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首发】『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同人』《见谒》作者：狡娈【2023年2月23日更新至第44楼】（同人 古风 儿助攻爹妈）

贫道玄辰

　　“我这辈子啊，最爱的人是晚宁，最放心不下的人是晚宁，最牵挂的人是晚宁，最对不起的人也是晚宁……”
　　那是楚师逝世后楚暮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墨师口中听闻他的消息。
　　南屏山的黄昏太过短促，落日未将沉坠便刮起了冷风，呼啸着卷起墨燃斑驳的发与干枯的草屑横冲直撞，落在长叶间的新坟上，让他分辨不清墨师脸上的神情是平静还是哀戚。
　　楚暮焰猜是前者，就像他如今的样子。
　　仿佛垂死一般，并非皮肉痉挛，指节发青，窒息般喘不过气来，而是一种于寂静之中的破碎，埋藏于心的悲鸣，撕心裂肺的无声。
　　有那么一会儿楚暮焰几乎感觉不到难过，仿佛一切都是空虚的，白茫茫的似乎周围都无法触及的空虚，然后慢慢沉入黑暗，一点点没入深渊……
　　而墨师只会比他更痛苦。
　　“今年怕是回不去死生之巅了，你代我俩去转一转，别教那薛尊主又巴巴的等着，这老小子骂人可凶。”
　　“廊前的海棠种了七十二棵，四十九棵开花了，二十三棵是新移过来的，且细心打理着。”
　　“待我把该做的都做完了，就把我和他埋在一起……”
　　他的声音渐止，楚暮焰对上墨师的眼睛，雾霭沉沉之下，映着寒薄的月光，白得像霜，冷得像雪，却偏偏浸染了几分温柔的味道：“埋在一副棺里，莫教消息传出去，说不得还能骗他们几次。”
　　早些年楚宗师与墨宗师避世不出，常有传闻二者已驾鹤西去，引得天下大恸，薛蒙当作笑话学给他们听，一边说一边拍着桌子笑，瞧着又有了几分年少时的跳脱，于是第二年墨燃便扣下晚宁，叫尚且年幼的楚暮焰独自前去，一本正经的说瞎话，说是他们已经不在了，薛蒙被骗的一愣一愣，眼含着热泪跑上了南屏山，把刚准备携宁跑路的墨燃堵个正着。
　　六目相对，天雷勾地火。
　　“墨燃！！！你这个狗^东^西又骗我！！！”
　　楚晚宁无言，扶着额头随他们折腾去了。
　　当天过后，他们住的竹屋又重新翻修了一遍，负责修的是楚暮焰。
　　毕竟圣人言曰：弟子服其劳。
　　此后墨师隔三差五的总要和楚师失踪几次，而那位薛尊主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到心如止水，加起来总共用了不到三个月。
　　楚暮焰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结果就是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他握紧腰间的兵刃，低低道：“是，墨师，弟子明白了。”
　　得了回应，墨燃心满意足：“你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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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墨二人捡到楚暮焰的时候，正是数九寒天。年幼的孩童瑟瑟的缩在一件宽大的破衣中，伴着一具冻僵的尸体，纷飞的雪片溃散般砸下来，不一会儿就积了厚厚一层。
　　“阿燃等一下，这里有个孩子！”
　　楚晚宁展开结界，让墨燃取出一件暖裘裹在这孩子身上，似乎是缓过神来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娃娃愣了半晌，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夺眶而出的泪水冲开了脸上的灰渍。
　　“唉你……别哭啊。”楚晚宁一边嘴拙的哄着，一边求救似的看向墨燃。
　　瞧够了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墨燃笑着把孩子接过来，拍着后背哄，到底年岁尚小，又遭了大罪，不一会儿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把可能是小娃娃亲人的尸身入土，楚晚宁本想像以前一样，将救回来的孩子送到附近无子的人家，或是送到死生之巅做个小弟子，不想却被墨燃的几句话打消了念头。
　　“晚宁……恩人哥哥，不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么？”
　　楚晚宁抬起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两个幼小的身影，看到了那年……初见。
　　“我总想着，能遇到恩人哥哥，真是太幸运了……”墨燃的眼底有些红，那些凄怆流离，且生且死，终究还是过去了，所有的悲伤，所有的不甘都被暖融融的爱意相伴一一填满抚平：“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角落。”
　　饿死，冻死，被野狼野狗叼走，墨燃想过无数种可能，所有的结局都逃不过一个字。
　　死。
　　可是，他还是遇到了晚宁，仿佛命中注定，他用了两辈子，才把这不染纤尘的凌虚仙君握在手心里，仿佛终年不化的冰壳碎裂，露出下面泛着暖意的春水缓缓流淌，澄澈的静谧温柔。
　　“我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晚宁，我们留下他吧，就当……就当收了个小弟子。”
　　楚晚宁向来心软，便也答应了。
　　洗干净的小娃娃虽然消瘦得惊人，却仍能称得上一句玉雪可爱，楚晚宁问他叫什么名字，小娃娃嘴巴动了动，含混得咕哝道：“阿楚。”
　　墨燃伸手揉了揉他枯黄的头发，颇有些兴致勃勃：“倒是有缘，便教这孩子随了晚宁的姓氏，名字的话，楚燃如何？”有楚又有燃，简直就像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楚晚宁闻言挑眉：“师徒同名？这成何体统。”
　　“那便由晚宁来取吧。”墨燃抓住他的衣袖轻轻摇晃，半点不觉失仪的撒娇：“我向来没有晚宁聪明，晚宁来取一个吧。”
　　然而楚晚宁也十分吃他这一套，阖起眼睛想了想：“将夜遇逢，为暮，雪极为火，化焰，便叫他暮焰……如何？”撞上墨燃柔软的眼神，原本清冷的声音越来越低，耳尖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殷红。
　　“自是极好的。”墨燃倾身和他倚在一起，心底鼓涨涨的满是温柔惬意，晚为暮，燃作焰，暮焰，自是极好的名字。
　　于是小娃娃有了一个大名：楚暮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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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带着小娃娃上死生之巅的时候，薛蒙忽然提出了新的疑问：“你们这辈分该怎么算？从师尊这边的话，小暮焰算作我的小师弟，从墨燃这边的话，小暮焰该是我的师侄？”
　　“……薛蒙。”
　　“怎么？”
　　“你变聪明了。”
　　薛蒙：(▼皿▼#)
　　要说这辈分还真是个大问题，若要从楚晚宁这边算，楚暮焰该管墨燃叫师兄还是师公？若要从墨燃这边算，楚暮焰该管楚晚宁叫师祖还是师丈（娘）？又或者，大师父和二师父？
　　三个人思考了半天没想出来，楚晚宁拍板，让这孩子分别称他和墨燃楚师和墨师好了，反正都是师父。
　　于是名分就这么定下了。
　　墨宗师的首席弟子，楚宗师的关门弟子，真是好大的名头，就连薛蒙都要吃醋了（并不）。
　　两个大男人虽然不会养孩子，但小暮焰也实在省心，天生的安宁沉稳，倒也不必太过看护，最难能可贵的是，小小年纪于机括一道有着十分出众的天赋（比如把桂花糖年糕手办拆了又给装回去⊙ω⊙），实在让楚晚宁见猎心喜，他带了这么多年徒弟，就没一个手上精细的，哪怕首席薛蒙也是个手残的主，更别说如今的墨宗师，若是能让小徒弟多学一些也是好的。
　　楚晚宁欢欢喜喜带着徒弟走上正轨，墨燃这边却翻了车。
　　自打复活之后，每隔三日墨宗师身体里的另一个家伙就会跑出来，第二天深夜才会消失。这天他正要给小徒弟上课，踏仙君就这样出现了，悄无声息的，没有一点点防备。
　　眼中忽然出现一个小娃娃，踏仙君也懵的很，一顺嘴就秃噜出来：“晚宁，这是你给本座生了个孩子？！”
　　“给我闭嘴！”楚晚宁脸色一黑，仔细看还有那么点羞窘：“暮焰是我们新收的小徒弟，你别胡说八道了。”
　　踏仙君有些不高兴的哼哼：“要是本座和你的孩子，哼……本座和你的孩子肯定比这小子大。”
　　虽然话底不驯，但他倒也不讨厌楚暮焰，盖因接手了教养徒弟的踏仙君忽然发现，这小子很适合学刀。
　　像是忽然找到了超过墨宗师的方法，踏仙君饶有兴趣的带着不足腰高的小娃娃练了一套刀法，瞧着还挺像样子，哪怕小娃娃学完就跟苍蝇似的围在晚宁身边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于是磕磕绊绊的楚暮焰也长大了，不仅长得高，而且长得好，一身墨衣沉稳俊逸颇有墨宗师风范，一手机关偃甲之术深得楚宗师真传，一把长刀斩邪诛恶恍如踏仙君重现。
　　按薛蒙的话来说就是“瞧着跟你俩珠胎暗结生出来似的”——其实他自己也早早收了个徒弟，眼巴巴的护着，还非得让楚暮焰管他徒弟叫一句师兄，着实半斤对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楚暮焰没有过去，从有记忆开始他就跟在楚师和墨师身旁，一步步走来，一路路长大，只有在恍然的梦境中，他才会想起那场银装素裹的大雪。
　　“……别哭。”
　　那个人那么温柔，仙人一般的好看，他想告诉他，哭只是因为眼泪不会再冻住了，然后又被换到了另一个人怀里，宽厚温暖，像父亲一样。
　　楚师，墨师，如师亦如父，两位父亲的任何愿景，楚暮焰身为人子，都必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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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升上中天，苍茫的银光染得每一分都仿佛冰雪造就，残叶上的露珠宛若宝石般闪闪发亮，风华流觞的墨宗师，化作了凌登绝顶的踏仙君。
　　“臭小子，过来。”踏仙君的脸上带着惯有的邪佞，像是撕不开的面具，眼底是予他所剩无几的爱意。
　　是了，他所有的爱已经随着楚师深深埋进地底。
　　楚暮焰上前，缓缓跪下，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来，声声叫着“墨师”。
　　踏仙君噎了一下，粗鲁的揉揉他的头，像墨宗师常做的那样：“多大了还哭。”
　　几乎可以算是唯一的温柔被楚暮焰压抑的哭声搞得不知所措，踏仙君一把将他扯起来，伸手弹了一下脑门，凶道：“别哭了，本座有事要你做。”
　　闻言，楚暮焰顶着发红的额头瞬间收起眼泪。
　　“这才有点样子。”踏仙君满意的点点头：“你还记得本座给你讲过的三大禁术么？”
　　“记得。”楚暮焰深吸一口气，咽下泪意：“珍珑棋局，时空生死门，和……重生之术，啊墨师，难道你是想……”
　　话音未落又被狠狠敲在了头上，踏仙君一脸“我的徒弟怎么这么鱼唇”的表情：“重生之术只能用一次，你楚师已经用过了，而且，寿终无法用重生之术，本座当初讲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好好听。”
　　楚暮焰其实都记得，却还是抱着一丝微小的希望，却又被踏仙君掐灭了，脸上不免生出几分黯然。
　　“虽然不能让晚宁重生，但是本座可以送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也有晚宁，也有墨燃，还有……踏仙君。”他把曾经发生过的事一点一点说给楚暮焰听，那些错过与纠结，那些误解与伤害，那些存在于第一个世界的悲哀的过去。
　　“我做错了太多事，又羞于承认，于是一错再错，走到最后，再也无法回头了。”踏仙君望着天边的月，少有的自称为“我”，神情也是少见的安宁平和。
　　楚暮焰被灌了一脑子过去，正是头脑发昏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您希望我做什么？”
　　“本座要你能去到那个世界，去那个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节点，去护住你的楚师，去护他平安喜乐，至于墨燃？管他去死。”不愧是发起疯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的踏仙君，狰狞的头狼一般露出森森的獠牙：“教那个华碧楠，你曾经的二师叔，师昧，不得好死。”
　　“可是，时空生死门太过危险，若是关不上……那一位，他会同意您这么做么？”楚暮焰从小就知道“墨师”有两位，不论是谁教养他都鲜少提及另一位。
　　“他？”踏仙君眼神不屑：“本座能打开，自然也能关上，况且，你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本座，若他有意阻止，白日里总会提点你几分，可如今看来，我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嗤，光风霁月的墨宗师，偏教本座做这个恶人。”
　　“我明白了。”楚暮焰垂眸，墨师的提醒……也许是有的，但他并不想放过任何守护二位师尊的机会：“弟子必不辱命，护得楚师安宁喜乐……护得墨师，与楚师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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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三日，准备好一切的楚暮焰腰佩“不归”，施术者自然是用过禁术的踏仙君，无风之夜中，一道裂缝缓缓拉开，很快便扩展到一人能通过的大小。
　　霎时，风云变色。
　　踏仙君手持“见鬼”，微白的唇间染上一丝血色：“有本座的灵力相护，很快就能过去了。”
　　“臭小子……楚暮焰，本座有没有说过，你实在是个很出色的徒弟。”
　　楚暮焰抱拳深深一礼：“是，徒儿必不会让墨师失望。”
　　堪堪长成的少年，为了师父一句话踏上未知的旅途，茕茕独立踽踽独行，踏仙君那并不存在的良心也痛了一瞬，然而，他却没有时间了……
　　“喂，墨宗师，有句话本座必须要说完，不管过多久，本座果然还是很讨厌你。”
　　逆行禁术的代价很快在他身上显现出来，施术者从指尖开始化作尘沙，填补进时空的缝隙中。
　　消失到一半的时候踏仙君眼神一变，声音轻快的答到：“啊，好巧，我也是。”
　　静夜沉沉，残月如梦，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消弭，那些苍翠的竹屋，那些熟悉的机括，那些初绽的海棠花，那些玩笑般制作出来的桂花糖年糕偃甲，还有最最重要的……他和晚宁葬同穴的墓陵，都被某个小气的家伙小心的藏匿起来，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不论是令人痛不欲生还是气急败坏，都不会再有任何差别了。
　　楚暮焰到底有没有护好那个世界的晚宁？
　　谁知道呢，反正不论是第一世还是其他世界，都和他们没关系了。
　　多幸运，他能和他的晚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在这死后的世界里……
　　多不幸，另一个晚宁的未来属于另一个墨燃，开心也罢，悲伤也罢，欢喜也罢，痛苦也罢，都与他再无干系。
　　少时同过日，皆散似浮云。朝暮不得去，鹤首唯忆君。鸡唱三声白，梦回五更寻。潇潇无为路……别后，亦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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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绍：
楚暮焰，燃晚he很多年后收的小弟子，擅长踏仙君的刀法和楚宗师的机括之术，性子有些像墨宗师，只是比较安静，在两位师父面前比较爱哭，晚宁逝世后被墨燃送到第一世保护晚宁，儿子助攻爹妈类型，就想给1.0晚宁多塞点糖(_)嘤，OOC，大写的OOC，剧情比较混乱想哪写哪，重温中，在刀与虐之间给自己奶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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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生之巅的海棠花开得很早，三月未尽便已枝叶繁盛，嫩绿鹅黄的芽上一丛丛一簇簇殷红雪引，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香。
　　不知从何时起，红莲水榭里那位仿佛冰雪造就的玉衡长老忽然变得忙碌起来，经常一整天都看不见人影。
　　“许是鬼界又有什么变化吧，我见师尊房里做了新的机括。”薛蒙挑了挑眉，分明不把某个狗崽子的疑惑放在眼里。
　　然而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玉衡长老性子暴躁冷血无情一般，薛蒙和墨燃二人八字不合也早已成为众人的共识，可一个是尊主亲子，一个是尊主侄子，说到底，也还是尊主的家务事。
　　“新的机括？”挨着墨燃的师昧眼瞧他们又要吵闹起来，侧过身子，轻声接了句：“是个什么样子呢？”
　　轻描淡写的拦在了二人之间，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就连薛蒙和墨燃都以为是巧合，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薛蒙那模样像是想翻白眼但又忍住没翻：“似乎是叫‘夜游神’的偃甲，造价低廉，可以夜间守护百姓不被鬼魅侵扰。”若是制作成功，不知会造福多少穷苦百姓。
　　未等他说完，门外暗色的甲人跟在他们那冷面玉人般的师尊身后，亦步亦趋的缓缓走来，上了桐油的甲片深沉内敛明锐藏锋，打磨平滑的轴承看不出一丝滞涩。
　　“师尊。”三位弟子乖巧的作礼，其中两个私下交换一个‘狗^东^西（鸟^玩^意）你给我等着’的眼神。
　　楚晚宁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声音有些沙哑：“这些日子我做了些夜游神，你们随我送到周近的百姓家里。”没有说什么试试之类的谦语，众人皆知，楚宗师一手机关偃甲之术天下独绝，能被他拿出来的器物，必定经过千锤百炼。
　　午后的明晖微熹，暖风送了垂落的碎瓣翻飞迭起，落上肩头，落在发梢。
　　薛蒙挤在楚晚宁身侧，墨燃和师昧站在一处，瞧着倒也有几分和乐安稳，他们走出很远，薛蒙聒噪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身边是师昧轻浅的呼吸，偏偏墨燃能看清楚的只有眼前那道白色的身影，伴着坠落的海棠香，教人只觉得，这个春天花开得特别艳。
　　哪怕过了很多年也依旧记得，那个人从很久之前到很久以后，都一直站在他的身前，无论是坚定的朝前走下去还是在他面前挡去风雨，都从未变过。
　　楚晚宁向来寡言，看到得了夜游神的村民们欣喜的神情，脸上的表情松缓了些许，也不枉他几日不眠不休做出来，只是将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多出了个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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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尾巴”瞧着尚未总角，细细弱弱的，不哭不闹，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薛蒙问他是谁家的孩子也不出声。
　　墨燃吓唬他：“你要再不开口，我就把你抓走卖掉了。”说着还扮了个恶狠狠的鬼脸。
　　没有吓到“小尾巴”，倒是把薛蒙逗乐了：“哈哈哈墨燃你几岁啊，幼不幼稚！”
　　“人家分明年芳二八，哪像萌萌公子，云英未嫁，貌美如花～”恶心的薛蒙当场就想吐他一脸。
　　师昧出言，说是不如让他去问问这里的村民，把这孩子送回家去。
　　楚晚宁却像是没有听到，定定的与“小尾巴”对视，看着雾霭沉沉的褐瞳里满是执拗，他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听到熟悉的声音，终是与君重逢的楚暮焰发出些许气音，死死压住的泪意瞬间涌出眼眶，哪怕舌底不断翻滚着“楚师”二字，可到底，此世他与他们毫无关系！
　　而真正到达此处之后才蓦然发现，哪怕山河依旧，岁月回转，曾经那些熟悉的人，楚师，墨师，甚至还有薛尊主，都再也不会有了，再也见不到了……
　　无数的记忆和眼泪一起涌上来，身体破碎灵核化尽也硬生生撑过来的楚暮焰像是找到了归巢却又不敢确认的雏鸟，只敢不近不远的跟着，看着，哀哀戚戚惹人心怜。
　　哭得楚晚宁自以为冰冷的心都生出几分没来由的亲近与悲伤，甚至想要把他抱进怀里笨手笨脚的安慰，可惜面皮太薄太要脸，只得呐呐的说了句“别哭”。
　　一旁的墨燃亦是如此，皱着眉上前，不熟练的拍拍哭到打嗝的小娃娃的背，又粗鲁的揉揉他的头：“我……我刚才都是吓唬你的，别哭了。”
　　二者几番作态惊得薛蒙“嘶”了一声，对上师昧略带惊讶的眼神，才发觉不只是自己在做梦。
　　师尊一向冷情，仿佛天生带着不出尘世的空灵脱俗，只怕是世人眼中最接近传说中谪仙人的存在，而墨燃那个家伙也向来狗得很，哪有如今半分轻声细语的模样，怪哉怪哉，奇也怪哉。
　　楚暮焰却只是哭，每一滴泪分不清是烫还是冷，圆滚滚的浸湿了脸颊，他在时空狭间的壁障里等的太久了，久到他不知还能否完成墨师的遗愿，久到记忆里那些面容都开始变得模糊，他花了那么长时间，终于，从遥远的未来回到了未知的过去，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节点，他哭得嘶声力竭，好像要把所有的凄怆悲伤一齐发泄出去。
　　孩童的身体太过稚弱也太过幼小，楚暮焰哭着哭着就昏了过去，小小的手掌还紧紧攥着某位无情师尊的袖角。
　　薛蒙：嘶……
　　墨燃：真·（不要命）·勇士。
　　师昧：……
　　楚晚宁抽不出来，便小心的把这孩子拢在臂弯，细细检查了去，才发现是哭得喘不过气厥过去了，顿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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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路上墨燃看过来的眼神莫名多了几分悚然，楚晚宁气闷，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黑，薛蒙生怕师尊暴怒，知机的问要不他来抱着这个小鬼？
　　楚晚宁想着心底一丝不知从哪儿来的亲近，终归做不出挥剑断袖的举动，摇摇头：“算了我来吧。”
　　竟是心平气和。
　　不得了不得了……薛蒙咂咂嘴，能如此坦然的亲近师尊而不被打死，这小子怕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吧。
　　玉衡长老往红莲水榭抱回一个孩子的消息很快在死生之巅传开了，毕竟那位是谁，那可是冷心冷肺暴躁无情的冰美人，众人噤声切不可语的断腿仙尊，哪怕半分窥伺都会被天问抽到死去活来的可怕男人！
　　难道说……是私生子？提出此等天马行空猜测的弟子在其他人“要死别拉着我们一块儿”的悲壮眼神中闭上了嘴。
　　噫，不可说，不可说。
　　弟子们私下里怎么传楚晚宁并不知晓，他那尊主薛正雍却是早早的过来瞧热闹，手里摇着下悬红穗的折扇，半掩着翘起的唇角，只把“薛郎甚美”四个字坦坦荡荡露出来。
　　“玉衡，我听说你从外边抱回个孩子？”这般恰如其分的八卦不愧是薛蒙那个翘尾巴的爹，落在那孩子身上的目光颇觉兴味，似乎是在思考这么个小娃娃凭什么能被一根筋的玉衡放在眼里。
　　仔细看去，仿佛就是一个普通孩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莫非……
　　这薛尊主也是个擅长脑补的，或者说，整个死生之巅从上到下一脉相承的喜欢胡思乱想，稍不留神就能脑补出一套年度大戏，唯一能幸免的约莫只有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玉衡长老……嗯，还能顺便帮忙把人从脑补里抽回现实。
　　北斗仙尊，实在深不可测。
　　楚晚宁无所谓其调侃，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好像要把生硬不自在都小心藏起来，留给这孩子的，就只有纯然的善意：“是下山时碰到的，原教墨燃他们去寻了孩子的父母，没有寻到，便带了回来。”
　　“玉衡这是要收下他做个小弟子了？倒也有趣，要我说，你就该多收两个，不求赶得上璇玑，也好歹凑上一手之数。”
　　都说玉衡长老脾气差，薛正雍倒实实在在的为他叫屈，玉衡虽说凶了些，待弟子们却是极好的，简直嘴硬心软的最佳典范，可世人皆重皮囊表象，以为他人残暴不堪，实则庸人蠢碌矣，一边心下连道可惜，一边摇头晃脑的唉声叹气。
　　楚晚宁垂眸，长睫的阴影落在唇角，带着一种澄澈安静，却不自知的孤独：“待他醒过来，就送到新进弟子那边罢，便是要拜谁为师，都随他去。”
　　这世上的人从来都是孑然一身，少了谁都不会活不下去，一时冲动过后，楚晚宁甚至回想不起来，那孩子看他的眼神，是湍流之间的浮木，还是悬崖之下的蛛丝，是还巢燕的孺慕啼鸣，还是终回乡的缱绻心安？
　　唯一的归途，最后的末路。
　　——又许是错觉呢？
　　害了自尊病的楚某人莫名生出几分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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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楚暮焰是在死生之巅的弟子房间里醒来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睡过了，忽地惊醒，竟有些分辨不出昨日那些人是真正存在，还是一场幻梦。
　　直到，枕边找到了系起的白帕，里面包着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糖果蜜饯。
　　楚暮焰的眼底有些红，小心地收进怀里后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又忍不住捻起一块放进嘴里。
　　浸润了海棠香，沁人心脾的甜。
　　楚暮焰是玉衡一脉一起带回来的，墨燃几个待他便也亲近几分，得了姓名后薛蒙一拍桌子，说是合该给师尊当徒弟，瞧着多有缘分。
　　墨燃闻言嗤笑不已，他们那师尊可不像个会带孩子的，别把好好的小娃娃给祸害了。
　　气得薛蒙直骂他狗^东^西不要脸，当初他们被收入门下的时候也是师尊照拂长大，如何就祸害了，你这家伙忘恩负义别以为别人也这样！
　　墨燃不答，转头就问楚暮焰怎么看。
　　对上两双冒着火的眼睛，楚暮焰也没有怂，比常人大了一圈的褐瞳深深地望着他们：“他很好。”又怕自己表达不清楚，硬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楚师’压下去：“玉衡长老，很好。”
　　“瞧吧！”薛蒙抬起下巴，每次都是墨燃把他气个半死，如今能有一个同盟帮他怼回去，薛小孔雀表示神清气爽：“冲你这句话，你这个师弟我认下了，改日去拜个师，师尊定然会收下你的。”
　　墨燃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有一个师弟来分担火力还是很欢迎的，然而有些更无法说出口的缘由是，他觉得这个小家伙十分亲近，是那种可以成为手足至亲的亲近，想至此处，墨燃坏笑着揉上他的头：“既然这样的话，小师弟，还不快叫师兄。”
　　“哈哈哈对对对，小师弟，我俩都是你的师兄，我是你薛师兄，这个家伙是你墨师兄，你还有个师兄，叫师昧，可不是女孩子那个师妹……”
　　楚暮焰眼神死，他是真的没想到，许多年后那位沉稳强大的薛尊主，年轻时竟是个如此活泼的话唠，墨师倒还和往昔一样喜欢逗他，只是比起很多年后要青涩许多，像个用张牙舞爪来保护自己的小兽。
　　看着这两张年轻的，无比熟悉的脸，他实在……叫不出口，可形势比人强，楚暮焰抿了抿有些抽搐的唇角，心想，不过涨了个辈分而已，当初薛尊主也是这么压着他管他徒弟叫师兄的。
　　“薛师兄，墨师兄。”
　　“诶～乖。”薛蒙心满意足的应答。
　　墨燃的坏笑还没收回，侧身把手揽在他脖子上：“既然你叫我一声墨师兄，那我就告诉你一个能和师尊套近乎的消息，师尊他啊，不喜欢吃辣。”
　　提到吃这个问题，薛蒙也是一脸的不堪回首：“何止呢，一点辣都沾不得，师尊喜欢甜的。诶我可跟你说啊，身为蜀地人，川话可以不会，辣是绝对要能吃的。”
　　“可不是，师尊他回回吃那些能淡出鸟味的东西，我就往他盘子里瞄了一眼，啧啧真可怕。”墨燃缩缩脖子，装作被吓到的样子。
　　楚暮焰心下无语的呵呵，可拉倒吧，以后你就会吃甜了，不仅会吃还很会做，不仅会做还做得挺开心。
　　“我能吃辣，也喜欢吃甜的，不是很挑。”毕竟从这两位手里长大，口味也随了他们，不挑食，咸甜豆花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那太好了！”薛蒙一拍他肩膀：“以后有你陪着师尊吃甜的，师尊就不会老是一个人了。”
　　这些话槽点太多，楚暮焰不知从何吐起，看着墨燃也是一脸的深以为然，深吸一口气，忍下了想要糊他们一脸糖果子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