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审片委员赵葆华：从没枪毙无人区

呆夫人

　新浪娱乐讯 宁浩执导的《无人区》终于在12月3日走上大银幕。而曾在2010年4月发表《青年导演切勿自恋》博文批评《无人区》的电影审查委员赵葆华今天(3日)独家对话新浪娱乐，首次谈及了他这四年与《无人区》的风风雨雨，影片搁置四年才上映的原因，以及他所看到的不同版本的区别……

　　关于这部影片这四年与审查的“神秘”较量，坊间曾有不少传言，被毙、被禁、上映无望等等，但赵葆华表示，无论电影局或审查委员会，从来没有枪毙《无人区》，而是让它改正。在他本人看过的5个版本里，虽然每次都有变化，但从来没有说让宁浩推倒重来。而赵葆华也希望网友不要给审委两难推理，“如果放映之后大家叫好，就说这么好的影片，审委你们居然给拖了四年不放，要你们干啥，这是一难；第二是，如果看不过瘾有意见，也会为难审委，认为是审查委员会把最精彩的给剪掉了。”

　　上映首日，赵葆华第一时间去电影院再次看了一遍影片。他对影片的评价是“制作一流，才气一流，对镜头的想象力一流”，不过，也坦言依然对电影里面的脏乱差、人性恶的极致表现持保留态度。

　　一度，审片委员会是一个多么神秘的存在，这30几人的团队决定了13亿人可以在大银幕上看什么。他们几乎从不受访，甚至身份隐秘。但在《无人区》这样命运多舛，话题敏感的电影上映之际，审片委员会成员却选择公开与新浪娱乐对话。

　　关于审查：从来没有枪毙《无人区》，只是让它改正

　　新浪娱乐：《无人区》搁置了四年才上映是什么原因？

　　赵葆华：首先《无人区》在电影局也好，包括审查，从来就没有枪毙《无人区》的说法，谁也没有说是枪毙了，都是让他改正，这是正常化的工作。我现在特别想借这个机会说，我们不要妖魔化审查委员会，我希望广大年轻观众、网友，首先不要给审委设两难推理，把审查委员会设置在一个虚拟的错误位置上：如果放映之后大家叫好，就说这么好的影片，审委你们居然给拖了四年不放，要你们干啥，这是一难；第二是，如果看不过瘾有意见，也会为难审委，认为是审查委员会把最精彩的给剪掉了。

　　一个片子让他改，是特别符合艺术规律和生产规律，还有管理规律，是要它改得更好，改得对社会、对观众、对电影本身、电影产业、电影创作本身，对宁浩本身，对创作者都有好处，这是一个改善的过程。我自己写作的时候，也需要不停修改，改了六七遍特别正常。我也经常听到有人问我，觉得审查会不会限制我的创作？我回答说不是这样的，人们需要追求自由，但自由和法规总是对立统一的，天底下任何国家都没有绝对的自由。在创作上也是这样，所以我借这个机会，希望大家不要妖魔化审查委员会，如果你们觉得好看了，于是发出责难，这个片子怎么等了四年？那我要告诉你，正是因为它改得一次比一次好。第二，你们如果感到不理想，不像你们心中的《无人区》，不要以为你们臆想中的精彩段落都被审查委员会审掉了。

　　新浪娱乐：您说总共看过5个版本，这5个版本修改是什么？

　　赵葆华：我现在看过5个版本，但它们不是不同的，只是每次都有变化，所以不应该叫五个版本，依然是一个版本，《无人区》从来没有颠倒、推倒重来。至于具体的修改是什么，我不便说，要问电影局了，但现在的审查是底线审查，不违背宪法，不违背民族精神，不宣传错误的价值观念，不进行价值观念上的误导，不违背历史真实，，基本上都予以放行。底线审查目的就是为了给创作者更大的自由度和宽松度。我可以替审委遮挡子弹遮挡箭，但我不替审委发言，网民都攻击到我头上，但我无权代表审委发言。

　　对此，我也要重申一点，本人今天说的话绝不代表是审查委员的身份，是一个电影人的身份，是一个编剧和一个影评人身份，或者评论家的身份。

　　新浪娱乐：为什么一部片子修改了四年这么长时间？

　　赵葆华：改了四年是因为，宁浩中间还拍了片子，还做了其他事情。他也有不断消化理解过程，而且审查过程中，上边还要不断汇总意见，因为大家都是很认真对待这部片子，还有派人跟他谈话，我觉得电影局特别爱护宁浩这种有才华的导演。

　　关于《青年导演切勿自恋》：我无法枪毙作品，国产片暂时不分级

　　新浪娱乐：您在2010年曾写博文《青年导演切勿自恋》批评《无人区》，有不少网友猜测，这部影片之所以一直都上不成，跟您的看法有很大关系？

　　赵葆华：我愿意借这个机会来做一下说明，网友不要过高估价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电影审查成员。有的网友说，是因为我让《无人区》无法上映，第一，太高估了我的能力，我一个人主导不了，何况没人主导，只是让它改得更好。第二，把这个归到我头上，我没那么大的能耐，我只是一个人，只是发表了一篇文章。当年我为什么把文章撤了？因为帖子发出来第二天，早上几十万的回复，我不愿意被关注，不希望做网络红人，就把文章撤掉了。

　　后来网民在转述的时候，以讹传讹，已经不是我原来的判断了。最早我说《无人区》里多为负面人物，没有说全是坏蛋，没一个好人。网民一传，变成整部影片全是坏蛋，没有好人，那不是我的观念。而且网民对我诽难、责难、谩骂，我觉得不妥当，他们过高估计了我的权威，不是我在主导这个事情。

　　但我从来都没有站起来回说此事，只是写了两篇文章。一是《青年导演切勿自恋》，我自己撤下来，因为我没有想到影响那么大，我不愿意把自己放到风口浪头，我把它撤掉，不希望被关注，不希望用网络把自己炒成网络红人。第二篇文章是《世界杯给中国电影上课》，我在里面谈到《无人区》，希望它改的会更好。

　　新浪娱乐：网友这么敏感和愤怒，有部分原因也可能源于中国没有分级制，而且电影需要审查，很多声音认为这是不是不太符合世界潮流了？

　　赵葆华：不能这么说，我们中国有中国特色，不能照搬美国的套路，国情不一样，特点不一样，美国有美国的道理，中国有中国的道理。美国完全市场化，我们要市场规律来调整资源配合，另外我们还要宏观调控。不要照搬，不要克隆，我们有我们的特色。为什么要加中国特色、中国道路、中国精神，美国有美国的道路，美国有美国的精神。我们要创造自己的，艺术道路也是这样，国情不一样，特色不一样，管理条例不一样。现在需要做的是不断完善管理制度，给创作者更大的自由，同时还要规划管理。包括精神传媒要质量检查，物质传媒更需要质量检查，放任是不可能的。只是如何做到更科学化，更符合艺术规律，更能激发创作生产力。不要跟美国比，美国是分级制，我想中国现在暂时不会完全效仿美国，管理条例是不一样的，国情不一样。

　　评《无人区》：宁浩才气一流，跟初审相比变化大

　　新浪娱乐：您在影片上映第一天中午就又去电影院看了一次，你对于这个版本的评价是什么？

　　赵葆华：今天电影上映了，首先我觉得应该说这部片子制作一流，才气一流，对镜头的想象力一流。宁浩采用了公路片的类型模式，潘肖律师在西部无人区经历了各种磨难，目睹了各种怪现状，目睹了人的兽性，然后自己的良知在手心当中一点点复苏。除此外，里面还有警匪片的元素，另外更多的则是极致美学，他把人物的性格、命运、情境，人的情感都推向了极致。像吴宇森当年的《喋血双雄》，子也是极致美学。《无人区》现在看来也是这样，运用了极致美学，把各色人等的性格、命运、冲突都推向极致，让整个剧情充满了张力，痛快、好看。

　　我觉得一些网民会很喜欢这部片，毕竟它积累了四年的人气，我个人估计它会突破四亿票房，突破宁浩所有以往的票房记录。现在整体看了之后，宁浩本人来说是迈向一个新的方向，就是类型化元素特别成熟。

　　新浪娱乐：跟您之前看的，这一次不同的感受是什么？

　　赵葆华：我觉得和初审看的时候，已经有相当大的变化，有了开头和结尾一些哲理性的内。开头带出两个猴子的故事，而潘肖为这个哲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潘肖的改变过程中，让这个寓言故事增加了一种人生的感悟，不仅仅满足欲望狂欢。现在我们的类型片、娱乐片、商业片都一股脑倚重于娱乐精神，而忽略了思想力量、艺术力量，主要是文学精神不够。潘肖的转换过程应该说合理合情，他是在名利的废墟上，让良知重新升起。

　　徐峥[微博]这条线的变化是，强化了这个人物，让他变得合理，开头结尾讲猴子的故事做了呼应，而且中间也有很多细节。让这个人物的改变更真实，更可信，而且更明晰，让人感觉到他是一个人性复苏的过程。而且传递的主旨是积极向上的，徐峥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只不过我之前也说过的负面人物，依然是人性上的脏乱差太多了。

　　比较《地心引力》：两部都是无人区，但品格不同

　　新浪娱乐：您怎么看《无人区》在贺岁片中的竞争？

　　赵葆华：在这里我不得不想起前几天看的《地心引力》，好莱坞这部影片也是无人区，只不过《无人区》是西部之旅，《地心引力》是太空之旅。在《无人区》里头我们看到更多的在兽欲、兽行的森林当中，人性、人的良知的艰难，闪光的升起、复苏，这样一个过程。而《地心引力》里头，我看到两个宇航员的生死相守，生死与共，并为他人牺牲自己。两个在太空当中的人，演绎人与人之间的相濡以沫、关爱、生死互助，我想这才是人类精神。而且片中更多的时候是独角戏，在太空无人区里头，女主角更多地是战胜自己的弱点、软弱、脆弱、孤独、迷失、恐慌，不断运用自己的意志，战胜人的弱点，然后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生命尊严，创造生命的奇迹，从太空返回地面。

　　同样都是娱乐片，我觉得在品格上，《地心引力》要远高于《无人区》。无论什么类型的电影，除了好看、票房、受欢迎度、受关注度，还有一个就是品格，它所承载的思想价值。无疑《地心引力》的品格更高一些，表达一种伟大的人类精神，而那里既有美国精神，又有人类精神，既是美国公民的一种英雄形象，又是人类的一种形象。所以我个人来说，尽管《无人区》极尽所能张扬了人与兽的的搏斗，也传递了向上的意向，但是毕竟写的人的精神境界当中，脏乱差的东西太多了。(覃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