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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13出版】《金玉满唐(卷一)》作者:袖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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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3 09:05:1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shunong17 于 2013-4-27 06:14 编辑




书名:金玉满唐(卷一)
作者:袖唐
编号:D02801
出版社:说频文化
出版日期:2013-03-13

【文案】

叱吒风云的现代女法医冉颜,意外遇袭而死,不用多说,她--穿了!
重生在大唐贞观年间,冉颜摇身一变,成了纤纤弱质的名门弃女,而且原主还莫名其妙「选择性」失忆了!所幸她尚有一身高超医术和一手验屍绝活,眼看是回不去了,当务之急,只能想想如何在大唐好好的活下去!

初到大唐,冉颜为了生存,先是拜入铃医门下,以合理化自己「无师自通」的医术;接着挑战提炼青霉素,替妓家女医治梅毒;然後又阴错阳差,协助官府验屍……真正的人才是不会被埋没的!冉颜大展长才,利用自己的验屍技术和经验,一步步解开了环环相扣的杀人谜团……

在这期间,俊俏如花的二兔桑辰、冷漠似冰的杀手苏伏、人称「长安鬼见愁」的腹黑刑部侍郎萧颂,三个性格、背景迥异的男人陆续闯进她的生命里,吹皱了一池春水……究竟冉颜芳心谁属?谁才是她命定的那个人?

一件件惊心动魄的案子,一段段爱恨情仇的故事,一幅幅盛唐的绮丽风貌,即将徐徐展开……且看冉颜如何一手解剖刀,一手携良人,在辉煌的大唐盛世,活出自我的风采!!

【试阅】

  第一章 穿越大唐

  「冉博士,检验报告已经打出来了,请你签字吧!」

  办公室中,一个斯文俊秀的男人身着白大褂,白净的脸庞,高高的鼻梁上架着半黑框的眼镜,减去了几分俊秀,显得温和而干练。

  顿了一会儿,依旧没有人回答,但是男人似乎知道所谓的冉博士一定在,伸手彭彭彭的敲了几下门板,又提高声音喊道:「冉博士?」

  「好,先放在这里吧!」办公桌堆满的文件之中传出一个公式化的女声。

  「冉博士,刑侦队的李队长已经过来催了几回,请你尽快。」男人小心翼翼的把办公桌上满满的文件移开一部分,将手里的文件放了上去,末了,不放心的用桌上一方古色古香的砚台压住。

  男人叹了口气,再不签字交出去,估计李队长要过来杀人了。

  想起李队长那煞气冲天的样子,男人立刻再次提醒:「冉博士,文件我用砚台压住了,请你尽快签字。」

  厚厚的一堆文件中,抬起一张精致如瓷娃娃般的脸,皱着好看的眉头,声线平平的说:「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亲自把文件送过去。」

  张助理得到明确的答覆,这才放心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心里却不知是惋惜还是赞叹,都说这世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那麽像冉颜这样拥有双博士学位的女博士,应该是博士中的战斗机了!可惜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可能是面对屍体有点久,显得死气沉沉,又好像没有雌性荷尔蒙分泌似的,所以迄今为止依旧是无人问津的剩女一枚。

  办公室中,冉颜一直忙到晚上才松了口气,起身去泡茶时,看见砚台压着的验屍报告,便放下手中的杯子,又坐回位置上,拿起报告书看了起来。

  这件案子中,死者一共有五名,是一家五口,根据屍体上的伤口检验来看,属於虐杀,其中还有两名女性遭到了性侵犯……冉颜皱眉,看向最後两行,致命伤为宽1.3厘米,长7厘米的刀伤?

  是别人重新验屍,还是有人篡改了验屍报告?

  冉颜放下报告书,拿起座机的电话,拨了分机号,里面嘟︱︱嘟︱︱的声音传来,过了许久,也没有人接电话,冉颜瞥向墙上的钟,二十三点四十分,除了看大门的,其余人都下班了。

  虽然心里已经判定是有人私自篡改报告,但法医小组里也有几个自认是资深人员的老顽固,重新检验,并不是没有可能。冉颜向来恪尽职责,必须要再次验证确认才行。她抓起挂在门边的白大褂,飞快的套在身上,然後取了手套、口罩,准备去停屍间。

  但走到门口,冉颜忽然停住脚步,转回来把那份报告放在复印机上印出一份,压在砚台底下,将原稿锁进保险柜。

  做完这一切之後,冉颜才再次出门,她边走,边暗暗分析这人篡改验屍报告的目的,报告书是需要她签字之後才能作为证据,篡改得这麽明显,必然会被她一眼看出来……

  「糟了。」冉颜低呼一声,按着电梯的手一松,连忙转身往外面跑。

  如果那个人明知道会被看出来,还这麽做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诱她再次来检验!那麽︱︱凶手的目标是她!

  然而,她还不曾走出两步,身後一阵劲风袭来,砰的一声,脑後被什麽坚硬的东西狠狠砸中。

  冉颜只觉得脑後有股热热的东西顺着脖颈流到背後,她放弃了呼喊求救,因为这里是地下一层的停屍间,隔音、隔热效果一流,再加上现在是夜间,她获救的可能性是负数。

  光当!砸中冉颜的东西在地上摔成几瓣,她下意识的想回头去看凶手的模样,脖子却被人从後面拿住。

  冉颜能感觉得到,那人是戴着橡皮手套,看来是个作案高手,这个停屍间一般人进不来,所以此人更有可能是小组里别的法医。

  「原本,我的计划毫无破绽,可是谁让你偏偏从伤口上验出线索来,那就怪不得我下狠手了!」森冷的声音凉飕飕的从耳後传过来。

  声音熟悉,证实了冉颜的想法,是,她的助理。

  冉颜冷冷一笑,忍着疼痛和脑子发懵的感觉,努力组织语言:「张助理,你……太小看我冉颜了,我大意之下死在你手里……但,你逃不掉。」

  卡嚓一声,也许是颈椎被拧断,冉颜已经痛得察觉不到别的了,她只记得自己倒下前,看见了地上四分五裂的古砚台,那是身为考古学家的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六月初夏,清晨的苏州城笼罩在一片烟雨迷蒙之中,水雾氤氲,朦朦胧胧之中,有楼阁屋檐高低错落,偶尔有飞扬的屋角冲破迷雾,黛瓦白墙、青石小巷,或深或浅,或远或近,与岸边的垂柳形成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然而,距此往南四五里,却与城内坊间的气氛截然不同。

  树木环绕的山脚之下,一大块平坦的农田中央有个村子,只有四十户人家,炊烟袅袅在雨雾中飘起,四周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此处房屋矮小破落,中间只有两栋房舍高大精美,与坊间屋舍类似,显得极为突出,其中一栋是村里的祠堂,另一栋却是冉府的庄子。

  冉府的庄子厅堂深广,仪门精雕,院子不是很大,风从过道能够直接吹进主屋,屋内木板铺就的地上有些返潮,整个屋子里极为阴冷,帘幕犹如浸润了水一般,显得极为沉重。

  冉颜头昏脑胀的躺在草席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自己躺在一个比旁处地面略高的木台上,四周用细细密密的竹帘做幕,把卧睡的地方围起,她身下则是几层厚厚的草席,身上盖着水粉色的绸缎薄衾,衾褥面上是苏绣芍药,雅致精美。

  她记得自己,正准备去停屍间重验屍体,却被人……谋杀了!而且根据她的经验,自己是被折断第一节颈椎,就算侥幸不死也得瘫痪……

  冉颜满脸讶异的撑起身子,脑中一阵阵发晕,许多画面闪过,画面中自己是一名古代女子,大唐贞观年间,她是名门嫡女,生母过世,五年前开始恶疾缠身……画面如快速切换的幻灯片,过大的信息量涌入,令她头疼欲裂,刚刚支起的身子又跌回榻上。

  咬牙忍了许久,疼痛如潮水一般退去,冉颜不由得轻松的呻吟了一声。

  记忆十分混乱,即便如此,她也捕捉到了自己脑海中关於古代的一部分记忆︱︱冉府的十七小姐,与自己同名,也叫冉颜,因为缠绵病榻,久治不癒,两年前被送到庄子静养。

  说是静养,还不如说是「发配边疆」来得贴切。

  「骗人的吧……」冉颜喃喃自语,这明显像是到了古代。

  她是彻底的无神论者,对於穿越这等事,她的诊断是:前几天不慎看见电视上的穿越剧了!因而大脑进入深度睡眠时,不自觉的做了这种荒谬的梦。

  冉颜闭着眼睛许久,却是没有丝毫睡意,心中惊涛骇浪远不似表面这般平静,多少年的认知让她不相信神神鬼鬼,可近在眼前的一切,身上丝绸的柔滑触感……真的只是梦?

  冉颜倏地爬起来,撑着虚弱的身子下了床榻,头重脚轻,有些眩晕,她站在原地稍微适应了一会儿,略微好了点,才开始仔细打量所处的环境。

  透过竹帘隐隐能看见外面是层层缎绡相间的帷幔,水粉牙白,无一不显示出女儿家的秀气娇柔,屋内只有几张矮几,简简单单的摆设,却透出别样的风雅。

  冉颜拨开帘幕,入手的真实感,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帘幕之外依旧是矮几,只是墙根处的矮桌上多了一面盆口大的铜镜,镜中映射出一个模糊而纤细的身影,一袭淡黄罗衫,青丝披散直至腰臀。

  距离这麽远,虽然只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但冉颜知道那并不是自己!她木然的低头看见自己白嫩却毫无血色的小手,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子摇摇晃晃的瘫软在地上。

  冉颜对人体再熟悉不过了,根据这个手掌的大小以及皮肤和骨骼特点,可以判断「自己」现在大约只有十五六岁。

  冉颜尚处在震惊之中,屋外却响起一阵吵嚷声,那些声音由远而近,其中有一个尖锐的少女声音最为突兀,「十七久病不起,母亲也是好心,你们莫非巴不得她死不成!」

  这少女说话口无遮拦,而且把「死」字咬得尤其重,听起来绝不是关怀,而是诅咒。

  冉颜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冒出一个名字:冉美玉。

  「十八娘,万万不可,求你去跟夫人说说,我家娘子病重,医者说了,眼下挪动定然会令病情加重,求求你,老奴给你磕头……」老妪的苍老声音颤巍哽咽,满是乞求。

  另外一名少女冰冷凄厉的道:「邢娘,休要跪她!你还瞧不明白,十八娘是巴不得我家娘子出个什麽三长两短,她好做正儿八经的嫡女,求她有什麽用!若是娘子出了事,大不了我们就随着娘子去!免得落入这些狼心狗肺之人手中受辱!」

  邢娘、晚绿,冉颜再次反应出这两人的信息,这样奇异的事情,让她呆呆的趴在地上,一时忘记爬起来。

  「你!来人,把这个不知尊卑的贱奴给我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外面夹杂在纷乱嘈杂声中的脚步越来越近,冉颜伏在地上,费力的偏过头,面朝房门。

  还未等冉颜爬起来,房门便彭的一声被撞开,外面的雨水伴着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凉气沁入脾肺,最先入眼的,是一双小巧的脚,屐鞋铲袜,高高的木底被雨水浸湿,看起来十分沉重。

  来人似乎被趴在地上、双眼大睁的冉颜给骇住,惊叫了一声,连连向後退了几步,被她身边的婢女扶住。

  被吓到的不止是她,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邢娘和晚绿挣脱束缚,急慌慌的奔上前来,惊恐的唤道:「娘子!娘子!」

  娘子是唐代对女子的称呼,冉颜脑海中隐隐冒出这个意识,她努力的抬头,看见面前两张满是焦急的脸,一个满脸皱纹,鬓发花白,瘦到皮包骨头的脸上老泪纵横,另一个少女约莫十六七岁,丹凤眼、琼鼻、丰唇,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除了因为过瘦而凹陷的两颊之外,倒也算是个美人儿︱︱是伺候自己的邢娘和晚绿。

  「娘子!你醒了?你怎可趴在地上,若是再受风寒可怎麽办!」邢娘见冉颜动了,又惊又喜,生生止住哭声,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眼泪却一直吧嗒吧嗒的掉。

  麻布葛衣,有些扎人,冉颜嗅着淡淡的皂角味,心中一阵温暖,不禁对那个逼人太甚的冉美玉厌恶起来。

  「十八娘!我家娘子已然醒了,只需休养些时日便可大好,毋须移到别处去。」晚绿大声道,嚷嚷得直让屋子里里外外都能听得见。

  「哼,大好?怕是回光返照吧!」冉美玉声音尖利,与她刻薄的话语如出一辙。

  冉颜不知她要把自己移去哪儿,但看方才身边这两名护主心切的仆婢哭得肝肠寸断,也知道不是什麽好地方。

  不管是梦还是现实,冉颜都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她虚弱的轻咳两声,「扶我起来。」

  话音低哑,几乎只有吐息的声音,邢娘怔了一下,连忙将冉颜给扶了起来,晚绿挡在她身前,神情狠厉,大有谁要是敢过来,就与谁同归於尽的架势,吓得一干侍婢也顿下了脚。

  自古以来,再狠的都怕不要命的,晚绿浑身上下也就是这一股劲儿。

  站起来之後,冉颜看清了面前少女的形容,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朱砂色齐胸的襦裙,外面罩着一件半透明的薄绡对襟半臂,其上针脚细密整齐的绣满金色海棠花,云髻娥娥,上面插着两根做工精细的金簪,生得也是明眸皓齿,俏丽妍妍,只是她颐指气使的模样,和方才的恶毒言语,使冉颜半点好感也欠奉。

  冉颜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与冉美玉只有半步的距离,冉美玉一脸嫌恶的用袖子掩住口鼻,生怕被病气传染似的,对身边的侍婢叫道:「贱婢,你们还愣着做甚!快将她拉开!」

  冉颜死气沉沉的看了那些侍婢一眼,惊得一干侍婢寒毛都竖了起来,她们约莫也怕冉颜得了传染之症,再加上晚绿的阻挡,四个人竟然没能冲过来把冉颜拉开。

  可见,这冉美玉也十分不得人心,否则怎会连身边的侍婢都不愿意为她卖命!

  冉颜抬手冷不丁的拔下冉美玉发髻上的金簪,她动作也不快,但冉美玉不愿正面对她,一时不曾反应过来,婢女们离得稍远,竟是让她给轻易得手了。

  冉颜拈着那根细细长长足有六七寸的金簪,莫名的叹了一声:「真是精致。」

  「还给我!」冉美玉到底是个半大孩子,见自己的东西被人拿去,什麽戒备都忘记了,立刻伸手过来抢夺。

  冉颜似是料到了她的动作,早已向後退出七八步,因着身体弱,又退得急了脚步踉踉跄跄,幸而有邢娘扶着才没摔倒。

  冉美玉的婢女倒是没急着上来抢,反正她们这麽多人,还怕抢不回一根金簪?同时她们也有些疑惑,这十七娘是病傻了,还是穷疯了,居然当众抢人财物,能跑得了吗?

  冉颜稳住身子,淡淡道:「你说,你的这根金簪若是插进我的咽喉里,别人会如何想?」

  说着,那尖细的簪尾已经抵住了她自己的咽喉,划开细嫩如白瓷的肌肤,血液迸了出来,粘在白皙的皮肤上犹如美丽的珊瑚珠。

  扎入皮肤的疼痛让冉颜皱起眉头,原来眼前的一切真的不是梦!

  冉美玉惊骇的望着冉颜,她没想到平素软弱可欺的冉十七居然对自己都可以下这般狠手,再看那张苍白却毫无瑕疵的容颜上不见一丝活人的生气,黛眉轻蹙,黑白分明的眼眸宛如枯井一般,明明是看着她的,却彷佛没看见她一般,让冉美玉不禁怀疑,面前的女子是个行屍走肉,她颤声道:「冉十七,你,你疯了!」

  「娘子,使不得,使不得啊!」邢娘慌乱的伸手,想要把那金簪夺下来。

  「邢娘!」冉颜喝道:「你的手要是再往前一寸,我保不准会扎多深。」声音冷漠得令人毫不怀疑她话的真实度。

  晚绿比邢娘冷静些,她察觉今日主子行为反常,似乎也不是真的想自裁,但又是如此决绝果断,与平日大相迳庭,甚至连气势也不同了,因此冉颜举簪对着喉咙时,她才一时不曾反应过来,但眼下「大敌当前」,容不得她再多想,只能绷紧了神经,仔细不要让主子真的自裁了。

  邢娘看着冉颜苍白毫无生气的脸色,也是一阵心灰意冷,悲从中来。

  自打夫人去了以後,娘子堂堂嫡女被遗弃在庄子里自生自灭,头一年还给拨些药钱,现在连药钱都不给,继室只手遮天,她们去求要了几回,不仅没有拿来半分钱粮,还被打了一身伤,继室,这是要逼死嫡女啊!这麽受尽折磨的活着,或许真是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邢娘抹乾眼泪,声音略带些颤抖,咬牙道:「好,老奴不拦着,娘子若是去了,老奴跟下去伺候你便是了,老奴没照顾好娘子,正好向夫人请罪。」

  「奴婢也跟着娘子!」晚绿同样被邢娘这一番话弄得心伤不已。

  冉美玉眼中闪过一丝恶毒,无论如何,冉颜不是自己杀死的,身边这些侍婢都能作证,那就让她死好了!

  冉颜一眼洞悉她的想法,嗤笑一声,「你想用贴身婢女为自己作证?都是你自己人,谁信?堵得住悠悠众口吗?我告诉你,冉美玉,就算我死了,也要让你身败名裂,反正我活不了几天了,你自己要跑来做垫背的,我开心的不得了!」

  冉美玉倒是被冉颜这疯狂的模样唬住了,太平盛世,闺阁小姐,对见血之事自然怕得很。更何况,今日她在这里,冉颜要真是死了,不管真相如何,恐怕风言风语是少不了,想到此,冉美玉又有些迟疑。

  冉颜哑然失笑,模样更像是有几分疯癫,「滚!要不是你欺人太甚,我也不会拉你一起死,再不走,可就别想走了!」

  冉颜一通软硬兼施,一面威胁冉美玉,一面又说自己活不了几天,明摆着是告诉她,她做这一切都是多此一举,愚蠢的自找麻烦。

  冉美玉虽然鲁莽却是不笨,听冉颜这样说,心中也有了些计较,身边的婢女似乎都怕惹事儿,又催促她赶紧走,冉美玉连忙命婢女撑伞,急匆匆的没入雨中,连金簪都忘记索回。

  冉颜脱力的瘫倒在邢娘怀里,手中还紧紧的攥着那根金簪。

  在原来冉颜的记忆里,这十八妹是个欺软怕硬、喜欢狐假虎威的主儿,有些小聪明,却远远比不上她那精明的母亲,所以冉颜就唬了她一下。也亏得是这样,否则,这大下雨天的,以这具身子的状况,若真是被扔到哪个荒郊野外,准活不过一天。

  冉颜用金簪刺喉,其实根本没刺到要害,不过是破了皮,流了点血没什麽大碍……关键是……她穿越了!灵魂穿越!这也太荒谬了!

  晚绿见冉颜呆傻的形容以及缓缓闭上的眼睛,心中猛地一紧,连忙急匆匆跑出去叫医者。

  不知躺了多久,冉颜再次醒来时,还未曾睁眼,便感受到了暖暖的阳光。

  「娘子!」晚绿看见冉颜微微动了一下,一时悲喜交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全然不似昨日里阻拦冉美玉时的冷厉决绝。

  冉颜抬眼,看着透过帘幕照射进来的阳光,头脑依旧发懵。

  穿越的机率有多大?穿越回去的机率又有多大?冉颜浑浑噩噩中也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回去的可能性很小,日後即使有办法回去,她的屍体也早就火化,就算不火化,谁又能保证死去的身体机能可以再次使用?恐怕这辈子她注定只能活在千年前的唐朝。

  深吸了几口气,冉颜平复心中的情绪,回过神来时,便听见耳边焦急的呼唤声:「娘子!娘子!」

  「晚绿。」冉颜声音有气无力,风若是再大些,怕是能吹散了去。

  「在,在,奴婢在这儿呢!」晚绿见冉颜终於回魂,连忙凑到跟前。

  「出太阳了?」冉颜眯着眼睛,看着从细竹帘幕中投过来的明媚阳光,心头的阴霾稍稍散去了些。

  晚绿看冉颜的气色好了些,方才松了口气,笑答道:「是啊,连连下了六七日的雨,可算是晴好了呢,娘子也醒了,真正是个好兆头。」

  「扶我出去坐坐。」冉颜记忆中,似乎该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与晚绿说话,便也照旧。

  晚绿爽快应了一声,飞快的出了帘幕,拿过一件厚厚的锦缎外衣给冉颜披上,这才扶着她走到院子里。

  一踏出房门,一股子暖湿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草木芬芳和金银花香气扑面而来。

  小半亩的院子中种满各种各样的花草,花圃被打理得极好,院子西南角架起了一个凉棚,上面被金银花藤蔓爬满,黄白两色的细长小花在阳光下争相怒放,长势喜人。

  凉棚周围有一小片整整齐齐的园圃,里面种了几种常见的草药,中间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通往凉棚。

  冉颜没有过去,只在从大门处沿着院墙连接厢房和主屋的抄手游廊上晒晒太阳,屋里面的湿气快让她生霉了。

  冉颜靠在柱子上坐了一会儿,暖暖的阳光慢慢渗透冰冷的皮肤,身体里似乎有了些力气,只是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眯着眼睛,反覆的回忆关於冉氏的内容,她继承了这身体的记忆,却发现这原主也忒没有见识,除了家中直系亲属关系之外,几乎是一片空白,旁支亲属、市井民生、天下大事全都一无所知,显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

  「他们要把我送去哪里?」出於职业习惯,遇见云山雾罩的事情,冉颜定然要弄个清楚。

  晚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气愤的道:「你说十八娘?她这是逼你出家去做女冠!那个道观在半山上,供奉的人也不多,娘子去了还不是,还不是……」

  还不是一个死,晚绿忌讳这些字眼,意思到了就好,并未说出口。

  苏州城中的道观并不像长安那样盛行,只西山有一座小观,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余人,环境清苦,让奄奄一息的冉颜去那里,与逼她去死无异。

  「嗯,不管如何,你不应太冲动,昨天你对十八娘那麽无礼,她难免会记恨报复。」冉颜知道,晚绿和邢娘忠心耿耿,她又是初来乍到,以後必然有用得着的地方,出於对同盟者的保护,她不得不出言提醒。

  晚绿无奈叹息,语气却是无比肯定,「此事本就是主院那位兴起的念头,她同阿郎提起此事,可是阿郎并未答应,十八娘这回私自跑来威逼,名不正言不顺,本家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揪主院那位的错处,若非见不得人,以十八娘的性子如何会落荒而逃。」

  晚绿口中「主院那位」指的是冉颜的继母,十八娘的亲生母亲,而阿郎,自然指的就是冉氏的家主,冉颜的唐朝父亲。

  冉颜道:「但她到底是主子,想整治你,也不过是两句话的事,以後小心,不要明着冲撞她。」

  不要明着,就是暗着可以了?晚绿瞠目,娘子是个聪明的,往日心里也什麽都明白,可是从未宣之於口,总是逆来顺受,每每都会说:忍忍吧!邢娘也是这个调调,娘俩时常抱成团的哭,这让性子急、脾气暴的晚绿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如今可算好了,纵然也只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晚绿眼眶一红,哽咽道:「奴婢便是死也不能让娘子被人欺负了去!倒是娘子,这次受了天大的委屈,可算是长心眼儿了!你是嫡女,纵使夫人娘家不景气,但好歹是大族,比主院那个小门小户家出来的强上千倍、百倍,只要娘子身子好起来,谁也不能把你怎麽着!」

  冉颜淡淡一笑,她原本想劝人,反倒是被人劝了,即使这些话是劝慰原来的冉颜,这份情,她也领了。

  「娘子笑得真好看!」晚绿一双丹凤眼中含着泪,明媚的日光下,盈盈生辉,给这个清瘦的小姑娘平添了几分姿色。

  明明只是个十六七岁花一般的年纪,却已经如此老成,这些八成也都是长年日久被逼出来的,冉颜想着想着,神思又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晚绿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娘子,这样说不上几句话便呆滞的形容,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大碍。

  主仆两人在廊下晒了一会太阳,邢娘便端着药从隔壁的小院进来,瞧见坐在廊下的冉颜,急急走了过来,把托盘放在栏上,拉起冉颜的手喜极而泣,「娘子醒啦!醒了就好,老奴这就去请吴神医过来给你瞧瞧。」

  冉颜点点头,她也懂中医把脉、配药,尤其擅长配药,但对把脉之类的,却不是很精通,让别人来确认一下也好。

  邢娘去了一会,便领回一个佝偻的老头,浅褐色的旧布袍子,手里头攥着一个灰色的布袋,须发雪白,白发稀疏的在头顶绾了个凌乱的髻,上面插着一根木簪,走动起来时,微坠的发髻一前一後的晃荡,屐鞋也破旧得几乎随时能散开一般,这一副落魄模样,远不能让人看出医术高超来。

  冉颜不会以貌取人,而且从残留的记忆显示,这老人是继室为了敷衍族中长老和阿郎,随便寻来的走江湖的铃医,名吴修和。

  恐怕继室也没想到,这铃医确实有些真材实料,硬是把冉颜的病情给拖了两年,并且自愿留在庄子上为冉颜治病。起初冉家还拨给他一些银两,如今也不再拨钱了。

  她们都唤吴修和神医,倒不是因为他的医术真的高超,只是出於感激之心。

  「吴神医。」怎麽说吴修和也算是冉颜的同行,而且颇有仁心,冉颜在晚绿的搀扶下起身迎接。

  吴修和哼哼两声,瞧了冉颜两眼,见她面色惨白发青,往日一双水灵灵的美眸也透着一股子死气,不禁皱眉,伸指捏住冉颜细细的手腕。

  「脉象有力持续,乃是大癒安康之兆……」吴修和捋着稀疏的胡须,缓缓道。

  吴修和疑惑的一再盯着冉颜的面容,奇道:「既有大癒之兆,这面色不应如此啊?」

  即使吴修和医术再高超,也不会知道,这是因为冉颜躯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个人,还没有完全契合适应的缘故,再加上,冉颜前世便是一副半死不活、死气沉沉的模样,这面相能好到哪里去!

  吴修和开了一张药方,交给邢娘,「既是好转了,须得换个药方才行。」

  这药方一开出,邢娘和晚绿的神色既是欢喜又是忧愁,欢喜的是,缠绵病榻的娘子终於有了好转,忧的是,眼下哪里还有钱财去抓药啊!况这药方上净是些上好的补药。

  邢娘对晚绿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在娘子面前提起此事。

  晚绿紧紧抿着唇,伸手接过药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袖袋里,劝说冉颜道:「娘子大病初癒,还是回屋里歇着吧,奴婢去抓药。」

  冉颜不是没察觉到她们的小动作,却只是点了点头,在邢娘的搀扶下进了屋。

  吴修和看了晚绿一眼,见她一手紧紧捏着袖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心中觉得不妙,连忙小声道:「我这几日去城中的医馆里坐堂,不曾收取钱财,倒是得了不少药材,你这趟去,能要来月例固然好,若是要不来,也毋须忧心。」

  晚绿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在吴修和面前,压低声音哽咽的泣道:「你的大恩大德,我家娘子一定会铭记在心!我晚绿来生做牛做马也偿还你这份恩情!」

  「唉!」吴修和叹了一声,伸手虚扶起晚绿,他原本不过是个到处混吃混喝的铃医,没想到还真是在此处混出了一份仁心,他大半辈子也不曾如此慈悲过。虽说眼下是赔了点,可当初也是见十七娘命中有个转折,估摸将来能有点回报,因此才会尽心尽力。

  不过,这冉十七娘也忒提不成把了,万事逆来顺受,竟是一点不知进取!吴修和仰头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背起药箱转身离开,心觉得面相这个东西,委实不甚可靠,现下帮衬的心思也倦了,琢磨着帮这最後一回,麻溜儿的卷铺盖走人。

  晚绿这厢将将止了眼泪,却见邢娘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根金簪,有些惴惴不安的压低声音道:「娘子让我把这簪子卖了。」

  晚绿以为又是要卖夫人留下的首饰,急声道:「可就只剩下那麽点物件了,怎麽着也得留下一两件作为念想啊!」

  「不是夫人的遗物。」邢娘将那金簪交到晚绿手中,神情忐忑,「这是娘子昨日里……从十八娘那里得来的那根,娘子想让我把这个换钱,可万一……」

  晚绿心里一喜,伸手便将那金簪抓了过来,安慰邢娘道:「这根嵌了宝石的蝶戏双花金簪可值不少钱,卖了够我们过上三五个月的,娘子的药钱也有了着落,莫要担心。」

  邢娘看着一溜小跑出去的晚绿,心里七上八下,十八娘可不是个肯吃亏的,若是……邢娘满心的忧虑,但想到自家娘子已经大半年不曾见着荤腥,如今若不是吴神医帮衬着,恐怕连药也早就断了,因此就不曾出声阻止。

  冉颜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想着事情,不知何时竟是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被晚绿服侍着吃了些粥,过了一会儿,又被扶起来喝了一碗药,便再次睡了过去。

  连连两日,冉颜一直都是处在半昏睡中。

  吴修和本是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走了,晚绿却拽着他不撒手,邢娘也是哭得死去活来,吴修和被折腾得头脑发胀,勉强答应等冉颜醒来再走。

  晚绿怕吴修和反悔,硬是将他的药箱给扣下了,睡觉都抱在怀里,气得吴修和吹胡子瞪眼,却也束手无策,他一把年纪,脸皮虽厚了点,却还是要脸的,总不能伸手去小姑娘怀里抢东西吧!

  直到第三日,冉颜总算是醒了。

  冉颜看见靠在榻边怀里抱着药箱的晚绿,心里微微一暖。她这些日子虽然昏迷着,偶尔还是有意识的,恰巧晚绿巴着吴修和不让走的事儿她便听见了。

  如今,身在大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冉颜看着邢娘和晚绿两个人成日的愁容满面,也觉得过意不去,便下定决心不再想了,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理。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吵嚷声,冉颜没有打扰晚绿,悄悄起身披了衣服下榻去,走到廊下,穿了屐鞋,把衣服整理妥帖,便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出了院子,冉颜发现冉府的庄子并不仅仅只是她那处小院而已,她的院外便是一个大花园,花圃里生出不少杂草,显见不常打理,沿着路旁,还有几处房舍,黛瓦白墙,极是普通,都比不得她那院子精致。

  随着越往前走,外面的声音越清晰,杂乱的声音中,隐约能分辨出一两句话的内容,说的都是吴侬软语,便是男人的声音也带着一股子温柔,冉颜以前只会普通话,可听着那糯糯软软的口音,她竟能明白。

  「吴神医,这鸡咕咕内可务必要收下!」

  「吴神医,这是嗯们家的萝卜,内勿要嫌弃的唻。」

  ……

  冉颜忽然想起,好像晚绿和邢娘说的都不是吴语,仔细想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冉氏一族上可追溯到春秋时期的冉雍,之後魏晋时期还出过一个冉闵,十六国时建立了冉魏政权,冉颜这一族是冉闵之子冉胤的後代,早年生活在山西一带,後来迁了几处地方,都在北方,是近来才举族迁至南方。

  冉颜兀自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吵闹处。

  大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就在冉颜出现的一刹戛然而止,门口几个正往吴修和手里塞东西的村民看着冉颜,一时连手上的动作都忘记了。

  阳光下,冉颜一袭齐胸的素花襦裙,外面松松散散的罩着件缎衣,青丝披散,精致却苍白的脸儿与如墨的发相互映衬,黑白分明,美是极美,却宛如一片黑暗沼泽,令观者忍不住心底发寒。

  吴修和看见冉颜,一张老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吩咐门房赶紧把东西收下,然後又与村民一一作揖致谢之後,才转身过来上下打量冉颜一遍,「气色好了些。」

  「你妙手仁心救回了我这条命,我眼下什麽也没有,不敢言谢,日後,定当报答!」冉颜知道这吴修和是个务实的人,与他说那些掏心掏肺的感谢词,还不如给一句诚恳的承诺。

  吴修和怔了怔,旋即捋着胡须,笑容满面的道:「我尽心尽力的医治你两年,皇天不负苦心人啊,你如今好歹是痊癒了。」

  这一副高人的模样,若是原来的冉颜,定然被唬了去,可那个冉颜已经死了。

  「娘子!」晚绿急急的抱着药箱跑了出来,看见冉颜,才稍微松了口气,念叨道:「娘子,这南方与北方大是不同,规矩多着呢!你这副形容被外人看了去恐怕不大好!」

  冉颜很想说,已经被外人看见了,而且不止一个,但瞧着晚绿絮絮叨叨的,生怕她没完没了,也就将话给咽下去了,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晚绿见她小媳妇的模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往日里啊,奴婢多说一句,娘子就不愿意听,今儿个倒是乖巧极了。」

  乖巧?冉颜眨了眨眼睛,得有十几年没人这麽评价她了吧!

  晚绿瞧着冉颜全不似从前伤春悲秋,心里也十分高兴。

  两人向吴修和欠了欠身,晚绿将药箱还了吴修和,便相携回了後院。

  晚绿四周瞧了瞧,见没有人才放心道:「娘子,那根簪子卖掉了,得了十五两银子,花不到一两买了些米粮,够我们吃上大半年的,抓药花了二两银子,都是些上好的补药。」接着一副肉疼的表情,咬咬牙,「奴婢自作主张给吴神医买了些好的药材送去,他就喜欢这个。」

  冉颜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冉颜仔细想了又想,脑海中对十五两银子依旧没有丝毫概念,心里不由得叹息,原主还真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她要活下去可不能这样,遂问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米粮?」

  晚绿心中难受,原本自家娘子若还是在主宅,早就应该学习管家事了,可如今连斗米几钱都不知……

  心疼归心疼,晚绿还是十分仔细的与冉颜说道:「一两银子是一贯,也就是一千文,一斗米是五文钱。十斗米是一石,一两银子能买二十石米粮。这还是一般年头,若是丰收,我们江南道米粮三、四文一斗也是常有的。」

  冉颜点点头,一石米大约等於五十九公斤,这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一两银子在大唐竟然能买一千多公斤的粮食!同时也感叹,古代贵族的生活实在奢侈,一根金簪就能换那麽多粮食!

  「娘子身子不好,奴婢买了些碧粳米,这碧粳米是河北道产的,本地没有,要四十文一斗呢!」晚绿叹道。

  碧粳米大多是运往长安卖的,运到其他地方的少,商家都愿意往权贵府上送人情,所以不仅贵,而且难买,晚绿死磨硬泡的才买到五十斤。

  「啧啧,可惜了。」晚绿忽然感叹道。

  冉颜向她投去疑问的目光。

  晚绿道:「那嵌宝石的蝶簪是成对的,单根买折损了不少钱,娘子当时若是把十八娘头上另一根一并拔了,咱们能卖四十两呢!」

  冉颜噗哧笑出了声,「你还真是够黑心的!」

  「黑心便黑心吧!奴婢不过是手里攥着旁人的钱,心里舒坦,娘子可是大发神威,做了回霸王呢!」晚绿想起前几天冉颜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就激动得两眼冒光。

  冉颜微笑着任由晚绿在旁边叽叽喳喳,进了院子,两人在廊下脱了屐鞋,只着素袜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日本的和风便是承袭了唐朝的这种风格。

  生计问题解决了,冉颜的病情也在一日日的好转,因此小院里颇添了几分喜气。

  吴修和不知怎的,又忽然决定不走了,有人给吃给喝,他也不再去城中坐堂,只偶尔上山采些草药来充实自己的私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府中仅有的几个下人只看庄子,不负责伺候冉颜,因此邢娘和晚绿忙里忙外,一刻也不得清闲。

  只有冉颜闲得长草,她从前是工作狂,但在大唐又没有屍体让她验,以至於精神支柱倒塌之後,形容有些呆滞,尽管邢娘和晚绿给她出了不少主意,可吟诗作画也不是冉颜所喜,所以依旧有些无所适从。

  握着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端端正正的「静」字,冉颜又开始发呆,她不仅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继承了技能,至於水平如何,冉颜却不甚清楚,只觉得这字写得端正秀气,在她看来,字只要能入眼就行,不追求别的。

  「晚绿,我想出去走走。」冉颜放下笔,看着一大早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晚绿。

  「吴神医说你身子恢复得好,出去走走也好。」晚绿是个爽快的,行就行,绝不会拐半点弯。她这厢说着,便飞快起身去取了一个幂篱来,给冉颜戴上。

  世人多以为大唐皆是以丰胸肥臀为美,开放热烈,其实不然,至少贞观初年还并非如此,女子出门仍是需要遮掩一些,不能随便将容颜示於外人。

  幂篱似是一种斗笠,四周带有皂纱︵黑纱︶,戴上之後将整个身子都罩住,以後出现的帷帽便是这幂篱演变而成,冉颜觉得挺新鲜。

  时是清晨,热气还未上来,夏风中带着微凉的温度,十分舒适。

  冉颜站在村头的小土丘上,俯视村子,阡陌交通,炊烟袅袅,偶尔有狗吠之声,一片低矮房舍沐浴在在橘红的晨光下显得静谧且活泼,那种再世为人的喜悦第一次乍然涌上心头。

  冉颜深深的呼吸着,感受这个纯净的世界,心里却陡然浮上许多事情,那个叱吒法医界的冉颜已经死了,至於杀死她的凶手,相信一定会很快的被绳之以法。

  冉颜是个行事严谨的,她的办公室中有诸多机密文件,所以便偷偷在屋内装了摄影机,警方盘查时,定然能够检测到。张助理回去拿了那份文件,必定有记录,再加上保险柜里那份文件,上面有指纹,光是这两份证据就足以让警方把他归入重大嫌疑犯之列,冉颜相信刑侦队李队长的能力,她不会冤死……

  要担忧的是,她现在处境不佳,得好好想想从今往後在大唐该怎样活下去。

  当仵作?冉氏一族的长老们应当宁愿她死了,也不会同意的吧?更何况,她还不清楚贞观年间女子能不能任职,即便能当上仵作,将来恐怕又是如上一世没人敢要!纵然她很热爱法医这份工作,也不得不客观的想想。

  独身落在唐朝,冉颜忽然有点渴望家庭的温暖。

  际遇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冉颜觉得不应该再走老路,想到自己还有一手医术,或许可以发展发展,只不过她忽然会医术恐令人生疑,不如先拜吴修和为师……

  冉颜觉得这想法挺可靠,打定主意後,约莫又坐了一刻,听见村妇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出院门唤自家孩子吃饭。

  「娘子,咱们也回去吧?」晚绿道。

  冉颜心情轻松的点点头,让晚绿扶着她慢慢往下走。路上偶尔遇见一两个村妇,她们都认识晚绿,见她扶着一个女子,知道是冉十七娘,便退至道旁微微蹲身行礼。

  冉颜也都客气的出言请她们免礼,给人留下了十分和气的印象。

  为了走近道,晚绿与冉颜从村子中穿过,遇到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唐朝没有动不动就磕头的习惯,纵然这些村民是冉氏庄子上的雇农,在见到冉颜,甚至见到冉氏家主时,都只需简单行礼问候便是。

  两人走到村头时,忽然听见一阵咋咋呼呼的喧闹声,不过片刻,便看见十余个小童被一名老者拿着拐杖追赶,像一群扑棱棱的小鸟,边叫着边拼命的跑。

  女童都是揪着两个髻,大一些的着裙,小一些的着裤子和交领衣,男童花样就多了,有的也如女童似的,揪着两个髻,也有揪着一个的,还有个胖乎乎的小娃娃,约莫五六岁,把头发都给剃了,只留脑袋前的一撮,瘪着嘴就要哭的样子。

  冉颜见他们身上都是泥巴的模样,有两个面上还带血痕,便猜测,约莫是一群孩子背着大人掐架了。

  果然,她这厢刚想过,便听晚绿逗那个落在最後的小胖道:「平小郎,掐架又被抓个正着吧!快些着跑,若是被族长抓着了,回家你阿娘可又要整治你了!」

  那小胖哇啦一声哭了出来,便是哭得凄惨,脚下也没消停,两条小短腿使劲儿的倒腾,生怕被捉住,那模样,当真是可爱得紧。

  冉颜满脸乐呵呵的道:「晚绿,你可真是坏着呢!」

  晚绿见冉颜似比从前开朗多了,心里高兴,故意与她斗嘴道:「娘子看热闹看得这般欢快,还编排奴婢!」

  冉颜向来就是这个德行,被人一语戳穿未免有些尴尬,乾咳了两声,还未及接话,身子猛然被人撞到一边去,晚绿失声惊叫,连忙伸手抓住她,两人踉跄了几步,堪堪稳住身子,这才没有摔到路旁的水沟里。

  冉颜站稳之後,抬头看那撞她的人,是一个身着浅褐色麻布裙的村妇,人早已经跑远,虽然看不见正面,但见她脚步凌乱匆忙,颇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可如此无礼!」晚绿火气一下便上来了,「娘子,奴婢先送你回府,回头便找那村妇算帐!」

  冉颜收回目光,淡淡道:「算了,见她步履匆匆,怕是遇着什麽急事了。」

  「什麽急事?天塌了麽!竟然撞了人也不知赔礼!」晚绿怒道。

  见晚绿气鼓鼓的模样,冉颜不禁无奈一笑。

  冉颜发觉自己这几日轻松下来,虽然十分无所事事,却比以前活泼了许多。

  从前面对屍体时,出於对死者的尊重,必须要严肃认真对待,不能有一丝马虎,她又是个工作狂,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副人人敬而远之的「死人脸」。

  这种变化,许是好事吧!

  晚绿扶着冉颜走到村头,只需再过一道拱桥便到了冉府庄子。

  两人刚刚踏上阶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蓦地划破傍晚的宁静,惊起水边的鸟,扑棱棱的四下散去,恰是应了晚绿方才的话︱︱天,真的塌了。

  「三郎!三郎!」妇人的悲泣声就在不远处,紧接着便是男女老少七嘴八舌的安慰,无非是节哀顺便之类的言语。

  丧子之痛,痛彻心扉,更何况,这周三郎是刘氏唯一的儿子,刘氏是个寡妇,前面有过两个儿子,都得病去了,夫君三年前也撒手人寰,将唯一的血脉托付给刘氏,母子俩相依为命,其痛更是难以承受。

  刘氏恐慌的道:「不,我家三郎不能死,我要去找吴神医!他定能救活我家三郎!」

  「正是正是,刘嫂子,你且候候,咱们带着三郎这就去找吴神医。」有个汉子附和道。

  眼看周三郎是死了,但众人似乎对吴修和特别迷信,一厢情愿的以为他真的是神医,能够令周三郎起死回生。

  冉颜听到人群一阵骚动之後,便瞧见一群人急慌慌的从一小片树林中冲了出来,为首的是个抱着孩子的庄稼汉,身穿灰色的窄口短衣短裤,衣物、头发全都被水浸湿贴在身上,显露出壮实的身板,在他身侧还有同样浑身湿漉漉的青壮男子。

  紧随其後的便是几个身着麻布长裙的妇人,其中一名便是方才撞了冉颜的那个。

  一群人远远的便看见了站在桥头的冉颜和晚绿,纷纷叫嚷道:「小娘子!快快帮忙请吴神医救命!」

  晚绿对冉颜小声急道:「吴神医今儿一早便去西山采药了,这会定然是回不来的!这可怎生是好!」

  「不管如何,先回去看看吧,万一这孩子命不该绝呢!」冉颜催促道。

  晚绿听冉颜的话很有道理,急得一跺脚,拎起裙摆转身往府内跑去。

  随後,那一群人呼啦啦的从冉颜身边冲了过去,冉颜随手抓住一个青年,被他的冲劲带得一个踉跄。

  「这位娘子,你休要扯着在下,救命要紧啊!」青年焦躁不安,却拘於礼节,不好伸手扯开冉颜。

  「你去了能做什麽,万一吴神医不在呢?还不赶快寻匹马,去就近请一名医者!有备无患。」冉颜冷声道。

  青年愣了一下,连忙拱手,「多谢小娘子指点!」

  冉颜也不与他虚礼,说完话便步履匆匆的跟上去,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那小童还有一线生机,她也不能任由抢救时机白白耽误过去。

  冉颜做法医久了,有个毛病,便是看见屍体就想往上凑,遇见还有一线生机之人,必得想尽办法全力施救,毕竟在刑侦上,活人比死人能够提供的信息更多。

  因此,眼下冉颜要去救那孩子,也并非是多麽心怀慈悲,而多半是出自一种「留活口」的本能。

  人群在冉府庄外止住脚步,焦急的往里面张望,那妇人只是抱着小童哭。

  时间似乎过得分外漫长,才不过一小会儿,等候的人开始躁动起来。

  抱小童过来的那个汉子道:「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如进府去寻吴神医吧!回头家主若是怪罪下来,我担着便是!」

  若是他们强行入庄,仅仅两个门房是拦不住的,众人纷纷附和,正欲举步,却见晚绿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吴神医今日一早到西山采药去了,我寻遍整个院子,他老人家尚未返回!」

  这个消息无异於一道惊雷,晚绿话音才落,那妇人便嚎啕大哭起来,「周家只这一根独苗,贱妾也不能守住!夫君啊!贱妾对不住你!」

  村民们也默不作声,几名村妇上前去安慰刘氏。

  冉颜拨开人群,默不作声的走到刘氏面前,出言道:「把孩子放到地上。」

  她声音不大,但是肃然,平静得似乎没有含带一丝感情,竟是让哭泣不止的刘氏怔住。

  「若真想救他,就听我的话。」冉颜不耐的蹲下身,从怔愣的刘氏手中接过小童。

  隔着幂篱上薄如蝉翼的黑纱,能清晰的看见小童面色涨紫,腹部微微隆起,浑身上下已经被泡得发白,手攥成了小小的拳头,手心还握着水藻、沙石之类的东西,冉颜心里微微一凉,伸手轻轻按上鼓起的腹部,向刘氏确认道:「可是一夜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

  刘氏见冉颜认真的形容,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昨日晚饭过後三郎便说去村头玩一会儿,晚间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豫,说是他长大了,要独自住一屋,我当时只当他听了什麽嚼舌根的话,便应了,今早喊他吃饭时才发觉他不在屋里……呜呜……」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刘氏这话一说出口,其余人也都死了心,从昨晚被溺,泡了一夜,人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哪里还有能活的道理,便是吴神医恐怕也难以救回来了。众人纷纷叹息着,劝刘氏节哀。

  刘氏面上泪水纵横,却不死心的盯着冉颜,虽不曾出声,可眸中全是哀求和希冀。

  冉颜撩开幂篱的黑纱,用指头挤压小童的眼球,观察瞳孔变化。

  这是一种辨别人真死还是假死的办法,如果瞳孔被挤压变形,松开手指後瞳孔能够恢复,便说明人还没有死亡。

  法医学上有一种情况叫做「假死」,又称微弱死亡。是指人的循环、呼吸和脑的功能活动高度抑制,生命机能极度微弱,用一般临床检查方法已经检查不出生命指徵,外表看来好像人已死亡,而实际上还活着的一种状态,经过积极救治,能暂时的或长期的复苏。

  假死常见於各种机械损伤,如缢死、扼死、溺死、各种中毒等等,冉颜在工作中便遇到过几例这样的情形。

  冉颜见这小童的瞳孔还能够恢复,恐怕还活着。为了确认判断结果,她用帕子将小童的指头紮结起来。

  「去找乾土!越乾越好,运到这里来,能救他性命。」冉颜抬头,用最简洁直接的语言表达出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苏州人家尽枕河,哪里能有乾土?

  冉颜想起从村中路过时,见到许多人家都是用泥糊的院墙,天气已经晴了好几日,那些院墙应当都是乾的。

  「去砸泥墙!把土运过来。」冉颜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清理小童口鼻中的水、泥等污物,又要了晚绿的手帕裹着手指将小童舌头拉出口外。

  院墙是用河边的泥堆砌的,所费不过是些体力罢了,不值什麽钱,这厢村民们听说只是砸院墙,立刻跑回去砸自家墙去了。

  不是他们盲目信任冉颜,毕竟刘氏孤儿寡母的甚是可怜,更何况,冉颜那沉着认真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莫名给人一种不可质疑的希望。

  晚绿来不及询问,又被冉颜与以往不同的气场所慑,一时间竟呆立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小童并非是刚刚落水,他已经被浸泡了大半天,身体僵硬,呼吸停止,用普通的急救方法恐怕不行。

  冉颜趁着这个时机看了一下适才紮结的手指,指头肿胀紫红,证明还有血液循环,至此冉颜确信小童还活着,便立刻开始给他做心脏按摩。

  等到众人用担子挑来乾土,冉颜便吩咐人把乾土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再取乾土覆盖在小童身上,只露出口、眼。晚绿也不知该帮什麽忙,便跟着众人一起捧土。

  村民们一边忙活,心中也越来越疑惑,终於,一个着宽袖直裾长袍、青年士子模样的人,忍不住探头问道:「不是说三郎还有救吗,怎的就地埋了?」

  冉颜抬起头,静静的盯了他两息,也没有言语,却将那士子盯得浑身发毛。

  其实,冉颜就是觉得这士子忒二,便是就地埋人,哪能埋在自家大门口?所以也懒得与他解释。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刘氏已经不再哭泣,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儿子,一旁的人均以为这是巫术的某种仪式,也都静观其变。

  大唐贞观年间,医术已经广泛应用了,但实际上还是巫医不分家,大名鼎鼎的医神孙思邈便曾郑重其事的在︽千金要方︾中记载了一些类似於巫术迷信的内容,所以村民们有这种想法,也十分正常。

  一时间,十数人屏息凝神,竟是连呼吸声都不可闻,只有知了声嘶力竭的鸣叫着,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夏日的阳光烈烈,刺眼而又灼热。

  族长和长老们也陆陆续续的到来,村民们越聚越多,却是没有一个孩童。

  近些日,天气连连晴好,院墙也只是表面被夜露浸过,中间的土甚为乾燥,再加上有太阳光晒,小童身体内的水气渐渐被土吸乾。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从城中被请来的医生已经赶到,一袭广袖长袍,急急的推开人群,「病人在何处?」

  有人连忙领着医生到土堆前,「还埋着呢!」

  老医生顿时跳脚,「谁埋的!?溺水之人,当尽快倒水,简直……简直……」

  「是我。」蹲在地上的冉颜起身,淡淡道:「周三郎在水中已溺了一夜,这个法子最好不过。」

  老医生双目大睁,神情中满是恼怒,休说溺了一夜,便是三五个时辰,人也已经死透了!这还奔了好几里的路硬是把他给接过来,这不是耍着人麽!不过,老医生也能理解死者亲人的心情,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便要走。

  「前辈请留步,等三郎醒来,还要劳你费心调理。」冉颜顿了一下,转头吩咐道:「晚绿,去取诊金。」

  晚绿一脸的莫名其妙,自家娘子什麽时候会用这种怪法子救人?这人如果救活了还好,若是死了,把人折腾这一通,少不了被人戳脊梁骨。

  晚绿满心悔恨,自己方才竟然莫名其妙的就信了娘子,眼下也只能继续相信了,瞬间心思千回百转之後,晚绿连忙应声回房取钱。

  「唉!」老医生叹了一声,反正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人家愿意怎麽折腾就怎麽折腾,自己也就本着仁心,在这候一会儿便是。

  见老医生如此形容,众人便知道恐怕这周三郎是难以救治,本来嘛,把周三郎捞上来时,他浑身都已经僵透了,出气、入气全无,他们这麽尽心尽力,一方面是看冉颜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另一方面也是等刘氏自己死了心。

  「咳!」

  就在众人饥肠辘辘,渐渐失望的时候,土堆中一声微不可闻的咳嗽,忽然振奋了所有人。

  「三郎!」刘氏一下子扑到小童跟前,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我的儿!吓坏为娘了!」

  冉颜蹲下身,轻轻拨开周三郎面上的土,见他睁开眼了,便道:「你先躺一会,待身上的水都乾了,再出来。」

  周三郎糊里糊涂的,只听眼前这个极美的女子说让他再躺一会儿,恰好他也浑身疼痛脱力,便就顺着她的意思,静静躺着。

  刘氏掉过头郑重的行了稽首大礼,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这是唐朝最重的礼节,凡拜必先跪坐,秦汉隋唐时,还没有正式的凳椅,习惯是席地而坐,也就是所谓的跽坐、跪坐、正坐,然後才能行拜礼。

  繁文缛节,向来都是有身份的人才会严格遵守,一般村妇哪里懂这样的礼,恐怕就只会胡乱的磕头罢了,可见这刘氏也并非一般村妇。

  「夫人请起。」冉颜扶起刘氏。

  周家村的长老也忙过来向冉颜致谢,村民们一时被起死回生的事儿给震住了,见长老致谢,这才回过神来,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致谢声、赞叹声此起彼伏。

  冉颜心里叹了口气,她本打算先拜吴修和为师再说,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厢刚刚想过,事儿就撂在她眼下了,是福是祸,也未可知,冉颜只在心里记下,不再多想。她朝众人欠了欠身,便在晚绿的搀扶下回府。

  众人见事情已然落定,连忙帮着刘氏把儿子从土中挖了出来,用木板抬了回去。

  那老医生上前去把了周三郎的脉,虽然尚还虚弱,命却是救回来了,不禁啧啧称奇,当下为周三郎开了药方,又将诊金交给刘氏,请她代为归还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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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作者:袖唐【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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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3 16:20:5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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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6 09:11:5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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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6 09:15:0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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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3 10:35:02 |只看该作者
实体版跟出书版啥区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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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0 14:03:0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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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30 18:09:2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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