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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抉择》作者:qliuliu【完结】(第一人称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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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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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6 21:09: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1

    这是我第一次,虔诚地在教堂里祷告,浑浊的眼神望着十字架上的神祇。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很多年前,在我的经历中逝去的一些生命。这里的修道院让我开始相信那个遥不可及的上帝。


    在医生确定我的病情后,我回到了比萨,这里的气候很适合我度过余生。每当我路过教堂的时候总会有些许的感慨。猛然间想起很戏剧的一句话:是我选择了命运,还是命运选择了我?还是,我与命运的互相选择……


    十岁到二十岁这十年,我都是在比萨度过的。


     很多朋友跟我说,我深沉得不像一个未成年少女,外表乖巧可爱,骨子里却很薄凉。跟我说这话的是跟我一样的华人朋友,他们大多是长到我这般年纪的时候才被父母送到海外来。而我,却是从懂事开始,就这样生活着。托外貌的福,我周围总是有一大帮不请自来的“朋友”,我从来不会觉得孤单。


    在国外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不同肤色的,不同语言的,不同信仰的人。我从来都不信基督,也从不在十字架下面忏悔。并不是我没有什么事值得忏悔,而是因为我明白一件很简单的道理,即使你很诚心地忏悔了,错轨的事情终究不能挽回。


   很奇妙的,第一次遇见那个改变我命运的警察就是在教堂。那天天气很晴朗,万里无云。那天之所以去教堂,是一个朋友的婚礼。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带着甜美的笑容。我才发现,原来一个女人结婚的时候是可以很美的。可惜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婚纱照,她离开我太早。


    看着朋友挽着父亲的手走过长长的红地毯,我眼前模糊了起来。缓慢的步伐,喜悦的人群,为什么我就是无法融入这样的气氛中。而是感到令人窒息的悲凉。在没有失态前,我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礼堂。在异乡,黄皮肤黑眼睛的同胞,我凭直觉就能看出。更何况,是一个面对着你微笑,说“你好”的中国人。


    “请问,你是不是叫‘严宁’?”她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得很漂亮,没有像很多那个年龄层的妇女一样浓妆艳抹,却依旧可以吸引住人眼球。她好像等了我很久的样子,一看见我就眼睛发亮地叫住我。


    “你是?”我生涩地开口,对不常用的国语,我还有依稀的印象。多年没有说过,我的发音很奇怪。


    “我叫靳菲然,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跟你聊聊你母亲的事情。”她笑得很自然,仿佛在说着一件平常的事情。但是一颗小石子激起千层浪,她抓到我的软肋了。母亲,多陌生又熟悉的一个词,我不能释怀。


     靳斐然带我到她下榻的酒店,告诉了我她的真正来意。至此,我也才渐渐明白,命运对我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我一直在追查的,一直耿耿于怀的杀害目前的凶手,居然正是那个自诩有多爱我母亲的男人--我的父亲。那个我一直叫着“Dady”的男人!呵,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真相的东西真的是那么残酷的,带着血的味道,背叛和绝望的血腥。


    “我知道你一直很相信你们的父女之情,但是你那个‘爸爸’,他破坏了多少家庭,手上多少条人命,你还要继续相信他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国。”我表现得相当平静,平静地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你回国做什么?调查清楚这件事?你斗得过你那黑社会老大的父亲吗?”


    “那你找我做什么?就是告诉我这样一个事实?你也是有家庭的人,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少女来说很残忍吗?”我脸色死灰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而且,从你小的时候我就在观察你了,你不像你的同龄人一样脆弱,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找到你的。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像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着。可是你自小就表现出与其他同龄人的不同之处。或许用另一个词来表达就是‘早熟’,小宁,你可以用与我对等的身份来跟我交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答应我一件事,这件事需要你背叛你的父亲。”靳斐然说得很诚恳,我觉得她很像电影里身手敏捷,头脑清晰的女探员。而事实上,她的确是个来头不小的警察,而且是个在我父亲手上败过的警察。

2
    时间过得很快,我继续着我的深沉,继续着我的深造。父亲几次来看我,对我的表现颇为满意。大学提前修完,他同意了我的要求,带我回国。其实,我可以继续选择在学院读研,甚至读博,那样我的前途是无限的。我的导师和朋友都说我可惜了,但是我坚持回国。父亲也笑着答应,他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有用,回国去出路更多。我继续笑着,依偎在父亲宽阔的胸膛,感觉那一丝没有被风吹走的温度。


    仔细算算,我有十年没有回国了,整整十年,物是人非,翻天覆地。父亲的跟班见到我都很客气,他们一口一个小姐的叫我,我理都不怎么理他们。我不是讨厌黑社会的处事方法,而是憎恶他们见到我就像见到我父亲一样的尊敬。


    第一次见到一个不同于父亲那帮跟班的人,是在严帮的酒吧。那天是我的生日Party,父亲为了给我接风,办得很热闹。在国外我也经常混酒吧,但是通常都是我静静地喝酒,听朋友们讲故事一样聊天。这天,却不同,我一改往常的安静,恢复到我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穿了一套时下很风靡的短裙。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变化,我更加肯定了这样的变化是需要的。


    见到他的时候我正在跟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二叔闲聊着。一眼,仅仅一眼我就感觉到他的不同。他跟着父亲一同从酒吧外面进来,深色的衣裤,略微长一点的短发。浓墨一般的眉毛微微耷拉着,却掩盖不了那双神采的眼睛。见过欧洲人的帅气得过分张扬的脸孔,我还是一眼喜欢上了这种不张扬的俊俏。他的脸一点不显老气,但是额角笑起来的皱纹很深。他一看到我就像看小孩一样的眼神,我不喜欢,却也不排斥。我现在扮演的确实就是一个小孩。他叫悦锋,父亲的得力助手,二叔跟他的关系不错。这两天来我听他的名字的频率很高,一下子就记住了。


    我若无其事地跟二叔开着玩笑,眼角却看到悦锋跟一个吧台女在交谈。我安静地大量那个女人。她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简直有点像我在国外心情不爽的时候,冰冷得可以喷出雪花来。不得不承认,那个吧台女是个难得的美人,清丽的样貌比二叔正在追求的火辣女子更加秀气。悦锋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就流露出不那么露骨的喜欢。我努力地笑着,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回到H市,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调查母亲的死因。其他的事情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靳菲然的消息果然灵通,我回国还没来得及通知她,她就找到了我。她还是叫我小宁,一见到我就说:“你好像真的长大了。”我没有说话,心想:在你看来,我就不是一个小孩子吧。对一个小孩说出她可能接受不了的残酷事实,只有你这样高傲自信的人才能做到。她到底是怎样的自信,才能相信我能够帮到她。她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警察。我心里这样想,却没有把疑问说出口。


    “我果然没猜错,如果他让你回来就是有意要让你接手严帮。他疑心太重,下手太狠,没人真的是为他卖命的。他当初把你安排到国外,可能是多方面的考虑过的,他也许有意让你接他的班呢。他手下的四格堂主他都分别派了很多人暗中盯梢,唯独你,他好像很放心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他信任我?想让我当严帮的接班人?开什么玩笑。如果让我接手,严帮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漂白。”我随口一说,还没有觉得我的话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漂白?难道说?

  
    “不错,我见你一回国,就处心积虑往你妈妈那件事上扑,这一点上你还是很像同龄人的。我不能对你要求太苛刻,那毕竟是你父亲。”靳菲然有的时候也有女性通常的弱点,那就是母性。


    “我对严帮不感兴趣。”我没有变成黑帮老大的心理准备,这样的事对于我来说,太沉重也太沉痛了。正是黑帮,害死了我的母亲。


    “我可以提供人手给你,你能够运用你的才华,最快在三年就能漂白严帮,对这个社会你可算是做了一件功德。对你个人,你能有最体面的身份和无尚的荣誉。我也……”


    “想用这些来补偿我?你认为我最想要得到的是这些吗?靳督察,作为你的直系线人,我会做好我的基本工作,但是我不想做的事情,请不要逼我。”我偏过头去,直直地看着那个精明能干的女督察。她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也是一个没有什么功利思想的女人。


    “小宁……”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也许是我从来没有忤逆过她的意思吧。


    “我想您该回去了,酒店毕竟鱼龙混杂。如果被我爸爸的眼线看见你,我的身份就暴露了。”我平静地看着百叶窗外面的高楼大厦,让她先走。我可以在酒店里逗留一下再回去。


    没过多久,警方引蛇出洞的招数就凑效了。我不知道靳菲然安插在严帮的卧底到底有几个,但是我直觉那个给我留下很好印象的悦锋,有点问题。不过我没看出来他背后的小动作。如果他是卧底的话,那么靳菲然真是选对了人。他对人很真诚,在帮中上下的口碑都不错,人缘也如鱼得水。而背地里,父亲果然在跟我交代一些严帮的事情了。其中就重点说了他--苗悦锋。


    从他的口吻里,他对苗悦锋的信任度是很高的,至少四个堂主里面,他的威望也是最高的。他有意让我跟悦锋多接触,多熟悉严帮的事情。


    在我印象中,苗悦锋是一个淡定而有信念的人,他眉间隐隐透露出来的隐忍内敛比我想象中的多得多。


    “苗悦锋,以后你可以不要叫我严小姐吗?”


    “你可以叫我严宁。”


    他诧异地看着我老半天,没有说话。坐在车上老半天了,他才说,“严宁,你跟上次见到的时候不一样了。”


    “我可以把这句话当成称赞吗?”我说话的时候看见他的侧脸上投下刘海的阴影,笑纹洒脱地跳跃着。

3
    深黑色,烟雾一样的状态,沉重而粘稠。像乌贼的墨汁一样让我窒息……来到H市第一次做恶梦,没有场景,没有人物,就是一片令我窒息的浓黑,仿佛要吞没我的梦魇……


    “宁宁,回来这么久,你还没有好好出去玩一下。最近Dady事情很忙,今天陪你玩个痛快。就咱们父女两个。”刚从梦魇中苏醒的我,并不打算出行。然而看父亲很开心的样子,我没有拂他的意思。


    从游乐园出来,父亲开车送我去了小时候经常去玩的一个小山坡。我模糊的印象中,母亲喜欢在山坡上迎着风,举着双臂让我朝她扑过去。那是我学走路的时候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她总是乐此不疲地陪着我重复单调的动作。


    我说,“小的时候,我喜欢跟妈妈一起过来玩。”我低下头,看着草长莺飞的地方,暖暖地笑,鼻子里吸入沁人心脾的青草香。


    “宁宁……”他把衣服脱下来,披在我身上,“这里风大,我们回家吧。”


    “不要,我要在这里多待会儿。”我索性席地而坐。

   
    “为什么家里没有摆放妈妈的照片呢?”我的声音几乎在风中飘散了。


    “你妈生前没留下一张像样的照片。怎么了,宁宁,突然想到要说你妈。想妈妈了?”


    “没有,不是特别想,就是问问。没什么。”
   

    父亲渐渐走到我的前面去,在过膝的长草区眺望远处。迎风而动的西装下摆,猎猎地颤抖着。看着他的背影,我竟难过地别过脸去。风中那个孤独的背影,看起来无害且慈祥的父亲的背影,只是一个虚空的影子吗?那个梦境中被黑暗吞没的到底是什么?

  
    在他的字典里,没有“仁慈”这个词。靳菲然的话浮现在脑海,我轻轻地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睛。“Dady!我们回去吧。我想,多了解一下关于家族的事情。”


    他转过身,“你这丫头怎么想通了?之前不是一直很排斥吗?”


    “除了我,谁来帮你呢?”我扬起嘴角,邀功似的挽着他的手臂。几乎就在那个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


    “好啊,今后可有的你学的。我慢慢会把生意上的事情移交给你,你在国外拿到的证书有足够的资格来做总公司的总裁助理。这几年先挑容易上手的事情学,其他的一些小事就给悦锋他们操心。你是个女孩子,少理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他慈眉善目的面孔的确很不适合当那个心狠手辣的黑帮老大,凑近了我才发觉。也许,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这个身份,他可以做一个普通的父亲,我也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儿。然而有些事情,错了轨就不能回头。来不及重来。


4

    没有他说的几年,决定他生死的最后一击就迅速到来了。连我都有点诧异警方的速度。不过以苗悦锋的办事能力,做到这一步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暗中,我终于发现了这几年来严帮生意上的纰漏。肯定有内鬼在账本上做过手脚,但是动作很小,很轻微,不易察觉,很难找出马脚。


    “你等了那么久,终于要等到猎物入网了?”在靳菲然的私人办公室,我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如果你不想出面,可以避免跟你父亲碰面。我们绝对不会让他知道你……”


    “不。如果他注定要在那个时刻失败,我想,看他最后一眼。”我镇定地说着,仿佛是在称述着一个无关乎己的事实。他是我的父亲,然而,却不是我理想中的父亲。既然我没有办法亲眼看见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么我也要看着他,那个杀害我母亲的凶手在我面前断气。可是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面却丝毫快意不起来,沉甸甸的压迫挤压着心脏。痛而未痛。


    夜晚很凉,我把自己裹在黑色的风衣里面。当靳督察叫住我的时候,我回给他一个苍白的笑容:“如果要出动警车的话,请通知我一声。”


    “你要去哪里?”她神色凝重。


    “我去郊区,放心,夜里还很长,警方绝对有时间去跟他磨的。”我看了看表,对着身后摆了摆手。


    走过幽深的巷子的时候,我感觉周身的凉意变浓了。直觉告诉我,我的身后有人跟踪。我戴着警方用于接线的耳机,闲暇的时候也没有取下来,装成在听歌的样子。里面嗞嗞的电波声告诉我,旁边有磁信号的物品接近。还未等我觉察出物体的具体方位,我的后背就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


    “转过身来。”是她!那个声音我很熟,是重案组的Madame。在警局的时候我没有正面与她碰过面,只是单纯知道有这么个人,有几次在靳督察的办公室听到过她的汇报。


    我还是认命地转过身去。黑暗中她也看不清我的样子,她一手抵住我的肚子,一手迅速掏出手铐把我拷在旁边的破水管上。


    “Madame,我是良好市民。”我开口道,可是没想到她听到我的声音后反应如此的大。


    “是你。”她仿佛是认出了我,不,她用肯定的口气,说明她的确认出了我。


    “呵呵,想不到你的记性真好。”我俏皮地露出笑容。有一次警方例行检查搜查过严帮范围内的酒吧,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一面,仅仅一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严小姐,你怎么有兴趣到警署来参观啊?”她反而收起了枪。


    “有空的时候来坐坐,喝杯茶。”我看见她把手铐取了下来,我难受地哼出声。毕竟是平生第一次戴手铐,有点小郁闷。


    “我一直在追查,原来那个人是你。哈哈哈”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表情,而她的声音尖利地穿刺着我的耳膜,那种感觉很不好。我不喜欢太张扬的人,而这个女人老是喜欢在靳菲然面前邀功。


    “你带我去哪里?”她抢拉着我的衣服,把我塞进了她的车。亮出,我看清楚了她今晚的打扮,很迷人的晚礼服。好像专门为了庆祝什么而准备的。


    我从来没见过女人开车开得这么野,像开赛车似的。幸好在国外的时候不是没跟朋友彪过车,勉强能镇住头晕的感觉。


    “我要让他看看,背叛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引以为豪的亲生女儿,哼。如果他还有命见到的话。”我看见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明显地抖着,她的眼神和脸色都不大对劲。她的话却隐隐让我觉察到什么。


    “你疯了,你吃了什么药?还敢开车?把方向盘给我!”我见她脸色不对,立即去抢她的方向盘。她难掩疼痛地蹲下身去。眼看着前面的路障就要翻滚到挡风玻璃上了,我只好让车的左耳朵跟它亲密接触了一下。碰撞没有使车身发生太大的颠簸。我猛地急刹车,车子勉强在下一个路障面前停下。


    转身看见Madame,她脸色惨白地拿出车子抽屉里的一小包白色的粉末。


    我制止住她:“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由不着别人来管。”她迅速吞下了那包粉末,脸上的冷汗才渐渐有了收势。


    “你吸毒?你是警察?”我讶异道。


    “那不是毒品,只是镇痛药。为了今晚准备的。”她虚弱的笑容很漂亮,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骨子里的狠辣。


    “当你觉得没有能力去承诺一个生命的时候,就选择把它扼杀在你的肚腹中吗?你不配做一个母亲。”我不屑地看着她。


    “如果没有办法承诺它一个完好的人生,我为什么要让它降生?况且,它的父亲也并不能做到这一点。”她目光闪烁地看着我,仿佛在轻笑,在蔑视,在怜悯。那个眼神让我心凉。


    “你开车,去××仓库。我想,你也知道那儿今晚在上演一出怎样的好戏。”她把汗湿的头发绑起来,主动跟我换了座位。


    “你是我父亲的那个女人?”各种证据都指向了这个答案。原来她也是一个拥有双重身份的两面派。我突然感觉父亲很可怜,他半生都生活在背叛中却不自知。而背叛他的都是他认为可信的人,被他杀害的却有很多对他死心塌地的人,我的母亲就是其中最不信的一个。


    “严小姐,你的表现太惊人了,他一定会为生了你这么个能干的女儿死而瞑目的。你很能干,胜过你父亲千百倍。至少,你不会看错人。呵…”她无奈地点起了一支烟,袅绕的气体在车里盘旋。


    我们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背叛。她侧过头,吞吐烟雾。很多年后的今天,我才彻头彻尾的明白她说出这句话时候的心情。她其实不是没有爱过我的父亲,没有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给一个不爱的人生孩子。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她悲悯我的心情就如同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吧,那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在为她的孩子惋惜,为她自己而痛苦。


    当我们来到××仓库的时候,外面的警方包围的很紧。简晨风示意我不要跟警方联系,于是我摘下了耳机。枪在她手上,我只得听她的。


    “噤声,别告诉我Madame靳没有教过你一些基本常识。”她永远没有好口气。


    仓库的门,她很熟络,避开警察,我们绕到了里面。她竟然没有跟警方说这个入口!


    天!我发誓那是我一生中最惊险的时刻,在生与死的边缘,我无法选择谁生谁死。然而,就在此时,站在我旁边的人替我做了一个决定。一声枪响,急速的子弹穿透了他的头盖骨。我仿佛听见了碎裂的声音,心在那一刻变得空荡荡的。父亲徐徐坠落的身体在我眼前变得很清晰,像慢动作一样,震碎了我的视线。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我。被鲜血覆盖了一半的眼睛,看着我,直至他死亡,涣散了瞳孔。


    我许久没有动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像走马灯一样。苗悦锋抱着紫雨的尸体,越走越远……而我只来得及抱住那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简晨风的身体。


    我问她:“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只想说用她的车带她一程,我此刻也极想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她却惨然地说道:“能去哪儿呢?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呗。”


    是啊……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可是我要回哪儿呢?眼前是虚幻还是现实,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的生活从此以后没有了支点……


5
    黑色的白色的,交织成了同一种颜色。黑白的世界,我的世界也只剩这两种颜色。医生告诉我,我的时间不多了。能够不走远就不走远,所以让修道院的修女来照顾我。而我却收到一封来自中国大陆的信件,发信的人是苗悦锋。据说在紫雨死后,他还是继续留在警局工作,不过再也不做冲锋陷阵的工作了,只做文职。这些年来他的生活也过得很平淡,像普通的上班族一样。他对我还是像当初那个小妹妹一样的关爱,只从他那里,我收到的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朴实的关心。


    他说,在大陆他认识资深的医生,对我的病很有研究,特别针对晚期的病人。我看着白色的信笺,笑了。他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没有被浊世染成黑色的人,让我非常羡慕。即使他身边所爱的人都离开了,他依然可以面对自己的生活,可以活得有价值。这瞬间,我猛然间想到了晨风。所有人中,她的结局最为悲凉。强行堕胎后又吸食了不良药品,导致她之后身体变得非常虚弱,据说最后竟然进了疗养院。最后生死或者病痛我也不清楚了,只记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很不愿意从自己的假象状态中苏醒,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我最后还是决定回国。最后一次,走进回国的飞机场。医生实在不放心,让他的得力助手跟我一起去了。他很忙,是脱不开身的。


    母亲的忌日那天,是苗悦锋陪我去的。我已经改口叫他“哥”了。他有一个妹妹,很漂亮,很有朝气,她对我很友善。


    “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人吧。”他低着头对我道。


    “谢谢。”我说不出口我不需要,独自一个人在意大利的时候,我总是认为我有足够的坚强去度过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日子。可是事实证明,在那样一种环境中,人从身体和心灵上都走向了另一种极端。我不像靳菲然想象的那么坚强,那么能干。只是一味地拒绝别人的怜悯,成为我骨子里所执着的倔强,我曾经绝不能打破的原则。然而,面对一个像哥哥一样的人的关爱,我很欣慰,很庆幸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够拥有家庭的温暖。


    母亲的墓碑上有一束花了。新鲜的,还有露珠点缀在上面。还是香水百合,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我曾经喜欢的花。


    目光焦急地搜索着,一个有些邋遢的带着胡渣的男人搂着一个接近中年却依然妩媚动人的贵妇出现在我面前。


    “二叔!你还活着?”我惊喜地扑过去,他搂了我一个结实。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亲人,活生生的,看得见摸得着。我喜极而泣。


    “傻丫头,你这么想你二叔死啊?”他还是宝刀未老,居然能把随风那位可人儿绑在身边。


    “呵呵,你失踪那么多年,警署的户口登记数据库都自动吧你删除了吧。严帮的余孽~”我开玩笑地对他说道。


    “嘿,当初为了躲你老爹才换了个身份,没想到啊,这世界彻底换了一回,严帮已经不存在了。而我呢,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名字,是吧,老婆?还是我以前的名字帅气吧~”


    太好了,我从未感觉如此幸福而安宁。为活着的人祈祷,我双手合十,虔诚地把脖子上的十字架放在掌心,亲吻。仿佛亲吻着我的信仰。


    这样的话,即使我生命中最后一刻到来,我也一点也不畏惧。有二叔阳光的笑容,随风春风般的姿态,苗大哥关心的眼神……妈妈,我想,最后,我找到了。你来不及给我的爱。 本帖最后由 宁水墨 于 2011-6-19 10:2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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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艾月樱 + 1 + 15 谢谢分享,支持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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