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傅晌声 于 2012-12-21 23:41 编辑
1. 少年双臂展开成一,双脚前后交替,在铁轨边沿上一步又一步,身体摇晃着,就像无法掌握平衡的小孩在走独木桥。他蓦地跳离铁轨,抬起手臂,双手张开放在嘴角处,对着远处的少女高喊:“喂,你好吗?” 铁轨无限拉长,没有阻碍,这样的高声大喊没有丁点回声。却见少女从远处飞奔而来,裙角都扬起,长发在脑后飘动。寂静中似乎听见跑动时的风声和少女喉间的喘息声。 如此奋不顾身的奔跑却不是以少年的怀抱结束。少女停在他面前,伴随着轻微的喘息声,大幅度地呼吸着。他轻轻地笑,上扬的嘴角里流露处酣畅的欣慰。他伸出双臂将少女拥入怀中。 少女在他的肩窝处闷声道:“小离,我不想跟妈妈去北京。” 他的右手反复地轻抚着少女的长发,从脑后至后背,安抚情绪低落的少女。 他说:“乖,等我放假了就去北京看你。” 他看到远处的红灯闪起,拉着她的手开始奔跑,跑动带起的风吹过脸颊扫过软发。
2. “爸,北京暴雨了。” 中年男人放下正在看的书,回过头来看着年轻男子说道:“嗯,我们这边也下雨就好了,天太热了。” “爸,北京发生橙色预警的暴雨了。” 男子声音刚落下,男人哗地起身,膝盖上的《古都城门》啪地掉在地板上。男子见此上前准备弯身捡起书籍,腰身才弯下就被男人一个用力地拉起身子。 “爸,你是不是先打个电话给琼姨比较好。” 男人这才恍过神来,松开男子的手臂跑向书房门口跑去。 男子捡起《古都城门》,第一页的空白处赫然三个大字:柳晓离。他想老爸或许是惊吓过度,连自己已经在书房给他按了个座机都不记得了。他将书本放回书桌上,也向楼下客厅走去。 男人站在沙发旁,话筒放在耳旁,焦急的模样,嘴里低声喃着:“接电话啊,快接电话啊……” 不知道打了几次,男人对着他说道:“小京,怎么办,她电话没人接。”
3. 柳铭京曾经以为陈宜琼是他的母亲,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和照片在他的生活里占了重要位置,不,或许该说,是在父亲柳晓离的生活里占了几近全部的位置。如果不是他发现,他就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书房过去是他们家的禁地,直到他无意地闯入,发现了柳晓离这辈子最大的秘密。然后他不知好歹地拿着这秘密去揭开柳晓离的伤疤,这并不残忍,你得原谅他,原谅一个13年来一直都以为自己没有妈妈的孩子,原谅他那颗想要知道实情的心。
“你后来去找她了吗?” “我第一年暑假就去了,从九江到武汉,从武汉到北京。” “然后呢?” “我一年去看她一次,北京的宾馆20块一晚,那个时候你祖母的工资也才一个月80块,我不能荒废学业,你祖母受知青影响对读书的事很认真。” “你们那个时候的感情不是很含蓄的么?” “是啊,所以我跟她最亲密的不过也只是那个午后的所有。而每次去北京,她家里的门禁都很严,她外祖母家里在北京还算是名门望族的后裔。” “我记得那年是《泰坦尼克号》上映,我跑去北京,就是为了跟她一起看一场电影。” 柳铭京看到他笑得那样怀念,却又带着点凄凉,“我隐约有些印象,当时我被你丢在了隔壁的吴婆婆家。” “那场电影,我一个人在西四的红楼影院看的。明明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会干出这么冲动的事。”柳晓离无奈地笑着,他发觉自己常常忘记时间在他身上走过,将那些美好回忆都刻在过去。“小京,我收养你的那一年,她结婚。”
4. “爸,你打顾叔的电话看下能不能接通。” …… “顾轻,小琼跟你在一起么?她不接我电话。” “这样么,我知道了,没有,我就是听说北京暴雨了,问问情况。” “嗯,那好,再见。” 男人挂掉电话后片刻地呆滞。 “爸?”柳铭京觉得自己有那么些许的残忍,他似乎在父亲的感情生活中,经常揭开他的伤疤,就像有些伤疤已经结痂,又被他弄裂,这样会不会疼呢? “喔,没事,她只是把电话留单位了,我上楼去看书了。”男人平静地开口,丝毫没有了刚刚奔下楼的那股急切,缓慢地走上楼,进入书房。
空荡的破铁路,荒废的高月台,废弃的货车厢。九江到北京,1314公里,柳晓离的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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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的话: 很老套的故事,还有很老套的数字。可是我从小听到的就是“我们这离北京有1314公里”。 那个年代甚至没有直接到北京的火车,一场什么都不明了的感情,一次次奔向北京。 依旧是很多东西没有写出来,比如说陈宜琼为什么会离开这里回到北京, 是的,回到北京,这又关乎她母亲那一辈的事了; 比如说最后那个电话的内容,对方是说了什么呢? 如果我告诉你柳晓离电话里最后一句话是对陈宜琼说的,那么你觉得她在电话那边是说了什么呢? 距离和爱,我又同样老套地用了《My heart will go on》为题, 用这个来铭记柳晓离当初那一场一个人的电影,也用此来表达他对她的感情。 距离和爱,北京暴雨的那刻,有人死亡的那刻,有人爱心救助的那刻, 我却只能在这边在这里双手合十静静地祈祷,我想我只是空有那颗心。 不若柳晓离,他有那颗心、有那份力,却没有那么个人可以让他再傻傻地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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