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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白河_寒秋 于 2021-7-6 17:03 编辑
一
秦小鱼回到晚镇的时候,大雪盖满了进镇的那条街。天上还在飘雪,而且还有越来越大的势头。秦小鱼望望天,抖了抖大衣上的雪花,又伸手拍掉了皮箱上的雪盖。
镇上很安静。快到年关的时节,家家户户都换上了桃符春联,火红的灯笼偏偏飘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喜庆有之,却夹杂着三分寂寥。秦小鱼走得很慢,像是在回味咀嚼着当年的时光,其实她大多都不记得了,上个世纪的回忆占据了她太多过去,她已经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再来回忆今生那些苍白的往事。拐过几道翻了新抹了彩的墙,秦小鱼找到了她家的门。门是雕花的檀木,当年时下式样的风采依稀可见。暗沉古朴的底板上,漆金的莲华托着喜鹊梅枝,既是多子多孙,又是喜上眉梢。只可惜年岁捻碎了荏苒光阴,时间碾过了当年风光,如今这门被两根封条挂着,在西风里“哐当”作响。脚下的土冻出了光溜溜的一层薄冰,几块残存字符的瓦当碎在屋檐下,瓦菲枯死,杂草干瘪,凄凉不可一言而尽。
秦小鱼望着屋门发了几分钟的呆,脑子里飞过几片仅有的残存画面,关于这幼年,她能记起的越来越少了,不知是那些当年被人偷走了,还是她自己弄丢了。屋门前很凌乱,秦小鱼伸脚踹出一块碎裂的瓦当,那刻着“平安”的缺月在冰封的地面上划过不可描述的曲线,“嘭”地一声,撞开了大门。
二
南方有晚镇者,微地方二里,百余住户,自李唐而聚,多汉人,南姓者十之**。有能工巧匠,善为伞者,湘妃竹为骨,宣城纸为面,徽墨为绘,金缕为缘,绘以水陆草木山光花鸟,每逢沾雨滴水,可闻鸟语花香,故名之“滴水香”。邑人奇之,争相而购。后五夷乱华,国之不国,家之不家,老少离散,有触风雨犯寒暑之北居者,有饥寒交迫死于行旅者,不胜枚举。至大清匡扶天下百余年,得以重聚为村,百废俱兴,唯南氏不复。
夕阳晚照,且雨。
主街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快步走过集市。这小姑娘生得眉眼清透,乌黑的瞳仁里漾着南方水乡柔柔的光,低眉垂首间,可以窥见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她提着篮子从镇集上匆匆而过,穿透层云的斜阳懒惰而昏黄,照亮了她踽踽而行的背影。
小姑娘本是没名字的。她父亲曾是镇上的教书先生,祖上在前朝做官,后来晚晴式微朝政颓败,秦家老祖脱了职,带着一家老小收拾细软到了晚镇。那时的晚镇几乎不通外界,进出的人很少,秦家财大,在城南郊巷深处盘了座外陋内华的宅子,又精心修饰一番,力求财不外露又可见贵气。三番五次大动干戈,满意之后,方在此安顿下来。小姑娘的爷爷,是秦家老祖的长子,继承了老宅,两个庶兄都被打发了到镇外自谋生路。秦老爷子当年娶了一妻一妾,正妻就是秦小鱼的奶奶,生了长子秦风就去了,秦老爷子当时还年轻,又纳了一妾,这位又生了一子一女,但根据秦老祖的规矩,庶子庶女成年后,是不能留在老宅的。秦老爷子含泪遣了她们母子三人出镇,对嫡出的长子反而没了好脸色。几年之后,年仅四十的秦老爷子就去了,留下尚未成婚的秦风,一人看着秦家偌大的宅院。
秦风一直未婚,二十八岁那年,因为不甘囿于晚镇这个方寸之地,锁了老宅独自出门。三年后,风尘仆仆的秦风回到了镇上,一同带回来的,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镇子上当年为这事不知起了多少风波多少是非,究其原因,不过是秦风这个大好青年金龟佳婿,镇上老的少的看上的不知多少,而今带回来一个刚断了奶的女娃娃,哪家的女子愿意赶着去受这等闲气?不过惋惜归惋惜,还是有贪着钱财为着利益想要嫁到秦家。你秦风如今带了累赘,身价一落千丈,我清白人家的女儿,总不会落了你身份吧?可秦风拼死不领这情,再三拒绝,人言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一个大男人带个孩子,事情也是越来越多。在校上课时,也会有诸多言论缠身。秦风总归是个读书人,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住长舌妇这般言说。一气之下将女婴托给邻里的寡妇,自己辞了工作,坐在了镇后的河边,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地钓鱼换钱。
而今八年过去,女婴长成了小姑娘,天天给钓鱼的秦风送饭。镇上的人都道她姓秦,但又不知怎么称呼,因着秦风天天钓鱼的做派,久而久之,这小女孩的名字,就作了秦小鱼。
秦小鱼什么都不懂。她不在乎镇上的人如何对她与她父亲,她有时甚至不认为,河边那个竹篱蓑衣从不离身的男人是她的父亲。她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招手即来挥之即去。送饭这些琐事,也不并是非她不可,隔壁张寡妇的小女送的煎蛋面,他照样吃的很香。她经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里,无论何事,她都是多余的那一个。只有在一个人里里外外打扫秦家空荡荡的大宅的时候,那些飞舞在阳光下的、经久陈年的尘埃,才能给她一点点温暖。
秦宅大得空旷,初时人多尚无感觉,如今只有秦小鱼一人居住,里外四进的院子显得越发阔大。每当夜间独行,冷风吹过各间木窗发出嘎吱声响,秦小鱼会总是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到最后,气喘吁吁的跑回小楼上的卧房。只有当她汗湿重衫疲倦狼狈的拥着唯一一床缝了丝绣被面的棉絮时,她才能独自在这凄冷的大院里安然入眠。
秦风几乎从不回家。在秦小鱼与他仅有的几次交谈中,每当提到秦宅、回家等字眼,秦风总是流露出一种不自然的沉郁和怨念,好像是个被遗弃多年的孩子,明明早已经回归故里,却还是拧着脾气,就是不愿服软。
秦小鱼看不出,看出了也不懂。她从来不多问他的事,就像他从未过问她的成长。他仅仅是她名义上的父亲,这个善良的名义可以束缚他,也可以束缚她。世俗的名义和世家的道义让他终究不会置她不理,就像她永远不会被人欺作无亲稚子。这样的名义对谁都好,他自由,她沉静,他们挂着名存实亡的关系过着互不相干的生活,只是他还吃着她送的饭,她还守着他祖上的宅。
三
今夜又是风雨。
隔间里的窗户坏了,嘎吱直响。整个宅子里得雷在嚎叫,像是老宅下封印了一头困兽,在不断冲击着这座颓圮囚笼的最后防线。秦小鱼吓得瑟瑟发抖,她厌恶夏夜,因为只要一下雨,必得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有时一整夜都不止歇,她就一整夜都不入眠。她根本不担心房子会有何问题,可是发抖这是出于本能的惧怕,天生的病痛,就像野兽躲避火焰,恐惧灼烧一般,秦小鱼极度想躲开这震耳欲聋的声响,那一声声一锤锤,就像打在了骨头上,只让她觉得小腿抽筋拔骨地疼。
今夜风雨有些过了,秦小雨的腿疼得越发变本加厉,不过半多小时,便没了知觉。伸手捏了捏疼麻木的双腿,秦小鱼反而静了下来。层层纱幕遮挡,刺眼的闪电其实已经不见多少余光,只有闷雷还在敲打,就像打在她的心上。偶尔闪烁的银光印出帐子上颓败而精美的刺绣,恍然间,还是当年红烛昏罗帐,少年鸳鸯对成双。镇上十里红妆,镇外百里锣鼓喧天响,那样盛世的华宴,本就不属于她这样的平凡女郎,那样的礼太厚重,厚重到晚镇单薄的水光承载不起,包裹不住。
窗外“嚓啦”一声霹雳,而后便是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大概是隔间的那窗户被劈中了。八岁的秦小鱼陡然清醒,只觉得刚才的思绪如同雾中花一般看不清摸不着,只知道朦胧间经历了一场从未见过的繁华,却又记不起这繁华何时散了,落到谁家。
雷声小了些,秦小鱼却又陡然一惊。
“咚咚。”
秦小鱼身子一颤,挣扎着爬下床,艰难地挪到了窗边。这小楼是四进院子的最后一进,高出前面各院有五六分,从此处望去,大半个晚镇都可收于眼底,秦小鱼不够高,她想了想,又慢慢爬上了窗边的高椅,这才举目望去。
窗外都是屋檐,层层叠叠,高低起伏,像是蛰伏在雨夜里的盘龙,就要腾上云霄。左右探头望去,就是雨夜静景,既无特别,也无新意,秦小鱼趴在床沿上,低低的叹了口气。本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到头来,又是空欢喜一场。就在在她正要慢慢挪回床上时,眼角闪过的一缕白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秦小鱼立马转头去看,这一看,l脸色“唰”地白了。
雨还在下,明明暴躁不安四处飘洒,可到了那人周围,却仿佛安静了许多。她家檀木雕花的门口占了个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是一套做空考究的雪白唐装,秦小鱼眼力极好,隔着雨幕,甚至清楚的瞄见了他袖口淡青色的刺绣莲纹。他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打伞,雨水顺着那人略长的乌发泠泠而下,在他微尖的下巴处汇成了潺潺的小溪,而后点点滴滴,都没入他的衣领之中。暗夜无光,只有电闪处才略显形物,可那人站在夜中,就好似一块被水润洗的上好羊脂白玉,古朴的气息里透出莹润的光泽。
秦小鱼抓着窗棂的手在发抖,那人面如冠玉的模样虽有些稚气未退,但怎可骗得过她!日夜梦中朝夕相对,在她交错的幻觉里,那人不断的出现,有笑,有怒,有嗔,有怨,但最多的,还是低头侧首孤高的冷漠。梦境里,明明两人似是琴瑟和谐,明明上一刻还在相视而笑心有灵犀,但下一瞬,她就看见他一闪而过的冷眼。在秦小鱼发呆间,那人却转过了头来。不知是两人俱有极佳的目力,还是这朦胧的雨水混淆了视线,秦小鱼只觉得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她甚至看见那人波澜不惊的眼底泛起涟漪,浮出几分了然的笑意。秦小鱼吓了一跳,差点就从椅子上摔下来,这动静又牵扯到她刚刚恢复知觉的小腿上,于是她只觉眼前一花,人就到了地上。
使劲摇摇头,秦小鱼在地上缓了缓气。沉默了半晌,她望了望高凳,一番纠结之后,又艰难的爬到了窗边。
秦小鱼准备再回头看一眼。这样的夜看见这样的人,她一定是疯了。
补充内容 (2016-6-13 10:51):
唐装应为中山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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