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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捧在手心上》(小人当道之二)作者:唐绢
出版日期:2011年2月10日
【内容简介】
她一个小小宫女,却被派去扫一条看到尽头的走廊;
这时王爷款款踱步走来,温柔的问她:妳看,这是什么?
被迷得晕陶陶的她,娇羞的答:牡~丹~花~
他浅浅一笑:所以妳没瞎嘛!那这么大片的落叶,为啥看不见?
咦……咦咦?!王爷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坏家伙!
她只能恨恨的咬被,暗骂教你作威作福、教你作威作福……
这主子,真是讨厌到她要去打小人了!
谁知,王爷竟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顿时大变身,沦落成只有她手臂那么长的真人娃娃……
哈哈!天助她也,现在,轮到她对他颐指气使啦!
看在自己得靠她过活的分上,王爷肯定得对她低声下气一回;
谁知他身材小归小,但那讨人厌的脾气,却一点也没少!
见他这么不识时务,她忍无可忍,便决定毋须再忍,
于是,巨大宫女对着迷你王爷,爆发啦──
她将他倒提起来,当成竹蜻蜓,在半空中转了几圈;
当他差点被搞得吐出来时,她对他狠狠的撂话:
王爷,您是个坏蛋!您最好搞清楚,现在,谁才是「老大」!
相关链接: 《王爷捧在手心上(小人当道之二)》作者:唐绢【完结】
试阅内容:
楔子
恩美提着水桶与扫把,步履艰难的走向连接主堂与客楼的走廊。
虽说这里名义上仅是一座王府,但是主堂与各个客楼、厢房,都建造得如宫殿般宏伟浩大、美轮美奂。
瞧这条廊道,站在起头上,竟看不到尽头,宽度也可以站上十个人。
此时正值深秋,周边满植的银杏,叶子都成了明黄色,把这廊道的周围,装饰得金黄亮丽,乍看之下,好像不是个俗人可待的世界……
但缺点就是,随风飘落到廊道上的落叶,怎么也扫不尽。
而负责清扫这条廊道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这里是肃能亲王府,她新主人的家。
恩美放下水桶,看了看它,不禁低呼──连水桶都是白银打造的。
这位肃能亲王虽是她侍奉的主人,但对初来乍到的她来说,他就像个传说中的人物一样,很遥远,她只能用这王府上下的物品,去揣想他的面貌。
她想,这个好大喜功的人物,可能是个挺着大肚腩、挂着一对顺风耳,还留得一嘴自以为飘逸、实则猥亵的胡子的中年男人吧!
将民脂民膏花费在自己的享受上,这种人,死不足惜。
恩美紧紧握着拳头,脸色沉了下来。
不过她马上振作起来,看了看这条浩荡得彷佛可以驶上一辆马车的廊道,深深呼了口气。
家宰说,她今天一定要把这条廊道清扫完毕,因为亲王今日下午时分,定会走经此路;若让他大爷看到一丁点不顺眼的小东西沾在上面,连他家宰都有得瞧了。
「因为啊……」家宰说:「爷是个洁癖很重的人呢!」
她连忙将这条路上的落叶给扫去。
当恩美拧干抹布,打算将廊道上铺的黑玉砖擦拭干净时,忽然一阵大风吹起,竟把大片大片的银杏叶,又吹上了廊道。
「哇啊啊啊──」恩美惨叫。「为什么这条走廊旁边要种树嘛?!」
她推算了一下时辰,只拿起扫把胡乱扫了一下;毕竟扫得太干净,一会儿风起又做白工了。
扫罢,她便跪在地上,好好的擦地,若遇到落叶,再顺手捡起。
她就这样慢慢的打扫了一会儿。
此时,一抹被夕暮拉长的影子,伴着细碎的声音,靠了过来。
她一愣,抬起头一瞧……
又愣住了。
她……从没看过……这么英俊,英俊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美的男子。
这男子的五官年轻英挺,细致飞扬的眉透着贵气;双眼的形状完美得像杏核,甚至带着些像女子的媚;他紧紧盘高的发髻一丝不苟,更让他的脸容爽朗净白。
他穿着一身淡雅,却内敛高贵的白色深衣,长长的袖子自然整齐的折到腕上,露出一双白皙的手,手上还握着一柄折扇。
他用手细细的抚着折扇柄,抚完后,又摸了摸戴在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这细小的动作,却可以做得这么高贵、这么好看,让恩美深深被吸引了。
「我没见过妳。」那男人说,声音是清悦的和蔼。「妳是?」
被这么一问,恩美赶紧抬头看他;正要回答,没想到,却又被他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意,给攫住了目光。
她想,那不露齿的笑容真是好看,虽然淡淡的,可是却会让人不自觉的放下戒备,直想和他掏心掏肺的谈话。
她站起来,然后拍了拍被地板弄脏的裙襬。「大人,小的是乙日卯时入班的婢女……」她又偷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会不会是亲王的小儿子?
若亲王的小儿子都生得这副俊样,那亲王大概也长得不差。
「喔,原来如此,是新进的乙卯那班?」他用扇柄轻敲着手掌,状似在思考着什么。
这安静的时刻,恩美也不敢作声;不知为何,这男人虽然有温煦的笑容、雍容的举止,但在无意之中,却给了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就像此刻。
这是天生的气质使然吗?
过了一会儿,男人将手上的折扇打开;一团色彩素雅,但线条却繁复华丽的白色牡丹花,便映入了恩美的眼帘。
这男人连开扇的动作,都美得让人不忍移开目光,也让人一眼就看清楚扇面的图案。「来。」他的声音像哄孩子一样。
「妳说说看,看得出这是什么花吗?」
「咦?」怎么突然问这个?不过恩美还是回答:「是、是牡丹花,大人。」
「哦?所以妳看得到。」又是一个提高声音的疑问句。
可这疑问……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劲?
恩美不解的偷偷觑他;男人抓到她的视线,再度咧出一计足以让所有女人为之倒地的温柔微笑。
他合上扇面,扇端往远处一指,声音柔和的说:「我以为妳可能是个盲人,看不到这些东西,所以才没扫起来。」
呃……咦咦咦?!
恩美霎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这些话……是一个端着这么好看高雅的笑容的人,说出来的吗?
此时,后头传来慌急的脚步声,然后她听到了家宰诚惶诚恐的声音。
「王、王、王爷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耶?」王、王爷?
家宰跑来,马上把恩美给按倒在地,要她向男人磕头。
他骂道:「混帐东西,快跟王爷说对不起啊!」王爷现在站着的这条路上,竟这么凌乱肮脏,简直弄脏了王爷的鞋底!
「呃,家、家宰……所、所以他、他、他是……」他就是那个她以为应该有大肚腩、顺风耳还有猥亵胡子的肃能亲王?!
家宰对她挤眉眨眼,要她只要说对不起就好,其余的,闭上嘴。
恩美会意。「嗯……对、对不起,王爷,非常抱歉……」可是她突然觉得很委屈,这么大一条路,风又一直吹,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扫得完嘛!
「算了、算了,安爷,这丫头是新来的,别对人家这么苛嘛,嗯?」这个年轻的肃能亲王,像是在安抚她似的。
恩美心里叫好。
她就说嘛,这男人看起来这么和善,家宰为什么要怕成这个样子?
但家宰仍是跪趴着身,一点也不敢动弹,她也就不好意思起来。
男人又说:「不过呢,下次再这样,马厩的位置就等着你喽!」
恩美僵住。
「丫头,妳叫什么名字?」男人问。
「呃,小的叫相恩美。」恩美战战兢兢的回答。
「喔,恩美啊,好名字。」男人笑着说:「不过下次,妳的手要是再跟不上眼睛,我就要帮妳赐个名了。」
恩美说不出话。
「就叫『相盲子』,妳觉得如何?」说完,男人打开扇子,边摇,边潇洒的离开了。
「我不是跟妳说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条路给扫干净的!」家宰气急败坏的骂道:「王爷有洁癖!」
恩美好久都不说话。
当她开口时,却只是问了这么一句。「那、那个人,就是肃能亲王?」
「没错。」
恩美干笑几声,好像听到了心里破碎的声音。
第1章
御医说,皇帝的身子已经不行了,随时都有可能……
解英一手摇着扇,一手揣着一杆正烧着烟膏的旱烟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空洞的望着与皇宫遥遥相对的远山,正思考着什么。
这阵子,只要他探完皇兄的病,便总是用这副模样坐在皇帝寝殿的陪殿里,许久许久。
宫女们都不敢打扰这位身分尊贵的肃能亲王,他不但是皇帝最亲近的兄弟,更兼任手握全国兵马军权的都统领使──即使他看起来这般年轻,只有三十出头。
他抖抖烟管,又吸了几口,挪移了姿势,还是这般宁静的望着远方。
伫立一旁的宫女,都忍不住地偷偷觑他,因为这位尊贵的王爷,真的是她们见过最英俊、最挺拔的男人;但他身上逼人的贵气与气魄,却也让她们只敢远观而不敢亲近。
没有人会傻到贸然去接近这个像冰山的男人──即使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看似平易近人的笑。
偏殿外头来了人,一名太监进殿,趋近向解英报备。「王爷……」
「嗯?」解英懒懒的看了那太监一眼,然后把桌上的茶碗推给他。「总算想到要替我换茶啦?」
「呃,不是的,爷,娘娘在外头,等着见您……」太监战战兢兢的说。
「先替我换茶吧!不换新茶,我心情好不起来;好不起来,就不见人。」解英正眼也不瞧太监一眼,径自高傲的吩咐。他一挥扇,有些不耐烦。「去。」
「是。」宫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王爷比皇上还不好侍候,因此总是低声下气的小心顺应。
换了新茶,外头的贵客也被迎了进来;解英抬眼,看到那容貌精致如绘过的细瓷,身段苗条多姿,同他一样贵气得让人无法逼视的森妃。
她那媚惑的眼睛与自信的嘴唇,因为精心涂了妆彩,更是明显的突出了她超凡的美。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皇兄才会这么宠幸她,甚至与她生下一子,使她从一个小小的嫔妃,晋升成为当今最尊贵的太子之母。
但他厌恶那眼、那唇,那种媚,不过是俗媚罢了。
不过,解英还是马上卸下脸上的冷漠,堆上让人觉得情真意切的微笑,起身向森妃作揖。「愚弟向娘娘请安。」
森妃笑了一声,摆摆手,不经解英同意,就径自坐在他对面。
解英皱了眉,他吃饭喝茶,一向最忌讳他人靠近他的桌,更厌恶一个生得俗丽面容的人坐在他对面,那会让他倒胃口的。
可此时森妃的身价不同以往,他也不好发作。
「王爷难得进宫,怎么不多陪陪皇上呢?老是坐在这儿,实在太闷了。」森妃说。
解英老觉得她说话时故作娇媚,却反倒更惹人生厌。
「皇上睡了,我不便打扰。」解英淡淡的叙述。
森妃哼笑。「还是说,因为皇上对继承者的犹疑不定,让王爷有气了?」
解英斜眼看着她。
「朝上两派大老,老争论这话题,也惹得妾身不爱上朝旁听了。」森妃看向修得完美无缺的指甲,笑着说:「否则身为太子的母亲,多少也该知道国家大事的,您说是吗?王爷。」
「娘娘说得是。」解英客气的点点头。
「那王爷对朝上两派的争论,可有什么意见?」森妃像是故意要激人,又问。
解英当然知道她的居心。
皇上大限在即,两派都为继承者一事吵得如火如荼。有大臣主张一切依照位传嫡长子的古礼,由年仅五岁的太子继位,但这么做,身为外戚的森妃与其亲戚,就有当权作乱之虑,因此又生出一派,拥戴肃能亲王解英登基。
森妃与解英看似都置身事外,不愿参与争论,然而人心私底下是怎么想的,外人怎么会知道?
「愚弟怎敢有意见?」解英笑咪咪的说。「一切以皇上说得是。」
森妃笑着,用团扇遮嘴。「王爷,妾身其实有一个主意,您愿意听听吗?」
解英挑眉,不置可否。
森妃挥手,遣退四处的宫女太监,并命人紧闭窗门。
解英冷冷看着她的举动。
当四周都安静下来时,森妃突然露出了寂寞的表情。「王爷,您瞧,光是这座小小的偏殿,一遣走人,就这般冷清孤寂……一个女人长年生活在此,您说,多么教人不忍?」
「是吗?」解英喝了口茶,悠哉的说:「愚弟倒觉得娘娘如鱼得水。」
森妃对这讽刺微皱了眉,但赶紧微笑带过;她站了起来,慢步到解英身后,纤手细细抚上他宽阔的肩背,力道十足的挑逗。
可解英仍是低垂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我说……解英啊……」忽然间,森妃口中的语气全变,变得亲昵、温柔与媚惑。她说:「你不可能不清楚外头那帮大臣的想法,我呢,也清楚得很。他们就是看不惯女人当权,所以甚至想违背古礼,把景儿从皇位上拉下去。我们这对孤儿寡母的,就这样任人欺负……」
解英打断她。「嫂嫂,大哥还没死啊。」
森妃一愕,但没理解英,只继续说:「不过呢,我有两全其美的方式。解英,你要不要听听看?」
「嫂嫂请说。」解英这声「嫂嫂」,叫得让人牙痒痒。
但为求目的,森妃只能忍着。她笑道:「不如,咱们连手?」
「哦?」解英状似惊讶。
「我答应让你登基,等景儿长大懂事,能治理国家了,你再退位;既为国家也为侄子的安危,还可在史书留下好名声,你觉得如何?」
解英站了起来,打开扇子,轻摇着扇,走到窗前,沉思了一会儿。
许久,他才问:「那敢问,愚弟与嫂嫂的关系,会变成什么?」
「呵呵,解英,你说呢?」森妃的声音里,充满挑逗的意味。
想也知道,妳这肤浅的女人。解英心想。可惜,我的野心不只如此。
解英收起折扇,回身向森妃作了一揖。「娘娘,愚弟还有政事尚未处理,要先告辞了。」
森妃瞠大眼睛。「什、什么?」她都挑那么明了,为什么这男人竟无动于衷?
转眼,解英已走到门边,她赶紧上前拉住他。「解英,你的答案呢?」
解英低下眼,像看到肮脏的东西似的瞅着森妃的手。「请自重,嫂嫂。您今日这番话,愚弟就当作是听到一则不可信的流言,很快就会把它忘掉;倒是您,请记住,您的丈夫,是我那卧病在床的哥哥。」
「你──」森妃恼羞成怒。「就是说你不答应了?!」
「我说过,这是一则流言,不是一个问题。」解英甩开森妃的手,抚平衣角她弄皱的折痕。
「告辞。」解英潇洒的离开。
森妃恶毒的看着他挺拔的身影逐渐离开自己。
她喃喃自语。「是你逼我的,肃能亲王。」
*
解英在回府的路途中,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森妃说的那番话上。
就像他说的,他只是把她当成一则流言,听听、笑笑,就罢了。
可他的心情还是开朗不起来……只要一想到皇兄即将离世……
他与皇兄,感情虽称不上好,但至少是至亲手足;一旦他离世,那么他的野心就非得暴露出来,否则他还没除掉别人,别人就会先除掉他了。
为了生存,他不得不背叛皇兄的遗愿,也要争得这个人上人的位置。
现在的他,已经很难找到自己;一旦卷入这场皇位争夺的戏码,他势必又要在自己脸上敷着厚厚的戏妆,然后陪这群人演一出戏。
然而戏演完了,他真的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吗?
他沉着脸,思考着。
马车回到府上,家宰与奴婢都来恭迎他;可一看到他的脸色不对劲,便都噤声安静,不敢多说一句话,就怕扰了亲王,会有罪好受。
回到寝殿,女婢正要为他换下朝服,但他却站定不动。
「爷?」女婢觉得奇怪。
「我说啊……」解英堆起微笑,转头问女婢。「今天的熏香是谁准备的?」
解英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夸奖人,让人瞧得心花怒放。
于是女婢便傻傻的说:「呃,是小的准备的。」
「原来如此。」解英点点头,然后朝外头喊:「来人。」
女婢一愣,见到家宰和其它婢女进房。
「王爷有何吩咐?」家宰战战兢兢的问。
「换个女婢来。至于她嘛……」解英正眼也不瞧对方,只是指指那女婢站的位置说:「不要让我再看到她。」
家宰愣愣的看着那名不知所措的婢女。「王爷,是、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用用你的鼻子吧,家宰。」解英径自脱下朝袍,一旁的婢女见状,赶紧上前帮忙。「这种廉价的过期熏香,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里?嗯?」
「呃……」
「还有问题吗?」解英淡淡的一瞥,气势却像千军万马般,辗过在场所有人。「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家宰醒神,赶紧挥挥手,教其它人将那犯错的女婢给押走。
那女婢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群人走了,殿内寂静无声。
解英漫步至窗边,坐在窗边的长椅上,点起添了烟膏的烟管。
他再度独自的安静着。或许这样驱开所有人的寂寥,才是最适合他的人生……
此时,有人拉了门边的铜铃。
解英起先没听到,那人又拉了拉。
解英一顿,醒了,有些不悦,懒洋洋的问:「谁啊?」
「王爷,小的送点心来了。」
「进来。」
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托着比她肩膀还要宽的食案,慢慢的走进来,走到他身边,再把食案放在他身旁的桌子上。
解英没看向来人,只看着厨子替他准备的各式点心。
又甜、又油、又腻……他突然厌烦,甩了甩手。「撤下去。」
「咦?」那人发出疑惑的声音。「可王爷──」
解英不让那人说话,又说:「我说撤走。」
「不过,王爷,抽烟前,肚子若不垫点东西,会闹胃疼的喔。」那人说。
解英挑眉。怪了,从来没人敢在他说一之后,跟他说二的。
这个敢跟他说二的丫头,长什么样子?他抬头,看了一眼。
「哦。」他笑了一下。「我记得妳。」
「耶?」
「妳就是那个『相盲子』嘛。嗯?」他温柔的微笑。
「呃……是……」被家宰拉来送点心的,正是恩美。
「主子刚罚完人,就被差来送点心,实在不是个好差事。妳说是吗?盲子。」
「呃,王爷,小的叫恩美,不是盲子。」恩美很勇敢的反驳。
可解英仍径自说下去,他很少听人家的话的。「通常这个时候呢,妳要安安静静的,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这样不是比较安全吗?嗯?」
「嗯,是的……」恩美点点头。
「那就撤下吧。」解英又拿起了烟管,抽了起来。「出去。」
「喔,好。」恩美应了一声,打算端起食案出去,可想了想,觉得不说对不起良心,便又转回来,接着说:「可是,王爷,抽烟前不吃些东西,真的会胃疼。那疼起来会要人命,我知道。」
解英不耐的闭上眼睛。
他不懂,所有人在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后,都会怕他的,为什么这小婢女,却总是听不懂他的暗示,一再冒犯他的独处?虽然,她是在关心他没错。
恩美又说:「小的在家乡的父亲就老这样犯疼,所以王爷还是吃些东西吧。」
解英徐缓的吐了烟,牵起微笑,隔着烟雾看向恩美。
「说到家乡嘛,那咱们就来谈谈妳的家乡,如何?」他说得、笑得都很可亲。
「喔,好啊。」主人愿意和下人谈话,下人能有什么意见?
「妳是哪里人?」他问。
「王爷,小的是罗州人士。」罗州是位于南边、离京畿有百里之遥,专门出产罗织的州郡。
「哦?」解英状似很有兴趣知道她的身世,双眼专注地盯着她。「家里父母健在吗?几个兄弟姊妹?」
「嗯,健在。一个姊姊出嫁了,家里还有一双弟妹要养。」
「哦,过得好不好呢?」他又问。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很寻常,可恩美听完却一愣,没有马上回话。
解英觉得奇怪,偏着头,又问了一次。「怎么?过得不好吗?」
恩美的反应让他起疑,因此他更仔细的端详眼前这个小女婢。
第一次在那条廊道上看到她时,他只觉得她很普通,普通到把她丢到一群下人里面,便再也认不出她了。
何况,那时他有气,看到廊道上竟然有污秽腐烂的叶子,天性中的洁癖让他青筋暗自跳动,这个小女婢便成为他发泄脾气,还有打扫用的工具了。
可方才,她三番两次的劝他,要吃些东西垫垫底,抽烟才不会犯胃痛……
这个殷殷叮咛的声音,让他起了反应。
这心里的反应是什么?除了不耐烦、有些惊讶外,其余的,他说不太上来。
他只知道得多看她几眼、瞧瞧她长什么样子,所以就多问了她一些事。
这时解英才发现,这姑娘生得真是娇小,站在他旁边,或许还不及他的胸口;尤其当她拿着比她肩膀还宽的食案,无辜的站在那里时,更显出她的渺小,好像一个小孩似的。
而她的相貌,在看惯天姿国色的他的眼里,却是一种反璞的淡雅、清新──当然,若把她丢到一群嫔妃里,她要出头天,可是很难的。
但在这个当下,在这个他有些心闷的时候,没上什么妆的她,以最纯真自然的面貌示人,却让他感受到一股很强烈、很扎实的真实感;这种真实感,让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却也因此更加确定,她面对问题时的迟疑有蹊跷。
迟迟得不到回答,解英挪了挪身子,以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说:「有这么难回答吗?嗯?」
「呃……王爷……」恩美看起来想说什么,可是又不敢说。
解英对她这拖拉不干脆的样子有些不耐,但他只是笑得更加亲切。
他挥挥手。「算了,我不该过问私事,是我不对。」
恩美脸色一僵,好像被人推开似的尴尬。她赶紧开口、缓和气氛。「不、不,其实也没什么,他、他们过得很好……」那个「好」字,她说得很小声。
「好就好。」解英弹了弹烟灰,想了想,嘴唇得意的一勾,看着恩美又问:「家乡……有没有男人,在等妳回去啊?」
「啊?」对这问题,恩美没防备。「什、什么?」
解英打从心里笑了出来。看这姑娘红着脸、小小的慌张,还真舒坦,因为他知道,这是很真实的反应,没有任何伪装。方才的不耐消除了,他提起兴致,进一步说明。「所谓的男人呢,就是等着跟妳结亲的男人啊,懂吗?」
「呃,这个……也算有吧。」住在隔壁的阿牛,和她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老手牵手说以后要娶她,两人要永远在一起喔……虽然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不过也算发生过吧!想想还真羞,所以恩美便红着脸这么回答了。
解英看着她那红通通的脸颊,笑得更是开朗。「可是啊,盲子,我要告诉妳一句实话。」
「喔,王爷请讲。」恩美回神。至于王爷一直叫她盲子、盲子的,她不想再更正了,或许这种大忙人要忙的事太多,所以很难记得人的名字。
「虽然这里不过是王府,不过……进来做事的下人,其实跟宫里的宫女没有两样喔。」解英笑咪咪。
「咦?」什么意思?
「宫女一旦入宫,除非做错事被遣返回乡,否则,一辈子都要关在宫里,服侍主子,到死为止。」解英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悠哉的说:「这里,也差不多。」
「什、什么?真的?等等,这跟家宰说的不一样啊!家宰说这里是聘雇关系,不是买断的呀!」
「真是可惜啊,盲子。」解英笑得露出好看整齐的白牙。「在家乡有了要好的男人,却不能回去了,怎么办?」
「这、这个……」恩美答不上话。
「不过,在这里也有好处。」解英说得满不在乎。「这里多的是可以攀权附贵的机会,或许才这么一眨眼,妳隔天就成了谁家的嫔妃了,妳说是不是?」
恩美当然听得出来,这话有多么讽刺人。
她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某件事。
「其实我还算喜欢妳,妳一会儿出去同家宰说,以后我由妳服侍。」解英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伤人,仍径自说下去。「这算是妳方才关心我的谢礼。」
恩美抿着唇,良久,才说:「谢王爷。」
「妳留下一碟点心给我吧。」解英说:「或许妳说得对,抽烟时,胃里不垫垫东西,很容易伤胃。」
恩美依言,给他留下一盘点心。
「退下吧,去忙妳的。」解英淡淡的说,懒洋洋的躺回长椅上,不再多看她。
恩美点头,默默的退下;在门外,她深深吸了口气,面露坚定。
她这坚定的表情,与方才那胡涂又天真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
这个男人,真是有些讨人厌……
她想。
只有这么做,才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闷死人的窘境。
第2章
今日的早朝,气氛异常紧绷诡异。
解英难得将怒气表现在他那张英挺完美的脸上,以往他都是一笑置之的。
皇帝因病无法上朝,太子也尚未透过正式典礼登基,况且他年仅五岁,怎么也登不上这朝堂主持大局;因此这段日子的早朝,都是由肃能亲王、几名老臣,还有总是坐在帘幕后的森妃进行的。
今日的争执,让解英更加明白,这个国家,不可以被森妃还有这群老臣夺去。
「所以,李尚书是认为,万万不能拨这笔款项,给工部与和州治水了?」解英冷着脸、摇着扇,声音完全没有起伏。
「老臣已说过,和州州官是王爷人马,王爷太过轻信这批佞臣了。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前阵子,这批州官爆出亏空府库的丑事?要是这笔款子拨下去,不是治水,而是用作他途,比如说,扩充军备……您说,这事岂不伤朝廷颜面?」
解英微皱眉头。扩充军备?他在暗示,自己会在外州建立军队,反抗中央?
他把身旁几子上的奏折拿起,站了起来,来到那老臣面前。
「这些折子,是垂江周遭的城镇地方官上递的灾报,不是那批安处州城的州官写的。身处危机,一字不假,刻不容缓,李尚书,你自己看清楚。」
老臣却撇开了头。「谁知这批地方官,是否也是王爷您的人马?」
解英瞠大眼,瞪着那老臣。
在场的人都冒着冷汗,甚至觉得解英下一刻,就要把这老臣给碎尸万段。
「是某人教你这么做的,是吗?」解英勾唇冷笑。
「您在说什么?」老臣挑眉,装傻。
解英又拿着这些奏折,来到大堂中央,他上了几步阶梯,一旁的卫士赶紧将他拦下;他也不反抗,只是对着上头那垂挂着帘子的座位说:「娘娘,请您看清楚,国土已经被洪水侵蚀到什么地步。」
大堂安静,两股力量在寂静中互相对峙。
最后,帘幕后幽幽传来声音。「没想到,妾身也能看到,肃能亲王这般失态的时候;妾身还以为,亲王的脸永远都是微笑的。」
解英面无表情。
「奏折对真相毫无益处。」帘幕后的人说:「不如派遣一支人马,亲自到和州勘查,若奏报属实,立马给款。」
「娘娘英明。」大部分的臣子连忙附和。
在一片唱和声中,解英依然巍巍不动,脸色不见慌张,只有冰冷。
他很清楚,国家,绝对不可以交给这个女人。
「好。」他说:「你们慢慢查。」
解英把这批折子丢下,下了阶梯,气势汹汹的离开。
他的冷峻,连卫士都不敢拦他。
*
回府后,解英就将自己关在寝殿里,不梳洗、不更衣,也不吃东西。
没有人敢进去打扰他。
「王爷今天不知在朝堂上受了什么气,连笑都懒得笑哩。」家宰在厨室前的院子,聊天似的谈起。
恩美正搬来一只沉沉的麻布袋,经过时,听到了。
「咦?恩美,那是什么?」家宰指指恩美提着的袋子。
恩美一僵,赶紧堆笑。「喔,这是厨子叔刚在外头买回的林檎,听说很甜,要给王爷吃呢!」她说得很顺很快,好像这个答案老早就已经准备在心里,可随时告诉人。
「对吼,王爷回府都一个时辰了,还没吃东西……」家宰苦恼。
恩美心里一窒,赶紧说:「那我送几颗林檎给王爷吃吧。」
家宰豁然开朗。「啊!真的吗?」有一个不怕死的丫头进去讨骂,当然求之不得!他赶紧说:「那妳快去吧!顺道替爷梳洗更衣一下。」
于是,恩美洗净几个通红的林檎,盛在漆盘上,走向了寝殿。
途中,她的心一直怦怦地跳着,越跳越厉害。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咽着口水想:会被发现吗?
进入寝殿外廊,在解英办公的书房门外通报了一声后,恩美便默默的等着。
「进来。」里头的人冷冷淡淡的说。
恩美心里一悸,咬咬牙,走了进去。
她看到解英正坐在书案前,振笔疾书,身上还穿着上早朝的朝服,没有换下。
他的表情极为冷厉,好像还在为什么事生着气。
原来,这个男人脸上还有别种表情,她以为他只会带着什么都无所谓的笑,讽刺人、挖苦人。
「王爷。」恩美来到他案边,将林檎放在他身旁的小几上。「您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解英没有回话,依然在写着东西。
恩美被他的气势压住,也不敢多说,就等在一旁;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盘林檎。
过了一会儿,呼了口气,她又说:「听说您早膳过后,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您该垫垫胃,否则会犯胃病的……」
她发现,怎么自己说来说去,都是这套说辞?
解英也发现了。他的笔停了一下,低头思量着什么,之后才抬起头,望着她。
「盲子,妳生过胃病?」他轻轻地问,语调会让人会错意,以为他在关心人。
「呃,不算,不过我弟弟的胃不太好。」因为常常没东西吃。
但现在她有工作了,家里的生活也好了起来。
「哦?」解英挑眉。「所以妳没亲自体验过?」
「呃,可以这么说。」
「那妳怎知犯胃病很疼?」解英说:「或许我喜欢犯胃病的感觉也说不定。」
恩美突然觉得,自己真是鸡婆。关心的劝对方,对方却闹着孩子似的脾气。
看来家宰说得对,今天肃能亲王的心情,真的非常不好,自己算是倒了楣了。
「我宁可犯胃病。」解英放下笔,一脸不以为然。「也不想被人气成这样。」
恩美有些尴尬,不知这个时候该不该响应他;想了想,她觉得应该,所以怯怯的问:「王爷,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
出乎意料,这高高在上的亲王竟响应了她──虽然口气很冲。「一件本来理所当然、正确的事,却被人诬蔑,妳觉得妳会开心?」
「呃,不会。」
「就是这感觉。」解英拿起桌上的纸。「一会儿,拿给家宰,教他今天前一定要办完。」
「喔,好的。」恩美上前接过,发现上头是银票,下面则是封信。
「务必提醒他,明天那些和州的灾民,一定要拿到钱,我会派人去查。」解英严苛的说:「若发现他们没拿到银两,妳告诉家宰,马厩真的需要他了。」
真是的,这家伙真是崇尚严刑峻法,开口三句不离惩罚,这样谁会向着他啊?
难怪这么多人想要除掉他……
不过……「王爷,您这些钱,都是要给和州灾民的?」她很好奇,不禁开口。
「和州发大水,妳不知道吗?」
「呃,有听家乡在和州的婢女们提过。」恩美说:「好像很严重。」
解英听了,久久不语,然后才问:「府上很多和州人士?」
「我知道的便有十几个。」
解英沉思,接着又提起笔,刷刷两下写完。
「这个,也拿给家宰。」解英说:「今天内办好。」
「是。」恩美接过,上头一样是张银票。
可惜她看不懂字,不知这张票子值多少钱。
「好了,妳下去吧。」解英挥挥手,口气不佳。
呃……这样就被赶走了?她的「正事」还没办呢!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走掉!
「王、王爷,那个……」恩美鼓起勇气。「我带了林檎给您,您要不要先吃几个?」
解英皱眉,看着林檎,又看着她,那表情就是一副「为何妳老是要喂食我」的模样。
恩美赶紧胡诌。「那林檎可是果州特产的,非常甜、很多汁,吃下去后,心情真的会变好,我不骗您。」
「哦?」解英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脸。「盲子,妳先替我尝过了啊?」
「呃,没有。」
「那妳怎么知道又甜又多汁?」
这家伙……表面上是高贵又有修养的皇族亲王,可其实骨子里,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坏家伙!
「妳老喂我吃东西。」解英又说:「真怕我饿到?」
解英觉得有趣,一般的侍女一见到他温文外貌底下的真实本性,通常会马上退避三舍;只有这小姑娘,一直要靠近他,还教他吃这吃那的。
不可否认,她真的引起了他多看她几眼的兴趣。
解英拿起了一颗林檎,闻了闻,真香。「好像真的很好吃呢。」
恩美咽了道口水,强笑道:「是、是啊……」
这么想看他吃东西?哼哼,好啊,那就试试看,在「那样」的场合里,她还能不能这样眼巴巴的期待他吃东西。
「妳知道吗?盲子。」他又笑得很可亲,就跟她第一次遇到他时一样。「林檎啊,最适合一边泡澡、一边享用了,妳晓得吗?」
「啊、啊?」有……有这种事吗?
「我很想吃这林檎,可我一定要泡澡。」解英望着她,笑得很无害。「妳来服侍我泡澡吧?嗯?」
恩美只当是普通的工作,便点了点头。「是的,王爷。」只要能让他赶快吃下那颗林檎,她什么都愿意做。
说完,她就赶着出去,要替主子准备洗澡水。
「等等,盲子。」解英温柔的唤住她。
「什么事?王爷。」恩美有些紧张的回头。
「我说呢,吃这林檎有些麻烦。」解英说:「我这人呢,不喜欢浴池旁摆任何杂物,包括食物。」
「嗯,是的。」家宰有交代。
「而且让我的手沾着水,拿着食物吃,会让我很不快。」他看了看手,说:「生水会把食物弄脏。」
「呃,这么说,也对。」恩美附和。
「妳说有什么办法?」他问。
恩美想了想。「王爷,您可以先拿一颗林檎在手上,脱衣的时候两只手轮流拿着;脱完衣,下水,手不要沾到水,再把林檎拿起来吃,这样就好了。」
「哦?好像是个不错的办法呢。」解英抚抚下巴,彷佛很赞赏的样子。
「太好了!那我赶紧去准备沐浴的用品。」恩美又要往外跑。
「可是,盲子啊……」解英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让人脚步不自觉的沉重。
恩美绷着皮、转过头,看解英对她微笑。
「我是王爷呀……」解英瞇着眼笑。「妳不觉得这种方法,挺委屈我的吗?」
「呃……」恩美泄了气。虽然她还摸不透他的性情,不过经过这三番两次的「对战」,她早该料到,这家伙,绝对不会屈就这样阳春的泡澡方式。
哼哼,这就是贵族啊……
「来,妳过来。」解英姿态优雅的对她招招手,像叫小狗一样。「听听我的方法,如何?」
「……是,王爷。」恩美只好靠过去。
「欸?再靠近点,耳朵过来……」解英又说。
「啊?」恩美一愣,耳朵也要过去?是要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吗?
「来啊。」解英和气的唤道,眼里好不真诚。
「是……」恩美靠了过去,解英身上的香气扑鼻而来,让她稍稍恍神。
人们总以为,香味是属于女人的。
可她没想到,这男人身上出现的香味,竟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柔和得像是天然的体香;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使他更少了人间的俗世感。虽然这男人的脾气是怪了些,但不可否认,他的味道会让人想要靠近他、亲近他……
最后,解英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他轻声说:「我说啊,不如,妳全程在浴池旁候着,不就解决了吗?」
因为他声音极轻,所以有些沙哑;这沙哑配上解英好听的声音,带着些性感,会让人误以为是爱语的窃窃呢喃……
所以恩美有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
「懂吗?」解英笑笑。
「呃,您是说,我在……浴池旁,全程候着、听从发落?」
「对。」
「呃,您脱衣的时候,也在?」
「对,不然谁帮我脱衣呢?」解英说得理所当然。「谁又会在我脱衣下水后,拿林檎给我?」
「……小的听家宰说,王爷洗澡不喜他人打扰呢……」恩美还是有些呆呆的,脑子空白,还没出现画面。
「喔,的确。」解英说:「可盲子这么殷切的要我吃吃看这林檎,我不忍让妳失望。但林檎要泡澡吃最够味,再加上我讨厌浴池旁有东西、或手沾到水;还有,下水后也不一定马上有吃东西的欲望……要解决这种种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妳全程在旁边,服侍我。」
解英看恩美仍是一脸呆相,好心的问:「懂吗?盲子。」
「呃,我大概……懂了。」
也就是说,这个出色的男人,脱了衣服,下水之前,她必须……一直待在他身边,捧着林檎、拿着手巾,等着他有食欲,泡完将近一个时辰的澡,她才可以……离开?
是这样吗?
所以说……她要和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共处一室……喽?
在无声中,恩美的脸瞬间通红,就像那桌上的林檎一样。
解英歪着头,欣赏着。「呵呵,盲子聪明,终于懂了?」他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果然猜得没错,这小姑娘的皮肤细致,脸红了,一定很好看。
方才她拿着林檎,紧紧张张的,脸皮有些白,让她没什么生气,他可不爱。
欣赏美的事物,是他这亲王应得的权利,所以,他也有义务让这小姑娘看起来美美的。
「好了,妳可以下去准备了。」解英挥挥手,然后暧昧的一笑。「我等妳喔,盲子。」
*
说是「浴池」,不如说,是有点看不到岸边的「浴湖」吧!
恩美是第一次服侍亲王入浴,所以没想到这浴池的壮阔,几乎涵盖一栋殿院。
难怪家宰一听到亲王要入浴,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连忙跟她说:「这可不是妳一个人就能准备的!」
这话,真是说得一点也没错。
热水的烟波飘渺,四周有窗的地方,都用鲜艳、半透明的罗织给围起来;偶尔有风抚过,这些罗织就会像跳舞的婀娜女子一样,舞起动人的姿态。
另外,靠近门口处,放了一组长约十步远的丝织屏风,屏风上用细针细线,勾勒出一幅意境幽远的山水画,就跟画在纸上的一样生动。
屏风后,是一组衣架、盆架、几案;而不论是什么家具,上头都摆有新鲜的鲜花,悦人感官。
除了这些,这偌大的浴殿,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到时,她只能躲在屏风后……
可那个性恶劣的人,会好心的让她待在那里吗?她知道──不会。
恩美将林檎放在几案上,紧紧捂着胸口,深呼吸。
「没问题的。」她鼓舞自己。「只要给他吃下这林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
她盯着那盘色泽鲜红的林檎,心里生起了不安与愧疚。
恩美抿抿唇,花了一段时间,才让意志坚定起来。
此时,门咿呀的打开了。
恩美的心跳了一下,赶紧迎了过去。
方才,她在屏风里头,想了很多,可一走出屏风,看到眼前的来人,她的脑袋又全部变成空白了。
眼前这人……美得像个女子。
解英身穿一件松垮的白绸衣袍,衣带在腰部打了结,飘逸的垂在腿侧。
他的发髻打散了,如瀑泻下的长发,像是一匹上好的黑绸缎,泛着一抹柔和的光亮。
如果摸上去,会不会跟绸缎一样柔软呢?恩美想。
更重要的是,他在黑发、白衣衬托下的俊秀脸庞,更加白皙,脸上的五官也像优秀的画家绘出的线条一般,利落而没有累赘。
只一个顾盼,便能让人忘了世俗的忧烦;同时,双眼也少了平日他竖起髻时,被撑起的锐利,而多了一层柔媚。
恩美看着他步步走进,嘴巴半张。
解英则歪着头,欣赏着这小姑娘呆傻的模样。
恩美赶紧吸气,视线撇开,手忙脚乱的拿了一颗林檎,捧着要给解英。
「王爷,下水前,吃一颗林檎吧。」她有意遮掩自己小鹿乱跳的心情。
解英接过那颗林檎,却放回几案上,然后,握住了恩美的手。
恩美突然哇地叫了一声,把手抽走,一点也不惺惺作态。
「怎么?盲子?」解英瞇着眼,魅惑从他眼里散出。「不喜欢我碰妳?」
「不、不是,只是小、小的手脏,怕脏了王爷的手……」
「哦?是吗?」解英轻轻地说:「那妳快去擦擦手,替我脱衣啊。」
「呃……帮您脱衣吗?」恩美吞了口口水。
「妳不熟,但我原谅妳。」解英说得很宽宏大量。「需不需要我教妳?嗯?」
说完,他又去牵恩美的手,领着她去解他的衣带。「来,像这样……」
这一剎那的画面,可真暧昧。
恩美受不住,又哇啊地叫了好几声。
解英是花了好大的意志力,才忍住不笑的。
这小家伙,脸上跟反应都藏不住情绪,是个很直率的人。
而他喜欢直率的人。
「又怎么了?盲子?」解英似笑非笑的说。
「那、那个……王爷,您、您可不可以自、自己……脱呢?」恩美强笑询问。
解英深深的看着她。「盲子啊,妳……是不是不喜欢我呢?嗯?」
「耶?」
解英受伤似的说:「妳都不喜欢碰我呢。」
「王爷,小、小的只是一介婢女,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的,请您别……多想……」
「这是实话吗?」解英贴近她的耳朵。「我喜欢听妳讲实话喔,盲子。」
那股香气,与那轻轻吹在耳畔的呼息,在在让恩美感到一阵酥麻。
她吞吞吐吐的说:「我……小的其实,不喜欢……」
「哦?」解英挑眉。
「王爷要靠近的……应该是与您一样高贵的妻子,不该是其它的人……」恩美说:「这样不好的,王爷。」
这实话,还真有点不中听呢。
他以为她会像个普通还不知道他真面目的女人一样,在他的温柔攻势之后,就对他投怀送抱;很可惜,这小兔子真是机灵,守着分寸,一点也无动于衷。
她一下关心他、要他吃这吃那的,可一下又把彼此的距离拉得这么远……
平时他总能一瞬间就看透人心的,可此刻,他的确不知道这小姑娘在想什么。
不碰就不碰,算了……他想。「没关系,我了解。」他笑笑的说。
恩美松了口气。「谢谢王……」她正要道谢,话语却凝在嘴边。
因为……解英身上的白袍,已经无声无息的脱掉了。
而她,还站在他面前、他的正中央,将他那完美的躯体,一览无遗。
这副裸躯,在披散的长发下半现半隐的,但那些裸露的地方,恩美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上至胸膛、肚腹;下至臀部、长腿,都有着属于男性的健美曲线。
外头微透的光线筛下的光影,更将这躯体的丰实肌理,给清晰地刻镂出来。
恩美这才知道,男人的胸腹肌肉,是硕大到可以抓捧的;如果是抓在她手上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咬他一口……
恩美大骇,她怎么会有那么色的想法?她的脸又红又热,赶紧转过身去。
「哎呀……盲子,妳背对着我,那谁来服侍我呢?嗯?」
她感觉到后头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啊!她知道他已经来到她身后了!
「妳不喜欢碰触我,没关系。」解英笑呵呵的说:「但必要时,妳还是要做妳婢女的工作啊,对吗?盲子。」
恩美答不出话,只能迟疑的点点头。
「那……」他靠近恩美耳边,温柔的说:「还不快扶我入浴?」
恩美艰难的咽下口水,像鸭子一样答:「是。」然后同手同脚的转过身,僵硬得像是曝晒了好几天的鱼干一样,牵起了解英优雅递来的手。
往浴池走去的途上,恩美的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看,头也总一直仰着,就怕鼻子里会突然涌现热流。
解英看她这模样,笑得很开心──他这辈子的微笑,都没有比这一刻更真心。
他是真的喜欢这丫头──像喜欢玩具一样的喜欢。
好不容易,恩美将他牵到了浴池边;她转过身想远离,眼睛也尽量不往下看。
「盲子。」解英又叫住了她。
恩美一僵,只好再度认命的转过头,眼睛一样不看下方。
「记得林檎。」解英柔声的说。
「……是。」
对,林檎。这才是她受尽所有委屈和折磨的最终目的啊!
她的四肢活络了,赶紧往屏风那儿奔去。
给这家伙吃下这个,一切就解脱了!
她端来了整盘林檎,回到池边时,解英已经下水了。
恩美呼了口气。「王爷,林檎来了。」
解英闭着眼,躺靠在池边,热水舒缓了他一身的疲劳。
他声音变得懒洋洋的。「选一颗给我。」
「好的。」恩美选了颗最大的,将盘子放在池边,双手捧着。「王爷请用。」
眼看那林檎,就要被放到解英的手上──
工作就要完成了!恩美在心里叫着。
但解英拿的不是林檎,而是抓住恩美的手,一个施力,直接把她往池里拖!
「哇啊──」她的落水声,混合着连连惊叫。
「救、救命──救命──」恩美好像落入了千尺深谷,好不容易从水中探出头来,四肢却无力,只能在浮水中乱爬乱蹬。
最后,是解英「好心」的将她抱起,在她的脚可以稳定地踩到地之前,他的身体都借她靠着。
「哦?原来盲子怕水啊?嗯?」解英笑笑的说。
恩美很想生气,可她的主人笑得这么无害,好像她会被拖下水不是他做的,而是她太笨,才会上了这门子当。
恩美被水呛到一直咳一直咳,解英也「善良」的替她拍背顺气。
「我是看盲子好像太紧张了,这水有松弛心神的效用;我想给盲子泡一泡,或许也可以给妳舒缓舒缓喔。」解英仍说得一派安心自在。
「谢、谢谢喔。王爷。」这是哪门子的说辞啊!
咳嗽缓了些,恩美擦擦嘴,看了一下她身子依靠的东西──
是男性健壮的裸躯……
惨叫声又起。
她赶紧挣开解英,连连倒退数十步,不小心脚又绊到,喝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摸到岸边,她吃力的想爬上岸。
「哎呀,小心些,盲子。」解英噗哧一笑,摆出一副好关心她的模样,往她走去。「妳这样湿答答的爬上去,会着了风寒喔。要不我也上去,替妳拿件干衣?」
「不不不──王爷您快好好泡澡吧!」老天,不要再用那种若无其事的表情,光着身子靠近她了,她还是未出阁的清白姑娘啊!
「我很过意不去呢,害盲子这样狼狈难看。」解英说得很无辜,却更教人气得牙痒痒。
恩美咬牙,猛地施力,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了岸;发现解英也想上来,她赶紧挥手。「王、王爷,小的要去换衣服,您……您先泡吧……啊!那颗林檎掉进水里了,没关系,这里还有一大盘;小的先出去一下,换了干衣马上回来、马上回来!王爷您好好泡、好好泡,不要起来啊!」她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在苦苦哀求。
解英满是兴味的看着她红通通的脸,觉得可爱极了。
「好吧!妳去吧。」解英想了想,又说:「可──」
不过下句话还没说出来,那只落汤小兔子,已经不知道爬去哪里了。
很快的,浴池回复了一片宁静。
就跟他以前习惯的一样。
「呵,有趣的丫头。」他笑了一下。
这小家伙不在他身边,他反倒有些不习惯这胶着的宁静呢。
林檎放在池边,解英伸手拿了一颗。
看着林檎透红的外皮,他就想起那丫头发红的脸颊。
于是他又呵呵笑了起来,咬了一口。
他想起那丫头说的。
那林檎可是果州特产的!非常甜、很多汁,吃下去后,心情会变好的,我不骗您。
她果真没骗他。
不但非常甜、很多汁……
吃下去之后,心情也真的变好了呢!
本帖最后由 苏飞 于 2011-5-16 11:2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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