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首发】《红尘已晚》作者：三月【完结】

元宵。二暖

&红尘客栈&

      距京城二十几里的小镇一向是车来车往却平和安详，大多数进京出京的商户路人总是会在这儿歇歇脚，小镇很小，只有一家两层楼的客栈，年月已经很久了，却是被店主呵护得极好，店门上悬着一个略新的匾额——红尘客栈。
      这客栈的店主是个约摸四十岁的男人，据说十年前，这家客栈还只是个小酒馆，这红尘店主不知是哪里来的有钱人，竟是搬来了十三大箱金元宝，就这样把这老旧的小酒馆给盘了下来，改名红尘客栈，当地人都叫他封掌柜。
      这日，小镇还是一如既往的闲适，突然只见大道上尘土飞扬，马蹄阵阵，一匹高头大白马疾驰而入，停在了红尘客栈的门口，马上的人一拉马缰，飞身下马。只见此人八尺多高，一身锦缎手持长剑，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他将马缰丢给了前来迎客的店小二，大步进了店，却不曾就坐，只是左右扫了一眼，便不顾小二的阻拦进了后院，正撞见站在院中槐树下作画的封掌柜。来人一见封掌柜，低头作揖便行了个大礼，道，“掌门。”
      封尘听见此声，头也不抬，手中继续行云流水，似无他物，只是淡淡开口，“这儿没有什么掌门。”
      “掌门，门下众弟子都在等您回去，一派不可一日无掌门，武林不可一日无盟……”
      “叫他们另选。”封尘不等杨风将话说完，悠悠地说道，声音虽低，却透出一股不可违逆之意，他放下笔，小心地举起纸卷，只见画卷上那大气磅礴的山水之图如同十年前他画下的那片美好江山，只是在那袅袅云雾环绕的山顶断崖之上，茅屋野鹤旁边，坐着一名红衣女子，一下子击碎了那一篇潇洒宏伟，多了一分柔情闲淡，女子飘扬的裙摆间，却又透着无奈与悔恨。封尘看着那画中之人，长长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终于抬头，一双明目射向杨风，眼底却是无奈，“我已封刀，莫再白费功夫了。”说着，他如揣珍宝一般捧着画卷入室，不再回头。

&相识&

      京城向来是热闹的，而今年尤盛，五年一回的武林大会将要举行，早听说今年盟主也许将要退位，将盟主之位传给其子，江湖勇士都想要瞧一瞧，江湖盛名的武林盟主的本事，因此，京城里随处可见拿着刀剑武器的江湖人士，而这条夜街，也跟着变得更加热闹。
      “红妙！红妙！你快瞧瞧，这可是真的夜明珠？！”阁下传来老鸨惊喜的呼唤，由远及近，直到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红妙缓缓将目光从窗外转向门口，只见老鸨捧着一颗手掌大的珠子快步跑了进来，满面惊喜。
      红妙默默端详了那珠子一阵，嘴角似有似无地扬起，淡笑道，“妈妈忘了，欧阳公子包了红妙一月。”
      老鸨听罢，举帕怪怨道，“哎哟，你这死心眼的孩子，这么大的夜明珠，妈妈我这大半辈子见了多少宝贝，也没见过比它更夺人的，这送东西的，想必是金主，咱们可惹不起！只你一句话，欧阳公子那边，我自会解释。”
      红妙一声不吭地听着老鸨的教训劝服，一双秋波般的美目认真地凝视着那枚流转光华的夜明珠，许久，只不见悲喜地回答，“妈妈说过了，谁是红妙的金主，不都是听妈妈你的话么？”反正，是谁对她而言又是毫无区别的。
      夜晚红颜阁歌舞昇平，红妙的香阁中早已点上了红烛，熏香缭绕，窗外的初春凉意仿佛与室内无缘，温暖暧昧。木梯发出“吱吱”的声响，红妙坐在挂着纱帘的暖榻上在心中默数，直到门被推开，一双白色锦缎靴映入眼帘，红妙抬起头，眼前站着一身玉白锦袍的年轻男子，他剑眉薄唇，一双眼眸明亮，一身英气，尽管面目含笑，却挡不住性情的凌然，倒一点儿也不像是来青楼寻欢作乐之人。这般模样，不禁惹得红妙心生好奇，只出神地盯着对方的面庞却不自知。
      男子见红妙如此“胆大”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早闻红妙姑娘特别，如今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
      红妙猛然回过神，脸上发烫，有些尴尬，又有说不出的不快，只觉得被人嘲笑丢了面子，忍不住也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公子面相也非轻浮之人，不也来这烟花之地，倒同样是不同凡响。”此话一出，红妙便隐隐有些后悔，这个人毕竟是金主，若是因此发了脾气又该如何是好？
      所幸男人并未动气，反而笑得更狂，他举手鼓掌，“说得好，不曾想红妙姑娘不仅美若天仙，还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你！……”
      “在下封尘，愿与姑娘结识，今夜不求同欢，但求饮茶对谈至天明。”封尘忽然话锋一转，谦虚而诚恳，硬是把红妙放到嘴边的气话给堵了回去，让她不知所措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人，来这儿的人无一不是花了大价钱，又怎会不求欢愉？而饮茶对谈，又何须花钱找她这样什么都不懂的风尘女子呢？
      不懂归不懂，封尘到底是她今夜的金主，红妙叹了口气，点头，“公子既然买了红妙一夜，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封尘满意地笑笑，随手引来椅子坐下，叫人拿来了茶叶，亲自泡下，为红妙沏上，白瓷的茶盏中，新茶的嫩茶梗竖立在水面，微微颤动着，就这红烛，茶盏中竟是暖红一片。
      红烛剪影，原本应是一夜良宵，此夜却是对坐天明，红妙从未觉得一个夜晚是这么快，这么轻松闲适，月牙儿都挪到了西山，东方既白，她却还精神着。
      天明鸡啼，当街上的商贩把门档扯下，拉开了店门，卖粥的大爷已经支起了锅，锅中传来阵阵粥香，红妙坐在窗边，支着脸颊，无聊地数着窗外枝头上的新芽，脑中满是封尘的面容，那个让她捉摸不透的奇怪的金主，昨晚，他对自己说了许多话，红妙都只是默默地听着，却不懂，她只知封尘是寒玉剑派的掌门，掌门，是一个很厉害的身份，他的目标，是这武林江山……也不知他今夜还会来么？

&江山如画&
      “红妙！红妙！”一连声的呼喊声打断了红妙的思考，她微微皱眉，只听见门外，伴着老鸨各种讨好和安抚，木门“嚯”地一下开了，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几步走到红妙跟前，抓住了红妙的手臂，“红妙，昨日为何不让我入阁？为何让别人进你的香阁？！我们不是说好了么？！”这焦急的质问口吻让红妙有些好笑，她忍住笑意，悄悄将手从男人手中挣脱出来，淡淡地回答，“欧阳公子，红妙只是风尘女子，谁给的宝贝值钱，谁就是我的金主。”
      “这！这不可能！难道还有比我给你的冷玉更珍贵的宝贝？！”男人脱口而出，话说出口，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只好低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红妙微微一笑，歪着头，头上的发珠微微晃动，一笑惊鸿，晃醉了男人的心，晃花了男人的眼，“欧阳公子，红妙没忘公子已买了红妙一月，只是金主难脱，还望公子见谅，今夜，红妙答应公子，定迎公子入阁。”
      欧阳恪一听，一扫之前的不满，顿时心花怒放，满口答应着，临走了，还一步一回头，好像生怕红妙下一刻又改了主意，那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倒像是个痴汉，看得一旁的丫头都忍不住掩嘴偷笑。老鸨暧昧地朝着红妙挤挤眼睛，笑着跟随出去，仿佛在夸红妙好本事，把这么大一个金主给迷得神魂颠倒。红妙却是苦笑，心里倒是忍不住把那个在她面前意气风发的封尘和欧阳恪对比，若他也是这般……想到这儿，竟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三天以后，封尘又一次踏入了红妙的香阁，然而这一次，他只用了一幅画，一幅江山图。
随着推门声，红妙手中捧着那副画儿，转身看着来人笑着揶揄道，“封公子莫不是为了那颗夜明珠破了家，才只能拿了幅画儿来？”
      “今日送你江山画儿，来日我将江山赠与你，如何？”封尘心情似乎很好，他笑得灿烂，那种飞扬的意气如同光芒，让任何一个见了他的人都为之吸引。
      红妙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回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晌，才有些笑道，“红妙小女子，要江山有何用？只求将来嫁一个好人家，一生平安，一生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暖阁太温暖，红妙的脸上晕出淡淡的红晕，眼中含着笑意，温柔而真诚。
      封尘同样也被这回答给弄得愣住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假装没事地笑着说，“啊对了，早听你擅琴，今晚可否为我奏一曲？”红妙点头应下，“公子想听琴，又有何难？若是公子愿意，红妙便一夜抚琴。”说着，她起身抱来琵琶，面对着封尘坐下……
      悠扬的琴声响起，在红颜阁绕梁不断，直到天明……
      临走，封尘看着面带倦意却依然温婉而笑的红妙，微笑，“红妙，莫忘了我说的。”红妙微微点头，一双眼睛跟随着封尘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赎身&
      红罗暖帐下，红妙难得没有立马睡过去，她趴在欧阳恪的胸口，手指卷着自己的发梢，佯装不经意地问，“听说，你父亲为了防止刺客，在宅子里造了许多机关暗道？”
      红妙难得的好兴致让欧阳恪很是高兴，他带着满足愉悦的鼻音，骄傲地回答，“是啊！我爹做出来的机关，若不知其解，就是三头六臂那也不能闯入宅子分毫！”
      “哦？”红妙微微撑起脸，眼中满是好奇，她盯着欧阳恪的眼睛，追问，“那这机关如何解？”
      “你问这些做什么？”欧阳恪皱了皱眉，他觉得今日的红妙有些奇怪，怎么对这机关暗道感了兴趣？
红妙侧头，连忙解释，“我白日里在阁上，听楼下的客人谈起，有些好奇罢了。”
      “唔——”欧阳恪好像并没有太在意，他的目光在红妙身上溜了一圈，奇怪地笑笑，“只要……你进了我欧阳家的门，我自然会告诉你。”说着，凑上身子想要去亲红妙。
      红妙一侧脸躲开了，她挡住了欧阳恪的脸，娇嗔道，“我现在就想知道不行么？”
      以往，若是红妙稍一撒娇，欧阳恪就什么都依着她，可这回这招竟然不管用了，他似乎抵不住红妙的撒娇之态，却又说不出口，只能连声叹气，“哎！哎！红妙，这我真不能说，你要真想知道，你就早点答应了跟我走！”
      “这……”红妙有些不高兴，“跟谁是妈妈决定的，你问我有何用？”
      原想这样搪塞过去，可谁知这回欧阳恪早有准备，他怪笑一声，一把搂过红妙，在她娇嫩欲滴的双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呵呵，红妙，你这回可骗不着我，老妈妈早就跟我说，是你自己说舍不得红颜阁不愿走，只要你答应……她定会松口。”
      “我……”没有想到被欧阳恪反摆一道，红妙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被子一角，指尖发白，暖阁原本应是温暖，此刻红妙却觉得如此寒冷，赎身之事欧阳恪已经提了不止一次，都被她以妈妈不让而拒绝了，这次，他竟是让妈妈都松了口，也不知是花了多少价钱。她明白欧阳恪一片真心，也心存感激，可是……她的愿望，却并非离开这烟花之地如此简单……可一想到那个人……“让我……想想。”
      封尘第三次入阁，红妙满怀着期待等到夜幕降临，当他推开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如清风一般的微笑，可当红妙说起欧阳恪的话，他沉默了。
      只是一刻的沉默，却仿佛静默了相当漫长的时光，当他再次抬起头，开口，红妙却是苦笑，“红妙，我……会去接你的。”
      只一句，便够了。红妙以身体不适为名，第一次天未明就将封尘请出了阁，也是第一次，驱逐金主……
      “好……我等你。”红妙如是说，她是在笑，却也在哭。
      十日之后，红颜阁头牌红妙，被武林盟主之子欧阳恪，以十三大箱金元宝赎身，赎身三日后被正式迎娶进门，直到武林大会前夜，武林盟主欧阳雄突遭不测，欧阳全族灭门，无一幸免。
      寒玉剑派掌门封尘被选为新盟主，新盟主讨伐旧盟主倚权残害无数武林英雄之罪，八方应和，可谁知，在位才数日，封尘留书一封，从此一去无踪。

&幸福平安&
       “哎……”日暮的红霞染红了满室的画卷，封尘对着满墙满室的画，长叹一口气，满屋的画卷上，山山水水，高墙庭院，百般风貌，却都少不了一名红衣女子。封尘轻抚画卷，喃喃低语，“假若当初……我封某得到江山又能赠与何人呢？”
       那日的哭喊惨叫声，那日的腥风血雨，那日他冲进红妙的房间，抓住正坐在床榻边等待着他的红妙，“红妙，我来了，快走。”
       她却没有动，她只是那样专注地看着他，浅浅一笑，笑得封尘害怕，“红妙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自知有罪，死不足惜。”寒光一闪，那身红艳的裙衫上，映出了朵朵夺人的红花，染红了封尘的双目。
       “红妙，你在干什么！？”
       “尘……红妙不要……江山……红……妙……”
       鸟儿归巢，在窗外婉转啼叫，封尘推开门，只见杨风依然伫立在原地，似是从未挪动一步，见此情形，封尘沉默良久，终究大笑一声，“快回吧，红尘客栈不留心存江湖之人，莫相逼！”
      但求江山，终成罪人。红妙，就于这满室画中，东篱红尘上，共营红尘客栈，只求一声幸福、平安，如何？

&后记&

       这是两年前写的文了，应一个超级爱周杰伦的室友的要求，写的《红尘客栈》随想文，那时候MV都还没有出……现在看看写得其实挺俗的233，本来是可以写长篇的，但是室友要求短篇，于是压缩了。其实应该算是首发吧……目前只有我的空间里有这篇文。



5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