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写手团】《鹧鸪的绘本》作者：心音若逝【小小说合集·2015年3月30日更新至第9楼】

忘却心音

【一点点就好】

　　清晨，当孩子们步入教室，发现年轻的实习老师，同时也是他们班主任的女孩子，早早就来到了教室里。
　　她不像平日里那样身着整洁的正装，只是穿着得体的洁白连衣裙，棉布的裙边洗得干干净净，仿佛清晨探出的第一缕阳光那样清新。
　　只是这样的她，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站在讲台后面，用恬静的微笑迎接一一就坐的孩子们。如今的她，正如一件世间独一的装饰品般，轻轻悬挂在电扇下面。伴随着各个角度不同重力的偏转，她已经凉透了的身子还会随着扇叶轻轻旋转。那个姿态，恍如被风温柔吹拂着的晴天娃娃，又像是经历漫长时间洗礼的小小风铃，已经朽坏到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孩子们像是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不复以往的喧闹与嘈杂，全都怔怔地望着这幅不该出现的场景。渐渐的，他们的目光又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过去。
　　黑板上，用平日里看惯的白色粉笔写着几行字。
　　「我想收获认同感，一点点就好。」
　　「我想尝尝满足感，一点点就好。」
　　「我想忘记恐惧感，一点点就好。」
　　「我想融入进这里，一点点就好。」
　　终于，孩子们回过了神。仿佛停滞的时间再度流动，有的孩子跑出去喊值得信赖的师长，有的孩子放声大哭，也有孩子用无趣的声音说着这样的话。
　　“什么嘛……不知道今天会不会给我们放假啊？”

　　统计字数：505。

忘却心音

【兔子中士】

　　兔子中士是可靠的战友。它们被发配到各个部队，与最精锐的优秀战士搭档，相互协作，执行任务。
　　兔子中士是钢铁之躯的战士，拥有坚不可摧的身体与更加坚硬的忠诚心，还有为队友挡住枪炮的战友之情。
　　我有幸能与最近刚被派遣到我连的兔子中士搭档，执行先遣任务。
　　只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与它不巧失散开来。
　　因为受到高处坠物的猛烈冲击，我陷入了昏迷当中。
　　醒来以后，眼睛依旧不甚分明，看东西时模糊一片。
　　“兔子……中士？”
　　眼前的这一可爱兔装人形，毫无疑问是一名兔子中士。可与我搭档的那位不同的是，它的涂装是灰黑方格相间，像是都市迷彩装一般的式样。
　　正当我的警惕心提起的时候，它毫不犹豫地冲我抬起了枪口。
　　砰砰，两声枪响，倒地的却并非难以移动身体的我。
　　那只陌生的兔子中士，倒在了另一只粉色兔子的枪口之下。
　　我想冲它说出感谢的话语，脱口而出的却是其他声音。
　　“兔子中士……发现敌人。”
　　在枪口闪烁着的火花的映照之下，粉色的兔子倒在了都市迷彩兔的身边。
　　只有最优秀的战士，才有可能成为合格的兔子中士。
　　至今，令人骄傲的兔子中士试格选拔，仍在继续。

　　统计字数：456。

忘却心音

【虫与树之歌】

　　林中有颗树，树上生活着一只小虫。
　　小虫轻轻咬着树的叶子，每天依附着树而活。
　　树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小小生灵，那一点点痛也不在意了。
　　不知从哪一天起，小虫渐渐长大，它爱上了自己攀附着的这颗大树。
　　它不知道的是，一直给予它生存养分的树，也早已经爱上了它。
　　可小虫太小太小，它能活的年岁与大树相比也太少太少。
　　大树是那样的大，只有当小虫轻轻咀嚼着它身上的叶片时，它才能感觉得到。
　　小虫心想，我能活的时间这样短，也许我死后就再也见不到它了。若是还有下辈子的话，希望我也能变成一颗大树，就长在它身旁，朝朝暮暮都能见到它，那样该有多好呀。
　　大树思量，我能活的时间这样长，也许明天我就再也无法见到它。若是还有下辈子的话，希望我也能变成一只小虫，就长在它身旁，哪怕生命与现在相比只是短短一瞬，和它在一块儿也会是最美好的时光。
　　就这样，当小虫离开虫世的时候，大树的根系也离开了土壤。它们就这样一道离世而去了。
　　下辈子，小虫变成了大树，就长在原本的大树身旁。
　　下辈子，大树变成了小虫，就出生在现在的大树身上。
　　变成小虫的大树心想，若我能变成大树，该有多好呀。

　　统计字数：462。

忘却心音

【那个小小的世界】

　　在那遥远的东边，有一个小小的世界。
　　小小的海上盛着小小的舟，载着冒险家去往那个小小的岛屿上。
　　小小的岛屿上有着小小的集落，住着一群欢快的小小人。
　　小小的人儿们看到冒险家，高兴又快活呀，手舞足蹈把舞来跳。
　　“来得好，来得妙，就让我们把你吃掉！”
　　冒险者哪儿能信呀，“小家伙们的个头挺小，吹的牛皮却顶天大。”
　　然后呀然后，再也没有人看到过冒险家。
　　后来呀后来的有那么一天，冒险家的猫儿找到了这儿。
　　小小的人儿们看着她，垂头丧气目无光。
　　“快点走，别来啦，你这样的长毛怪我们吃不了。”
　　她看着眼前这些小家伙，眯着眼儿弓起腰。
　　“可惜呀可惜，我却要把你们全吃掉。”
　　从那以后起呀，那座小小的岛屿上，再也没有小小的集落与小小的人儿了。

　　统计字数：309。

忘却心音

【冻血】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捧举着一颗硕大的龙首，痛饮龙血。
　　巨大的首级与小小的她，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不成比例、极端异质的画面，却又因这样的特异性，入眼即给人无法消抹的存在感。
　　炽热的龙血大股大股从断裂的颈项中涌出，仿佛永无止尽的生命之泉，滚滚流入她的口中。不仅是渴饮着血，与龙首相较而言颇为娇小的她，整个人都沐浴在血之瀑流之中，从发根到趾尾，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晕染着一层浓浓的血色。在正午日光的映射下，原本残酷到令人哀溃的画面，也生出了几许通透明丽的颜色来。
　　死去的那头龙，名叫特德莱尼亚，是以公正与守序闻名的中立城邦塔尔卡的守护神，是自出生起，从未沾染过无辜者鲜血，品性高洁的龙。我曾问过她，为什么要杀死她？
　　那个时候，她的表情我并不太懂。
　　“我渴了。我很冷。一个又冷又渴的人，想喝些能够暖暖身子的东西。我只是在找我应需的东西。”
　　她望着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浸没她的血开始熊熊燃起。即便我站在离她有三十来步的地方，也依旧能感觉得到那席卷而来的逼人热浪。然而她的眸子分明是冷的，是冰的，那种没有温度的神采，令我至今也无法忘记。
　　她是个真正的冻血动物。这样的说法并非文句的修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冻血。
　　她需要时常饮下炽热的液体来保证血脉的活力，若无法让自己变热，就只有不断忍受着由内及外的酷寒。那种感觉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将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囊括其中，令她在炽烈阳光的照耀下也如浸泡在北冰洋里一般无二。
　　只有世界上最炽热的液体能够拯救她。那些如沸腾岩浆般能将人由内而外轻易引燃的东西，反而是她最需要的上品良药。
　　龙血真的能拯救她吗？也许只有上天知道。不过对她来说不试一下总是不甘愿的。那么这世上无辜或有罪的，品性高洁的或作恶多端的，温驯良善或凶神恶煞的，一切的龙便也都遭了殃。我呢，就只有等到她试到不愿再试了，才能劝劝她待龙以善吧。

　　统计字数：757。

忘却心音

【记忆体·记忆】

　　“唉唉唉，别这么着急嘛。”
　　眼前的男子苦笑着说道。
　　她无动于衷，扣动扳机的手指毫无滞碍。
　　男子的胸口绽开了一朵玫瑰，艳红艳红，染透了大褂。悄无声息地倒地，他带着嘴角未逝的一抹苦笑，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次也死得很果断嘛。”
　　“别笑话我了。这个实验可是你提出来的。”
　　“不过最感兴趣的还是你，不是吗？要不然为什么呆在虚拟现实仪里受虐的怎么不是我呢。”
　　“看来你很希望下次换你进去啊。”
　　“免谈。”
　　“那你想谈点什么呢？听我的死亡感言集锦么？”
　　“来说说她的事吧。”
　　“想说什么？”
　　“这么凑巧的情况有多少见？失忆，短期记忆障碍，她自己只能记住7秒内的事情。如果不是长期把她安置在虚拟现实仪里，按她的性子，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
　　“咂咂，真了不得，只要手头有枪，看到陌生人时在7秒内的枪杀率高达百分之百。照理说总该会有想要熄火的时候，对吧？”
　　“是这样没错。”
　　“你觉得有希望吗？”
　　“你指什么？”
　　“打破百分之百的神话呀。”
　　“……那就让我再试一次吧。”
　　“祝你好运。”
　　贴上附片，躺回仪器内，男子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内。
　　那是一间病房。白色的地面，白色的床，墙纸也是清一色的白，就连床头柜上插着白蔷薇的瓷瓶，也是没有花纹的白色。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小女孩正躺在病床上。看到有人进来，“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被子滑下了胸口，仅仅盖住了盘坐起的双腿。条件反射般，她的双臂迅速抬起，以一臂为干一臂为支，稳稳端住从未松开过的枪柄。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早已掌握了诀窍的男子，在她还未扣动扳机前就开口说了话。
　　他不觉得这能让她停下手指，不过让她多动点儿脑子总不会是坏事。
　　枪响了。看来她没能听懂主治医生是什么。
　　但这一次，他却没如期死去。抽出半秒钟看了一下小女孩手中的枪，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友人坏笑着的表情。
　　“多管闲事的家伙。”
　　她手里的不是常用的.32口径勃朗宁，而是一把.455的韦伯利。完全不习惯的大后座力让她第一次没能控制好枪口，这一枪在墙面开出了一个大洞，却没能伤到男子分毫。
　　小女孩有些愣住了。她开口问道：“主治医生是什么？”
　　“是来帮你的人。”
　　他花费了很大的毅力来阻止自己说出“前提是你把手中那玩意儿放下”，这只会让她毫不犹豫地开第二枪。
　　于是乎她犹豫了一秒，决定开第二枪。
　　他在心中摊了摊手，把身子压到比床板还低。子弹在铁制床架上弹出了激烈的火花，白色的漆被刮得七零八落。在她第二次愣神的时候，男子跳将起来，充分运用体格优势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将她缴械了。
　　7秒已过，他还未死，小女孩手中已没有了枪。他在她再度失忆前，将韦伯利踢到了床底。在外的友人似乎也心领神会，病床与墙面转瞬完好如初。这样也许就能好好对话了吧？
　　“你听我说，我是……”
　　第8秒方至，枪声顿响。小女孩手中的勃朗宁枪口垂下，喃喃自语道：“……火药味。”

　　“看来又失败了呀。”
　　“你说得倒轻巧。”
　　“怎么，让你多活两秒也不高兴么？”
　　“这次没法计入实验数据里。多亏了你，让我白死了一次。”
　　“又不是真死，第一次在第一轮活下来，多高兴一点嘛。”
　　“说真的，下一次换你来吧。”
　　“只有这一点请恕我全力拒绝。”

　　“那个，我觉得就算记不得东西，你也可以试试看做点什么的。想练琴吗？”
　　“砰。”

　　统计字数：1290。

忘却心音

【窗外】

　　闲来无事，哥哥和弟弟一起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想出去吗？”
　　“不想。”
　　“为什么不想？”
　　“看起来很热。”
　　“感觉不热啊。”
　　“你看对面，”似乎是对自己的发现极有自信，哥哥抬起了脑袋，聚精会神地望着他所说的方向。那里是另一栋公寓，平顶上尚有积水残留，“你看呐，阳光多耀眼，就连屋顶上的水也被晒得蒸汽直冒。那一定烫极了。”
　　弟弟望着对面的屋顶眨了眨眼。“好像是这样哦，”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一定烫极了，没有谁会想在这种天气出去的。”
　　“是爸爸回来了。”眼尖的哥哥透过窗子看到了楼下的小车。
　　过不多久，开门声响起，两个小家伙一骨碌爬将起来，一齐跑到门口。
　　进门的男人把包放到一边，一手捞住一个，全都抱在胸前。
　　“小家伙们，今天有好好看家吗？”
　　“喵！”“喵！”

　　“……外面好像蛮冷的嘛。”
　　“那蒸汽是怎么回事啦>///<！”

　　统计字数：355。

忘却心音

【记忆体·世界碎片·其之一】

　　她的童年是在有别于实验机构的外面度过的。
　　从记事起，她就被教导如何持枪，如何装弹，如何解除保险，如何拉套筒，如何瞄准，如何扣动扳机。所有她的目标都是人，或者说看起来像人的东西。事后要学会如何逃跑，如何藏好自己，如何清理枪械，找到更多子弹。
　　她所受到的全部的教养仅此而已。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仅仅只是一头被训练过的动物，也许是猛禽，被放出去捕猎，或者说无差别杀戮。
　　这在当时或许还很重要，在现在看起来无关紧要，都只是一些复杂的小事，却让所有人头痛脑胀。
　　这个世界，在当时由机器人和人类共治。
　　看起来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总有人因此不快。那些不太满意的人做了许多过激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她。
　　人类也好机器人也好，统统遭遇到枪击事件。为此受伤死去的人与日俱增，又是谁能因此得益呢？

　　哦不，其实这当中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实际上，我们的社会已经没有人类了。
　　但这是一个小秘密，请保守好它。当然并不是担心你会泄密，没有人会信的，告诫只是例行公事。
　　人类是怎么灭亡的？这个没人知道。
　　天灾，人祸，环境剧变，外星人入侵，内讧，核污染，谁知道呢。
　　总之在不知不觉间，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活生生的人类了。就算有也没人见过。
　　我们一直在模仿人，变得和人越来越像。但到了那个时候猛然觉察到，这好像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我们一直在模仿、学习一种很多地方不那么值得尊敬的种族。
　　可是这种学习是如此成功，以至于我们也开始起了争执。眼看有可能重蹈人类的覆辙，我们中的一部分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宣称找寻到了人类的遗民。他们遗失了自己的文明，忘掉了一切，正在困顿中挣扎求存。
　　我们把他们像珍兽一样保护起来，又不想让他们感到太多差异感。因此“共存计划”启动了，人类开始融入进机器人的社会里。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不过我们找来的可是千真万确的活人。只不过他们都是些克隆体，寿命不过三个月。在那以后就都被拷贝了记忆的新生机器人替代了。连他们自己也以为自己确实是人类。
　　看着他们，我们便会回想起过去，好好学会如何保护现有的东西。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对此喜闻乐见。学习人类的坏处已经逐渐渗透机器人心。反对派开始培植党羽，大肆破坏两种族之间的关系。她就是在那段时期里被造就的无数悲剧之一。

　　统计字数：925。

忘却心音

【记忆体·假想通讯】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难得你也会有好主意，说来听听？”
　　“别看我这样，为了免于一死，我也是会拼尽全力的。”
　　“好了好了，快点说吧。”
　　“是这样的。我觉得她之所以每次见到我都会开枪，一定是因为我是个‘人’的关系，你知道。”
　　“然后呢？”
　　“假如说，在她眼里，我看起来不一样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你打算藏在纸箱里和她对话？”
　　“差不多，不过也许用熊猫装会比较好？”
　　“那是什么？”
　　“古时候灭绝的一种哺乳动物。说真的你该多看看书。”
　　“……你不妨试试，我觉得会出现我想看的画面的。”

　　“……好痛。”
　　“这次你也死得十分开朗。”
　　“为什么，难道只要是会动的都会开枪么？”
　　“也许你多试几种就会知道答案了。”
　　“……还是算了。启动方案B。”
　　“什么时候有的？那个方案B。”
　　“刚想出来的。总之这次一定可行。”
　　“说来听听？”
　　“你看，之所以每次沟通都会失败，一定是因为面对面交流的缘故。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物理上的距离反而能拉近心灵的距离。”
　　“十分浪漫的假想，要不要来验证一下你的理论？”

　　“……电话线被剪掉了。”
　　“嗯。”
　　“……视频用的屏幕被打爆了。”
　　“嗯。”
　　“……还有，她不识字啊。”
　　“……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

　　统计字数：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