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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15出版】《奸臣11 一举封侯》作者: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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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3 05:17:0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书名:《 奸臣 十一 - 一举封侯 》
作者:唐风
系列:原创爱YL130
出版社:希代
出版日期:2013年05月15日

【文案】

《朱门三少》、《冠盖满京华》原创名作之知名作家(府天),以全新笔名再现丰采!

※大陆最大原创连载网站『起点中文网』之「一线作者」,创作多达十余部长篇小说。

※穿越文、朝斗文的一流作家,擅长描写历史背景,精致考究,人物刻划细腻,主角十分灵活讨喜,令人一读就会上瘾。

※读者囊括男性及女性读者,个人网页累积数万名忠实粉丝关注追随!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一趟巡边连带破虏平叛,风风光光的回朝,
小皇帝高兴之余,一举封他为平北侯,而他也成了大明史上最年轻的侯爷,
连带的,他老爹也跟着从兴安伯晋升为兴安侯,
加上老婆大人帮他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娃,可谓三喜临门。
在别人看来他简直就是平步青云,已达人生最顶峰,
但对他来说,这官位利禄并非他一路走来冒险犯难的最大目的!
与其说他汲汲营营在官途上,不如说他是不得不为之!
当初就为了挣得一己存身之地,确保自己穿到这大明朝能安全的生存下去,
他没有退路,只能不断往上爬,不断前进!
如今他风光得意,皇帝对他更加信赖赞赏,刘瑾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和刘瑾之间的角力正式搬上台面,朝堂大佬一时议论纷纷,
此时已到了非此即彼,不得不选边站的时刻!
对于好的人才,他积极争取加入阵营,而对于墙头草如钱宁者,他很乐意送给刘瑾,
趁着刘瑾自乱阵脚,连连出错,正是击倒这一大劲敌的最佳时机,
他要一次扳倒刘瑾,让他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目录】

.第五百五十章 强势
.第五百五十一章 谁借谁的刀
.第五百五十二章 闲园闲听闲曲,不问尘世争斗
.第五百五十三章 狠辣手段,杀鸡儆猴
.第五百五十四章 坑蒙拐骗
.第五百五十五章 抱团倒刘?
.第五百五十六章 君臣同乐
.第五百五十七章 刘瑾吃瘪
.第五百五十八章 父子同进爵
.第五百五十九章 贺客盈门大戏开场
.第五百六十章 骤然发难
.第五百六十一章 借刀之计
.第五百六十二章 措手不及
.第五百六十三章 欲擒故纵
.第五百六十四章 最是难防枕边风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亲贤臣,远小人!
.第五百六十六章 连环手
.第五百六十七章 朕信你不疑!
.第五百六十八章 谋己谋人谋将来
.第五百六十九章 刀锋何向
.第五百七十章 投名状,倒履迎
.第五百七十一章 二桃杀三士
.第五百七十二章 畿南初战
.第五百七十三章 俶尔大胜,鸡飞狗跳
.第五百七十四章 心力交瘁,颠倒黑白
.第五百七十五章 真正的信赖
.第五百七十六章 却道一时错会赤诚心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一心一意,大婚前夕
.第五百七十八章 小皇帝的大婚(上)
.第五百七十九章 小皇帝的大婚(下)
.第五百八十章 谒中宫,会首辅
.第五百八十一章 城下之盟!
.第五百八十二章 骂倒焦黄中,笑倒张西麓
.第五百八十三章 锋芒毕露世无双!
.第五百八十四章 黔驴技穷的焦芳
.第五百八十五章 趁你病,要你命!
.第五百八十六章 至亲至疏父子
.第五百八十七章 煽风点火,釜底抽薪!
.第五百八十八章 焦芳卷舖盖,上下各欢腾!
.第五百八十九章 钱宁回京,巧言令色
.第五百九十章 张西麓进谏刘瑾,狡钱宁敬贺旧主
.第五百九十一章 野心膨胀,含饴弄孙
.第五百九十二章 勿要赶尽杀绝!
.第五百九十三章 小皇帝蹭吃,三大璫求救
.第五百九十四章 御前齐哭诉,少君生狐疑

【试阅】

  第五百五十章  强势

  如今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这时候还吹拉弹唱,分明是故意的!

  早起钱宁来过一次,最后告了丘聚这么一回刁状,又和叶广扯上了关系,徐勋就已经记住了。而下午他和谷大用合谋唱了一回双簧,谷大用再次提醒了叶广的病,更是有了他此时此刻悄然来到这里的探望。然而,就在李逸风心急火燎赶到这儿来见他的时候,这声音突然响起,不管是不是巧合,这都算是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东厂好端端在这里买什么宅子?丘聚吃饱撑着了?」

  李逸风见徐勋脸色阴沉沉的,问出来的话更是毫不客气,一时暗自庆幸隔壁那座院子里的家伙跋扈惯了,竟然正好撞在了徐勋亲自来的时候,而自己真的是一丝一毫都不曾设计过。于是,他一面虚手把徐勋往外请,一面低声说道:「这都是因为闲园红火的缘故……丘公公去年才掌了东厂,一场大清洗过后东厂没多少可用的人,甚至比不上谷公公的西厂人少却精悍,更比不上锦衣卫从前多年的积累,再加上又多出来了一个内厂,他自然是什么法子都用了上来。据说,东厂准备暗地里在东城、西城开两家京城最好的楼子……」

  「你不用说了!」

  徐勋尽管如今不在明面上和人争强斗狠,但他当年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就敢在金陵给徐氏族长下套子,把徐六老爷徐迢拉下水,继而更是直接掀翻了赵钦,怎么可能是善茬?此时此刻喝止了李逸风,他便沉声说道:「带路,我倒要看看那边是谁掌总,竟然如此肆无忌惮,敢欺到锦衣卫头上来了!」

  李逸风尽管才升了指挥佥事,但如今厂卫的格局是三厂一卫,锦衣卫相比你争我抢的三厂,不可避免地露出了颓势来。所以,他之前到隔壁宅子里去见人的时候,那边的主事太监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只能无奈去找谷大用碰碰运气,最终仍然没消息。此时此刻,心中兴高采烈的他和几个校尉随着徐勋来到隔壁那座重新修葺过的大宅子门前,差了人上去叩门之后,他又低声说道:「在这儿掌事的听说是丘公公的一个乾孙子。」

  「没想到丘公公竟是连乾孙子都如此能耐!」

  徐勋冷冷吐出了一句话,见大门咿呀一声拉开了一条缝,紧跟着那人探出头来只扫了一眼,随即竟是二话不说又把脑袋缩了回去。随着里头一阵听不清楚的嚷嚷,不消一会儿,那丝竹管弦声之外,赫然又是夹杂进了重重的铜锣声。面对这有意的挑衅,徐勋登时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把这门砸开!」

  李逸风见左右都是一愣,反倒是起头徐勋带出来的那些亲兵护卫蜂拥而上砸门敲门,他立时提高了声音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去两个人给我找斧头!」

  起头乒乒乓乓的声音不过是听着吓人,然而,当李逸风麾下一个少说也有两百来斤的精壮汉子真的提了斧头来,重重几斧头砍在那门上的时候,徐勋清清楚楚地听到,里头真的传来了大呼小叫的声音。喝令自己的亲兵在那汉子左右护持,其余人等全都摆好架势在门前预备,他就往后退了几步。很快,随着那大门被斧头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来,里头的人彷佛卸掉了门闩,一下子就有人手持刀剑棍棒等物冲了出来。

  李逸风眼见门内少说也有六七十人,他顿时有些紧张。而这时候,他便听到耳边传来了徐勋的一声嗤笑:「要是连这点乌合之众都拿不下来,他们也不用跟我了!」

  正如徐勋所说,尽管这大门里头人多,但东厂经过之前的大清洗,新收进来的人良莠不齐,怎比得上徐勋这些护卫多半经过了此前军阵的血火磨练,堵着一扇门每次只放出有限的人来,一番痛揍把人打趴下了再放下一批,这几个回合之后,看那门内的院子里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他们就索性反客为主地冲了进去一顿痛殴。待到最后徐勋和李逸风一前一后进了门时,刚刚门里头的这些汉子已经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全都躺在地上直哼哼。

  然而,哀鸿遍野的同时,却还有人强自撑着爬了起来,满脸怨毒地叫嚷道:「你们锦衣卫好大的胆子,汪公公不会放过你们的!」

  徐勋闻言眉头一挑,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李逸风问道:「这位汪公公是何方神圣?」

  「就是卑职之前禀告过的,提督东厂丘公公的乾孙子。」

  「哦。」徐勋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随即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眼下这位汪公公人呢?」

  刚刚那叫嚣的矮胖汉子却没发现里头的丝竹管弦和戏子们练嗓子的声音已经都停下了,完全没品出这番动静代表着什么,仍是在那大声嚷嚷道:「你们有胆就在这儿等着,汪公公一会儿就来了……」

  这宣泄听着是威风了,然而,屏门处的汪平却恨得牙痒痒的。刚刚他闻听消息气急败坏地赶了出来,结果却发现自己蓄养的那些打算送去东厂的手下全都被人揍得满地找牙,而更让他心中惊惧的是,李逸风陪着走进来的,竟然是那一个他完全惹不起,甚至自己的乾爷爷都不知道能否扛得住的人物!然而此时此刻,麻烦已经登门,他想想躲起来或者是跳墙逃出去求救的可能性,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哦,看来管事的人终于来了。」徐勋见屏门处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高瘦中年人快步奔了出来,顿时转头看了过去。而这时,李逸风也适时解释道:「这便是汪公公。」

  「原来是汪公公。」徐勋微微一笑,却连下巴都没抬一下,「我在隔壁叶大人府上听到这边的动静,本是想来登门拜访一下,谁知道贵署似乎很不欢迎,直接给我吃了一个闭门羹。我的脾气一直不太好,所以一怒之下便给了他们些教训,想来汪公公不会介意吧?」

  我怎么敢和您介意?

  然而,汪平正这么暗自叫苦的时候,偏生旁边又传来了一个找死的声音:「汪公公,就是这家伙打伤了咱们五六十个兄弟……」

  话还没说完,说话的汉子就只看到一只脚从天而降,竟是没头没脑地在他脸上、身上狠狠踹了几脚。就在他被踹晕过去之前的一刹那,他总算是听到了自家主子暴怒的骂声,一惊之下脑袋一歪很乾脆地昏厥了过去。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竟然敢对平北伯不敬,老子活扒了你的皮!」

  一通发泄似的痛踹之后,汪平终于有些镇定了下来。他收回脚理了理衣裳,随即恭恭敬敬地来到徐勋面前跪下,这才头也不敢抬地说道:「小的参见平北伯!还请平北伯恕罪,都是下头人不懂规矩,这才冲撞了钧驾……」

  然而,徐勋却没精神听他卯足精神解释什么,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了道:「你这宅子是怎么回事?东厂是缉事厂,什么时候改行开戏园子了?还有,分明知道隔壁就是掌锦衣卫都指挥使叶大人的住处,如今人还正在养病,你们就竟敢成天在旁边吹拉弹唱,这是咒叶大人早死是不是?还是说,你是藐视朝廷命官?」

  品级不低的太监轻视朝廷命官,这是大明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的事,等闲根本不会得到论处,可这得看是谁!此时此刻,面对这么一顶当头扣下来的大帽子,汪平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肝乱颤,慌忙连磕了几个头道:「平北伯恕罪,小的真不敢,小的只是一切听丘公公的……」

  「哦?」徐勋环视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刚刚或哀嚎或咒骂的人已经全都闭上了嘴。显然,汪平道出了他的身分,这些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家伙就全都畏缩了。收回目光之后,他才气定神闲地说道,「既如此,我少不得带上你去和丘公公对质了。」

  轻描淡写说出这么一句话后,他便沉声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上,去鼓楼下大街西边的沙家胡同,我倒是要找刘公公评评理!」

  见左右亲兵立时快步上前将汪平捆成了粽子似的,还为了以防其开口求饶或是嚷嚷,妥帖地在其嘴里塞了一团麻胡桃,他又勾了勾手指示意李逸风上来,指着那一地人淡淡地说道:「这些人你连同西城兵马司,或者是大兴县衙,把上上下下的户籍或路条给我查一遍。若是没有这些的,全都给我比照流民处置!」

  知道徐勋今天如此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全都是给叶广撑腰、给锦衣卫撑腰,李逸风自然喜闻乐见高兴得不得了,连声答应之后就躬身送了徐勋离去。倒是他旁边一个亲随瞧着有些不安,等徐勋一走便上前低声说道:「大人,平北伯虽说位高权重,可为了咱们的事这样得罪丘公公,会不会有什么……」

  「有什么麻烦?」李逸风斜睨了一眼那亲随,随即好笑地嘿了一声,「平北伯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不用咱们越俎代庖替他操心。与其担心这个,还是去叶大人那儿先知会一声!」想当初他去金陵的时候,那会儿他管着北镇抚司,平北伯还是一介草民,却能覆雨翻云搅动出来那么一桩大案子,更何况他如今已经位极人臣,还不能对付一个丘聚?

  同样的话,当徐勋上马之后,曹谦也上前提醒了一句。然而徐勋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没事,该出手的时候就不手软,这是我素来行事的宗旨。」

  钱宁能特意来走他的门路往丘聚身上泼脏水,那么兴许连刘瑾的门头也走通了。既然如此,他何妨再烧上一把火?要怪就只能怪丘聚自个眼睛瞎了用错了人!至于东厂换了谁执掌……再次清洗绝对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旷日持久是肯定的,他又有何惧?况且,眼下他添了柴,刘瑾当然会烧起一把大火,他不亏!

  既然说出了晚上要设宴请徐勋的话,在宫里朱厚照的身边盘桓了一会,强忍着心头恼怒听小皇帝把徐勋从头到脚夸赞了一通,刘瑾就立时出了宫来。在私宅那一间偌大的议事厅内,他耐着性子听张文冕汇报了一番投效自己那些文官武将的动向,当听到韩福在湖北又理出了莫大的亏空,他便得意地笑了笑。

  「不愧是咱家特意从牢里捞出来的人物,果然有些能耐!」

  「公公、公公,平北伯来了!」

  尽管刘瑾如今执掌司礼监,可谓是一言既出,应者云集,但距离史上那位立皇帝一言九鼎的威势却还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因而,九千岁这个称呼甚至还不存在于他的臆想之中。此时此刻听着下头人的大呼小叫,他顿时眼睛圆瞪,随即诧异地说道:「就算这是来赴宴,人也未免来得太早了吧?」

  张文冕看出了刘瑾的意外,当即轻声问道:「公公可要去迎一迎,还是学生代劳?」

  「咱家亲自去,总得给他一个面子。」刘瑾弹了弹衣角站起身,走到门边上方才想起一件事来,遂冲着那通报的小火者问道,「他是一个人来的?」

  「不,平北伯还带着……是他手下的亲兵还绑了一个人。」

  刘瑾听了老半晌没听明白,遂也懒得再问,就这么身着便服迎了出去。到了大门口,他笑容满面地和徐勋寒暄了两句,这才装作才看见似的打量着那两个亲兵挟持的那个中年人,饶有兴致地问道:「徐老弟到咱家这儿来做客,怎么还带着这么一份大礼?」

  「我刚从宫里出来,去探望了叶大人,结果这才听说,旁边那个院子竟是东厂的人买了下来,整日在那里吹拉弹唱,以至于叶大人不能好好静养。我本待去好好说一说,可谁料那些个狗才竟然把我拒之于门外。一怒之下,我就索性让人打上了门。如今这个家伙说,一切都是丘公公的主意,所以我也没了主意,索性就把人带到老刘你这儿来了。」

  刘瑾这才明白事情始末,最初的诧异之后,他登时想起了钱宁的造膝密陈。要不是对丘聚的东厂和谷大用的西厂都信不过,他又怎么会特地组建内行厂,甚至把钱宁撬了过来?如今徐勋既然肯当这恶人,他就更没有顾忌了。

  因而,他立时皱眉说道:「竟然有此事?这也实在是太过头了……这么着,今晚上咱家也请了老丘,回头我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第五百五十一章  谁借谁的刀

  沙家胡同刘府成为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地方,到如今也才不到一年而已。然而,只要来人肯奉上忠诚和钱财就一贯对人敞开大门的刘府大门,这一日却是罕有地异常难进。一众备了重礼登门的外官们听说这一晚刘瑾要招待贵客,在最初的失望之后便都明白了过来。虽有不少人悻悻而去,但也有更多的人仍不死心,打算守株待兔看看能否有今晚来赴宴的大人物瞧得上自己。因而,当徐勋及其属下带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了刘宅,顿时引来议论纷纷。

  「瞧见了没有,那就是赫赫有名的平北伯!」

  「这称呼也就管用几天了,你看着吧,不出数日,这爵位至少升一级!」

  「升两级也不奇怪,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最是信赖平北伯,啧啧,听说皇上甚至招过人大被同眠……刚刚这五花大绑的不知道是谁,竟然敢犯在这位大人手里……」

  在那些或羡慕或嫉妒或恶意揣测的议论声中,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随着巷子外头再次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顿时有人伸长脖子往声音来处望去,当看见那一行十几个人风驰电掣地拐弯进来,彷佛丝毫不顾忌是否会因为不小心而踩踏到谁,众人自然纷纷往墙边闪避不迭。有一个动作慢的仆役甚至被高扬的马蹄一下子踢中了,好一会儿方才整个人抱着手臂连滚带爬地坐了起来,嘴角已经是隐现血丝。

  当瞧见头前那个身穿蟒袍、五十出头的老者一马当先昂首从正门进去的时候,一时间四周围议论的声音便大了起来。新来的问老人,而老人也往往不太清楚,到最后还是一个老军官嘿然笑道:「诸位孤陋寡闻了吧?那是提督东厂的丘公公!他很少到刘公公这儿来的,今天竟然这样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当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心情坏着呢!」

  丘聚的心情确实极其不好。尽管汪平不曾跑掉,但府里后门总算还是有人跑了出来给他通风报信。当得知徐勋竟然率众砸门打了他的人,还把汪平给绑走了,他一时只觉得心火直窜,打探得知徐勋是径直到刘瑾这儿来了,他强耐性子把该处置的事情都安排了下去,自己便带人赶了过来。

  此时此刻,他径直来到了那座灯火通明的正堂,板着脸背手闯了进去,见堂上除了刘瑾和徐勋,谷大用、张彩、焦芳、刘宇、马永成、魏彬等等一众人等都在,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问道:「徐勋,你凭什么擅闯我东厂的地盘,闹事之后还抓走了咱家的人!」

  不管背地里是不是小动作不断,今日既是宴会,不论是刘瑾也好,徐勋也好,两方的其他人也好,哪怕是马永成、魏彬这样只不过碍于刘瑾亲自请了一声,不来不好看,只打算过来露露面打个酱油的人,在面上都是笑咪咪的,大家彼此之间其乐融融。所以,丘聚这一来便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自然让大堂上原本极其融洽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下来。

  然而,被质问的徐勋眉头一挑,还未曾开口,刘瑾就沉下了脸道:「老丘,今晚是咱家给徐老弟接风,你这是干什么?再说,你说的那件事咱家也听徐老弟说了,是你那个乾孙子行事太过分了,竟然在锦衣卫都指挥使叶广的宅子边上成日里铜锣不断,吵得本就一身病的叶广连养病都不自在,今儿个徐老弟去探望人,他也不知道消停一点,这不是给你惹是生非么?徐老弟亲自登门要和他理论,他竟然还把人堵在外头,他以为他是谁?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专会惹是生非的家伙,你还这么着紧他干什么!」

  丘聚怎么都没想到,徐勋尚未开腔,刘瑾竟是代为出头,一时间气得竟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怒极反笑道:「刘公公说得倒是轻巧!倘若你这儿的张文冕和孙聪也一时做错事情犯在徐勋手里,结果遭了这等对待,莫非你也能说这种轻轻巧巧的话?」

  「咱家座下可没有这等不知好歹的人!」见丘聚竟然敢和自己相争,刘瑾顿时面色更阴沉了,随即一手靠在扶手上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咱家也不像丘公公你这样,左一个乾儿子右一个乾孙子的收,咱家到现在,名下的宦官也没超过两只巴掌,所以当然不用担心有人打着咱家的名头在外头胡作非为、招摇撞骗!」

  「你……」

  徐勋见丘聚气得脸都青了,这才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说道:「事情因我而起,还请二位不要争了。只不过,丘公公,这满京城不知道我和锦衣卫叶大人亲厚的人,恐怕不多,而且应该也不包括掌着东厂耳目灵通的丘公公,既然知道却非得在旁边日夜骚扰不停,这种不厚道的举动,我想应该不是丘公公授意的吧?」

  尽管话听着绵软,但其中的犀利之意,顿时让听者无不凛然。纵使此时丘聚被刘瑾气得心里火烧火燎的,也绝不会在言语上被钻了这空子,当即强压怒火道:「不过是底下人一时失察,咱家怎会由得人去做那样愚蠢的事!」

  「既然如此,刘公公刚刚说的话就没错了。既然不是丘公公授意,那必然是下头人肆意妄为,而且……」徐勋顿了一顿,这才似笑非笑地说,「之前我问这汪平的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奉的是丘公公之命!」

  尽管徐勋脸上笑着,但丘聚哪里不知道这小狐狸从来就是笑里藏刀的性子。以往体味这一点的都是旁人,现如今面对这种凌厉词锋的却成了自己,他忍不住心中一滞。环视大堂上的众人,见刘瑾依旧面色阴沉,其他众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事不关己,有的饶有兴致,有的则是窃窃私语……纵眼看去就没有能够给他解围说话的。

  想到当年在东宫的时候,刘瑾还不是他们当中品级最高的,后来小皇帝登基,他们几个号称八虎,刘瑾也不是打头的,可现如今朝中但知道刘公公,他们几个全都靠边站,他根本就笼络不到什么官员,他肚子里的那股火气顿时更旺了。老半晌,丘聚的嘴里终于一字一句迸出了一句话来。

  「那平北伯想要怎么处置人给你出气?」

  「如今是在刘府,而人是丘公公的人,怎么处置我就不用越俎代庖了。」徐勋一扬脑袋,笑吟吟地冲着身后侍立的曹谦说道,「曹谦,去把人押上来,请刘公公和丘公公处置吧。」

  随着五花大绑的汪平被押了上来,偌大的正堂一时间更安静了。无论是平日在部属面前如何威严的官员,这会儿都不吭一声。而丘聚用恼怒的眼神盯着汪平看了好一会儿,虽很想把这个惹是生非的乾孙子径直一个窝心脚踹死,但他还是定了定神说道:「人我带回去,回头就把人赶去南京新房做杂役,终身不得回京!」

  眼见徐勋微微颔首,彷佛并无异议,丘聚一拂袖子正待转身要走,岂料还没迈开步子,后头就传来了刘瑾阴恻恻的声音:「老丘,这样的处置是不是太轻了些?把人赶去南京,天高皇帝远,天知道这人是在做杂役抵罪,还是自得其乐继续荣华富贵?要咱家说,这等惹是生非的家伙,就要教训得重一点,以儆效尤嘛!况且,天知道他之前那样肆意妄为,是不是被人指使要败坏你的名声?依咱家看,罚他没入更鼓房为净军,却是比去南京强。」

  所谓净军,可以说是宦官之中最底层的人物,大多数都是自宫之人。除却少部分能分到贵人们身边,大多数人都是称为净军,不但要做宫中最苦最累的差事,而且只要君王觉得宫中宦官太多,亦或是百官上书建言的时候,十有八九便是要放出这些人编入口外 卫所充军。至于更鼓房,那更是整个宫城中最苦的勾当,每日夜间上玄武门楼打更,不许带灯,不论刮风下雨亦或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全都不能稍有懈怠,稍有错误便是严责,想当初李荣除去贾世春,便是在贾世春贬去更鼓房的时候下手。

  宫中内官人人都知道更鼓房的苦楚,因而,不但汪平一时魂不附体,就连丘聚也是面色大变。而刘瑾却好似没察觉似的,又笑咪咪地看着谷大用和魏彬、马永成道:「老谷、老魏、老马,你们觉得咱家这主意如何?」

  「这个嘛……是不是狠了点?」魏彬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见刘瑾目光有异,他立时打哈哈道,「只不过这小子做事实在是太过阴毒,有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我可没什么意见,又不是我的人。」

  谷大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马永成见魏彬都装缩头乌龟,他也就懒得理会丘聚投来的目光,暗想「你执掌东厂正风光的时候,可没想着照应我」,当即装傻充愣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老刘你倒是好性子,还给了他一条活路嘛!」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就这么附和着刘瑾,丘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到最后他也不去看满脸乞求的汪平,气咻咻地说道:「好、好,你们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咱家还有的是事情要办,就不奉陪了!」

  随着丘聚拂袖而去,徐勋见刘瑾面色一变,便摆了摆手示意曹谦带着亲兵把那汪直拖下去,随即便笑着拱了拱手道:「不要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坏了今日难得的盛会。要说起来,我可是今天第一个来的人,眼下饿得都已经前胸贴后背了,是不是该开席了?」

  被徐勋这么一打岔,刘瑾心头愠怒稍解,冲着一旁的孙聪微微一点头,他也就顺势岔开了话题。今日乃是众人分席而坐,每人面前一张黑漆高几,孙聪亲自带着几个伶俐的小宦官行走其间,让一众宾客从烫金的单子上选自己爱吃的菜肴点心,然后把一个个装了攒盒送上来,而绮年玉貌的侍女则是在旁边随时执壶伺候着。酒酣之际,又有歌舞伎上来助兴,一副欢声笑语喜不自胜的模样,却是只谈风花雪月,绝不论朝堂大事。

  一时宾主尽欢,刘瑾喝得面色酡红自不必说,就连徐勋在微醉之际,也半推半就容了一位容颜如画的歌姬跪在席旁侍酒。至于张彩就更不用说了,满身酒气的他甚至在刘瑾问起自家姬人素质如何的时候,笑语说道:「刘公公这满堂佳丽,也不知道要羡煞多少穷措大,更何况下官?只是美色最出众的一人正在平北伯身边,否则下官倒是想向刘公公开口相求。」

  随着张彩如今飞黄腾达,他的那点毛病不说满朝皆知,但至少在座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因而,见他借着醉意直接讨要徐勋身边侍酒的歌姬,刘瑾先是一愣,随即就哈哈大笑道:「这事咱家没什么意见,只要平北伯肯割爱就行了!」

  徐勋如今身分不同,这等逢场作戏的场合也极少,因而,当听到张彩如此索人的时候,他本就是半醉不醉,顿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张彩,微笑道:「既然刘公公都愿意玉成,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是西麓你可小心些,你房中的内宠,可是已经很不少了!」

  这样不过让人哂然一笑的小插曲来得快也去得快,当曲终人散之际,眼看那个容颜精致的歌姬就这么扶着张彩上了马车,而徐勋则满脸酒意带着一众随从上马驰去,两人并不走一路,罕有地亲自送到门口的刘瑾顿时挠了挠光秃秃的下巴,眼神颇有些闪烁。这时候,有意拖延着没走的焦芳便上前笑道:「张西麓的寡人之疾不是一两天了,没想到竟然如此骄狂,敢和徐勋抢女人!」

  刘瑾淡淡地一笑道:「咱家看徐勋也没生气,兴许根本没放在心上。徐勋家里那位夫人烈性得很,再说你什么时候听说他好色了?」

  「刘公公,男人就算不好色,可也都是好面子的,张西麓如此下徐勋的面子,主从之间生隙也是迟早的事。」说到这里,焦芳见刘瑾已经意动,便又压低了声音道,「再者,徐勋如今虽居北京,却是南人,而张西麓原籍河南,却是货真价实的北人,公公既然知道他寡人有疾,在这上头多下点功夫,焉知他不会投向公公?徐勋刚刚那句内宠太多,敲打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张西麓那样的聪明人,不会听不出来!他素来自负谋略,未必肯一直屈居人下。如今先辅张敷华,再辅林瀚,这执掌一部的机会,应该是他最想要的!」

  「咱家知道了。」

  刘瑾微微点了点头,没说采纳焦芳的主意,也没说不采纳。可等到焦芳告辞离去,他心里却不免盘算了起来。然而,他却没有先着手此事,而是先想到了今夜连个面都没露的钱宁。这一回,他没有大光其火,索性吩咐人去西安门内内厂所在的惜薪司找人。两刻钟之后,钱宁便满头大汗地来见了他,却是二话不说呈上了一沓案卷。

  「刘公公,这是丘公公的东厂从去岁至今的种种不法事!」

  这个钱宁,用着还真的是又省心又惬意!

  当徐勋被两个仆妇架进了屋子的时候,等得几乎不耐烦的沈悦顿时长松了一口气。摒退了人之后,她示意要来帮忙的如意先去照应孩子,随即便亲自服侍徐勋脱那件外袍。可是当她的手才碰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手腕却被一只炙热的手给牢牢捉住了。她抬头一看,发现徐勋已经睁开了眼睛,那眼神清澈明亮,哪里有半点醉意?

  「好啊,又装醉糊弄人!」沈悦使劲挣了挣,见抗不过徐勋的力气,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是酒味又是脂粉气的,还来闹我,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时候把什么都忘了?」

  「娘子真觉得你家相公是这样的人么?」

  见徐勋嘴角挂着笑容,沈悦顿时语塞,声音也不由得小了起来:「知道你惯会装模作样给人看,可也得小心自己的身体,别像张大人那样,爹说他昨夜又出了条子叫演乐胡同的一个当红歌姬去府里……」

  「张西麓听到你这担心,恐怕做梦都会笑醒的!」徐勋哈哈大笑,这才索性拉着沈悦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半是玩笑地将今夜张彩向刘瑾索人的事情说了,随即笑吟吟地说道,「寡人有疾是风流罪过,但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是弱点。有弱点的人总是好对付,就不容易引人忌惮,这也是张彩聪明的地方。」

  尽管张彩抱得美人归时没有和他说过什么,但徐勋仍然对自己的猜测有九成把握。此时此刻,见沈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也不再解释此事,而是饶有兴致地说起了下午去探望叶广,又去旁边府里大闹了一回,今晚在刘瑾那儿更闹腾了开来的事,这才嘿然笑道:「你瞧着好了,丘聚就该倒楣了!」

  「哼,谁不知道借刀杀人本就是你玩得最嫺熟的一招!」

  「可这一回,却是别人借我的刀……不过最终谁借谁的刀,还说不准。」

  第五百五十二章  闲园闲听闲曲,不问尘世争斗

  叶广毕竟是正二品的都指挥使,这宅子也是在权贵云集的西城,所以,发生在他隔壁的那场严重斗殴事件在第一时刻就成了人们瞩目的焦点,而当天晚上刘瑾宅子里那场夜宴的经过,更是经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口耳相传,到第二天一大早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事。千步廊两侧的五府六部衙门官员在到衙门点卯的时候,彼此甚至都会交流一个会意的眼神。

  「到底还是年轻后生,也是会冲动到做这种过头事的!」这是老臣们如释重负的感慨。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且看他们狗咬狗!」这是对阉党们咬牙切齿的清流。

  「世贞这是想把丘聚拉下马?」

  这是吏部尚书林瀚大清早到衙门听说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作为曾经江南清流中的中流砥柱,尽管如今已经放弃了作为喉舌的本能,但一针见血的犀利却还在。对着即将成为自己下属的张彩如此问了一句,见人不答话,算是默认了,他若有所思地沉吟良久,突然又开口问道:「叶广是不是拖不了几日?」

  张彩暗自钦服林瀚的洞察力,点了点头后说道:「大人虽不曾开口说,但据我所知,叶广应该熬不过今年。丘聚之所以在叶府旁边那么明目张胆,一来是因为此前大人不在,二来他这东厂一直打不开局面,所以不免动了锦衣卫的主意。毕竟,锦衣卫哪怕如今暂且落了颓势,但多年积攒的家底和眼线班底都非同小可,自然引人眼馋。」

  「可世贞早就把锦衣卫笼络在手,当然不容得他犯了逆鳞?」林瀚接了这么一句,见张彩再次微微颔首,他这才又问道,「那刘瑾昨夜却表现得比世贞更加主动,甚至有和丘聚针锋相对的意思,这又是为何……莫非他和丘聚起了内讧!」

  「林部堂高明!」

  「什么高明,事情都已经如此明显了,我若是再瞧不出来,岂不是睁眼瞎?既是他们起内讧,这事情我们不掺和,由得他们去闹。你回去对张都宪知会一声,让他对他那些最看好的都察院好苗子说,由得别人狗咬狗,咱们隔岸观火省省力!」

  张彩特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防止林瀚这个老牌清流冲动之下让门生故旧弟子等等落井下石,给丘聚砸上重重一棒子,由此坏了全盘谋划。因而,在吏部盘桓了不一会儿,他就又回到了都察院,却是径直去见了张敷华。待到把这位左都御史也给安抚住了,他又马不停蹄去翰林院找来康海面授机宜了一番,最后方才径直赶到了徐府,却得知徐勋人上闲园去了。虽然眼下正是衙门办公时间,他已经算是跷班,但他仍然撇下兴许会有的公务,立时打马出了宣武门。

  他素来是做起事来全力以赴,而闲暇之时便风花雪月享受生活的人,因而却是闲园附近那一亩三分地的常客。此时尚未到闲园,听四周围叫卖声不断,几条巷子里二三层的小楼中传来了歌姬练嗓子的声音、乐姬拨拉琴弦的声音,种种市井喧嚣扑面而来,让他那原本千头万绪的心中一时平静了不少。等远远看见闲园的时候,他方才发现四周围有不少身材魁梧的大汉若即若离地在那儿游走,分明不是寻常大户人家的护卫,而是宫中的禁卫。

  徐勋竟是一回来就拐了小皇帝出宫?

  张彩暗自担心徐勋因为昨日的事,今日趁机一状告倒丘聚,心头顿生担忧,一时拍马加快了速度。待到闲园门口下马,早有熟识他的小厮上来牵马,一面把他往里头领,一面低声说道:「大人和朱公子正在戏园子的天字第一号包厢听戏,张大人可直接去那边找人!」

  听到这个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张彩随手打赏了一个银角子,立时快步往戏园子的方向走去。还没到地头,里头的丝竹管弦声就传了出来,紧跟着又是一段优美的唱词。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张彩一听便知道竟是自己并未听过的一出戏,脚下一停便立时快步入内。他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客了,虽则是一身便装径直往二楼走,但却并无一人阻拦,如是径直寻到了正对着舞台的天字第一号包厢,和守在外头的曹谦和瑞生一点头,立时弯腰钻了进去。然而,和他想像中君臣正在密商不同,朱厚照正在那和着外头的曲调眼睛半开半闭地轻轻打拍子,甚至连他进来都没注意。而徐勋却对他点了点头,又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西麓你倒是腿快,居然正好跑到了这儿来。」徐勋微微一笑,冲着朱厚照努了努嘴,便低声问道,「今日这戏你应该不曾听过吧?」

  张彩想起刚刚听到那唱词时的惊讶和欣赏,不禁笑问道:「看大人这架势,应该是新戏?我这一阵子真是没工夫到闲园来,所以确实不曾听过。这是什么戏,是唐解元还是康状元的手笔,今天上演到第几出了?」

  「是《牡丹亭》。」徐勋暗叹汤显祖日后恐怕得看着这出戏长大,随即就按下了这种没必要的感慨,微微一笑道,「是我对伯虎大约提过这么一个设想,又找来了《杜丽娘慕色还魂》这么一个话本,他夫妻两个琢磨了许久,这才开始写这么一本戏。今日只是试演,把其中几个成熟的唱段拿出来演一演,日后也好招揽观众,所以算不得第几出。我把大略剧情对皇上透露了一点,皇上兴趣很高,再加上唱词优美,虽说不是整剧,但还是在那看住了。」

  《牡丹亭》徐勋也就记得个大概剧情,唱词便只有这一段脍炙人口的能背诵出来,再加上那个话本、唐寅的文笔经历,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再次掀起一回狂潮。等到这边闲园一折一折演罢,其他的地方上下跟演,那剧本卖出去多少钱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能够领导大众文化潮流。

  「唱词是不错,相比之前《河朔悲歌》那种慷慨激昂的豪情,别有一种婉约别致。」朱厚照却已经是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张彩,你这种时候怎么能抽出空到这儿来,莫不是在公然摸鱼?张敷华是最顶真的人,不怕有人在他面前告你一状闲游,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张彩却也不是那些方正的清流,小皇帝既然打趣,他便嘿然笑道:「皇上,若是张大人真的责问下来,微臣自然会正色说,体察民意也是我辈该做的,所以微臣今日是在市井之中游历了一回,正巧遇到皇上也在微服私访体察民心。」

  「哈哈哈,你倒是敢说!」朱厚照却也不以为忤,见外头声音已经停歇了下来,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看着徐勋说道,「改明儿这一本戏全都写完了,能不能放到宫里去演一趟?朕让太皇太后和母后一块看看。」

  「皇上,这一本戏若是开始上演,您和未来的娘娘是肯定爱看的,只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嘛……恕臣说一句实话,她们只怕必然要说伤风败俗的。」想当初林黛玉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都能让薛宝钗大费唇舌好一番教训,更何况朱厚照这个皇帝?于是,见朱厚照顿时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徐勋便笑道,「皇上将来便辛苦些,做个传声筒吧。」

  张彩今天特意跑过来,自然不是为了谈这些戏文话本的。然而,别的大臣平素见皇帝一面甚为难得,总免不了表现表现自个儿,可他托徐勋的福,再加上常常出没闲园,却是常常见皇帝的,此时恨不得朱厚照赶紧走,他也好和徐勋说话。可下头其他人都意犹未尽地渐渐散了,朱厚照却半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勾勾手指对徐勋说道:「徐勋,你之前在廷议的时候说发行债券,那是什么意思?」

  发行债券这种金融手段,对君主集权的国家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就好比当年朱元璋硬是推行宝钞,到最后宝钞几乎变成了草纸,因而徐勋抛出了那个概念后,便是在等待李东阳为首的那些中间派的反应,并不是真打算这么蛮干。所以此时此刻,他当然不会对朱厚照去描绘什么美好的前景,只是微微一笑道:「皇上,这事情且容臣和几位阁老和尚书们商议商议再行禀报。皇上也不想惊喜成了失望不是?」

  「你就爱卖关子!」朱厚照丝毫不以为忤,只是失望地撇了撇嘴。他歪着脑袋正思量该用什么从徐勋嘴里把话套出来,就只听外头突然传来了瑞生的声音。

  「皇上,宫中刘公公派了人来,说请皇上尽快回宫,他有要紧事面见皇上。」说完这话,瑞生还顿了一顿,随即又补充道,「刘公公还说,倘若平北伯有空,也请一块过去一趟。」

  朱厚照不禁扭头去看徐勋,而徐勋却彷佛早知道这一茬似的,笑咪咪地说:「臣原本也想跟着皇上回宫的,奈何今天本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会儿西麓过来应该就有事情要商量,下午还要去十二团营一趟,晚上也得宿在那儿,实在抽不出空来。还请皇上对刘公公说一声,请他见谅一二。」

  「得了、得了,你去忙,朕先走了!」

  眼见小皇帝一拂袖悻悻而去,徐勋方才看着张彩道:「西麓此来是为了丘聚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才不会这样告人刁状,刘公公这人做事素来比我性急,这么心急火燎把皇上请回去,多半就是要发难了。我既然已经被钱宁借了一回刀,接下来这一趟就让给刘公公出风头好了!倒是你之前抱回的那个美人,恐怕有人惦记着呢。」

  听徐勋这么说,张彩顿时笑了起来:「美人是美人,正事是正事,若是人认为我会公私不分伸出笼络之手来,岂不是正中大人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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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作者:府天【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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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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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3 08:08:0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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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我坟前哭,脏了我的轮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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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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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0 13:03:4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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