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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梅绽雪静初。 于 2014-9-30 17:38 编辑
从灵渠装置中坐起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身侧的自己。
眼中仿佛还残留着自己的身躯半身伏卧在新身体上的景象,虚幻的残留与现实的图像交织在一起,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机械,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还是说只是在最大程度上模拟人而造成的偏差呢?
我不知道。我甚至连这种体验是好还是坏都没有感觉。也许并不是人人在代换成人工制成的身躯后会渐渐遗失感性的,我只是从最初就少了一部分而已。
双手在面前摊开,试着屈伸了一下手指。很灵便,完全没有“新”的感觉,仿佛我已经用了它们十数年时间。但我知道那并不是真的,所以如复健运动般的适应期仍属必须。
事实上,除了更加白皙,缺少缺点到到了缺乏人气,这双手与人类的并没有多大差别。若说有的话,也只是为了今后考虑,而应我的要求将指甲特化了而已。虽然并没有亲自尝试过,但我却已然知道,无论是钢铁还是空中滑落的丝巾,它都能分毫不差地将它们轻易切断。想到这样可怕的东西如今正“长”在自己手指上,我不禁感觉到一丝异样。
不再去想那些手指,我侧坐着转过身,看看自己过去的躯壳。
以前没有照镜子的习惯,基地里也甚少能看到什么反射影像的东西。若说多少曾经看到过自己的样子,也只有那一次了。
在我第一次见到白烨的时候。如今我的新躯体。
与我共同参与选拔的其它人并没有看到过白烨的真正样子,我相信基地也有充分的理由不想让他们接触到实体。
她和我长得实在太过相像,很难想象其它人不会心生疑虑。
是的,躺在另一半灵渠中的我的身躯,除了瞳孔与头发颜色不一,不存在兽形的耳朵与尾巴外,并没有哪一点和我现在的身躯有多少不同,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不过,我将再也见不到它了。它会被永久冰封,存放在远离其它参赛者身躯的地方。他们也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不是吗?
他们期望从它身上得到些什么呢?我对此无法作答,但我想,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希望的话,我会给他们留下一份小小的礼物——哪怕在数小时前,我刚好作出过截然相反的决定。
闭目感受新身体内部的构造,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我从口中吐出了一点苍青色的光。其实它在流动着,也许它是液体吧。但与此同时,它又的的确确是一种光。这真是令人着迷。
将它拢在手心里,透过指缝看了会儿,我把它送入了自己过去身躯的口中。
如果他们真的发现了它,会高兴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发现的人多半会欣喜若狂吧。
这种喜悦燃烧到最后,便也只剩下蜿蜒无尽的疯狂了。
霎时间,我醒了过来。
面前没有自己的身体,手中也感受不到苍青色的光残留的温度。
也许这只是一个梦。也许,我只是想让自己把它当作一个梦。
那它就只是个梦好了。
我从灵渠中醒了过来。
虽说是我提议去迎接新来的先生的,我却仍然被只身留在了树屋里。
柯莉用很委婉的方式与小心翼翼的语气,建议我最好能留在这里。她大概并不希望更多人知道关于我的事情,也因此村子里的所有孩子们都在这三天以及过去更长的时间里被她再三叮嘱过这一点。
也许在她看来,即便我能改变自己的发色、瞳色与尾毛,这些仍旧不足以保证我的安全。我的情态也好,我的漫不经心也好,我对世事的无知也好,都足够引起有心者的注意了。也许我该更多一些小心——即使在她看来,对于隐藏一位神灵的秘密来说,再多的小心也仍嫌不够。
我悠哉游哉地靠在窗台上,在枝叶的遮蔽下,自上而下俯瞰着地面上的动静。那位先生似乎是个开朗的人,连赶了三天时间的路,依然对来迎接他的柯莉与学生们谈笑风生,熟稔的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一样——醒来以前,我未曾见过这儿的任何人,也许他们过去确实曾见过面?
到底是什么让柯莉面对我时显得如此不同寻常?从她对待我的过分谨慎,我能感觉得到,这和平时的她是不一样的。或许不单单只是因为我的身份,更因为我的出现会改变什么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这重要至极的秘密让平日里无论上课还是照顾那么多小调皮们时都游刃有余的她也颤抖到心惊——这里还没有第二个大人能和她分担这些秘密。
想到这里,我面露苦笑。没想到睡了这么久,自己还是会成为别人的包袱,但如果自己突然不见了,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困扰吧?
“让您久等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动身。”
也许是出神太久了,不知不觉间,欢迎会已经结束了。柯莉站在我身后,用一种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可以出发的通告。对完成部分嘱托的如释重负和对漫漫前路的紧张与期待共同交织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与平时格外不同。
“不和他们再多待一会儿吗?”我问道。
或许我们不会这么快就回来,或许遇到麻烦的我们将再也无法回来,那些孩子们呢?我格外想问出这样的问题。会让人觉得烦恼吗?或许会吧,我的坏心眼让我总会不自禁想到这样令人伤感的话,而我的疏懒又会让我吞下这样的言语,从来也不真的问出口。
“没关系的,学会坚强是我们人生中的第一课。他们也好,我也好,从见面起就已经作好这样的准备了。会难过证明我们相处的时光是真实的,更多的犹豫只会让自己更难接受这一切。我们可以让分别像随风飘散开的希莉亚花一样美丽。思念随着脚下路慢慢延长深埋在心底,我不会忘记他们的,他们也不会忘记我,这是我们对彼此最好的祝福。”
看着她仿佛融于光中的笑颜,我哑口无言。
多么……机慧的孩子,过去我为什么没能发现这一点呢?我想,这一次显露在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再是自嘲的苦笑了,而是更真心实意的微笑。
“我没有多余的东西要准备。和他们道一声再见,然后就出发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其它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了。”拉下帽檐,我走出树屋,对站在身后的她这样说道。
这句话是我发自内心想要说的。来到这里后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格外舒心,如果说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我乐意去体验更多。
哪怕是我。
在完成了最后的调试之后,我只身来到了基地中离穹顶最近的外层。
双手一旋,破开钢化板材,我从墙体中探出胳膊,反手抓在墙沿上。稍一用力,用比标准体操动作更为舒展的姿势翻身上了楼顶。盘坐在地,我以脖颈所能承担的最大仰角,抬起头来望着天空。
从这里抬头仰望,冰蓝色的球体仿佛触手可及。那也许是我离它最远,也是最近的距离了。
有多少次扪心自问,我到底是真的爱着那颗星球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真的想回去吗?”
心中的不知名的声音又在此刻响起。
“是真的。”
“为什么?”
“因为我怀恋它。”
我如实,又如虚般自答道。
“这句也是真的吗?”
我又沉默了。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也许我的心情也只是为了填充长久的失落而为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话。可无论如何,既然它已经充塞进来了,我就承认它。我太需要这样一种情感来支撑自己了,需要到我不乐意去辨别那到底是真还是假。至少此刻时刻,对我来说,想回去的心情是真的。到底是恋,是厌,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那是一整片望之无际的大陆,也是幕天席地的冰幕,是我的家。
手指嵌入掌心的肌理,能够感受到仿生材质的皮肤中埋藏着的人工神经系统忠实又迅速地传递着代表微痛的触感。
今后也是,也许虚无的对答仍将继续下去,直到我能找出答案,或是接受它为止。
路的感觉很奇妙。并不是说我之前从来没有脚踏实地过,而是指走在泥土的道路上,为了去往另一座城镇——或者说另一座比驻更大的屯——这样的体验对我来说是极新鲜的。
有多久人类没有亲自用脚赶过这么长的路了?在板状城塞里,我们甚至不需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过去的生活十分便利,但这种便利相较而言,也少了许多体验。在阔叶林间行走时的舒适惬意,在针叶林中漫步的愉悦心情,我想也许在我的时代里,无数人会愿意倾其所有来体验一番,一偿所愿的。
有些东西,只有当失去了再去追溯,才会有新的感悟。
柯莉在我身前带路。她时不时嗅一嗅某颗树干上暗色的痕迹,来确认我们所行的方向是正确的。我问过她那种痕迹是用什么做的,她告诉我这里有许多种不同的浆果,萨瑞亚斯人的嗅觉十分灵敏,可以分辨出各种气味中极为细微的变化。其它种族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也因此以相同颜色的不同浆果来辨别道路,成了他们——或者说我们——独有的传统。
这里是眠宗领地的内里,而眠宗在半月民领地中也属于内层,因此虽说仍有可能遭遇到危险,但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的了。
关于这一点,我曾经询问过她,为何眠宗如此特殊?
“因为那是我们的过往,与未来的希望。我们希望保护的,我们愿意守护的,全部都在眠宗里。月宗又是三宗中人数最少,领地也最小的。所以哪怕最辛劳最危险的工作都要交给白宗人在做,他们也没有丝毫怨言。”她想了想后,这么回答我。
“这里的文化习俗似乎和我曾经学习过的部落文明并不相同。能和我详细介绍一下吗?”我突然来了兴致。
“是这样的,白宗是我们半月民最主要的组成部分。他们所占的领地与人口都是最多的,而且几乎都是青壮年。生产、狩猎、防卫、对敌,全都是他们的工作,也因此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把白宗人的领地安排在最外圈,能让他们在从事日常生产的同时,方便警戒外族人,也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对侵入者予以打击。可以说,每一个白宗人都是合格的保卫者。”
“眠宗呢?”
“我们会把还未成年的族人与已经年老体弱的长辈安置在眠宗里。他们会分别住进不同的驻里。每一个驻都会有一位先生负责,大一些的可能还会有小先生。在孩子们的驻里,先生主要负责教导他们在白宗中需要学习的一切。也有一些驻是专门培养未来的先生们的。每个驻之间都会用狼烟进行信息交流,必要的时候还会像现在这样申请新的先生。”
“最后剩下的那个……是叫月宗么?”
“是的。月宗可以说我们的精神领袖。月宗的神钦大人是负责传达一切神灵的意志的人,三宗全都遵照着他的指点行事。族中遇到大事的时候,三宗的人会聚在一起讨论,白宗的主行司和我们眠宗的首教的意见虽然也十分重要,但最后拍板的却一定是神钦大人。月宗还负责礼祭各个重大节日。每当到了圣半月日,会有许许多多的半月民来到月宗的主曲,一起参与大祭礼。您到时候一定要来参加,这是我们最为盛大的节日,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如果大家知道您回来的消息,也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你之前有提到神钦与神灵的对话……除了失踪的我以外,还有其它的神灵在么?”
“对于我们半月民来说,值得尊敬的神灵只有三位。您是我们的始祖神,另外两位则是您最好的友神。”
“……”
对此,我沉默以对。
之所以没有答话,并不是因为我缺少填入这个位置的友人,或是已经肯定了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谁。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它叫我现在不要穷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当我到了那里的时候,自会找到一切的解答。
“谢谢你,这个世界对我来说还很陌生,听过你的解释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清楚了很多。”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笑着朝我回了礼。同样是在空气中划出那道奇怪的痕迹,仿佛什么不知名的符号一样,只因出门在外,她仅用了叠手礼与鞠躬表达敬意,并没有行全礼。
希望到了屯或主曲,能找到书看。那时的我,莫名其妙的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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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鸡蛋梅绽雪静初。 在2014-9-30 17:39 送朵鲜花 并说:更新撒花~ 梅绽雪静初。 在2014-9-30 17:39 送朵鲜花 并说:更新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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