让她再等一下,转回眼又问:「她为什么突然去永寿宫?难道是来时走漏了……」她迟疑地想了想。「是妳们报的信,让她去永寿宫避祸?」话音落,也不待回答,她的心中却已经认定,红颜狰狞,扬手便重重地甩了一记耳光!
「啪」一声,打得毫无提防的紫苏两耳「嗡嗡」作响,连人也摇晃了片刻。
勉强站稳后,她觉得嘴唇和额上两处生疼。
紫苏忍着痛没吭声,只用手一摸,嘴角湿湿黏黏的被打出了血,连额上也被丽妃的长指甲划破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泌出血珠来……
丽妃无法如愿折腾端妃和胎儿,光打了长春宫里的宫人,犹不解恨。
妇人提议。「娘娘,凭她一个有孕的人,雪地里走不快,我们即刻出门赶上去,半途把端妃拦下来。」
丽妃刚要答应,紫苏怕她们真追上去,顾不得自己眼下危险的处境,捱住疼痛抢先开口。「奴婢方才忘了说,端妃娘娘不是一个人去的。」
丽妃立刻狠狠地问:「和谁一起?」
紫苏答:「是和辽王殿下。」
奇怪的是,她一边说出这个名号,一边心里竟奇异地感到一种形容不出的镇定感,似乎一触动有关辽王的念头,便生出了额外的勇气。
宫内的人都传言,辽王心思深沉,为人内敛,不轻易和别人开口,可是一旦答应了的事,绝不会落空。
他既然答应了,一定会陪端妃娘娘平安到永寿宫的,事分轻重,相比自己在这里,捱一记打、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在紫苏镇定下来的同时,丽妃和她带来的人却感到一阵惊惧。
惊的是端妃去永寿宫避祸这件事,居然会和辽王扯在一起,而惧的,也正是辽王。
周丽妃的娘家有些权势,她又仗着圣宠,在这座后宫内颇为肆意。但她再骄横放肆,也知道在这宫里,有四个人她得罪不起。
其一是当今的皇帝永熙帝,她的丈夫兼靠山。
其二是皇太后,永熙帝的亲生母亲。
其三是皇太子,未来的储君,已故的慈孝皇后嫡生的长子。
其四便是四皇子辽王。在数字皇子中,唯有辽王和太子是一母同胞,因此在身分上也比其它皇子更显得尊贵体面。而且相较而言,他甚至比太子更得皇帝和太后的喜爱,朝野内外传言纷纷,说太子不过幸运在早出娘胎几年而已,要不然,东宫之位只怕是属于辽王的。
而辽王本人的心思、脾性、手段……在丽妃和他打过的几次照面里,也深有体会。
当下她立时忌惮三分,打消了追出去的念头。
可这样一来,她的面子又下不来。眼珠子转了转,迁怒地破口大骂,既骂端妃不识抬举,居然敢避开她冒雪前来的「探望」,也骂长春宫里侍奉的宫女们──包括紫苏──骂她们上梁不正下梁歪,荡主淫婢,一屋子的狐媚,学端妃一样时刻伺机勾引皇帝……
紫苏没有想到会从周丽妃的丹唇皓齿里骂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既不愿听,又不敢不听,听得久了,跪得久了,身体一阵阵酸麻。又因丽妃骂她们也存有觊觎圣宠的心,心思牵动,竟恍然忆起了自己三年前新入宫时的光景。
那一年紫苏才十二岁,老家遭了洪灾,大水退后瘟疫四起,她的父母和兄姊皆染病身亡,独剩下她一个来京城投靠一房远亲。
谁知远亲骗了她仅余的一丁点盘缠后,把她赶出了门,她在繁华富贵的京城差点饿死。后来被一个好心的老婆婆收留,机缘巧合,那老婆婆另有兄弟在宫中,正是司苑局的掌司老太监。他见了紫苏,相中她的乖巧温顺。那年的宫人招录刚过,他破例将她带回宫里,也算替她谋个生计。
司苑局是后宫内负责向御膳房提供每日所需新鲜蔬果的所在,掌管菜圃和果园子,紫苏入宫的头一年便是在照料果园中度过。每日天不亮便早早起身,辛苦且单调乏味,共事的宫女们人人抱怨,都引颈期盼着有朝一日有幸被皇帝宠幸,好飞上枝头变凤凰。唯独紫苏从不存这种念头。
思绪往前追溯……在她入宫的第一天下午,离司苑局的果园不远处便发生了一件事。
有个穿着一身艳红的女人悄悄投了井。
原本她也是一名宫女,因一次极偶然的机会被皇帝临幸了,封为美人。后宫之中醋海生波,她因此得罪了当时最受宠的淑妃,不出半月竟被逼得投井自尽,因她不死,则必祸延父母家人。
当时负责训导新入宫婢的太监,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地藉此事警告道:「后宫的水吶,深得很,没靠山没手段的,别想着攀上高枝,否则淹死妳们!」
这句话触动了紫苏。
所以三年来她一直安安分分,恪尽职守,无论是在司苑局当差,还是后来到长春宫伺候端妃,始终没有萌生过半点非分的妄想。
紫苏回过神,听见丽妃已骂够了,但换那名妇人接着骂,而自己跪在地上的两膝麻得快失去知觉,正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报信,说辽王陪着端妃,已经到了永寿宫。
紫苏听完,紧绷着的神经暗地里稍稍放松,待丽妃同她带来的人悻悻然离开长春宫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第2章
这日到了夜间。
下雪天暗得早,端妃斜倚在温暖的锦幔绣床上,神色哀凄。
那时在永寿宫里,她不敢说出自己是来「避祸」的,太后的心思又大部分在辽王身上,无暇细察。端妃一个人坐着,听他们祖孙俩亲亲热热说话,既委屈又不敢插嘴,熬到传信的小太监偷偷暗示说周丽妃已离开,她才敢起身向太后辞行。
紫苏进门的时候,见雁儿正掀开铜炉盖,便走去从架上取出香盒,拣了一块香饼递给她,雁儿用铜火箸夹了,小心地搁在香炉内的薄银片上,一会工夫,便有淡淡的香气,如丝如缕的在卧室内弥漫开来。
打发雁儿离开,紫苏一个人留下来整理东西,直到忽然听见饮泣声。
端妃一把扯开帐幔,不顾淌下来的泪水,看着紫苏,神情复杂。
她已然后悔了。
后悔那时冲动地想要跪下磕头。
纵然紫苏救了她腹中的胎儿一命,纵然她为她们母子白挨了周丽妃的一记耳光,但她终究是皇妃,她是宫婢,她对她忠心本是理所当然的。
何况那时屋内若只有她们两人也就罢了,偏偏她一时昏了头,居然当着辽王的面……
这件事日后若传扬了出去,那她还有什么颜面?
紫苏见端妃泪湿了眼,急忙放下手里的活,拿条帕子递过去。端妃接过,也不擦拭,只是直直地看着她,说:「明天妳找机会出宫一趟。」
紫苏微微一怔,继而隐隐猜出端倪,温软地问:「娘娘可是想让奴婢去一趟城西?」
端妃出身贫微,本是城西豆腐巷里一家豆腐坊主的女儿,她被选入宫后,父母兄嫂依旧住在那里,只是买下了周围的地,改建成高门阔府。而紫苏在长春宫两年,对这些情况已经很清楚,当下一听端妃提起出宫,便依稀猜到了。
端妃颔首,落泪更凶。「我要妳代我去见他们,不用明说我在宫里的情况,只要他们小心做事做人,别出楼子,落下口舌、把柄。再者,自古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我在这里真有什么祸事,我只求他们别牵累进来。」
紫苏并不知道先前端妃因跪谢之事纠葛了心情,看见她此刻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心中不忍,禁不住也有些酸楚。想要劝她,又觉得多说无益,迟疑了片刻,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收拾妥当后,紫苏服侍端妃睡下,然后轻轻拉上门,退了出去。
此刻廊檐下无风,月光满满铺在院子里,明晃晃的彷佛积了层水。
紫苏离开一室温暖,乍然触到外头冰冻的气息,鼻尖冷得隐隐发疼,脑中亦如乱麻一样,乱纷纷地缠成一团。倏而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倏而想起自己三年来的生活,倏而又想起……辽王。她的心中随即一揪。
白日里她在他面前分明是逾越了,出言不合规矩,但殿下不仅没有责难,反而还相信了她的话……
既如此,她算是欠下了辽王殿下一份人情吗?
夜里本没有再下雪,也没有刮风,一夜清静,但紫苏的心中进驻了一个身影,整整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到翌日,天才刚蒙蒙亮,她便强撑着精神起床。
匆匆洗漱完,有人轻叩门,开门让进来人,从那人手里接过一套浅褐色的衣物。
打发走来人后,她重新闭紧门,打开梳镜台,脸上并没像往常一样施水粉胭脂,只简略地描了描眉,然后紧紧地束起长辫,最后换上那身团领窄袖衫,扎乌角带,戴乌纱帽,穿皂纹靴。
这是宫内无品级的小太监的穿著,她昨晚临睡前找相熟的小太监约好了,由他一早就悄悄送来假扮的衣物,和一块出入宫禁专用的牙牌。
紫苏在宫中三年,已养成临事不乱的习惯,独自穿戴妥当后,脸色如常地出了门。
约一炷香的时辰后,她顺利地出了皇宫。
虽然难得走出高高的宫墙外来透口气,但因为要赶在酉时宫门关闭前回来,她行色匆匆,一路上也无暇顾及街口巷间的繁华热闹。
在城西豆腐巷见到了端妃的双亲,交给他们端妃在宫内积攒的一些珠宝银两,又如实说了她昨晚嘱托的那一番话。交代完,连家人殷勤端出的茶也来不及喝,便急着告辞离开。
回程走至一半,紫苏忽然想起,在长春宫共事的另一名小宫女凤娣常说,宫外有卖一种极滑嫩的糕,叫「紫凤糕」,还打趣说是结合了紫苏和她的名字才取成。
紫苏一时好奇,看天色还早,便放缓脚步,特意留心地在街边找起来。
路过一家大酒楼,紫苏忙于寻找,正心不在焉,冷不防听见不远处有人咳了一声。「你是哪一处的小太监,左顾右盼地在这里做什么?」
紫苏回过头,抬眼见对方穿着一身极华贵的沉香色织锦缎袍,头上戴着顶金丝冠,身形瘦高,皮肤略黑,看向自己的时候嘴角上挑,隐隐透着股邪气。
紫苏一见之下,掩饰住惊讶,忙垂眼恭敬地请安。「见过二殿下。」
对方她也认得的,是二皇子齐王宫栎。
齐王听她说话的声音温软,仍只当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一时来了兴致,伸手拦下,嘴里问:「你还没回本王的话,你是哪个司局的?出宫来做什么?」
紫苏来不及思索什么,屏息回答:「小人是司苑局的,奉命出来采买些货物。」
她随口搬出自己以前的差使,答完心头惴惴,担心齐王再追问下去,但幸好齐王倒没有查问和刁难她的意思。
齐王这个人很好色,男女不忌,他的王府中不仅有大把美女,还养有不少美貌的男宠。他乍见紫苏眉目细致,俊俏可人,老毛病又犯了,不顾自己的身分,当街就想调戏她。
「哦,是司苑局,那里可都是些干粗活的──」齐王故作恍然,边说边抓过紫苏的手。「来来,让本王瞧瞧你的手,是不是也粗糙得厉害。」他边说着话,边不住拿眼角瞟过来,手上仍不忘摩挲,近乎猥亵。
紫苏只觉一阵嫌恶,忍不住僵直背脊,但又不敢抽回。
正在难堪之际,身后酒楼门口又有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二哥,你在做什么?」来人问完,走近看清楚后,自问自答。「哦,原来你又看上了一个小太监。」
齐王正调戏得不亦乐乎,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再放浪,赶忙放开了紫苏的手。
但对方还要告状,回头道:「四哥,你看二哥,家里一大窝美人,好不容易出宫来喝酒,又撇下我们,站在大街上就猴急地调戏开了。」
这话不仅齐王听见,紫苏也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她蒙对方的介入得了自在,但只觉背脊比先前更僵了一倍不止。
因为听这声音……像是七皇子楚王宫樨。
而他话里的「四哥」,分明是指辽王。
紫苏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又和辽王见面,更没有想到这次会是在宫外、在这般情境之下,且不说齐王捉着手的场面有没有被辽王看到,单论她今天违反宫规、假扮成小太监出宫,若是辽王当众拆穿了自己,那……
趁着齐王招呼的时候,她暗地里吸一口气,稍稳心神,转头看去,见自己猜得没错,果然是楚王和辽王。
他们两人俱是一样的锦衣华服,其中戴着羊脂白玉冠、两旁罩一副貂鼠暖耳的是年纪小的楚王,今年不过十四、五岁。他身旁的辽王则显得沉稳许多,戴束发金冠,玉簪朱缨,穿深绛色织金蟠龙袍,系宝石绦环。
他稳稳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眉目俊朗,丰神秀雅,整个人一看便有帝王家那种威严华贵的气度。
紫苏几乎看得呆了。
昨日在宫墙下撞见,她心急得很,天色又阴沉,顾不上留心什么,今天趁着疏风淡日打量一遍,才惊觉辽王果然如传言中「生得很好」。
所谓生得好,既指内里,也指外相皮囊。
紫苏虽有些看呆,但很快回过神来,一一请了安。
宫棣负手看着她,不动声色。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额头光光的,也没有施脂粉……那副样子,想必是借穿了宫内没有品级的小太监的衣裳。
宫棣的心里随即兴起淡淡的嘲讽。假扮成太监出宫?难道不怕……宫人擅出宫禁若被发现,轻则杖罚,重则罚去掖庭西北角那块出了名的「死地」,去里面劳役的宫人,不到一年就非疯即死。
齐王在一旁教训楚王。「老七,你少管我的事!我不过同小太监说说话罢了,你冲老四告什么状?」
楚王也不服。「二哥,你心虚了。」
「心虚?心虚什么我?」
「你要是不心虚,冲我急什么?你要是只和小太监说话,那方才你手里捧着的又是什么?摸来摸去的又是什么?」
「老四,你听听,你听听!」齐王白长了岁数,居然吵不过,转头找人帮腔。「这小子说的什么话!天底下有他这么数落自己兄长的吗?我可是他二哥呢!」
宫棣把目光从紫苏身上收了回来,转头看向齐王。「你们吵什么?」
他的声音清朗中透出一丝低沉,也不知为何,明明大家都是平辈的兄弟,但他一开口,竟有种不怒而威的味道,而齐王、楚王一听见,立时有些肃然,彼此减了气焰。
不过一盏茶工夫,齐王又捱不住,抬手一指。「是他和我吵!」
楚王反唇相讥。「是二哥他调戏太监──」
「调戏太监怎么了?」齐王一再被奚落,面子上挂不住,干脆嘴硬地承认。「就算本王摸了他的手,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楚王听他承认,扯起嘴角冷笑。「二哥,别看我年纪小,可你也太不象话了,且不说这当街大庭广众的,也不说你爱了女人又爱男人,只是你连不男不女的也动了兴致,若传到父皇的耳里──哼!」
齐王二度斗嘴落败,只恨恨地叫:「老四!」
他争不过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弟弟,只好指望辽王开腔来替他解围。
等辽王一看过来,楚王立刻换了张脸色,浮起哂笑。「四哥,我不过打趣二哥,你别被他的窝囊样挑唆,我又没平白惹他。」
他惹得起二哥,惹不起四哥,所以赶紧撇清。
宫棣本不在意他们两人的口舌之争,听得烦了,才看了楚王一眼,先止住他,然后转而对齐王道:「二哥,这种无聊事以后别当街做。」
紫苏听见,看着眼前的三位天潢贵胄,微微吃了一惊。
事情本因她而起,齐王和楚王斗嘴已让她在一旁难堪,没想到连辽王也被扯进来。
可是他说的话终究和他们的不一样,只简简短短一句,就堵了齐王的口,化解了他们的争吵,也算……也算替她解了围。
她心底漾起一种浅浅淡淡的、说不清的感觉。
齐王却在心里叫苦不迭。本指望他来压制,谁知反而数落自己,但这是他自找的,也就不好反驳,只能打哈哈。
「不过一个小太监嘛,你们也看得太严重了些。」说完还嫌不够,一把拉过站在一旁不敢走开的紫苏,笑嘻嘻地道:「也怨不得我,你们看看,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红唇白面的,不像寻常的太监,倒活脱脱像一个小宫女嘛!」
宫棣一听,倏然瞇起了眼。
再由着二哥多瞅几眼、多说几句,搞不好会当场被拆穿了……
与此同时,紫苏的一颗心更是提在半空,一时紧张得屏住气。
宫棣故意避开齐王的话,只冷冷地道:「二哥,天色也不早了,酒也喝够了,我们回宫吧。」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随从已把马都牵了过来,宫棣见了,不动声色,忽然间却似想起了什么。「这个小太监我认得,正巧有几句话要问他,你们先行,我一会赶上去。」
齐王和楚王便都跨上了马。
紫苏见没人理会齐王说的话,稍稍安心,随后却又听辽王当众说要留下自己问话,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浓密的羽睫轻轻搧动,犹如阳光下蝴蝶振翅,幸好并没人看到她此刻流露出来的女儿情态。
这座酒楼临江,在离底楼门口不远有块不大的空地,形似月牙,遍植一种夏季会开紫色小花的茸草。眼下是冬天,只剩了焦黄一片,宫棣打发完兄弟,看了紫苏一眼,尔后自顾自转身朝临江空地走过去。
紫苏会意,不敢违逆,忙屏息凝神跟了上去。
齐王挽着缰绳,看得不爽快,手一指,转头酸溜溜地对楚王道:「你看,不让我亲近,他自己倒上了。」
楚王一听,乐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
二哥这话若说别人也就罢了,唯独是四哥──
他们这六、七个兄弟里,除了他和十二弟年纪小,没沾过那种事之外,就属四哥最清心寡欲了。再退一步,按孟老夫子的话说:「知好色而慕少艾。」若是个绝色的美女也还有理,看中这么一个小太监?嘿嘿!
楚王道:「二哥,你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好胃口,我们回去吧。」
「要走你走,我不走!」齐王仍然不甘心。
楚王纳闷。「怎么?」
齐王正经道:「我就等在这里,看老四跟小太监说些什么。」
楚王又乐得笑开一脸花。「你也真闲得慌,四哥一向正经,他就算想要说些什么,也绝不会是你以为的那样。」
齐王冷哼一声。「他人都走远了,你倒是挺会拍马屁!」
「我这是实话实说。」楚王也冷笑。「不过论起拍马屁,四哥这个人心思一向深得很,谁也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要拍他的马屁,只怕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齐王道:「人活在这世上,谁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致?我就不信老四没有所好,美酒美色,黄金白银──」
楚王打断他。「二哥,你也太庸俗了。」
齐王刚说到兴头上,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你小子别逞强,人活着也不过这么点意思。」他说着打起主意。「过两天,陕西的蒙熊义答应送我的十个西北美女就到了,我挑出三五个最好的,送给老四。」
楚王听他三句不离一个色字,故意嘲弄。「美人如花?四哥前一阵子倒是赞过一样东西,反正都是花,二哥,你不如送他一碗豆腐花算了。」
齐王听见,恨得牙痒痒。
在他们两兄弟继续斗嘴的时候,宫棣看着紫苏,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地问:「妳额上的伤怎么回事?」刚问完,却又生出悔意。
别说这句话,就连当众留她下来也是他一时起意。他一向沉稳,鲜少会做出不假思索的事来,但先前第一眼看到她额上的细长伤口,他心中便存了疑问,本想装作不认识了事,可临别之际,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紫苏的心不由跳了一下。
她一心只担心辽王殿下认出自己,倒绝没有想到殿下第一句会问起这件事……
额上被丽妃的长指甲划破的伤口倒也不深,只是略嫌长了些,她昨晚抹了药,已好了少许,再过些日子,疤痕便会渐渐淡去的。
紫苏不敢说实话,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垂眼答道:「回四殿下,是奴婢昨晚不留神磕破了的。」
宫棣听完,似信非信,亦不置可否,只是眸色幽深地看着她。
凭她遮掩的神色,分明在说谎。
昨天他陪梅端妃一同去永寿宫的时候,留她一个人在长春宫里,想是要迎候周丽妃……
女人迁怒起来往往比男人更凶悍,看来她昨天吃了苦头。
只是她对端妃忠心耿耿,吃这点苦,可曾有怨言?
宫棣看着垂首站在一旁的小宫女,心中揣度,忽而拿出了一样东西,抬手静递。「这是四川进贡的药膏,叫『平肌生香蜜』,只需抹一点,伤口好得快,也不留痕迹。」
药膏盛在一个扁扁圆圆极小巧的瓷盒里,白玉一样的盒面,只有一朵浅黄色的素梅花,娇俏的花瓣和花蕊,描绘得唯妙唯肖,同眼下的节气也恰好相衬。
宫棣说完,径自拿在手里,看着她不再言语。
这样东西本是今日出宫前太后特地赏赐给他,他才带在身上,本想喝完酒回宫让人收起来,恰好见到她额上的伤口,便拿了出来。
紫苏见辽王掏出东西递给自己,已吃了一惊,又听是贡品,吃惊的心思更甚──而殿下既是好意,她怎敢拒绝?
凭她的身分,若拒绝了,既是不识抬举,又枉自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好心。迟疑和思量须臾后,她还是收下,又赶忙跪下。
「谢殿下──」想了想,又叩谢。「昨日的事,奴婢也代端妃娘娘谢殿下相救。」
宫棣的眸光没有移开,道:「昨日的事,妳昨日已经谢过了。」
紫苏抬起首,轻轻咬了咬唇。「娘娘说,殿下的恩情不单单是一个『谢』字能回报,他日定当──」
宫棣锁视着她,忽而冷冷地道:「欠下的恩情不必急于回报,但本王也不是一个大方的好人,既然欠了,迟早有一日要还。」
紫苏的脸色越白,霎时被他的话震住了!她原以为……
昨日殿下答应救端妃母子,今日在齐、楚二王面前替她解了围,方才又送她极珍贵的药膏,她原以为辽王殿下果然如人人所传言的那样,「里外都好」,不仅外在生得好,心肠也好。可眼下他的话却打破她心中所想,让她骤感疑惑忐忑。
殿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他的恩情?是让端妃娘娘,还是……让她?
疑惑归疑惑,紫苏不敢问出口,只得恭谨地伏首。「奴婢记下了。」
一时两人间的气氛凝滞,正似僵持一般,另一边齐王等得不耐烦,终于叫了起来。「老四,你问完了没有?不许我做无聊事,你自己倒耐心!大冬天江边的风吹着舒服吧?」
酸溜溜的口吻,乐倒了楚王及十数个随从护卫,人人皆偷笑。
宫棣听见,看了跪在地上的紫苏最后一眼,转身就走。
紫苏怔怔地跪着,看他的背影渐远,看他跨上马,看他们兄弟三人驰马离开,这才回过神,自己起了身。
本帖最后由 五月雨 于 2010-12-17 10:2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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