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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hunong17 于 2013-5-9 02:19 编辑
书名:城主逆天
作者:邢墨鸢
绘者:LOIZA
出版社:明日工作室
出版日期:2013年05月16日
【文案】
第八届温世仁武侠小说大奖三等奖
有「水浒山寨」的潇洒,也有「军事武侠」的霸气……
乱世必出英雄
但英雄最大的敌人,却是宿命……
那一年,荒城骑兵纵横江湖,无人能敌;那一年,固若金汤的荒城真正屹立北地傲视天下;那一年,云慕天在高台上,俯视台下数万精英人马;那一年,云慕天不再被人叫做丧民野贼,他真正做了荒城之主,成为朝廷赐封的逆天侯。
他是逆天侯,难道此生的所作所为,也是逆天行事吗?
大荒城一座古朴大殿内,排放着很多灵位,左边是与云慕天出生入死的弟兄安息之地。而右边的一行灵位,是云慕天几个儿子。
云骄、云海、云煞、云悔、云赦、云恒……他们都先云慕天而去,大多死的时候,还是少年。云慕天颓然而坐,望着静静而立的牌位,回忆此生几多生离死别,心如刀绞。
「我一生纵横,自觉无愧,但子孙却总是遭遇不幸,是否我真的逆天而行,得罪上苍,才让我尝尽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
不幸被「战神」邢无双言中,云慕天英雄一生却注定寂寞,而代价是惨重的,其中之一便是他连遭丧子之痛……
【作者自序】
城主谣
勒马风云驻,横刀耀白虹。
无辜生乱世,末路起英雄。
贵贱何天定?王侯枉自空。
城头人白发,刀剑笑苍穹。
──邢墨鸢
这个故事,发生在乱世,至于是哪朝哪代的乱世,我说不好。
这个故事发生在大荒之上,至于大荒在哪里,我同样说不好。
我只知道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江湖。至于江湖在哪里,我觉得每个心中有梦、梦中有情的人,都知道。
江湖,就在我们的心里。
这个故事,无朝无代、无根无据,由心而发,随缘而至。就在某一天,从那个叫江湖的时空里冲杀而出、扑面而来,冲入我的梦里赫然成形。也许并不是我写出了它,而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相遇。
面对漫天流光溢彩的晚霞,或是大风中奔卷的乱云,我看见了万马奔腾、群狼啸天;我听见金戈交错、刀剑破空;我感觉到热血沙场上的舍生忘死,也感觉到冷月倾城里的泪光孤影。灵感从天上的云开始,所以我将主人公的姓氏定为「云」。
一见倾心,二见倾城。这次灵感的眷顾,让我飞指如莲花,熬夜码字,每天一万字的速度完成这个故事,只为不负这段缘分。
从小喜欢武侠,醉心江湖。随着年龄增长,心中的江湖渐渐成为一种精神圣地。是无朝无代,无始无终的;却也是有因有果,有情有爱的。记得小学时就喜欢写简单的小故事,然后拉着家人做读者。印象最深是六年级写了一个女妖怪的小故事,还取了个很怪的名字,叫《女懒》。故事讲的是,一个妖怪在阴森的路上跟/踪行人回家作怪。
初中时,我在课余写了第一篇完整的武侠故事,大致就是恶/霸为非作歹,大侠惩恶扬善的。很简单的人物,很幼稚的情节。真正觉得满意的第一篇作品,是初中毕业时写的《碧霞剑诀》,人物刻画立体起来,情节也比较曲折。写了厚厚一叠稿纸,存在木箱子里。不幸后来被老鼠钻进去,稿纸被啃得七零八落了。
到了高中,又陆续写了《血手美人刀》、《江湖路苍茫》、《碧霞剑诀二》等。水准虽都不高,也算一种创作历程吧。
因为家贫,以及其他条件所限,上大学之前,我只是见过、却从没用过电脑。所以写的小说,都是用笔写在稿纸上的,一捆一捆,一叠一叠,基本也没什么读者,都是闲下来时自己翻看。有的时间久了,稿纸泛黄、字迹模糊,我还视之为宝。因为那是我精神世界的桃花源。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现实的生活,如水流年。而我从没有放下梦之江湖。2011年秋天,开始在网上连载小说,繁忙的工作依旧,写东西弄得我越加繁忙。但我忙并快乐着。
于是,我的故事,终于有了除自己以外的读者。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得到些支持和鼓励,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参加温赛,同样偶然。是缘分,也是我的福分。我感谢这次机会,感谢大家的鼓励,也会对这段宝贵的记忆倍加珍惜。
江湖,本就是传奇。能与之有交集,便是生之大幸。无论缘深缘浅,道路远近,只愿此心淡泊随缘,一梦安好。
邢墨鸢
2013年4月3日
【目录】
引言
第一卷:乱世余生
一、丧民
二、血瞳
三、狼谷
四、落草为寇
五、荒原劫
六、大混杀
七、战神无双
第二卷:血战大荒
一、黑云寨
二、明攻
三、兵之诡道
四、中计
五、画地为牢
六、逃亡路
七、东海缘
八、城起大荒
第三卷:慕天七子
一、灵位
二、云之骄子
三、海煞悲
四、降龙不悔
五、赦心
六、冲出江湖
第四卷:荒城红颜
一、莲子心苦
二、冷月婵娟
三、伊人如蝶
四、枭雄情
五、荒原花开谢
第五卷:英雄天下
一、桃源宴饮
二、十三骑
三、君子如梅
四、立威江湖
五、散尽千金笑尘寰
六、刀剑斗
第六卷:日暮归途
一、地下迷宫
二、安陵之祸
三、故土之行
四、素女心计
五、此生成灰
六、归去来兮
【试阅】
引言
若非生逢乱世,谁愿做贼?
若非生逢乱世,谁会成为丧民?
若非生逢乱世,便不会有枭雄云慕天!
若非生逢乱世,便不会有荒城纵横江湖百年的铁血传奇!
漫天雪萧萧而下,铺天盖地笼罩了大荒城。
白发青衣的云慕天,披着鹤羽大氅,傲然屹立城之高处,望着茫茫天地出神,目光凌厉,全然不像花甲老人。
「城主,安陵夫人生了。」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禀告。
云慕天回过头来,发上满是积雪,沉声问来人道,「是男是女?」
来人回道,「恭喜城主,是位少爷!」
「哦……」云慕天不曾如那人预料的兴高采烈,却是有些木然地自言自语道,「但愿我这儿子——」
来人见状,不敢再说,却也不退下。
「还有事?」云慕天望着来人。
「夫人等着您,取名字呢。」来人小心地道。
「哦……」云慕天点点头,随即道,「就取一个冲字吧!但愿这孩子能继我之后冲出江湖、再战天下!」
来人领命下去。
这一日,正是大雪节气,天寒地冻。云慕天第七子,云冲降生在大荒城。
云慕天还是呆呆立在雪里,满是刀疤与老茧的手抚摸着坚硬的石墙,这通天台是二十五年前修建完毕的,那一年,荒城骑兵纵横江湖,无人能敌;那一年,固若金汤的荒城真正屹立北地傲视天下;那一年,云慕天在高台上,俯视台下数万精英人马;那一年,云慕天不再被人叫做丧民野贼,他真正做了荒城之主,成为朝廷赐封的逆天侯。
逆天侯……
逆天而行之人。
「难道我云慕天此生所作所为,都是逆天行事吗?」
云慕天满是皱纹的眼角久不流泪,满目萧然中,又回到了四十五年前——
若不是生逢乱世,谁愿做贼?
若不是生逢乱世,谁会成为丧民?
十五岁的云慕天,那时,还是一个乱世中的丧民。
第一卷:乱世余生
一、丧民
兵灾早已不是新鲜事,可加上大旱与蝗虫,百姓最后一线生机也断送了。
天似乎被烈日烧成了灰色的瓷器,乾巴巴的简直要随时裂出缝隙,没有云,似乎早被融化了,热浪炙人的大地上,连草根的影子都找不到,偶然一两只、瘦得只剩翅膀的鸟雀落下来寻食物,便引得饥肠辘辘的人们争相追逐。可有的跑不了几步就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其中一个,便是小莲子的爷爷。他的脸色早已和那黄土一色,乾焦焦毫无生气。
「爷爷!起来,你起来啊!」小莲子扑上来,徒劳地要将爷爷拉起来,爷爷身子翻过来了,却是浑身发软,半闭着的眼睛无奈地看着天,那里面,一片空空。
「爷爷,爷爷!」小莲子用力摇着爷爷,「你起来,你起来啊!」
「莲子,莲子!」声音由远而近,一个少年飞也似的跑来,破烂的草鞋将地上的黄土踢得四下飞扬,小莲子抬起头来,尘土飞扬中一个布袋子先落在她的眼前,随即是两只脏兮兮的手捧着白花花的米,闪亮了小莲子的眼睛。
「小莲子,有米了,有米了,你快看!嚐嚐,甜的!」少年黑乎乎的脸上一双喜出望外的眼睛,将米送到小莲子的眼前,「嗯?爷爷怎么了?」
小莲子顾不得回答,喜不自胜地抓起一把,用手要塞进爷爷乾裂的、紧闭着的嘴唇,「爷爷,有米了,有米了,你快吃,你快吃,快吃啊,爷爷你快吃啊!」
米被塞进嘴里,却又撒出来,花花落在黄土上,爷爷吃不到了,任由白花花的米流出他的嘴角,皱纹纵横的脸上,写满此生的沧桑与孤苦。
生时,面朝黄土,背朝天;死时,背朝黄土,面朝天。
「小莲子,爷爷死了,小莲子,你别喂了。」少年伸手去拦小莲子。
小莲子却一把推开他,用力握着爷爷的下巴,帮着他一张一合地咀嚼。
「爷爷没死,他只是饿昏了,等吃了这米,他就好了!爷爷,你快吃啊,你快吃!」
小莲子蓬乱的头发下,脸小得可怜,大大的眼睛下悬着两颗泪珠……没有更多的眼泪,太阳早将眼泪榨乾了!
可是爷爷没有任何声息,这年月,人命如蚁,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小莲子,爷爷死了!你快吃吧,你吃米!爷爷一定希望你活着,你快吃!」那少年将米送到小莲子的嘴边。
小莲子跪在爷爷的身前,呆呆看着他的屍体,随即扭过头,抓起少年手里的米大把大把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咀嚼着,连着吃了几口,呛得眼泪涌了出来,她和着眼泪努力地咽着。
那少年随即开始用长满茧子粗糙的手挖土,他要埋葬小莲子的爷爷,让他入土为安。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事了,这些年,他已埋葬了五位亲人:奶奶、母亲、姐姐、叔叔、小弟弟。
这少年就是云慕天,他这年只有十五岁,但身材高大,看上去如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双被苦难打磨的大手也极为粗糙,他曾对人戏称道,「我手上的老茧不比我年轻几岁。」
这场景何等凄惨,一个饿得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在大口吞吃着生米,而一个少年沉默如铁地挖着黄土,要埋葬一个刚刚被饿死的老人。
云慕天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米的味道,好甜好甜。
梅君远问过他:「你为何一定要做贼?」
众人担心云慕天会发怒,但他只是哈哈大笑地道,「因为我饿!」
因为饿,逼着云慕天走上了一条盖世枭雄的道路。
白花花的米不会从天而降,这米让村里饿得眼睛发蓝的人们,欣喜若狂,但随即便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那是两个时辰前。
一群饥民围在城里最大的米店,隆盛米店前,嚷嚷着要买米。
肥头大耳的掌柜此时被日头晒得正头脑发懵,没好气地喝道,「喊什么喊?你们要买米?你们用什么买!」
为首的,正是云慕天的父亲云占,是个擅长铸造的铁匠,因手艺精湛,人称铁云手。此时正逢兵荒马乱,朝廷命他日以继夜地打造兵器,说好按数给银子,却是从未兑现。被炉火烤得浑身铁黑的云占立在人前面,高高瘦瘦,如同一根铁柱。
「掌柜的,你卖给我们一些米吧,村子里饿死很多人啊!我这里有朝廷这几年给我写的帖子,这上面说了,朝廷会付给我工钱的,这里少说有几百两银子,够买米的啦!」云占低声下气,拿出一叠白纸。
掌柜哈哈大笑道,「云铁匠,你真逗啊,几百两银子,能买多少米?你知道如今的米价是多少吗?」他高高举起了手臂指向天空,随即又看看那些白纸道,「这些东西能换钱?你算了吧!如今仗打得这般厉害,朝廷国库都吃紧,大江南北多少地方在打造兵器,还顾得上你这野作坊?」
云占小心翼翼地握着那些帖子道,「不会的,这有官老爷的大印的,朝廷会给银子的,掌柜的,你就当行行好,卖给我们一些米吧!你看你这么多米,就是贱卖一些,也不会吃多大亏的!」
掌柜的大笑一声道,「哈!行行好?我不是菩萨,也不是开施舍棚的!再说了,这批米不能卖,这是贡米,贡米懂不懂?是要运进京城的……少了一斤,我是要掉脑袋的!」
「贡米?皇上吃的?」大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云占皱着眉头道,自言自语道,「皇上要吃米,百姓也要吃米啊!同人不同命啊!」
掌柜的看他神情不由忍俊不禁,哈哈笑道,「皇上吃的?皇上吃的轮得到这小城上贡?土包子,实话对你说吧,这是宫里养的鸡鸭吃的。吃了这白花花的米,鸡鸭才肥美,吃起来肉吱吱冒油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云占脸色变得阴冷,咬着牙道,「鸡鸭吃的?鸡鸭吃得,人却吃不得?饿死这么多人,宫里鸡鸭还要吃白米,人还不如鸡鸭吗?」
掌柜的一指头上道,「这话对了,你们这些人的命,就是比不了那宫里的鸡鸭,天子、皇帝,皇上吃的东西,那便是无比尊贵的!哎,你们也别围在这里了,散了散了……哎,你不是说饿死人了吗?你们这些人脑袋不开窍,死人别埋了,吃肉!这不比米好多了?你们——」
话音未落,他已被云占一把拎住了领子,云占黑黝黝的脸对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人话吗?我们不是畜生,是人,老天不让活命,你这狗东西也来逼命!」
「你要怎样?云占,我可告诉你,你敢打我,那可是犯王法的!」那掌柜的心虚地用白胖胖的手指指着云占。
「打你?脏了我的手!乡亲们,砸开门,抢米活命啊!」云占高声一呼,随即一把将那掌柜扔在地上,带头抄起块青石对着那紧闭的大门砸去。
石块木棒纷飞,饥饿的人们早已失去了理智,奋力砸开了大门,冲进了米店。
一袋袋米被扛了出来,赤着脚的人们如同抢命一般,将白米扛出了米店。
那掌柜的鬼哭狼号地开号了,「哎呀,你们这群刁民敢抢贡米!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云占肩上扛着三袋米,将那些帖子丢在地上道,「这是朝廷给我的工钱,我买米了!你跟官府说,我云占是买的,不是抢的!」
说完,云占带头领着众人快步而去。
米进了白石村,大家过年一般,捧着白花花的米欣喜若狂,纷纷抓起米填进嘴里,交相喊道,「甜的,甜的,真的是甜的!」只是供皇家鸡鸭的米,却让他们如获至宝,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用没牙的嘴咂巴着米的味道,笑咪咪地点头,随即想起头天刚刚死去的老头子和儿子,不由抬起袖子擦眼泪。
「爹,米是哪来的?」云慕天问云占,满是好奇。
「爹买的!」云占笑着答道,「用朝廷给的那些帖子。」
「真的?」云慕天高兴地道,「爹你真厉害!」
云占笑笑,用大手拍拍他的肩膀,云慕天随即黯然道,「要是早买回来一会儿就好了,草鞋爷爷刚刚死,这回小莲子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云占沉思一会儿道,「让她来咱家吧,和慕雪做个伴儿。」
云慕天高兴地点头道,「我这就令她去!」
他雀跃着出门了。
官兵是在当天黄昏时分来的,因为兹事体大,官府派了数百人将白石村的进出要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掌柜连滚带爬地去报官,没有提云占最后那句话,只说这些人如何凶狠,打伤了他,将贡米抢了个精光。
恰逢乱世,治政必严,官府思索再三,认为此风不可长,乱民不可姑息,否则朝廷威严何在?若是人人效仿,岂不会天下大乱?于是决定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何况,那大老爷眯着眼看着窗户透进来的日光。
朝廷正在圈地养兵,这白石村,倒是个好地方。
人们被集中在村中的一块空地上。白石村有上百户人家,加上来逃难的流民不下五百人。
云占被抓到了大老爷面前,那人是一个黄白脸的瘦子,看上去很和气,上下打量着云占,只是问道,「你是云占?贡米是你带人抢的?」
云占见此人不是声色俱厉,也便放松些,坦然答道,「我是云占,那米却不是我抢的,是我买的。」
「买的?」老爷手捻须髯道,「你哪来的银子?」
云占便将今日用帖子买米的事说了一遍。
老爷随即点点头道,「说来有理。若是平日,抢也罢了,顶多打打板子;可如今,你便是买也不行。」
云占见老爷话中有话,便道,「那算在我一人头上好了,米是我抢的,我随老爷回去。」
老爷嘿嘿一笑道,「你一人担得起吗?这白石村里,家家的锅里煮的都是贡米,既然吃的时候人人有份,那你如何一人担起?」
云占愣了,老爷随即抬起脸道,「赵掌柜,你去看看,都有谁!」
赵掌柜立时上前指出了今日抢米的人,这些人一一被带了出来。
「朝廷有令,哄抢贡米者,不必上呈,证据确凿,即行就地正法!」大老爷一声令下,没读过什么书的百姓却听得懂「就地正法」四个字。
那是要杀头的!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官府的刽子手已将几个人按在地上,不肯跪下的还被人在腿上砍了一刀。云占愣了,他万万没想到,刚才还和和气气跟自己说话的大老爷忽然要杀自己,他抬头辩解道,「米是我买的!朝廷给的帖子……」他抬头看见一颗启明星在夜幕里,随后是一道寒光带着风声划过那星星,一声钝响,滚如油煎,眼前一片黑。
「噗!」血喷了出来,云占的人头滚在了地上,满脸是土,身体倒了下去。
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呼,大人孩子被吓得一片大乱。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又几声钝响,扑通扑通,屍身纷纷栽倒在地。
「爹!」云慕天第一个反应过来,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扑上来抢父亲的人头。
身后是他的弟弟和妹妹。
一瞬间,人就这么身首异处,没有饿死,却死在刀剑之下。
「爹!」
云慕天抱着那人头拚命要按在还在汩汩流血的脖子上,浑身满脸都弄得是血。
不过为了活命,怎么就犯了死罪?
「我杀了你!」抬头看那官老爷,云慕天要扑上去,却被一双手死死拉住,他回头看见一双妇人的眼睛,那是他的继母柳氏。
「不要送死啊,不要送死啊!」
这句话,让云慕天冷静下去,怒火却将他烧得浑身生疼,被柳氏紧紧抱住。
「爹!爹!我要为你报仇!我要报仇!报仇!我要,活下去!」
那一刻,云慕天不再是孩子,他拥有了超出年龄的忍耐力,让他有了咬碎牙根但不动声色的冷静。
受惊吓的百姓们纷纷向前冲,那大老爷退了几步,不由喝道,「果然是一群乱民!但凡家中有贡米的人家,全部处死!」
手下有一个师爷劝道,「老爷,不行啊!按朝廷律例,男子十六岁以下,还有老弱妇孺可免死的!」
那大老爷想了想道,「那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统统处死!尤其是姓云的,灭全族!」
灭全族!
白石村云姓是大姓,全族二百四十多人。
哭声震天,手无寸铁、饿得奄奄一息的百姓,哪里抵抗得了刀剑森森的官兵?
当晚,被杀了三百八十六口。
刚刚升起的炊烟绝了,全村人没能吃上还煮在锅里的米,有些由于火大,已经焦糊了……
混乱中被血光吓傻的云慕天被抓住了。
「老爷,这是云占的儿子,不能留。」
「不行!」一个妇人抱住了云慕天,「大人,他才十五岁!」
那老爷已经有些累了,看着高大的云慕天奇道,「你十五岁?你瞒了年龄吧?我看你有十七了!」
「大人,他确实十五岁,本州府的百姓,官府该都有记载的,老爷可以查!」那妇人已拚出一条命了。
「他是云占的儿子,不能留。」大老爷想了想还是道。
「老爷!您这是草菅人命、知法犯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一旦传出去有辱大人的名声!」
大老爷似乎犹豫了,随即嘿嘿一笑道,「这白石村真是奇了,男人胆大包天,女人能言善辩。来啊!所有剩下的人,贬为丧民,给我赶到沙漠北边去,省得日后,本官心里不踏实。」
丧民,是乱世里丧失一切的流民。一般是犯了律条被流放。朝廷不再管辖,土地收回、户籍造册焚毁,在手臂上刺配印记,由官府押送流放到荒远之地,自生自灭,永世不得回来。若是偷偷潜回,发现便是死罪。
那是永世的流放,世世代代,自生自灭,是游荡在人世间的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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