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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首发】《长街想起》作者:咳嗽的猫【完结】

楼主: pa6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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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溺于美] 【非首发】《长街想起》作者:咳嗽的猫【完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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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21:49:23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上)

元月一日,浅恩在家。

电话拿起来,他按上那串熟的不能再熟的号码。

“喂?”

浅恩声音有些发抖:“妈。”

“嗯,浅恩啊。”

“妈,元旦了。我打个电话来问一下。家里都好吗?”

“……浅恩,今年也不回家吗?”

“不了,爸他应是不愿见我这个人的。”

浅恩的母亲哭起来:“浅恩,你爸的身体不如原来,回来看看他吧。”

“不了,妈。爸他是死都不会见我的。我回去,他怕是要病重的,我就不回去了。”

“唉,浅恩你回来认个错。你爸爸就等着你回来认个错。”母亲的声音疲惫而苍老,承载了多少痛苦无助?

每年都是如此,要回去,要认错。为什么要认错,何错之有?只不过爱上一个男人,不过如此。

浅恩理解父亲的心情。可父亲不肯理解他。殴打,伤害,失去宁路本已痛心,奈何父亲厉声辱骂与鄙视。他伤了心,是家中独子如何,不孝如何,违背伦理又如何?他已如此,他已坠入深渊,所以不在乎更加堕落。

“妈,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电话挂断。浅恩不胜疲累似的靠着墙,闭上眼睛,稍微缓了缓神,拨打第二个电话。

“喂?浅恩吗?”话筒传来沉沉的声音,语含关怀。

“嗯,是我。今天元旦。打个电话给你。过的怎样?”

“还行啊。”宁海笑着,“今年生意不错,赚了一笔大的,有时间去看你请你搓一顿。”

“说笑了,说笑了。”浅恩淡笑,算是拒绝。

“今年还是一个人?”

“呃……”

宁海听到浅恩的迟疑,随即了然:“多一个人还是好些,有个人陪着总比独自舒心。”

“嗯,是个很贴心的孩子。”

“浅恩你真幸福。”

闲扯几句,电话挂断了。宁海叹息一下,嘴里泛出了苦涩的味道。

该不该坦白?

坦白以后会得到宽恕吗?

不会吧。

浅恩那么爱宁路。那么爱,那么爱。

嫉妒是一味断肠,搅的他身心发狂。他看不得,受不了,他无法忍受。他看到宁路亲吻浅恩的唇角,恨不能抢过去代替宁路。多讽刺,别人眼中万分宠爱弟弟的哥哥,竟是每日每夜带着翻腾发狂的妒意,拉心扯肺,希望只有他宁海一人存在就好。

他卑鄙的做了告密的小人。

他看着宁路zisha,亦知道宁路不是真的想死。兄弟连心,他痛他也痛,却无动于衷的窥视他一点一点死去。看他迅速枯萎的生命与瞬间凋零的容颜。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挽回,才惊天动地的求救呼喊。

浅恩来了又走了。带着灰死的心和悲泣落寞的灵魂。

他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弟弟,亦失去了所爱之人最后一点影子。

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只是想浅恩能爱他。

却不料,却不料啊。竟是这样的结局。他骗了所有的人,但永不能欺骗自己。

这样一个秘密,他不愿在浅恩眼中看到陌生的鄙夷。这样一个秘密,他就永远守在心里吧。他要忏悔,但永不会得到宽恕。

眼闭上,但无泪。

如此,也好。

“恨无销魂酒,空断九回肠”

这两个电话打完,浅恩呼出一大口气。算是完成任务了。父亲不谅解,宁路的家人除了宁海,对他自然是心存芥蒂的。逢年过节的礼貌已成为沉重的负担。

对于旁人,他何曾亏欠?只因为一句“同性恋”,竟成了一切罪责的承担者。于是接连对宁路的爱情也消磨的不留痕迹。只是失去的痛,生在心底,除不去了。

宁路啊,宁路。你曾是我的幸运,也是我永远抚不平的伤痕。

美女总是最有眼色的。奔着四个小爪子,蹭蹭浅恩的裤角。浅恩把它捞起来,发觉他已经严重超标:“今天起你要减肥。”浅恩对上它的眼睛,又点点它的鼻子。

美女这次没有哀哀的抗议,只是伸了舌头舔在浅恩手上,然后一个喷嚏打来,喷了浅恩一脸(美女: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浅恩当即把它丢回地上,笑笑,“小东西,安慰人可不是你这么安慰的。”

洗完脸,浅恩打了个电话到怀勋的酒吧。

怀勋一边夹着电话一边搞他的“抹布运动”,听见他要来,抹布立马甩了出去,“好啊,白天我这儿没客人,把Ata和我弟也叫来,好好聚聚。我请客。”

“怎么,上次那笔不义之财还没花玩?”

“兄弟你不在,哪敢独享。哦,对了,把你那只狗也带上,挺好玩儿的,我对它很有兴趣。”

“把它养肥了,炖成火锅。这才是你真心所想。”

“哪里敢?!贤织知道可是会砍人的。”

浅恩笑了,怀勋看不见。

吧台上,四个人,一条狗,数个空杯子。

Ata推了一杯果啤给慕贤织:“贤织,你也不小了,一滴酒不沾怎么行?”

慕贤织警惕的看看Ata:“少来啊,我不是你,我可是很爱惜自己的嗓子的。”

浅恩把果啤挡下来,自顾自的灌了下去,“Ata说了你多少次了,唱歌的人要多注意嗓子的保养,还是学学人家贤织吧----立场坚定,连咖啡都不碰的。”

Ata无语。酒是他的骨血,叫他怎么舍得割爱。即使浅恩的规劝,亦不能使之放弃。反正现在不是唱摇滚,嗓子沙哑也有人喜欢,就这么下去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怀勋插进来,“阿杜不是就很流行吗?Ata的还比不上阿杜声音沙哑呢。现在流行这个风格。”

浅恩哼哼的笑:“阿杜可比的上张学友?”

“那是因为他出道晚啊,才红没几年。”

“时间不是问题,实力才是问题。他就是再混个十年也不成不了四大天王之一。”

两人杠上了。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最爱就是抬杠。Ata已见惯不怪了。慕贤织看的满眼惊奇,稀奇的很。平常都是听怀勋说教,哪轮的到他说一句话,现在不一样了,浅恩轻轻松松几句,堵的浅恩没了词。慕贤织在心里叫好,完完全全没有意识到在怀勋眼里他已经算是叛亲通敌了。

向来慕贤织都是站在他老哥身边的,现在换了立场,还没一点儿犹豫。Ata在心里感叹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只是……没想到吵架也可以如此跳跃式。

慕怀勋把话题越扯越远:从歌手扯到克林顿性丑闻,从珠宝扯到N年以前的中国大使馆被轰炸事件,从炸鸡扯到卫厕,从金融危机扯到第三产业,几乎连女性用品都涉猎一二。

慕贤织从此深深意识到:原来老哥是见过大世面的。再看浅恩那“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神态,又一次深深的感受到:原来浅恩见过更大的世面。自此,对浅恩的崇拜爱慕更上一层楼,又如黄河绝堤一发不可收拾,更如一江春水,坚定的东流不复返。

[ 本帖最后由 pa6309 于 2008-1-3 21: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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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21:49:23 |只看该作者
LZ滴文写得很不错啊~~

文章的速度控制得好,整体把握也比较到位滴说~~~赞一个~
一只唱古风滴耽美猫~
翻唱主页:分贝网墨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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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21:52:38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下)

至于美女,很幸福的趴在浅恩怀里,用一种万分渴望的神情对怀勋发出了强烈的“美人儿,抱抱”的讯息。

怀勋正慷慨激昂的同浅恩逐鹿中原,激战沙场,见到如此表情,立即笑靥如花把美女搂在怀里,夹着碗里的红烧狮子头,填充它快要吃的爆炸的肚子。

Ata看见美女眼里暗藏一点奸诈,心里好笑:这狗,怪聪明的,得了美人儿的怀抱,又给怀勋找台阶下。一箭双雕啊。

慕贤织和浅恩却看着美女一并摇头,心里默默为它悲哀:减肥计划宣告破产了。

店里放着班得瑞《梦花园》那张专辑,舒缓拂人。怀勋偏爱蓝调,爵士之类,酒吧里的歌手也都走这一条路。慕贤织记得要在酒吧里唱摇滚的时候,头上先挨了怀勋一个重重的爆栗,只好作罢,改唱张学友或梦飞船的,偶尔也唱唱欧美风的东西。

怀勋笑起来什么似的,“贤织,上次你唱的那个《你最珍贵》挺不错的,元旦这么喜庆的日子,你要不要再来一段?”

浅恩听到,嘴里的啤酒全喷了出来,他又想起圣诞节那天晚上慕贤织穿的那件露的不能再露乱七八糟的衣服,当即摆摆手:“免了吧,免了吧。我再受不了刺激了。”他这样一拒绝,慕贤织不免情绪低落,却又听浅恩说:“英文版的《吻别》会吗?”

“会的,会的。”立刻豪情万丈瞬间复活,冲到音响那边噼哩啪啦的翻碟子。

“你怎么还那么爱张学友?换换口味吧。刘德华也不错的。”Ata问他,又道:“真那么喜欢的话,其实品冠和张信哲也都挺不错的。哈。”

浅恩斜他一眼:“刘德华嗓子不如张学友,阿杜就更不要提了,品冠太平凡,张信哲的情歌太多了,再痴情也唱得滥情了,哪比的上张学友的淡漠深情?”

伴奏响起,慕贤织开始唱歌,三个人却无人抱着纯粹的心态欣赏,各怀心事。

太深情的东西,需要毅力去坚持吧。比如怀勋,怀念着死去的阿绯再不去看别人一眼。世人只道他走出伤痛,又是单方的恋爱,那有什么太深的记忆。他却是记得最清楚的人。浅恩自不必说,太过清醒,也太难动心。至于Ata,也就是一方的单相思,若浅恩有什么意外,Ata会记住他,但一定不会成为第二个怀勋。

一曲完毕,慕贤织跑下来向浅恩讨赏,浅恩伸出手轻拍几下然后点头,他立刻高兴得像捡了好几百块钱。

怀勋上了瘾,又支着Ata去唱《南半球北半球》。

“让浅恩唱吧,我不适合那首歌。从来没找到感觉过。”

怀勋歪他:“怕什么,唱出风格来嘛。”

Ata无奈上场,风格唱出来,果然味道乖乖的,连他自己都笑场。

浅恩继续打扫盘子里最爱的糖醋里脊,吃着吃着突然对慕贤织说:“会不会作这个?”

慕贤织立即得意的说:“拿手好菜!还有拔丝苹果和西湖醋鱼。”

浅恩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喜欢吃鱼。”

“那有机会做你爱吃的。”

浅恩点点头:“好。”

笑笑闹闹,已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怀勋和Ata不放弃的强烈要求浅恩唱歌。

“两大高手面前,我可不敢出丑。”浅恩摆摆手,威逼利诱下依旧保持高风亮节。怀勋见时间不早店里要开始准备,也没有强求。

“哥,我这几天想在浅恩家。”

怀勋会意,叹了口气,“行了,该上班的时候还是要来,每周唱四天,元旦长假也不能例外。对你我就更要以身作则绝不徇私。”一脸正气的样板儿。

慕贤织刚要雀跃,被浅恩敲了一记在脑袋上:“我还没同意。”说着取了大衣就走,走到门口看他沮丧的表情,笑了,叫他:“帮我把美女送回家。”

天籁之音啊。

慕贤织抢过紧紧巴在他老哥怀里正在打呼噜的美女奔到浅恩身后:“等我一下。”然后是被颠的七荤八素的美女凄惨的叫声。

Ata低下头,又喝尽一杯啤酒。

浅恩,原来我和慕贤织的差距竟是这样大。那样漂亮的眉眼,那样快乐的灵魂,是我永远也不可能比的上的。

浅恩出了酒吧,直接去超市。超市里面不让带宠物。慕贤织只好抱着美女在外面等着,顺便瞪美女几眼,怪它吃得太胖,他穿的是一件夹克,口袋没有浅恩的大,根本藏不下这个肉团。把它放到脖子上当围巾或者装饰?就冲那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也是不可能的。

一人一狗在超市外快要冻僵了,天色也黑了大半,浅恩才出来,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看两个生物冻成这个样子招了出租车。刚上车,美女立刻跳进浅恩的口袋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元旦之前,浅恩给美女买了一个狗窝放在客厅。到家以后,小东西早早趴到里面和周公下棋去了。

门被关上的同一时刻,慕贤织就不顾浅恩手里还提的袋子,顺手一拨,袋子哗啦啦全掉地上。他解开浅恩大衣的口子,迅速把冰冷的手压在浅恩腋下,再顺势钻进浅恩怀里。

浅恩低低的笑,用风衣把慕贤织包在怀里,轻声书香门第:“冻坏了?”

“嗯。”

又是低低的笑:“超市里有休息的椅子啊,那里带着宠物是没关系的,这点常识你都没有啊?”

“我不知道的。”

“嗯,不知者无罪。特许你再温暖一会儿。”

慕贤织觉得很开心,很想就这样在浅恩的怀里呆一辈子。

“浅恩其实是有点喜欢我的吧。”他小声地说,有点像自言自语,怕浅恩听到又希望浅恩听到。

他微微抬头看着浅恩然后又低下头:“浅恩你不要讨厌我。”

浅恩惊讶:“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慕贤织低声说着,声音依旧很小:“我老是缠着你。我也不想这样的。你说我们谁也不属于谁,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只好找理由才能呆在你旁边看你。唯一的理由就是节日了。浅恩,我不是想纠缠你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浅恩看着慕贤织额前的发,心里暗叹:“这孩子,已经快有180公分了吧。再长个五六公分可就把我超了。” 心里有点危机感。他吻他一下,再吻他一下,再吻他一下,然后低低的问,声音也是几不可闻,只给慕贤织一人听见:“要不要考虑看看和我在一起?”

怀里美好的身体瞬间僵了,男孩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浅恩的眼睛。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浅恩把慕贤织裹的更紧点:“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

慕贤织还是不可置信的样子,只是脸上已经带了笑:“我听错了吗?我不是听错了吧。”

用额头抵住慕贤织的,眼睛锁牢慕贤织的,“没有,没有听错。李浅恩很严肃的在问慕贤织要不要考虑和李浅恩再一起。”

这是盼了多久的对白。

慕贤织激动起来,他的手穿过浅恩的腋下,猛烈的抱紧他,抱的从未有现在这么紧,他大声叫着,洪亮而急切:“我不要考虑!一分钟都不要考虑!!慕贤织现在就要和李浅恩再一起。”

幸福来得如此之快,让他措手不及。一直期盼的事情真的到来,他反而要以为这是梦了。他想弄痛自己,他想浅恩不停地对他说“你不是做梦”,他想要的太多,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浅恩温暖的怀抱里喜极而泣。

眼泪穿过毛衣,达到肌肤,浅恩的心脏感受到了烫热的温度,如此灼热的泪啊。他抬手,拈起慕贤织削尖的下巴,一口咬在上面。

“哭什么?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抱着我使劲的亲吻吗?”

湿热的吻从下颌往下缓缓的走,接着穿透衣衫,停留在胸前的敏感。慕贤织颤抖起来,柔弱的攀附在浅恩身上,柔弱的轻声呢喃:“给你……给你……”

浅恩贴近他的唇,微笑书香门第:“给我什么?”

“给你……给你我自己。”

原来竟是这样痛啊。慕贤织扶着腰在浴室里艰难的冲洗。浅恩要帮他,被赶出去。他还是羞于看到别人或者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裸体的。情事过后,他才回过一点神来。

太疯狂!他第一次当受,竟然是在门板上。周围甚至四散着从超市里买来的食材!他这样的急躁,这样大胆的和浅恩做爱。想当初,浅恩要在沙发上作的那次,他还是竭力阻止的呢。

腰又抽痛了一下,饱经欢爱的地方提醒着他刚才的疯狂。慕贤织脸又红了起来。

冲了澡出来,浅恩正在收拾地板。见到他,浅恩笑道:“鸡蛋全碎在地上了。”

慕贤织掩饰的接来浅恩手里的活:“我来吧,你还没有洗。”

看到他红透耳根,浅恩也不坚持,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回头对他说:“衣柜里有干净的衣服,你找来穿吧。还是打电话叫怀勋明天送来?”

打电话叫老哥来?这怎么行?老哥什么都知道是一回事,让他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慕贤织的脸红的更甚。

收拾完地板,慕贤织进了卧室。原来的那张单人床不知道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木质的双人床。那天晚上浅恩迷迷糊糊的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也没有问,原来说的是换床。

疼一点算什么?如此,真的知足了。

“怎么?床大反而不舒服了吗?”浅恩问身边的男孩。

“嗯。”不太开心的回答。

“哦?”

“这样浅恩就不会抱着我了。”果然是贪心的孩子啊。

一双手伸过来,把他拉进怀里,耳边是温柔的询问:“可是这样?”

“嗯。”其实也是很容易满足的孩子。

“浅恩。”

“还在害怕是梦吗?”

“浅恩,原来竟是这样痛。”

浅恩把慕贤织搂紧一点:“怕痛?”

“不是的。”怀里的人挣起来,捉住他的肩膀,很认真很认真的说:“以后,我可不要你那么痛。浅恩,我舍不得,以后我来……”

浅恩捂住他的嘴,淡淡的说:“睡觉,我很困了,你不要一直说话。”

浅恩想:这语气,这神态,又不像是个孩子了。

幸福的一夜。

唯一的败笔:美女吃太多了,半夜起来犯晕的拉了一屋子。这是后话,不提。

美女眼泪汪汪的看向浅恩,又看向慕贤织。前者冷着脸不理睬,后者被前者一瞪,哪里还敢来理睬?

小东西自从来了浅恩家,不是这个抱就是那个抱,浅恩出门向来都把它放在衣袋里,宠着,惯着,什么时候在大街上走过路?这会儿,一失足成千古恨,惹恼了浅恩,只好自食其力的走在冰冷冰冷的街道上,走一步掉一步的泪,这才叫做真正的泪洒当街的悲情“狗”物。

小东西讨好不成,装可怜又不被理睬,于是小尾巴一甩深深吸一口气,干脆脆的----跑了!不信主人你不心疼。浅恩怎么不知这个小色鬼的心思,看它跑的一步三回头,冷冷一笑,还当真就不理会了。

慕贤织哪有浅恩道行高?急的跟在后面一路跑过去,一路高声喊过去:“美女!美女!美女!等等啊!”声音高亢嘹亮满怀真情,引起回头率无数的高。

众女子无论老少美丑,一看那美男子地都羞红了脸,心想:倒要看看是哪个有这分幸运。于是纷纷掏出镜子粉底眼线唇彩一类细细打扮一番。须臾,那男子返回,怀里抱着一样物件,毛茸茸圆滚滚。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狗,又听闻那美男子对那物件小声说道,温柔似水:“美女,你怎么这样不懂事?看看,看看,这小爪子凉的,冻坏了吧。”

众女子蹶倒,男子回首轻叹面带苦恼之色:竟不知自己真有“倾人城”的魅力。

浅恩失笑,原来生活是很有趣的。

美女哪里料到浅恩真的不管它死活了,心里那叫一个伤心。一对可怜兮兮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浅恩。浅恩笑骂:“真成了精了。”叹一口气,还是从慕贤织手里把它接过来,放进风衣的口袋里面。

自此,美女吃多导致两男从一团恶臭中惊醒之事件,有了一个异常完美的句点。

慕贤织一路傻笑,浅恩有点受不了:“笑什么?”

“这是一种浅恩你无法体会的心情。”笑容更大也更傻。

浅恩摇摇头。

爱情让人变成傻瓜,这句话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他开始考虑昨天给于承诺到底是对还是错。待他虽不同于前几任情人,却也早已决定不给承诺的。昨日种种,历历在目。失去的痛,孤独的悲。他怕再次失去,怕极了。

得不到就不存在失去了吗?也不尽如此。感动于慕贤织的温柔体贴可爱浪漫。他动了心,恐惧被渴望替代,于是他问他:“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

男孩自然欣喜若狂,他心里也有着满足。

有句话“痛,并快乐着”,是不是形容了他的现在?那未来呢?未来依旧是未解的谜,但他开始考虑幸福的可能性。

街上的人并不如元旦那一天多,但还是有些拥挤的。浅恩看看慕贤织身上的衣服:“穿得这么少,没钱没衣服吗?”

慕贤织有点尴尬:“不是的,这件衣服很暖和。”

浅恩牵起他的手握了一下,立刻皱了眉毛:“这么冰,还叫暖和。你要是把买那些奇形怪状的衣服的钱省下来,一件鸭绒的外套还是买的 下来的。”满含责备的看他一眼,就要拉他去看冬装。

慕贤织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穿那么多,包的像粽子一样很难看的。”

是这样。浅恩好笑,顺手指着街上几个少年:“呐,他们也穿着鸭绒外套,挺好的嘛。”

慕贤织不情愿的跟在浅恩身后,浅恩单手拉着他,像带小孩儿一样。美形的人就是吃香,两个美形的凑到一起面前就是一片光明大道,服务殷勤周到,衣服翻来覆去的试也不见不耐烦的样子。

一路走来,也没看到合适的外套。慕贤织死活不肯穿鼓鼓的鸭绒外套,太空棉的浅恩又看不上。外套没有买,倒是给慕贤织买了手套。路过佐丹奴时,还是不怎么抱希望的看了一下。现在流行太空棉,填充的那种,有点鼓胀胀的,今年流行这种样式,浅恩不明白慕贤织为什么不喜欢。

在佐丹奴里面转了一圈,慕贤织指着一件衣服说:“我喜欢那个。”

浅恩看过去,唔,并不是新款,是九几年新创牌子那几年出的衣服,连商标都是老式的绿底白字。白色帆布料,有点仿风衣的中外套,左右很大的两个口袋。90年代的作品,等到21世纪再次Show卖,也算是加入了复古市场了吧。

“喜欢这一件?”

“嗯。”乖乖点头,带着很渴望的表情。

“那就买吧。”

慕贤织穿这新买的大衣,第一件事就是把美女从浅恩胸口的袋子里面抱出来,放进自己的衣袋。

“怕我累着?”浅恩挑眉。

“我怕它占你便宜。”一脸醋意的盯着口袋里那个一脸“只要是美人儿就好”表情的美女。

食色性也,人如此,狗如此。

慕贤织现在想的是如何把美女早点喂大,大到无论如何也装不进口袋的地步。

他不知道,美女长大以后他的麻烦更大了,这也是后话,不提。

浅恩揉揉他的头发:“你在做什么。人都已经是你的了,和一只狗见识什么?”

慕贤织不料他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脸色爆红:“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要从点滴抓起,才能保证绝对安全。宠物?宠物就没有威胁了?男人都能爱上男人,还有什么不可能。”

浅恩呵呵的笑,敲他一下:“没辙了,没辙了。找跟带子来吧,把我拴在你的腰上。”

一阵笑闹追大之后,一天也过的差不多。余下的时间,如这一天一样。满是他们最初的幸福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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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期末考试最后一门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理论》,慕贤织被淹没在一堆名词解释里,结果的好与坏已没有任何意义了。他满脑子都被“一个多月的假期,我可以天天看到浅恩”这几个字填满。也就是说,他要找一根绳子把自己拴在浅恩的腰上。

抓起背包,穿着那件浅恩送的衣服,某帅男在离开考场的前一秒被某美女抓住了。

“慕同学要去会女朋友吗?”

慕贤织歪歪脑袋,咧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啊,这个问题有待考证。要不,你帮我参谋参谋,去还是不去?”

林家宁一把推开他笑的贱兮兮的脸:“去是要去的,只不过还要带点行李。”

“去约会带行李岂不累赘?我情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林家宁瞪圆了眼睛,伸手缠上慕贤织的胳膊:“断了我财路的家伙,瞻仰一下大人您的女朋友怎么就这么困难。”

慕贤织挣不脱,嘴角勾着笑只得由她拉着:“他惊为天人,哪里是凡夫俗子所能轻易见识的,也不怕玷污了他。”

“只你这凡人特殊?”林家宁撇他一眼,手里抓得更紧:“我就是要去会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这么神秘,难不成是现代版的牛郎织女?”

“是啊,是啊。只不过世上也只有一个董永。所以说,见他,此生莫想。”慕贤织把手抽出来,带上帽子,低低的帽檐如往常一样把眼睛藏在阴影里面,露出的嘴唇紧抿,突然给人一万分的冷漠。

慕贤织脾气一向很好,至少林家宁没见他生气过。此刻不知触动他什么地方,竟拒人千里之外。见他如此林家宁呆了一下,知道多说无益,不再自讨没趣的纠缠。两人也是好朋友,慕贤织这样待林家宁,她自然觉得受伤。默不作声的走在后面,上公交车。车上还是只有一个位子,林家宁没有和慕贤织猜拳,坐了上去。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默不作声看他顺手压着帽檐,对她挥手:“我到了,Bye-Bye美女。”

默不作声看着他下车,直到车门关闭的前一秒,她醒悟似的冲下去,追赶他。

慕贤织走得有些远了。林家宁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贤织。”她喊着,见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她,仍然看不见眼睛,鲜红色的唇在阴冷的空气中,看起来格外艳丽多情。

嘴角裂开一个弧度,语气不复冷漠:“什么事?”

林家宁作出一个勉强由私不在意的笑容,“贤织,你不喜欢我问你女朋友的事,我以后不问了。只是请你不要生气。”

形状优美的手顶起帽檐,漂亮狭长的眼露了出来,里面含着温暖的笑光,他说:“我其实没有什么,家宁。是你,是你以为我如何如何。从刚才到现在,你连一眼都不敢正视我,失去了以往让人觉得欢喜的聒噪。不要觉得我怎么样吧,你那样子确实太无礼。家宁,你在想什么。对不对?只是你想的那些事情,我无法回应。所以,我只能对不起。”

慕贤织往前走几步,拨拨林家宁因为跑步而凌乱的头发,轻轻一笑,冲她摆摆手: “我要回家了,美女,Bye-Bye!”

拥有狭长眼睛的都是薄情人。林家宁想到很早之前看到了这么一句话。

薄情人,她以为他是不同的,原来还是相同的。

她以为对慕贤织来说自己是特别的,原来也不过是最普通的人。

林家宁呆呆的站着,她想: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哭的,哭出来我就是弱者,他就会怜惜我,或者追上去大声说“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她没哭,也什么都没有做。

林家宁只是呆呆的站着,等眼里的泪意退回去。林家宁将散乱的围巾理好,站回21路车的站牌。

她了解慕贤织,又不了解他了。

温柔细腻如他,怕是早看出她对她对隐讳的眷恋。但他不说,小心谨慎的维持着安全距离,任她跟在身边,任她借着各种理由找他陪伴。林家宁自嘲的笑笑,慕贤织偶尔的语言暗示,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听懂过。他善良的想为她保有自尊,没想到她一意向前,未曾察觉他发现了她的秘密,也从来没有想过慕贤织拒绝的时候应该如何。

或者,她从来没想过失败的事情。

于是,他只好冷漠以对,即使冷漠,却依然温柔。

21路车开过来,林家宁掩面终于哭出来:“你不知道吗?这种残忍,比残忍更残忍啊。”

我爱上你了,我该怎么办……

慕贤织路过精致漂亮的各色店面,嘴里无意识的哼着歌。放假了,见浅恩的时间就多了,心情也很好。想到被他那样扔下的女生,心里有了一点愧疚。

“这又关我什么事?!”他自言自语,惭愧很快被喜悦替代(尾:果然是薄情的小孩),他眼里只有浅恩。

在旁人面前他亲切,淡然,从容,谦逊----是个稳重的成年人。

浅恩面前,慕贤织永远是个羞涩而迟钝的孩子,只因为爱情,于是一切敏锐的感觉,在恋人面前退化,心里会有不安,彷徨,怯弱,无奈。

怕伤害,被温柔对待的时候又觉得太梦幻;

怕分离,在一起时又担忧没有了朦胧美;

怕争吵,太和谐又恐太依赖。

因为爱情,眼里没有了别人;也因为爱情,自己不是自己了。

慕贤织掏出手机,习惯性的给浅恩打电话说要过去。号码拨到第六位,他的动作停下来。他看到面前的人,连脚步也停了下来。

温柔的笑,似水的眉眼,今天他戴了一副眼镜,更显斯文秀气。

“浅恩……”他错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穿了一见墨绿色的羊绒风衣,黑色的头发没有梳回去,刘海散在额前。

浅恩走前几步牵过他的手笑着说:“我刚才在想,偶尔出来接接你,你会有什么表情。”看到慕贤织强压激动的表情,浅恩低声说:“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你的样子,好像要当接拥吻似的。”

浅恩来了,站在这里,笑着,还会逗他笑。慕贤织心里的他总是有点小冷漠的,需要别人对他好;他总是很淡然的,即使没有人在意他,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他总是那样笑着的,却没有人能明白微笑后面真正隐藏着什么样的情感;他总是这样那样的,慕贤织从来没有想过浅恩会回应什么。

浅恩说了“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只是那样一句话而已。是承诺,也是许可,但他不能确定那是爱情。他没有自信,也没有勇气去反问“你到底爱不爱我”。能呆在他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

老哥说“浅恩不爱你,就不会回应你”,现在浅恩出来看他,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他可不可以看作浅恩有那么一点爱他?

慕贤织再也忍不下,扑过去抱住浅恩,很小声的,很小声带点哽咽:“浅恩,浅恩。我爱你,我该怎么办。”

浅恩笑,“继续爱下去吧,我会很高兴。”

这一切是真的,不梦幻,不迷离。

慕贤织抱着李浅恩,开始完全相信----浅恩真的属于他了。

不彷徨,不忧郁,竟是这样安心的幸福滋味。

进了门,美女扑上来,贤织抱它起来,美女立刻感激得帮他洗脸。然后颠儿颠儿的又想来荼毒浅恩。浅恩危险的眯起眼睛,美女呜呜呜的叫了几声,无奈的跑回自己窝里。小家伙长大了不少,原来的狗窝只能勉强盛下它了。

“有时间给它换个狗窝吧。”慕贤织顶着一脸口水傻乎乎的回头问浅恩。

“嗯,周末去看看好了。”浅恩拿了一条毛巾给他:“去,把脸洗干净。”

浴室里新添了一个口杯,一个牙刷,一瓶庞氏的洗面奶,还有一条浴巾。慕贤织在里面东摸西摸,高兴的不得了。

餐桌上摆好了午饭:紫菜排骨煨汤,红烧狮子头,素三鲜。浅恩坐在桌边翻着报告之类的东西,见慕贤织出来,将东西放下,“吃饭了。”

“浅恩也戴眼镜?”

浅恩不太习惯的推了一下镜架:“前几天配的,有点远视。”他戏谑的笑一下,“怎么样,帅不帅?”

慕贤织无奈:“我要是说不帅,估计午饭是没得吃了。”

“我是怕你太嫉妒我。”浅恩把筷子递过去,指指桌上的菜,“尝尝看。”

“浅恩也会做菜?”

话未说完头上被敲了一记:“不要怀疑我的能力,否则,你面前是不会出现这些东西的。”

“谨尊圣旨。”双手在胸前划了十字,又拜了几下作虔诚状,不伦不类的样子,引来浅恩的轻笑。

吃饭的时间是沉默的。浅恩吃得很少,心思用在填饱某只贪得无厌的狗身上,忽略了慕贤织,自然也忽略了他一脸期待的表情。

某狗吃的一脸满足,偷空看看慕贤织,一只眼睛充满了迷恋,另一只眼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光。

午餐过去,浅恩上班。浅恩下班,晚餐,晚餐过去。浅恩看电视

慕贤织终于忍不住了,抓着浅恩的手,把电视关掉:“浅恩,你就不想和我说点什么?”

浅恩莫名其妙:“说什么,‘明天请你还来我家吃饭’?”

“不是,你不要装。说出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都盼了一天了。”哀怨的声音。

“说‘我爱你’?”浅恩吃吃的笑起来,“你真逗,为了这几个字盼了一天?哈。”

慕贤织有点急,浅恩确实没有说过爱他,他也确实想听到浅恩对他说“我爱你”。现在浅恩是说出来了,虽然不够正式,也不够浪漫,他也小小的晕陶一把。但并不是他想要的那句话。那句话是比“我爱你”更实际的的东西。

浅恩摆摆手,把电视重新打开:“想不出来了,让我再想想。”说罢看着电视,专注的样子哪里有“再想想”的意思。

慕贤织不做声,窝在沙发里,照例赖在浅恩的腿上把美女挤下去,躺在充满浅恩味道的怀抱里。他已经高兴不起来了,是我会错意了吗?他开始沮丧。

伸出手把眼睛从浅恩的鼻梁上拿下来,“浅恩,你还是不戴眼镜好看。”

“为什么?”

“我喜欢不带任何屏障的看你。”

浅恩的手抚过他的五官,浅恩轻轻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贤织,不要总说这些让我乱感动一把的话。我怕我会离不开你。”

“那样最好。”

浅恩又叹气,“贤织,你还未曾见过真正属于“李浅恩”的疯狂。那个时候,即使你想走我都不会放手,即使你真的脱了身,我也会让你残缺。贤织,不要对我太好,我怕我会伤害你。”他看着他,眼里竟有了冷。

“不会的。”慕贤织搂上浅恩的腰,“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浅恩你要相信我。”他急切地想要给与保证,吻的又凶又急,牙齿咬痛了浅恩的唇,他也顾不得心疼,顾不得温柔。

他只知道:浅恩是如此没有安全感的活着。是因为过去的那些事吗?他知道没有能力抚平浅恩过去的伤痛,但有信心可以给浅恩未来的快乐。

浅恩承受着慕贤织激烈的吻,口腔中已经有了血的吻道。他依然无知无觉一样依靠着怀里的慕贤织。这个吻,停下来时几乎窒息,眼中也是一片迷茫。

浅恩稍稍回神,低下头,回吻下去。他给的吻是浅啄的,一点一点,零零星星的,带着试探的意味。

走这条路的人谁没有不堪回首的曾经。只不过慕贤织幸运些,尚还有一个兄长怜惜依赖。浅恩却只能孤独一人,再多的朋友也比不过亲人的一句理解,至少浅恩是如此的。在他心里,某个地方还脆弱的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又容易受到伤害。

“你想要吗?”慕贤织轻声问他。

“不,不要。”浅恩摇头,“我只想抱着你呆一会儿,我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幸福等着我。”

浅恩把头压下来,埋进慕贤织的怀抱声音颤抖而哽咽。“从那时候到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挥霍了所有的快乐。剩下的事情就再与此无缘了。贤织,我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接受了你。”

慕贤织不愿他太伤感,取笑他:“那些情人你怎么讲?”

浅恩在慕贤织怀里摇头,“你是我第二个爱人,他们是我失去宁路以后,遇见你之前的错误。”

他曾经乐于在速食爱情里享乐纯粹的肉体愉悦,现在却如此的后悔。

宁路?陌生的名字。是要讲讲过去的事情吗?

浅恩没有讲下去,突然笑了出来,声音已听不出感伤:“你要来和我住吗?”

“咦?”

看着慕贤织惊喜的表情,浅恩抬起头来,捏了他的脸一下:“你盼了一天,不就是盼这个吗?只是看你表情挺好玩的,逗逗你。”

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李浅恩注定遇见慕贤织;

李浅恩注定爱上慕贤织。

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慕贤织注定为李浅恩而哭;

慕贤织住定位李浅恩二笑。

命运是一条锁链,把他们缠在一起,不可分离。

但是幸福的意义不仅是如此的容易理解,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们才真正了解珍贵与珍惜。

浅恩觉得留慕贤织住下是错误的。生活中多了慕贤织,就如同多了一只宠物似的,但又不完全是宠物的感觉。这个宠物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还会体贴的送来美味的奶茶。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他曾无意间问起慕贤织这样的问题。

“你太贪心啦。我这么好的人是很难遇见的。”慕贤织瞪圆了眼睛,愤怒的浅恩又开始出现的摇摆不定。

浅恩自然不是摇摆不定,只是单身生活中多出一个人来,总觉得不适或者拘束。所有的情绪都展示在另一个人面前,也少了很多私人空间。他确实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分开来。

可是这样,两人的关系不是床伴,不是各取所需又是什么?

适应一段时间吧。浅恩叹了口气,爱情总是状况百出的。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没有。没有就低头吧。否则就是分手。

慕贤织要把原来租的房子退掉,浅恩陪他一起去。“我帮你你搬家可是要报酬的呐。”浅恩笑着说,慕贤织二话不说给了个响亮的吻。

浅恩进到慕贤织住的地方,发现里面的东西简陋的让人惊奇。

“怀勋都不额外照顾你吗?”

慕贤织摇头:“我哥已经很照顾我了。慕家的人,18岁以后,从来都是要自力更生的。我去那里唱歌的钱,我哥给的比那个最顶场的乐队还高。原先我都是在圈子里的酒吧唱的,我哥一直都很担心,要我到这里来。

那个时候我不想依赖我哥,就没答应。后来有一次圈子里一个挺有名的变态要强行带我出去过夜,最后还是被我逃了。从那以后我个说什么都不让我在圈子里的酒吧唱了。”神情隐隐带点落寞。

浅恩抱抱他,难得这样坚强的孩子。他知他还隐忍着许多未说出口,想必同自己一样,也和家人断绝关系了吧。怀勋再自立,都是在家里住的,慕家那样的家族事业,再如何磨砺自己的后辈也绝不可能让一个二十岁的孩子穷到租这样潮湿窄小的待拆房来住。

同是沦落人。需要抚慰的不光是他李浅恩。

慕贤织收拾着屋里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慕贤织的衣服也没几件,除了课本以外,根本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直到收拾到那几件他穿去驻唱的衣服和戒指锁链之类,浅恩把那些东西全丢到地上:“这些东西不要带了,我看着不舒服。”

慕贤织笑起来也不去阻拦:“吃醋吗?”

浅恩撇他一眼:“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慕贤织歪着头,很认真的回答:“你吃醋的话,我得虚荣心会得到空前满足,并把这些东西誓死保留,你不吃醋的话我会很沮丧,从此再也不碰这些东西。”

浅恩想了想,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我承认,我是吃醋的。非常非常……呃,在意。”

“你承认了?不怕我把这些东西留下来?”

“你可以把它们留下来之穿给我看,我不会介意的。还可以……”浅恩笑笑,有点坏,“增加情趣。”

慕贤织脸红了,把那些东西扔到一边:“谁要传给你看,色狼!”闷头去另一边收拾未整理完的物品。

浅恩无事,顺手拉开老式的小书架下面的柜子,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漏下。不料,哗啦啦,掉了一叠照片出来。潮水一样淌了一地。好奇的拈起一两张,内容都是慕贤织。日期几乎是连着的,看来都是上大学以后拍的。多是笑着,偶尔也有一两张神情迷惘,或者刚睡醒,或者沉思状。

浅恩觉得有趣,扬起其中一张,冲浅恩喊:“你还兼职当模特吗?”慕贤织回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解释:“那是林家宁拍的,洗出来以后卖给别人,有的时候也会有杂志社要,不过那种情况都比较少。大部分都是卖给那些花痴的。我会留下一张来作纪念,然后抽两成算作报酬。”

“原来还真有痴情女购买心上人照片这种事情啊。”浅恩看看照片,又看看慕贤织:“你这个样板儿,照片能卖多少钱?”

慕贤织指指自己的脸:“你要相信我的实力,这绝对是个好活计。”

“这么好的事情,参我一份怎么样?”

“想都不要想,你太老了。”

慕贤织狠瞪一眼浅恩,警告他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

同房东交待完,道了别。浅恩提着一行李的照片,倒是有点羡慕慕贤织。二十岁,正是青春而无忧的年龄,也是易逝的年华。慕贤织就用照片永恒的留下了这些,日后还可以借此回忆。青春的笑脸,即使是平面的照片,亦有感染人的能力。

他的过去呢?全都成了灰烬,去陪了早离人世的宁路。

都说痛失所爱的人总会抓牢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以此或缅怀,或纪念,或言之此生不忘。他却在宁路死后,用一把火,毁灭了宁路的痕迹。他对自己说不要怨天尤人,不会哀泣一生。其实心里的痛根深蒂固,不是一把火就可以改变什么的。

浅恩想着照片上那些笑脸:“我是老了吗?为什么竟会有深深的遗憾?”

他伸手紧紧牵过身边的男孩,他想:这一回,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放手。贤织,但愿你永远爱我,否则,我不知我会做些什么。

以前是太冷静,现在是太疯狂。为什么不可以正常一点?

“浅恩。”又是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每次有求于浅恩,慕贤织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什么事?”

慕贤织从衣袋里取出一张自己的照片,“可不可以把我的照片放进你的皮夹?”满是期待的表情。

浅恩看看照片:巨大的老榕树下,阳光打在倚树而坐的男孩身上,白色的衬衫,长长的黑色睫毛,微翘的头发。嘴角那一点笑,有一万种风情的美丽。

“没有办法啊。”把照片推开,浅恩笑笑,悠闲的走,不看慕贤织沮丧的表情,把他扔在身后。

不答应吗?浅恩总是这样,不应该求他什么的。

“浅恩,你就答应我吧。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慕贤织埋怨着,又有点自言自语。

浅恩突然停下来,回首看着他笑:“我要去买一个可以放照片的钱夹,你想不想帮我参谋一下?”

别扭的浅恩。

爱搞恶趣味的浅恩。

浅恩的新钱夹是棕色真皮的,有可以放照片的袋子。慕贤织把照片小心翼翼的放进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以弄丢了或者拿出来扔掉。

“要不要拿针缝起来?”浅恩笑话他。

慕贤织则开始考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直到浅恩答应他绝对不会把照片拿出来,也绝对不会把照片弄丢,才停止一切让浅恩发笑的举动。

爱情就是这样吧。有些小依赖,有些小脾气,有些小别扭。无损于感情的发展,反而使甜蜜的润滑剂。爱情很复杂,爱情也很简单。

爱一个人会愿意为他付出很多,也期望能有收获;爱一个人会愿意献祭自己的一切,哪怕只是一点点回报。有些矛盾,是不是?爱情本身就是矛盾的,人也是一万分的矛盾。

浅恩在家时,不会戴眼镜。因为慕贤织不愿意。他喜欢亲吻浅恩的眼睛,而不是冰冷的镜片,他喜欢浅恩眼里的柔光,而不是透过无形的屏障传达过来的打折品。

有些东西真得很神奇,明明只是有机或无机的无生命物质,却能使情感产生别样的感情。

慕贤织总是很不安的,幸福来得太容易,太情谊,太理所当然,所以只是镜片,也会让他恐惧。

“浅恩,你还是不戴眼镜好看。”

“为什么?”

“我喜欢不带任何屏障的看你。”

几句话,已道尽慕贤织内心的所有。

浅恩明白,他尽力去安抚这个孩子。他们都是那样没有安全感的活着的人类,却又想要对方能够拥有足够的安全感。小心翼翼的呵护,小心翼翼的照顾。毕竟年长慕贤织几岁,看的事多了些,也内敛些。浅恩早已不习惯用语言这种最直白的方式安抚人心,他更愿意用肢体语言,吻吻他,抱抱他,彼此都能得到些温暖。

明天就是周一,浅恩要去上班,已经接近年假,就更忙些。但也不会跟再忙了,已经到了底线。

浅恩把慕贤织的东西放好,突然想起怀勋似乎还不知道同居的事情,拿起电话,拨了一半被慕贤织挂了:“我哥已经知道了,今天早上你做饭的时候,我已经通知他了。”

“哦,这样。”

“你都不好奇我哥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肯定是咬牙切齿说我老牛吃嫩草,又叮嘱你千千万万要小心我的生活作风问题,一有异向,立刻向他打报告。他绝对会带着大批人马杀过来,把我揍个落花流水,解救可怜的你。”

慕贤织抱着浅恩的腰,下巴高傲的抬起:“哼,我才不会那么傻的把你让给别人。那种低级的方法也就只有我哥能想得出来。我非要把你拖到七老八十,青春不在成了老头子的时候扔掉你,让你尝尽受尽冷落的苦头。”

浅恩只是笑,吻一个一个的落下来,撩拨慕贤织的身体。鼻腔里发出了隐忍的笑。

慕贤织不耐烦了,扭过头,瞪着浅恩:“有什么好笑的?”

浅恩伸手穿过他的头发,珍惜的捧着他的容颜,快乐极了似的叹息,亲吻又落了下来: “我的贤织,只有你才会想这么做。聪明的孩子应该得到奖励。”

说罢,手指灵巧的解开慕贤织的皮带扣,然后慢慢探进去,探进去,折磨他年轻的身体。

慕贤织羞涩的压抑着呻吟,小声的抽气,反而更显情色。颤抖的手指紧紧缠着浅恩的衣襟,如此无措,不知是应该去解开扣子,还是探进去感受里面美好的肌肤。

他们之间的情事很少。浅恩忙,疲惫的身体对做爱并不热衷。与几任情人分手主要原因也在于此。都市里的同性爱,哪里有闲情去玩你追我赶,于是分手很快,也很干脆。慕贤织在浅恩面前太羞涩又很容易满足,往往是抱着浅恩睡觉就觉得幸福的不可思议。

浅恩把慕贤织搂在怀里,看他绯红的脸色,嘴角勾起那么一点坏笑:“怎么,还是会害羞。”

慕贤织睁着已经迷茫的的眼睛看他,样子无辜的让人想要狠狠的折磨。狭长的眼里蕴着情欲的雾,格外淫糜诱人。他窝在浅恩怀里,微喘的气息喷拂在浅恩的脖颈:“我不知道,在你面前就会这样,不知道……不知道……”

“那次呢?”浅恩又旧事重提,似乎很乐衷于提起那个夜晚:“那次为什么那么主动?”

慕贤织脸色更红,一口咬在浅恩的肩膀:“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以后都不许说提 那天的事情,真的很丢人。”

浅恩心情愉快的再次吻吻他,身体被突然一勾,已处在慕贤织的上方了。

慕贤织的脸色依旧绯红,眼睛格外明亮的看着浅恩:“我说过,我不要你再痛了。”

浅恩淡笑:“不。”

于是,两个男人因为争执谁来当0号的问题,翻来覆去,搞得筋疲力尽。什么气氛都没有了,想要做的事情自然也进行不下去。

浅恩被慕贤织抱在怀里,有了点困意。慕贤织还在耳边不停地问“为什么”。

浅恩没了耐性,伸出一只手,巴住他的嘴巴,阻止他再发一声:“都说了,要奖励你的,更何况那样会比较省力,不用动来动去的。”

⊙o⊙|||||||||||

浅恩微微睁开眼睛,窥到慕贤织瞪圆的眼睛和一脸黑线,非常愉快的笑了。在慕贤织怀里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很快的睡着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等到石化后的慕贤织终于返回常态,想起来找浅恩算账的时候,浅恩早就睡熟了。

浅恩,你真是懒的没有良心!!!

美女打了个喷嚏,耳朵支棱的更高些:为什么今天这么快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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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21:54:52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临近过年,该忙得都忙尽了。浅恩总算有了做上级的风范:泡杯茶,在组长办公室和财务组,这组那组的组长聊这聊那。话题正反都少不了围绕着年货啊,奖金之类。组长们又都是三四十岁的,与浅恩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所以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端着茶杯,听到这个组长说哪里哪里的时候嗯一声,那个组长说哪里哪里的时候哦一声。尽量使自己的受关注程度仅仅次于墙角那盆枯了不知多少年的冬青。

最后哪里想到,这样竟被称赞为谦虚谨慎踏实肯干,颇受好评。搞得现在连敷衍都不行。提起精神来,说着哦,嗯,还要天一两句诸如“那个地方确实不错”或者“仁丰路45号那家的旅行社有了‘新马泰’游的特别优惠,有时间可以和家里人去看看”此类的东西。老天,怎么像女人一样讨论这些东西?男人之间的谈话不都是围绕着国际形势的吗?

看吧,看吧。年龄产生了代沟。

上班的时间就这样混过去。下午例会过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溜出去。忙尽了以后是懒散的可怕又漫长的要死的假期期待日。贤织在干什么?每天这个时候,慕贤织会去超市买食材准备晚饭。他总是这样,把一顿简单的便饭搞得很隆重,厨房也总是要收拾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原样。

想到这里,浅恩无可奈何笑了一下。明明是个孩子,有时时候却又是个大人,真拿他没有办法啊。

现在是下午四点,浅恩没有回家,心血来潮跑去“城市游离目录”。今天是慕贤织来唱歌的工作日,浅恩发了短信过去:不要做饭了,今天在外面吃。

慕贤织的回复是五个“!”就数目看来,晚饭应该是做到一半了。同浅恩不一样,慕贤织热爱烹饪,能吃到用自己的双手做出来的美味,对于他来说有不可言喻的美好。现在看到浅恩把他做的东西送到嘴里,哪怕不称赞,只眼里有一点认同的光,依然能让他雀跃。

至于浅恩,对烹饪并无太多兴趣,但本来也是个吃东西很挑拣的,只是惰性太大,所以填饱肚子就好是他的追求,工作又经常处于繁忙时期,大多的时候都是叫个盒饭或者来碗泡面什么的,很容易满足。只会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手艺虽然是好的,但一个懒字,足以见证他的三餐状况。

酒吧里,Ata在吧台的位子喝酒。

还是那个样子,干爽的气质,眉宇间仍是带点躁气的意味。筋骨纠结的手握着杯子,似乎很用力的样子,骨节的颜色透了出来,四个结雪白色,看的分外清楚。他的脸色有点阴沉,眉毛打着结不知在想些什么。

浅恩走过去,对吧台的服务生说:“给我一杯‘芒趣’。”服务生有些为难,“这个季节,芒果已经进不来了,要不要来点别的。”

“那就来一杯啤酒吧。”浅恩指指身旁隔着一个位子的Ata,“和Ata的一样就行了。”

Ata把被子里的啤酒喝完,再叫来一杯,然后又叫了一杯,又叫了一杯……浅恩仍然在喝自己的那一杯,他喝得很慢,却不像在品位,侧了身看看身旁的Ata,面前已经排满了空杯子。

浅恩还是在一旁喝那杯啤酒,Ata继续叫来一杯,服务生小凯看不过去了,“Ata你一会儿还要唱场子,这样喝要砸你的招牌的。”Ata放开杯子,扭过头,对着浅恩的侧面,因为喝了酒,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带着深切的沮丧:“浅恩,为什么你不再阻止我喝酒?”

浅恩也放开手里的杯子,侧了身,倚在吧台的边缘,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容:“我没有这个义务。嗓子是你自己的。”

“你以前都会组织我的。”

浅恩摇摇头,无谓的笑:“Ata,我不可能永远保有这样的耐心。对一个屡教不改的人,佛祖都会投降。”

Ata呆了呆:“浅恩……我……”

他想表白,不愿将爱情再压在心里。即使浅恩已经有了慕贤织,即使明白自己没有一分可能,即使浅恩从没有和他真正谈过什么。因为他已经不愿意自己只能默默的看着浅恩笑着对每个人,----用他永不变的温情,也无法忍受把表白保留在,永不言爱。他挣扎过,也曾想放弃。

他的挣扎太薄弱,渴望又太强烈。百般辗转之后,还是决定要说出口。哪怕结局是毫无疑问的那个解。

“浅恩,我爱你。”微微颤抖,几不可闻的声音。

浅恩低下头,睫毛长长的,不再看Ata。

他想起慕贤织,他曾用双手搂着他说:“浅恩,我爱上你了。”那一夜,他留慕贤织过夜。男孩害怕那只是一夜情的狂欢,坚持告诉他他的名字,要他记住,因为他不希望自己被淹没在他过往情人中,成了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

他想:慕贤织是个多么柔软的孩子。搂着他说我爱上你了。用献祭的语气,不求回报的字眼,给他普通又不普通的表白。真好,他笑了一下,垂落的头发掩盖了他的表情。

可是别的男人呢?他们就只会说“我爱你”,似乎等的就是“我也爱你”,连Ata也不能免俗。即使他不报希望,却还想着也许会有奇迹吧。

爱我就一定要得到回报吗?

浅恩不喜欢这样。

浅恩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Ata看见他眼里还是那样温柔的笑,还是那样风情云淡,却少了那么一点温度。心急速下沉。Ata发现自己颤抖起来,抑制不住。

死刑犯临刑前一秒是不是如此?

浅恩看着Ata,他说:“所以我不再阻止你喝酒。”

因为你爱我。

Ata苦笑,原来是这样。

还是不甘心,想要伸手拥抱一下面前的男人,哪怕留一点温度以作最后的回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不能这样贪心啊,这样是不会被原谅的。

浅恩回过身,继续喝剩下的酒,依然很慢。Ata喝完杯子里的,继续叫了下一杯。

小凯不再说什么,把啤酒一杯一杯的端过来,再把杯子一个一个的送下去。

一切都像没发生一样。

“你们干什么呢?”慕贤织好奇的看着吧台上的两个人,坐上了中间那个自己的专座。

浅恩摇摇杯子,里面的啤酒刚好喝完了:“喝酒啊,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慕贤织不感兴趣的转过头,对小凯说:“我要一杯温牛奶。”小凯依言把温牛奶端上来。刚放到慕贤织面前,被浅恩截走了。浅恩把牛奶推到Ata面前:“给,解酒的。”

Ata喝的有些醉了,模模糊糊的盯着浅恩推来的那杯牛奶,看了第一眼就再也离不开视线。最后竟哭了出来。慕贤织一看这架势,立刻跳下椅子,浅恩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被Ata抱了个正着。

“浅恩,浅恩。”Ata醉酒的声音哽咽得在耳边,眼泪流进了浅恩的衣服里。浅恩不动,由他去了。Ata哭的声音很大,号啕大哭那种,到后面是哽咽的抽泣。狼狈的不能再狼狈。

他只是爱上一个叫浅恩的男人,只是爱情而已,为什么要这样悲痛。眼泪是热的,心是冷的,痛过,绝望过,期待过,放弃过,挣扎过,悲伤过,忧郁过,失去过,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原来眼泪是没有味道的,只是因为失去是咸的,情感是苦的。

几个服务生不明所以的躲在操作间不敢出来,盼他哭完以后,不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Ata哭得似乎没有停歇的样子,无限委屈似的。浅恩叹了一口气把他放在吧台上,领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慕贤织,出了酒吧。

“我爱你,我爱你。”Ata低低的说,低低的说。一切都结束了,他想。

浅恩拉着慕贤织的手,眉毛是微微皱起的。慕贤织小声地说:“浅恩不要生气。Ata醉了,酒醒了就会道歉的。”

“你不在意?”

慕贤织咧咧嘴角:“我有什么好在意的。Ata在我面前没有任何威胁,所以我才躲开,让他抱住你。我一直都觉得他很可怜。”

浅恩的眉毛皱的更紧:“你很早就看出来他喜欢我?还让他抱住我?”

“是啊,他那种男人不可能为别人改变什么,但是为了你把自己彻头彻尾的变成一个连他自己都不能认识的人。不是爱你又是什么?”慕贤织回握浅恩的手,“他有多想让你给他一个拥抱,今天以后,也许你们就要变成不认识的人了,你至少给他一点温暖,让他觉得爱过你是值得的。”

浅恩点点头,“那你哥也知道了?”

慕贤织这才明白浅恩为什么眉毛皱的解不开:“你不愿别人知道Ata爱你?”

“嗯,太危险了。”

“危险?”

“嗯,我怕这样你会没有安全感。被你哥知道也会说我给不了你幸福。”

慕贤织的嘴角咧的更开一些,有点合不拢的趋势。他拉拉浅恩的衣服:“都说了,他在我这里构不成威胁。走啦,走啦,我们去吃饭。”

午餐他们是在朗齐餐厅吃的,奢侈了一下,要了雅间。饭后叫来乌龙茶和点心,闲聊。浅恩还是有点不开心的样子,让慕贤织很奇怪----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吗?他拿起盘子里的小茶点,一一扫荡,心情却好到不能行。

点心扫荡完,慕贤织看浅恩还是心不在焉。于是凑到他身边,笑嘻嘻的说:“你不用担心我哥会知道。Ata只是哭,说的话谁能听清楚。那几个服务生早早躲到操作间去了,哪里听得见。再说又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们一样喜欢男人,他们肯定觉得他被哪个女人甩了。”

浅恩沉默着,不胜厌倦的闭上眼睛。他说:“贤织,我累极了。被Ata爱着,感觉很压抑。”他掐掐眼角,“你不知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看人的眼神有多么激烈。我那个时候正在圈子里的酒吧喝酒,百无聊赖,他就那样跑过来说他不是同性恋只是想认识我,然后叫了一杯龙舌兰那么烈的东西说请我喝。那种东西,我怎么会喝?自然拒绝,然后离开那里,再不去那个酒吧,可是……”

“可是无论去哪里,都能看见他?最后不得不与他熟识?”慕贤织叹了气,把话接过来,“浅恩,当初我不也是这样纠缠你的吗?擅自闯进你的生活,不停的纠缠,Ata他只不过是爱你,你没有必要去讨厌他。”

浅恩摇摇头,突然转了话题:“还是你好些,我不觉得累。”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贪恋我给你的轻松。慕贤织沉默了,不知该觉得开心还是焦虑。

茶,失了原本的味道。

回到酒吧,Ata已经不在了。场子让别人来替了一下。怀勋照例在吧台后站着,穿着服务生的制服,白衬衫,黑色的马甲,精明干练的样子。可惜旁边的几个服务生忙不胜忙,就他一个人闲里更显闲,左顾右盼,一看就知道不够专业。

吧台的御用座位已经增至两个----那时慕贤织竭力争取来的。浅恩的“御座”视角很好,可以看见吧台的全景,也是音响效果最好的的地方。怀勋奈不住慕贤织三天两头的小催大缠,头痛不已的答应这个“不平等要求”。总是对客人说“那个位子是预定的”总觉得太丢脸,于是摆了两个牌子,上写“VIP专用”。

怀勋对他们招招手,倒了杯温开水给慕贤织,又到了一杯“酒恋人”给浅恩,“Ata不知道被哪个女人踹了,喝的简直叫惨不忍睹,我让他回去睡觉。贤织你要是弄成他那个样子,我让你满头都长包,变成如来佛祖!!”说罢,有点警告的看着浅恩。

“老哥,你真罗嗦。”拿起温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都说二十岁的男人是半成品,三十岁的男人是成品,四十岁的男人是升级品,五十岁的男人是极品,六十岁的男人是废品,老哥你的岁数既不是半成品也不是成品,估计是瑕疵品,难怪废话这么多。”

浅恩一个斜眼抛过来:“我也是瑕疵品喽?”

慕贤织咧嘴一笑,抓抓头发:“你是精品啊,我哥怎么能和你比。”

嘴巴抹了蜜糖的小孩。

浅恩手一勾,把浅恩的脑袋搂过来,亲在他头发上:“呐,这话我爱听,奖励一下。”

慕贤织脸红了红,把身体移回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小心翼翼的样子。浅恩笑了,摸摸他的头发:“没有人看见,台上在搞互动节目,有优惠券派送,还有过两天的一个有偿表演的门票赠送,没人看这里。”

“怕什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做飞机去吧。”怀勋得意的敲着桌子,落井然后下一块石头,呵呵,感觉真好。


已经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四,再过三天就会正式放年假。年货什么的估计也要着手准备了。慕贤织是个美食主义者,年这么大的节日,自然是要吃的精致才对得起自己的五脏庙。那日浅恩问他:“你一个人的时候年也是这么过的?”

“那当然啦,我会攒够钱,三十,初一,初八,十五我都会去饭馆吃。一个人过年当然要去热闹的地方。”

“怀勋给不给你压岁钱?”

慕贤织一摆手,“我哥哪儿有时间见我啊。都是放年假以前给我一个红包。这几年就更不行了,他也就再疯两三年,也该回去参与家族的事业了。酒吧是早晚要关门的,花钱什么的就更要检点一点,他也是公司的新生代,将来手下怎么也要管几百个人,也该谨慎免得落人口实。我这样,已经让我父母在那些叔叔伯伯面前很难堪了……”

浅恩捂了慕贤织的嘴巴,阻止他再往下说----这孩子,怎么能这样,那种事情明明是很沉痛的,他怎么能说得这样轻松,甚至面带微笑,还偶尔停下来比几个手势,“别说了,贤织别说了,别让我难过,”喃喃低语,他心疼他强装的无所谓疼痛“别让我难过,别让我难过。”

慕贤织不说了,他猫一样用脸蹭蹭浅恩的掌心,脸上的表情是微笑----他们是那么相像,笑,又认为对方太好太温柔,“浅恩,没事的。早就已经过去了。我既然能平静的说出来,说明我早就没什么感觉了。有很多事情,我们是会麻木的。”

把慕贤织的身体不留缝隙的抱在自己的怀里,力气大到几乎要两人成为一个整体:“别说了,贤织,还能记得这些事的话,没有人会真的不痛,没有人会真的麻木,也没有人会真的不在意。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经历过几乎一样的事情,怎么能不痛?”浅恩的声音颤抖的可怕,怀里的慕贤织感到他的泪落在自己的肩膀,他拉起浅恩,回抱他,四条胳膊纠缠在一起,如此契合。他眼里没有泪,甚至连眼角的酸涩感都没有。

浅恩从来都不说话安慰别人,这次说了这么多,看来已经脆弱不堪,同病相怜的人啊。为什么只有慕贤织可以依然微笑着说:“我已经不在意了。”

慕贤织不再说话,这个时候,一个拥抱往往比一句话更有效果。本来是浅恩安慰他的,现在却成了他安慰浅恩。

“浅恩,不快乐的人只要不停地说‘我会快乐’,就会快乐;不开心的人只要不停地说‘我会开心’就会开心;不幸福的人只要不停地说‘我会幸福’就会得到幸福。人是可以欺骗自己而得到这些东西的,虽然清醒的时候依然痛苦,至少有片刻的欢娱。”

我埋葬,我挥别我的过去,才能有今天。为什么么你埋葬了过去却依然伤感。你那么深的伤口,到底都是些什么?

我们交换了爱情,但我决不自以为救世主去揭你的伤痕,那些东西虽永远存在着,但我希望他们能被尘埃掩盖。

“浅恩,买盒虾吧,我会做虾排。”

浅恩点点头,顺手拿起一盒鲜冻的河虾,称了两斤西红柿,再拿过一袋切片面包。

“会不会做茄汁虾排?”

“会的,不过我的椒盐虾排做得更好。”

浅恩摇头,把慕贤织放在推车里的椒盐调料扔出来:“茄汁虾排。”

慕贤织把眼睛瞪圆:“那不行,浅恩你不能老吃甜味的菜,容易提前发福,缓缓口味吧。”

不甘心地看着被拿出去做茄汁番茄和用来做面包屑的切片面包,浅恩称了豆腐,发菜,虾仁,香菇过来,“我做豆腐箱子同你换,我要吃茄汁虾排。”

豆腐箱子是慕贤织最爱的菜,但她从来做不出那种味道,工序繁琐,浅恩也只做过一次给他,以后无论慕贤织怎么要求,都没做过第二次。

“我还要吃加沙肉。”讨价还价,得寸进尺。

“好。”咬牙切齿,忍辱负重。

于是被抛弃的番茄和面包,回归了推车的怀抱。

接着到了果品区,有新鲜的脐橙,饱满而诱人的摆在货架上,还有反季节的西瓜。两个人争论了半天,脐橙放进室内一沾了热气就不好吃了,过年冰箱里面都是满的也没有空间放,西瓜反季节,也不见的好吃。最后两样东西都放弃了。零食区也是一样,两个人就德芙和金帝还有金丝猴讨论了半天,还是同样放弃。

两个人把超市逛了一遍,左批右判左挑右捡左右为难,真正放进推车的东西是少之有少。最后还是决定分头行动。否则过年只有喝西北风。

一路勾勾画画,浅恩也没拿几样东西,他本来就不喜欢烹饪,只是这方面比较有天赋。

慕贤织喜欢翡翠滑肉汤,狮子头,川味腊肠一类细致的菜色,川味腊肠可以买现成的,其它的做起来都比较麻烦。浅恩叹一口气,觉得慕贤织和美女就某些方面来说,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只不过比美女更难伺候些。想起那包被扔回去的椒盐的调料包拿回来,他喜欢吃椒盐味道的东西,再做个椒盐肉酥吧。

结账的时候,慕贤织往浅恩的推车里探探头,见到里面的食材时眉开眼笑,接着愁眉苦脸:“浅恩,你这样是要把我和美女喂的一样肥啊。”

浅恩看着慕贤织的车子,里面的食材都是做甜味的,最上面放着一盒精装的里脊肉,一看就是要做糖醋里脊。浅恩也笑笑,末了说:“反正我不怕胖。”

慕贤织祈祷: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耶稣基督圣母马丽亚释迦牟尼四大天王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保佑我节日期间不长肉,如果一定会长肉的话也要减肥顺利,如果真的减肥不顺利也请让我在浅恩的眼里保持最帅的样子。

电视里播放着租来的影片,美女把脑袋搁在慕贤织的腿上,眯着眼睛打瞌睡。今天是年三十,各电视台除了贺岁就是拜年,一点新意也没有,租来的电影里面除了怪兽就是枪战,欧美电影俊男配美女,坏蛋不是死就是残,国产的电影除了冯小刚的贺岁片,其余的又太沉重,实在看不下去。慕贤织把电视关掉,在地毯上坐着发了好一会呆,终于受不了的跑去厨房。

厨房里放着轻音乐,浅恩慢斯条理的做慕贤织最爱的豆腐箱子,切成长方体的豆腐,外表已经炸成金黄色,掏空的内腔填满了美味的馅。上笼屉蒸熟后待冷却再放进用发菜和排骨汤勾的底汤里炖五分钟,小心的取出排在盘子里,淋上准备好的底汤和酱汁,这才算做好。

浅恩动作悠闲犹如做一件细致的家纺,却已看的慕贤织眼花缭乱,满眼都是豆腐箱子金黄诱人的色彩,白嫩中带点粉红色的内馅,鼻腔中充满了让人垂涎三尺的豆腐和香菇相濡合的特别香味。为了等待着顿美味早上就没吃饭的慕贤织肚子已经叫的震天响,,无奈盘子里只有五个,根本没法偷吃。

“去,切点姜丝过来”

“哦。”巴巴的把姜丝切好,端过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浅恩。

“把藕切成丁。”无奈浅恩根本没有看到某男的表情。

“哦。”还是很乖的把藕洗干净,切成均匀的白白的丁。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慕贤织偷空看那诱人的酱汁中漂亮的圆圆的狮子头还有一旁金光闪耀(在某男眼中是这种情形)的豆腐箱子,那叫一个馋,只差没把头伸进盘子里面去了。

浅恩看他那个样子,又可怜又可笑,从冰箱里拿出一盆酱排骨捡了一碟子给慕贤织:“去,先垫一下肚子。”

慕贤织两眼放光,双手接过来,一脸虔诚至极的样子。

美女也乐颠颠跑过来,小尾巴摇的凉风一阵一阵,坐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眼睛也端端正正目不斜视望着那碟子飘着香味的排骨。

慕贤织不甩美女,手里抓起排骨吃的兴致勃勃,看着美女的眼睛里是久积的大仇终于得报的胜利光芒。“美味啊,美味。”把吃的不剩一丝肉的骨头丢在美女面前,可怜的小家伙,平常哪吃过不带肉的骨头,这回只好忍辱负重。

排骨吃完,慕贤织还是饿的受不了。这不能怪慕贤织大胃,浅恩做东西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太慢了。三十前一天晚上两个人已经将准备工作做齐,三十早上七点钟浅恩就开始在厨房里面忙年夜饭让慕贤织自己中午随便弄点东西吃,下午一点已经过去了,只做了四道热菜,还差两道菜一个汤。家里另外两只生物当然不肯吃点饼干什么的来占据肚子宝贵的空间,只好一只睡觉,一只看电视来转移饥饿的感觉。

吃浅恩做的东西真的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决心。慕贤织端着被舔的干干净净的碟子回到厨房打望,希望下一秒钟所有的东西就做好,他也好弄点东西填填他可怜的肚子,浅恩也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呢。谁知道浅恩来了一句:“要是饿得不行了,去买点盒饭什么的将就一下吧,我估计要到五六点钟了。”

大年三十,中午饭还要跑出去买盒饭?想买也得有人卖啊。慕贤织蹶了嘴巴,站在一边动也不动。

浅恩忙的晕头转向,哪有时间注意他的不快。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看见他站在一边,看样子是生气了,于是连忙停下手里正在做的椒盐酥肉。

“生气啦。”浅恩笑着问他。

嘴巴蹶的更高。

浅恩把他楼过来,在脸上亲了一下,“别生气了,中午真的忙不完了,东坡肘子还要再炖一下,鸡圆汤还没剁馅呢。加沙肉更是连个头绪都没理出来。年夜饭这么重要,中午将就点嘛。”

慕贤织还是不情不愿的。浅恩无奈,他很少看见慕贤织这么别扭,抱着他也不好松手,还有那么多菜没有弄完,正在为难,美女突然跑到门边,把木门拨开,伸出爪子划拉着防盗门,呲呲啦啦的响,浅恩听见立刻把慕贤织往门口推:“快点,快点,快带美女出去上厕所,晚了又像上次那样弄得到处都是。”说完了,回身继续忙,顺便把音乐换成班德瑞的《琉璃岛》。

慕贤织蹶着嘴巴出了厨房,半天也没出去遛狗。美女在门口憋得受不了的吱吱呜呜的叫。怎么还没出来?“贤织,你快一点,美女快要坚持不住了。”

“知道了。”慕贤织总算闷闷的开了腔,顿了一下有点别别扭扭的说“那个,桌子乱得很,你去收拾一下,我就不收拾了。”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美女的叫声和回荡在楼道里的脚步声。

“哦,更生气了。”浅恩低头笑,继续切菜,回来的时候再给块排骨补偿一下。

时间的速度突然感觉慢下来,浅恩直起身体,揉揉酸痛的腰突然想起慕贤织说的“桌子乱得很,你去收拾一下”又搞什么飞机。浅恩把手洗干净,走到餐厅。

看见餐桌上摆放的东西,浅恩脸上笑意更甚:冒着热气的玫瑰奶茶,还有一块三明治,口味还是浅恩偏爱的三文治火腿加上西红柿和沙拉酱。

这个孩子,有的时候还是挺别扭的嘛。

慢慢的把三明治吃掉,把奶茶喝光。浅恩把包装好的一条领带放在餐桌上。

三十的年夜饭总算是千呼万唤使出来,才带点羞涩的展现在餐桌上:豆腐箱子,加沙肉,红烧狮子头,素三鲜,酱排骨,椒盐酥肉,鱼香肉丝,翡翠鸡圆汤。浅恩的“吃吧,等急了没?”还没说完,豆腐箱子立刻凭空少了两个下去,真真的叫“去无踪”。浅恩无奈,一双筷子象征性的敲慕贤织的头一下,也不忘给他添菜。他自己则吃得很少,只是甜味的菜色才能多吃几口。

“浅恩你怎么都不吃?”嘴里说着话,筷子上夹着狮子头,还不忘瞅着盘子的酥肉。

浅恩逗他:“你的奶茶和三明治把我喂饱了。你说你怕我跟你抢就直说嘛,搞得这么迂回。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什么。”

慕贤织嘴里塞的满满的,说话口齿不伶俐也没有时间回答,胡乱点头又摇头。

年夜饭吃的兵荒马乱,盘子扫荡的一干二净,浅恩看着盘子,摇摇头:“这盘子我都不用洗了,你看看,一点油都没有,你是怎么吃的?”

慕贤织抓抓头发,嘿嘿的笑:“饭吃完了,我们晚上有什么节目啊?”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昨天我租了一套《洛桑学艺》回来,看看那个吧。反正春节晚会翻来覆去的也就那些东西,没什么意思。”

“诶,我最喜欢洛桑了。尤其是他学跳舞那一集,胖胖的,发型乖乖的,悟性又高还质朴善良,到现在好多人都还迷他。”

碟片在VCD里面安静的转动,画面里的洛桑带着那个年代人特有的纯朴笑容与求知的眼神用那种温柔的声音不停地对尹博林说:“老师,是不是这个样子。”慕贤织盯着屏幕,不停笑,不停的笑,洛桑的每一个小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笑的东倒西歪。

他听见浅恩对他说:“贤织,别笑了。”

慕贤织抹抹眼角笑出的眼泪:“怎么了,真的很好笑啊。”

“别笑了,贤织。”浅恩轻轻的说,“你都哭了。”

“这是笑出来的眼泪啊。”

浅恩沉默了,慕贤织继续看电视,继续不停的笑。笑声不明朗,带着一些刺耳的杂音,混杂在一起好像哭泣的声音。

“贤织,别哭了。今天是大年三十,有什么难过的事情,等到过年再说,好不好。”

刺耳的笑声停止,慕贤织默然而习惯性的把身体倚靠在浅恩身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心情本来是很好的,吃到浅恩做的菜,还收到浅恩的新年礼物,现在又和浅恩坐在一起看最喜欢的笑星的节目。真的很完美,真的很幸福。

但是他哭了,不是因为幸福。

“浅恩,还记得吗?洛桑是在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离开了人世。他在北京买了房,也越来越受欢迎,却那样可惜的出车祸死掉了。

人们都说如果他活下来,一定会大红大紫,一定比赵本山冯巩牛群更大牌。可是他死了,在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刻,所以人们都记住了他,直到现在中央三套还会周期性的播放他的小品专辑。”

说到这里,慕贤织停顿了一下,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带着重重的,重重的无奈的鼻息,哽咽的嗓音已不复原本的清澈,沙哑的让人不忍听,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继续说:

“我经常想,如果他不死,真的会比赵本山冯巩牛群利害吗?真的吗?”

慕贤织笑了,带着泪的睫毛是一种悲情,带着悲伤的嘴角则咧开了一个疲惫无奈的弧度,他伸出手带着他的眷恋抚上浅恩优雅的五官:“浅恩,是不是失去了才最美好,是不是死去了才能永恒?”

他们总是这样,无助悲伤或者痛苦的时候,会在对方的怀里找一个最安心的位置,说说内心的感受或者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感受对方的体温。

浅恩像抱着初生的婴儿一样把慕贤织楼进怀里,他轻拍他的脊背,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换上中央一套的春节联欢晚会。华丽的衣服,喧嚣的音乐,填满了刚才的宁静,这才是过年才应有的感觉。

慕贤织突来的悲伤,浅恩毫无准备,这个让人从心里疼爱的孩子啊,也许最脆弱的人是他,他却总是在笑容上加上灿烂明媚的含义。

他们缱绻,相互依靠。

他们总是那么幸福,又总是那么悲伤。

00:00,新年的钟声敲响,浅恩亲吻慕贤织:“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轻轻的回吻。

慕贤织送给浅恩的新年礼物是DIY的陶瓷杯子,淡绿色,上面有雕刻的圆形花纹。

杯子,辈子,我送你一支杯子,我们相爱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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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22:00:36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上)

时间过得很快,李浅恩和慕贤织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浅恩想,这样下去,一辈子都是好的,但是生活总爱把人折腾一番才给予糖果,让人们深刻认识糖果的珍贵。

接到宁海的电话时,浅恩和慕贤织刚做完爱,连呼吸都未平复。手机响起的时候,浅恩疲倦的连手指都动不了,慕贤织把手机拿起来递给他:“接吧,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无力的躺在床上,浅恩就着慕贤织的手轻轻的按了接听键:“你好,我是李浅恩。”

“浅恩,我是宁海。”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浅恩连身体都顾不得清洗,拉着慕贤织匆匆跑去机场。

宁海来了,来自一千七百公里以外。他说:“我来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的生活。”于是浅恩带着慕贤织,奔向半小时车程以外的机场。

宁海走出机场的第一眼看见的是慕贤织,秀气带着刚性的眉毛,嘴唇的颜色尤其鲜艳,那双眼睛狭长却没有锐利的光芒。

都说狭长的眼睛会给人冰冷薄情的感觉,宁路从来没给人这样的感觉,眼前这个男孩同样也没有那种凌厉的气息。真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他也会喜欢他,宁海的眼睛黯了一下,如果不是浅恩爱上他的话。

他赶上去,和浅恩拥抱一下,爽朗的大笑:“很久不见了。”浅恩回他一个拥抱,微笑:“是啊,你便帅了。”

“浅恩还是这么幽默。我可是老了,你看皱纹已经有了。”宁海指指眉心的法令纹,因为经常皱眉的缘故,眉心是一个小小的“川”字。

浅恩摇头,:“哪有这么希望自己老的人。”手一牵,把慕贤织拉在身前,“我给你说过的,慕贤织,我的爱人。”

“怪漂亮的。”宁海伸手握了一下慕贤织的手,“我是宁海,浅恩的老同学。”

慕贤织弯眉笑的尤为灿烂,正是春天,空气里已没有了太多的凉意,带着点儿暖。他穿着桔黄色的夹克,染成栗色的头发柔软,有点微翘,给人充满活力的感觉。“其实你真的不老。”慕贤织很认真的强调,逗得宁海和浅恩又是一阵笑。习惯性的把手搭在慕贤织肩上,浅恩问宁海:“准备呆几天?”

“也就三四天。刚刚完成一个案子,家里给了几天假,就来看看你。”

“我这儿挺好的。你也很久没见怀勋了,晚上去他那里玩怎样?”浅恩把慕贤织往身边拉近一点,向宁海示意:“忘了说,贤织是怀勋的弟弟。还记得不,上学那会儿怀勋老是说他有个特可爱特漂亮的弟弟,就是他了。”

“我比我哥帅。”慕贤织加了一句。

宁海点点头:“嗯,这是个事实。”他顿了一下,“怀勋和阿绯怎么样了?”

浅恩低了头,半晌才说:“阿绯去世了,至死都不肯给怀勋一句承诺,连欺骗也不肯。怀勋现在比那时好多了,但还是走不出来。他那个人,你知道的,太长情了。”

宁海“嗯”了一声,车子的引擎声突然变大了,窗外的倒退的景色给人时光倒流的错觉,“仕威怎么样了?”

手机铃声响起,慕贤织突然拍了拍脑门,慌里慌张的掏出手及翻开机盖,不好意思的对电话说:“小昭啊,不好意思,我都忘记了,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就过去。”挂了电话,慕贤织冲浅恩和宁海抱歉的笑笑:“我今天晚上系里有一个课题答辩,非得过去一趟不可。”说罢,让司机把车停到109路车的站牌,搭公车回学校了。

“宁大哥,我明天没课,明天陪你玩吧。”慕贤织挥挥手,冲两个人说再见。

出租车继续行驶,景物依旧倒退。

宁海冲浅恩笑,意味深深的:“挺可爱的小家伙。”

浅恩没有接话,沉默着,修长的的手指在座位上无意识的绕着圆圈。他的眼睛直视前方,透过玻璃看一辆一辆被出租车超过的车子,红旗、本田、丰田、东风、凌志、奥迪、奔驰、别克、雪佛兰……浅恩看着那些车,心里数着数,这是他惯用来让自己的冷静的方法,以免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宁海和李浅恩没有再说一句话。

宁海看着李浅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总是那样,总是让宁海无法捉摸,温柔无害的笑,淡然平静的处世态度,本都会让人容易亲近的,宁海却永远抓不住他一点思绪。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

出租车在沉默中艰难到达了目的地,浅恩付了钱,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于是带宁海去一家不错的中餐馆吃饭。

雅间里,浅恩持着精美的菜单,随手指了几道招牌菜:“宁海你现在还吃辣不?”

“不怎么吃了,喜欢清淡一点的味道。”

“这样,那竹荪羊排汤怎么样,味道挺清淡的。”

“哦,行啊。”

而后再无交流,低气压。

点的菜在沉默中一一上来,侍者优雅的报完菜名,倒好茶,安静退出。把空间留给两个需要独立相处的男人。

侍者退出,安静的空间里面是两个相对无言的男人,浅恩的眼睛在宁海的脸上游走,目光中有说不清的东西,矛盾和憎恨,纠缠一起分不开理不清楚,眉眼的清冷带一点决然,不复平素的温柔似水,让宁海莫名的心慌。

“请你不要这样。”浅恩冷冷开口,眼睛里依然全是讥讽。

“我……”宁海愣了一下,想要辩解,被浅恩突来的厉声打断。

浅恩的声音并不大,却是从来未有的严厉冰冷还有指责:“我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所以请不要伤害贤织,他是怀勋的弟弟,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我的恋人,你怎么能刻意用以往的事情把他隔离在我们现在的世界之外。”

“我并没有……”

“请不要说没有,我们见面的那一刻起,你都在不停的提起陈旧的话题,阿海,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和怀勋一样都有喜欢叙旧的习惯。我向你介绍贤织,作为正常的礼仪,你难道不应多多问问我的现状吗?

贤织有着你难以想象的善良敏锐,于是他退出来,去搞那个三天前就已经推掉的课题答辩,阿海,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残忍了点?”

浅恩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厉,向来温柔似水的容颜上已被冷漠和愤怒的色彩涂鸦。他瞪着宁海,不知道多久,直到桌上的饭菜连一丝热气都没有,目光才稍稍缓和,不变的是凌厉的线条,等着宁海的道歉。

宁海轻轻咳了一下,抬起的脸上是一点不遮掩的苦笑:“浅恩,我……我知道这样是不合礼仪的,可我还是会在意,我怕……浅恩,你是不是忘了宁路?”

忘了吗?忘了吧。明知道不该这样,仍忍不住要说出来刺激他伤害他;明知道自己永不会有希望,明知道浅恩身边没有人可以替代宁路,还是会有所期待。

知道他重新开始,找了新恋人,知道一切都是无用,却还要请假来看望他,不该啊,不甘心,于是做出了让浅恩讨厌的事情。

浅恩轻蔑一笑:“我要为一个死去的人伤害活着的人一辈子吗?”

什么在天之灵,鬼神之说,人死了就是死了,或化为一把枯骨或火化成为一堆毫无疑义的粉末,一丝一毫的生机都不可能留下。为什么要让他为这些东西痛苦一生?

对于宁路,他不曾亏欠一毫,是他自己要拿生命作赌注,开玩笑。结果一败涂地,连肉体都要湮灭,却要他为这样的事情永远铭记。为什么活着的人成了罪人?

宁海闭了眼,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原来你早就不爱他了,我却……

春末,空气微暖,温度还是低的。

菜凉透了。

一口都没有动。

见到宁海,怀勋的反应是最夸张的,上去一个拥抱,然后拉着宁海的手不停地说:“老了,老了,老了。”宁海的脸皮僵硬,自己承认老是一回事,被别人说老又是另一回事。晚上,怀勋没有在店子里,在蓝盾为宁海接风。

多少年没见面,怀勋又向来是个念旧的人,拉着宁海从大一认识开始的事情一件一件数到大四毕业各奔东西。说着说着,他自己突然笑了出来,“想来也挺有意思的,宁路是你的弟弟,贤织是我弟弟,浅恩怎么尽向身边的人伸出魔掌啊。”

宁海推怀勋一下,:“喝多了去睡觉,不要胡言乱语。”

怀勋拍开他的手:“我是开酒吧的,喝多少我心里有数。”转身又对浅恩说话,口气里有那么一些警告的嚣张:“宁路死了我不管,你和贤织的事就是分手我也不管。但是让我知道你因为宁路把他甩了,我绝对跟你没完。宁海就一个弟弟,死了,我们谁也没法子,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我心疼着呢。”

浅恩不恼怒,眼里甚至是真真切切的笑,拍拍怀勋的肩膀:“你是真的喝多了,明白的事情也不明白了,我现在的恋人是贤织,不是宁路的影子。”

怀勋是醉了的,过去的日子,不仅有浅恩的伤,亦有他的痛,记忆中永恒的那个美丽女孩,早早夭折的脆弱生命,至死都不肯原谅他打破她美好的幻想,酒不醉人,人自醉,旧人旧事旧伤痕。绯明烟,他心中不能丢弃的记忆之殇,太长情的人啊。于是他不允许慕贤织步了与自己相似的后尘。

他们为什么都有这么多伤心事。

因为他们是伤心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顿饭吃到凌晨,怀勋本要宁海住在自己家,宁海笑道:“你家太豪华了,我住着不自在,还是宾馆里自由些。”怀勋嗔他一句:“你家也不比我家钱少。”看看确实已经太晚,宁海下了飞机就没有休息,怀勋就没闹他通宵,和浅恩走了。

“你不回家?”走了半个小时怀勋才发现浅恩和他走的是一个方向。

“贤织还在唱场子呢。你这个当哥哥的嘴上说着心疼,吃大餐的时候却不叫过来。”

“咱们三个人在一起,聊那些陈年旧事,他来又说不上话来徒增尴尬。你心里又不是没有拈量,还偏要故意怪到我头上。好心当作驴肝肺。”怀勋长叹一声,做感叹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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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22:23:38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中)

浅恩斜他一眼,目光相会,两人都笑了出来,肩膀搭在一起。怀勋感慨:“那个时候,我,你,宁海,仕威,可真年轻啊。”

真年轻啊,可是年少轻狂的日子一去不返。

青山依旧在,物是人已非。

慕贤织从台上下来,把话筒交给接替来的歌手。吧台上的那两个御座有一个已经坐了人。他做到另一个空位上,“浅恩,你来了?这么晚不回去睡觉吗?”

浅恩摸摸他栗色的头发,“你染了头发,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慕贤织得意的挺了挺胸膛,“那当然了,我本来就天生丽质啊。”

头发是过年后染的,为了有个新面貌。两个人因为颜色讨论了许久,慕贤织想要染成暗黄色或者酒红色,浅恩说这两种颜色等到新头发长出来还要经常去补色修整非常麻烦,不修整又难看的要命,最后折衷选了栗色。

“我来接你回家,累不累?”浅恩把一瓶胖大海递过去,要他保护嗓子,“中饭和晚饭都吃了点什么?”

“中午是土豆烧牛肉盒饭,晚上和同学一起去吃的自助餐,AA制。”

浅恩一手从衣袋里掏出慕贤织落在出租车上的钱包,一手把他的外套交给他:“小骗子,肚子叫的那么响哪骗得了我?走吧,我做宵夜给你吃。”

回家的路上,浅恩牵着慕贤织的手,他的手很用力,慕贤织的指骨感到了疼痛。夜风不如白昼,是冷的受不住的,刮在脸上有点刺骨的感觉。那么静的凌晨,路灯都是沉默。他觉察浅恩的不安与心疼,吸了一下鼻子,说:“浅恩,你不用说什么,我知道你觉得愧疚。我没什么的。你的过去啊,曾经啊,我根本没想过无礼的窥探,不用觉得对不起,宁大哥也没怎么对我,好朋友见面当然也是聊聊过去的,你不需要这么在意,何况我都不在意。”

浅恩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发觉自己的手过于用力,微微松开些但不放手,看他的眼睛是无奈和心疼:“贤织,永远都不要怀着在意说不在意,也不要觉得在意就是太小气,你应该在意的,应该在意一下我的曾经,我不想让你觉得你是一个影子。”

慕贤织脸上扬起了璀璨的笑,勾起的唇角有得到宠爱的幸福光泽:“我知道的,我不是影子。”

浅恩叹了口气,把他的手都收进自己的手中,温暖他的冰凉:“你想不想听故事,回家我讲一个故事给你。”

1996年,李浅恩和宁路相爱。南方潮湿缠绵的空气,见证了他们甜美的爱情。禁忌之下的惴惴不安,别有甜蜜的美好。同性的初次相爱似乎成了一条不变的规律----相爱、隐瞒、被发现,抗争,然后是屈服或者胜利。他们自然也不免俗套。太天真且自负的宁路,骄傲而不肯低头的信念,他说他要胜利,要与浅恩长相厮守。

“他为了同他的父亲抗争选择了gewan。等到宁海打电话让我赶过去时,他已经不行了。地上全是蜿蜒的血,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竟可以流出这么多的鲜血,那个样子,真的是难以想象的惨烈。”

那样可爱明媚的少年,谁都想不到可以做出这样决然的事情来,用锋利的刀片划破脆弱的皮肤,让生命慢慢流淌出来,再静静的等待获救。他不知道疼痛,看见鲜血甚至是兴奋的,那是希望,但他却忘了还有一个词叫失败。

“我呆呆的站着,不知道看着他多长时间,然后才慢慢走过去,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第一次意识到失去有多可怕,原来就是这么可怕。你看着他慢慢在自己的怀里冰冷下去,无能为力,连哭泣都不能。我抱着他,他说:‘其实我不想死的。’”浅恩的声音是平淡无波的,甚至于悲伤都没有,那样平淡,似乎只是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事情,“是的,他不想死的,只是想要威胁,他以为他挑了宁海在家的日子gewan,一定会被发现然后获救。哪里想到宁海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等到医生来了依旧救不活他。只想到了成功的他,没有想过失败了该怎么办。”

“宁家很有权势,有一万种方法报复,但是他们没有,只是把事情告诉我的父母。于是我家里闹翻了天,我和父亲断绝了关系以后,你哥哥劝我换一个环境,正好又是毕业,你哥哥准备回家搞自己的的事业我也就过来了。他开酒吧,我则过我的新生活,工作,享受多夜情,然后遇见你。”

浅恩躺在床上,脑袋枕着慕贤织的腿,他用手遮住眼睛:“我承认我爱宁路,但也不原谅她。”

慕贤织的脸色苍白,“只因为他zosha?”

“是的,这样不负责任。”浅恩侧了一下身体,把慕贤织的手牵起放在自己的身上,“让活着的人这么痛苦怎么能够轻易原谅。”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口吻,却是冰冷的不能在冰冷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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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22:27:24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下)

慕贤织觉得冷,弯下身体靠近浅恩一点渴求一些温暖的提问:“浅恩,我怕离开你,很怕,很怕。”

浅恩亲吻他的头发,“怎么会,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浅恩,你这样对宁路,到底是谁更薄情?或者你口是心非其实还是在意的。只不过你的伪装太完美,我竟看不透?

夜深得不能再深,春末的夜晚,心都有些凉了。


宁海摆弄手里的相机,背包里已经放进了三四卷拍完的胶卷。这个城市很神奇,不特别繁华,却在城市的某一点聚集着太多的古迹。美好的景色面前,胶卷总是显得不够用。

宁海不喜欢数码相机,任何一个热衷于光学镜头的摄影爱好者都深深迷恋这亲手调焦,调整快门速度得来相片那种成就感----那是数码照相机永不可能给予的清晰与快乐。

“秋天是这里最漂亮的时候,每条街都摆满了菊花或串红,连最小的店面都会摆出绿菊花来。十一月左右还会有菊展。”慕贤织带点遗憾的说,“可惜你是春天来的,这里的春天总带点萧条的感觉。”

“那秋天的时候你寄照片给我看好不好?”

“还不如你秋天再来,‘十·一’七天假来玩吧。”

宁海笑而不答,他看看浅恩,又看看慕贤织和怀勋,再次意识到他与他们的距离已经那么遥远了。周围的景色还是怡人的,虽然萧条,仍有一点萧条的残缺美感,他走过的宫墙是几百年以前的斑驳美丽,有着沧桑悲伤的静默气质。树枝上已经抽出了叶,长了些时日,已不是最初那种嫩绿色,带点深的绿,满目都是。这里曾经繁华了几百年,七朝为都,如今却凋零至此,一切都没有绝对的定数。

他想起自己的弟弟,宁路,亲爱的弟弟。任性,永远长不大的样子。如果宁路没有zisha,或者如果他zisha的时候自己不曾因为强烈的嫉妒冷漠的看着他走向死亡……他从来都要求做一个兄长的榜样,给予的是严格的要求,和吝啬的赞美,而宁路自小受尽父母的宠爱,母亲总是那样疼爱他,再失望也会放他去爱一个男人。宁海想到这个如果,然后他想,再这样的如果下,浅恩和宁海会不会一直相爱下去,会不会?

会还是不会?能还是不能?宁海没有答案。

他心怀着那个卑鄙的秘密,无数次徘徊要不要告诉浅恩他的不幸也有自己的一半责任。

可是初衷是什么?为什么要说这些事情让浅恩讨厌,为什么要说让浅恩憎恨自己的事情?

他的生命已经残缺,失了亲人,失了所爱之人,更失了浅恩心中那一点挂念亦或浅恩从未挂念过他。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湮灭在浅恩的世界,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不是说,不爱我就恨我吗?他却又没有勇气去面对浅恩的恨意,于是懦弱,于是徘徊。

痛恨所有可以占据浅恩目光的人,嫉妒的发狂。那个漂亮的叫慕贤织的孩子,就那样轻而易举的取代了宁路的位子,得到了他窥视已久的温存。那样亲昵的牵着浅恩的手,他觉得悲哀。如同这个曾经是七朝古都的城市,他就要被遗忘,先是暂时,很快就成了永远。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尚有烛火怜惜别人,他这说不出口的爱情与阴谋,又有谁来同情。

只得自怨自抑,愈来愈阴沉不平,分不清了爱与恨。

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的三个人对各个景点了如指掌,用怀勋的话来说就是“蒙着眼睛都能找到最偏僻的厕所”。除了兴致勃勃但当导游的慕贤织和专心拍照的宁海,剩下的某两人觉得百无聊赖到极点,于是商量啊,商量啊,去福顺街那家有名的店吃小笼包子。

说到吃,慕贤织又是最兴奋的,把小笼包子的外观特点细细描绘,末了不忘所有人都会用的结束语“皮薄馅大、灌汤流油、小巧玲珑、鲜香利口,提起象灯笼,放下象菊花。”浅恩和怀勋笑话他:“哪次吃,你不是埋怨这几句话好听不好用,说这包子哪有那么漂亮,只管好吃就可以了。”

慕贤织撅了嘴,哝哝的说:“现在情况不一样嘛,有客自远方来啊。”

正说着,竹编的笼屉端上来带着氤氲的蒸汽和鲜香的味道,每只笼屉上安静的躺着九个小笼包子。用筷子夹到汤匙里面,轻轻咬破外皮,浅色的灌汤流了出来,肉鲜味也溢了出来。喝掉灌汤,咬一口包子,唇齿留香,回味的时候也能垂涎三尺。

饭余,怀勋点了一支烟,说道:“前几天看了一个笑话。说是一天中对十个人微笑会很快乐,对十五个人微笑可以使自己温柔而受人爱戴。这样推算下来,如果一整天都对别人微笑,会怎么样。”

穆贤织懒懒得打了个呵欠,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有什么好拿来说笑的。想是这么想,还是很给面子的回答:“会变成傻子。”

怀勋很配合的笑了两下,继续书香门第:“如果一年四季时时刻刻都在笑会成为什么?”

“弥勒佛。”

一块餐巾丢过来,正中面部,怀勋得意的笑:“忘了告诉你规则,这个题有两个答案,你只说对一个。”

明知道他怀勋是出了题目来耍他,慕贤织还是把所有知道的神灵圣人以及形容笨蛋傻蛋混蛋等等各种蛋的词语说了一遍,没有一个中彩,只见怀勋不停的摇头,就要神化成拨浪鼓,头晕了七八十遍答案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时听到宁海含笑说:“一年四季时时刻刻都在笑会成为浅恩。”

话一出口,怀勋使劲一拍桌子真的碗碟叮当作响:“对了的,对了的。还是宁海聪明嘛,不愧当年稳拿全系第一四年的天才啊。”伸手一拉坐在一旁的浅恩,两只手不老实的去扯他的脸:“你看看,除了比弥勒佛帅点,身材好点,还有什么地方不像?”

“不像得地方多了。”慕贤织小声的说,偷瞄一眼浅恩的脸色,果然还是微笑着点着一支烟,吸完再点上另一支,任怀勋再他脸上为所欲为。末了才开口:“我可是笑不露齿,弥勒佛不要说露了齿,连牙龈都出来的,哪里像了?”

宁海敲敲盘子:“怀勋不说,我也没特别注意,现在想想,你向来都是笑着的,生气的情况少有的五根指头都数的出来。”

甚至连宁路去世时对你说“我其实不想死”的时候,你都是笑着,抚摸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脸说:“我知道。”你哭过,悲伤过,也愤怒过,可表情大都还是笑的,将一切都藏在心里,不让别人看见。这是宁海不能出口的言语。

如果你肯为我掉一滴眼泪,我还你一片海洋。

宁海走了,在这个城市完成了他三天短暂的旅行和休闲,带着三十四卷胶卷,坐上了南去的飞机。心里的丝弦算是完全了断,不需要再有太多的留恋了。他的爱情,他的思念,就要结束或者泯灭。家里给他安排了与某公司千金的相亲他也不会再抗拒推托,他的生活就要走上正常的轨道,无论幸福还是痛苦,他都不会在意了。

“十一月,我来看菊花。”他说。

怀勋则在一旁抱怨他来去匆忙,一切都没有尽兴,还喜欢给空头支票,“哼哼,今年十一月还是明年十一月?你的假期从来都没个准,说不定又有什么事情要等个十年八年你才来。我看还是我们有时间去看你吧。”

宁海一一同三个人拥抱,不回头的离开。

这个城市,他再也不要来了。空头支票他给惯了,也不少今次这一张。他走了,却用不了那种“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他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用胶卷记录了浅恩得到了幸福的这个落拓城市的天空。算是作纪念吧。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慕贤织对浅恩说:“那个答案是不对的。”

“我也没有说对啊,只是你哥的玩笑嘛,不需要在意的。”浅恩摸摸他的头发,带着温情。

“就是不对的,就是不对的,玩笑也是不对的。”

“只是玩笑啦,我都不生气,你紧张什么?”

“反正就是不对。”

“嗯,嗯,不对的,你最好。”

最了解浅恩的人,已经出现在他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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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22:28:24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章

浅恩要出差了,时间是一个星期。好像是考察还是学习什么的,反正搞计划的人都是这样。尤其是当了组长啊,经理啊之类,出差开会更是少不了的。

浅恩把这件事告诉慕贤织以后,果然看到慕贤织垮下脸来:“要那么久啊。”

浅恩点头。

“不能推掉或者早点回来吗?”

摇头,“恐怕还要拖延几天才能回来。”

慕贤织认命的垂下脑袋,十个手指头搅在一起,把衣角揉的皱皱的,“那你要打电话给我,每天一个。”

点头,“这个自然。”

慕贤织咧嘴笑了,抬起头来又抓抓头发:“你看我,真的都快成女人了。算了,算了,你只要安全回来就好。听说那边东突势力挺吓人的。啊,对了你的行李收拾好了没有,把你的胃药带上,哦,是不是去库尔勒啊?”

浅恩扑的笑了出来:“行李已经弄好了,药也带再身上,出差确实是去库尔勒。贤织,你这样更像个女人。”

慕贤织瞪浅恩一眼,脸红了一下:“我关心你诶,这是很正常的表现。”说完不知道又想到些什么坏笑起来,一把拉过浅恩,重重的吻了下来,舌头灵巧的探进了浅恩的口腔轻轻浅浅的刷着口腔上壁敏感的皮肤粘膜,“那么夫君大人,妾身寂寞,怎么办呢。”

浅恩放软身体,任慕贤织的手解他的扣子,“为夫当然是全力配合,以解夫人闺房寂寞。”伸手探进慕贤织的休闲裤,从后腰抚下,攀援而上,流连忘返之后,绕到前面,从胸口一路而下,触摸到了身体上最脆弱的器官。慕贤织颤抖一下,脸上热度升了起来,条件反射的想要跑掉,身体却诚实的更加贴近。

他们做爱。

衬衫和裤子不知不觉的四散,到底是如何脱掉的都不知道。

真是不可思议,男人也可以做爱,可以用身体的结合来表达内心深刻的用语言描述也显太肤浅的情感。这算是造物者的一点仁慈吗?应该算是吧。看来,上帝还算是公平的,有遗憾,有痛苦,但不忘有馈赠。

浅恩的手指缠进了慕贤织十指的空隙,感受着被他用手掌掌握的安全感,更靠近他一点,想要他进入得更深刻些。心甘情愿的被他占有,心甘情愿被他掌握,心甘情愿臣服于他,认为这样也是一种表达。目光从微微张开的眼睑中露出来,看见恋人激情之中的容颜,湿润的栗色头发伏贴的顺着优美的脖颈,带着情欲的糜烂风情。

不常欢爱的身体,有尖锐的痛楚蔓延开来,疼痛着,细细的颤抖着。浅恩不管这些,努力的弓起身体乞求更加深刻的进入,身体却不由得僵硬了些。身上的那个人立刻停了下来,手指纠缠着他的,更紧一些,又怕他痛,再松开一些:“把你弄通了吧。”说着,就要把未解放的身体退出来。艰难却坚定。

浅恩拉住慕贤织的手,“你要做什么,我没事。”

慕贤织心疼的回答:“我弄痛你了,还是我在下面吧。”说着把浅恩的身体捞起来,伸手拨开他汗湿的发。

“没有那么娇气。”嘴里是不耐烦的,脸上却是受到了宠爱的幸福表情,身体微微撑起一点,吻上慕贤织胸前的敏感,舌微微探出,色情的自胸膛刷下,留下闪光的痕迹。慕贤织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伸手扶起浅恩的头,将唇贴在他的耳边,阻止他的诱惑:“浅恩,不要这样,我可不想让你流血。”

欢爱继续。

明明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却总是再照顾他。明明是怕痛怕的要死,又嘴硬不肯承认,为了他,却宁愿自己痛一些。而他呢?明明从来不做受的,即使与宁路的床事他做受的次数用十个手指头都可以数出来。在这个孩子面前,在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就已经如此顺从的接受了他的身体。

他对慕贤织的爱情之于对宁路的付出,一点都不逊色。但他不愿这样比较,因为爱情是不可以这样对比的。他不可能说“我只爱慕贤织,宁路只是我年少轻狂的迷恋”,更不会如此的虚伪骗了现在的恋人又来自欺。不可否认,对慕贤织的爱情,是因为他与宁路相似的眼勾起,但也仅此而已,再无多的牵扯。

他曾爱过宁路,现在爱慕贤织。

被慕贤织这样的宠爱着,体贴着,他终于明了为什么那个时候宁路总是不停地说:“浅恩,我最爱你。”因为那时,他也是这样的宠爱着宁路。

他与宁路的爱情,直到他不再留恋了,他才真正明白到底有多么珍贵,宁路却不珍惜,竟然想到要用赌博来使之延续。

浅恩抚上慕贤织左手中指指尖上的一道疤痕:“这是怎么弄得。”

“上中学的时候不小心割到的,流了好多血的,不过幸好没有破伤风。”

“这么土,怎么不用自动铅笔,呵呵,哦,对了,那个年代圆珠笔都少见的嘛。”

“浅恩,你专心一点。”

抚摸,亲吻,做爱。提前表达分别一周的思念

参观完工作部门就是总结会议,然后是例行的饭局,一行人商量着去银杏酒店,浅恩看看手表,对站在一旁的刘经理说:“我觉的有点头疼,这次就不去了吧。”

刘经理看看他脸色,点点头,说:“还是不习惯这里的干燥天气吧,可能还有点高原反应。回去吧,睡一下,反正接下来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但是明天要来,不然给领导的印象不好了。”

“嗯,谢谢经理。”

回到宾馆,浅恩拿起手机给慕贤织播电话。电话铃声刚响一下,慕贤织就把电话接起来,浅恩笑笑,看来是一直守在电话边等着呢。

“浅恩,新疆是不是有很多维吾尔族美女啊?听说维吾尔族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漂亮的。”

“还是没有汉人多,维吾尔族的女人一生孩子就不漂亮了。”

“噢,那你看到沙漠了没有。”

“沙漠?新疆又不是遍地沙漠,库尔勒漂亮的像个南方城市呢。”

“可新疆给我的感觉是遍布了沙漠和沙土的城堡,还有骑在骆驼上披着纱巾的美丽少女啊。”

“哼哼,现实和梦想的差距,小笨蛋。”

“我没有去过新疆,却一直很向往。那是我理想中最最想去的城市。小的时候我总想,将来工作了,就去新疆定居,去吐鲁番,听说那里有很多美味的水果,我就在那样甜蜜的地方活一辈子,死了的时候都会觉得幸福。”

“……”浅恩没有回答,他在想电话的那头,那个孩子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是神往的吗?他应该为他有理想和奋斗的目标而感到高兴的,可他却嗅到了离别的气息。

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你要去那个你向往的城市,你问我要不要和你离开的时候,我会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我会不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充满了我留恋的小城市?

我深深的爱着你,可我不知道我是否爱你爱到去一个未知的地方重新生活。很胆怯,是不是?但我真的对陌生的城市有深深的恐惧,我爱安宁而平淡的生活,因为我不爱漂泊,因为我不再年轻如你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慕贤织试探的问:“浅恩,你在吗?”

“嗯,在啊。有时间我们到新疆玩吧。去看看你想要定居的吐鲁番,可好?”温柔的声音,浅恩许下了他第二个承诺。

“好诶。”

家中的电子钟,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浅恩看一下手表:“都十点多了,明天早上你还有课吧。早点休息了。”

慕贤织乖乖的“嗯”了一声,临挂电话时他说:“浅恩,我想你了,你快回来吧。”

“我也想你。”浅恩对着话筒轻轻的“啾”了一声,“给你一个吻。”

没有人在身边,慕贤织还是红了脸,也“啾”了回去:“你回来的时候,我做糖醋里脊给你吃。”

“那我会更爱你的。”

“如果再加一道麻婆豆腐,你会爱我爱到晕倒。”慕贤织无奈道:“看透你了。”

电话终于在十点二十五分挂断了,慕贤织慢慢蹲下身体,抱着已经挂断的话筒,低低的念着浅恩的名字。

“浅恩,浅恩,浅恩……”

我很怕离开你,很怕很怕。

我爱你,但我不知道我是否爱你爱到可以为你放弃自己的理想。我可以选择等待,但不知道你是否有与我相同的耐心。你说,没有谁是为谁活着的。

太突然了,只是陈述理想的几句话,却带来了太多的不安全感。他们之间总是缺乏稳定的安全感,只有在彼此受伤的时候,才能在对方的怀抱寻找到短暂的安慰,才能觉得如此安全。然而一切过后,又回到了那个死角,想要让对方觉得安心,自己却又总是不够有信心,总是还怕什么事情突然发生将他们硬生生的分离。所以,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对方不在身边,哪怕一秒也会不安;所以,特别害怕醒来时一切都是梦。

所幸,离这现实的问题,还有很长的时间。

我们还有时间慢慢磨合,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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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 22:30:25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

林家宁坐在慕贤织身边,男孩的侧面漂亮而迷人。有灿烂的阳光从窗外穿过来,投在慕贤织的身上。

这是个特别特别适合在阳光下微笑的人。林家宁自嘲的笑了一下,迷恋也好,余情难了也罢,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留在他身边了。

她的爱情被揭穿,被拒绝,于是她离开。她做了一个大多数人都会做出的选择----有几个人会那样默默无悔的一直付出?至少她就不会。

“我真的帅到让你目不转睛灵魂出窍连下课了都不知道的地步吗?”温和清澈的嗓音,带着慕贤织式的戏谑味道。

林家宁慌乱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拉开自己的书包,把课本胡乱的塞进去,一只手伸过来,压在她的手上。

很温暖的手,修长,洁净的皮肤上面有微微凸显的指骨----即使是身体的某一部分,依然有着让人失神的魅力。林家宁抬起头,看着慕贤织英俊的脸:“我爱你。”她说,深情却恐惧。

她的手是冰凉的,微微颤抖,慕贤织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眼里有一点怜惜:“为我,你值得吗?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我爱你。”

“不要爱我,一点点都不要。”

“我爱你。”林家宁带着哽咽,似要用光最后一点眷恋。

迷人的手穿过她的长发,羽毛一样的吻轻轻落在那黑色的发上,“我们以后就当作不认识吧。”

慕贤织挥挥手,气候已经很温暖了,他不再戴帽子,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是一种美丽的光泽。手指轻轻一扬,背包搭在肩膀上:“Bye-Bye,美女。”

Bye-Bye,再见,再不相见。

她不该这样做,但也应该这样做。

用语言表白,被正式拒绝,然后被打击的不留一点希望,放弃,遗忘,涅槃----爱情的规律。

慕贤织的背影消失了在视野中,林家宁默默把课本一点一点的理好重新放进书包,然后她的手机响了,是刚交的男朋友打来的:“一会去哪里吃饭?”

是的,她早已放弃,只不过还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我今天拒绝了美女的表白哦。”从身后抱着正在厨房洗菜的浅恩,慕贤织眼睛笑的弯弯的(啊,真是恶劣的小孩,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美女啊?是我们家这个美女吗?它可是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你这么狠心……算了,今天中午给它多加一块鸡翅膀好好安慰一下吧。”

“我是认真的在说呐。真的是个美女诶,我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一点点动摇都没有诶,一点点都没有诶,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

一颗西红柿堵上了慕贤织的嘴巴:“晓得了,晓得了,一会儿多做一道你爱吃的菜奖励一下。”

慕贤织含含糊糊的咬着西红柿,嘴巴不能说话,放在浅恩腰上的手却开始不老实起来,左摸右摸,越摸越色情,越摸越挑逗。

“干什么呢?!”浅恩回头瞪了他一眼,“把手拿开,不要打扰我干活。”

不情愿的把手收回来,慕贤织把吃剩的西红柿皮塞进美女的嘴里强迫它咽下去。看到美女眼泪汪汪的表情,心里High到不能行。

美女已经长大了,除了胖还是胖。两只眼睛本来就小,再加上胖就几乎看不见。有一段时间它胖的连鼻孔里都长满了脂肪,呼吸成了老大难,浅恩和慕贤织从那时候起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它减肥成功。

慕贤织挠挠美女依旧堆满脂肪的下巴,然后一脚把它踢出厨房,约会时间,谢绝打扰。

“对它那么凶干嘛?又没有惹到你。”把凉拌好的西红柿放进冰箱,浅恩找出前一天的剩菜准备做烩饭。

“哼哼,那家伙得寸进尺,我可是为了你着想。”慕贤织把锅架在炉子上,拧开火,把剩饭到进去。

“天天和只小狗较真,也就你有这个恒心和毅力。”把剩菜倒进去,翻炒,嗯,在双方的合作下,圆满完成。

“凡事从点滴做起嘛,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慕贤织皱起鼻子,作个鬼脸,顺手把烩饭盛到盘里,“咦?怎么今天弄这么多烩饭啊?”

“明天一天我都不回来了,要在公司加班。你明天课那么多,回来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

慕贤织一听差点跳起来:“你昨天才回来啊,哪有刚出差就加班的道理?你们老总也太变态了。”

挑出烩饭中的花椒和姜片,浅恩淡淡的说:“要写总结什么的,会加班到很晚,干脆今天就不回来了。”

“那要不要我陪你?”

“你想翘课吗?”浅恩危险的眯起眼睛。

“那你的三餐怎么办,你是带过去,还是我做了给你送过去。”

浅恩好笑的点点他的鼻子:“公司附近有餐馆,随便买点就行,你就不要麻烦了。”

慕贤织悻悻的闭了嘴巴,把碗里的烩饭吃光。

他是知道浅恩的,工作虽然努力也会偶尔把未完成的东西带回来做,但绝不在公司加班,更不会通宵在办公室。他悄悄试探,浅恩果然不要他跟在身边。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隐瞒?连宁路的事情你都告诉我了,还有什么是比宁路更重要的,我们已经至此,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他一定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浅恩工作的地方离他们同居的地方很近,坐1路公交车或者步行十五分钟到西晋安路54号的写字楼,浅恩就职的地方是各个中型公司,租了两层楼。

慕贤织背着书包到了第五层的咨询处,总台小姐笑的和花一样:“需要帮助吗,先生?”

“请帮我联系计划组的李浅恩。”

“请稍等。”总台打了电话上去,五分钟以后慕贤织的得到的回复是:“李组长请假了,请问要不要留言?”

脸上仍是灿烂的表情,鲜艳的嘴唇勾着微笑:“谢谢你,也没什么事情,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既然不再就算了。”

请假了,果然在骗我。

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脏还是不可避免的一阵紧缩,明明没有心脏病啊,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受。

慕贤织挺直了背,默默走了出去,浅恩,你去了哪里?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和浅恩的接触除了酒吧超市就是浅恩的家,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平常消遣的时候在哪里。

背着背包的身体,混迹在街上的车水马龙,慢慢的,慢慢的弯下去,弯下去,再保持不了笔直的形态。刘海垂了下来,遮住他狭长的眼,遮住了里面粼粼的光,他没有哭,只是心里难过得要死掉一样。在街头的石椅上坐下来,仰身靠在椅背上,背是有些酸疼的,分担了一些心理上的痛苦。

我是怎么了?他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其实也算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不过是浅恩有什么是不方便告诉我,于是找了个借口。应该信任他的,不应该来调查他,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像个女人一样,丑死了。

爱一个人,就应该懂得信任。他都没有做到,是不够爱,还是过于爱。多矛盾啊,爱上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在乎了又怎么可能不担忧,又是这样禁忌的同性爱,更少了男女之间的那种安全感。

他仍是相信的或者说应该是庆幸的,至少浅恩不是移情别恋。浅恩眼里的宠溺他看得出来,心里满载的痛和难堪是因为他的不信任。

真的不方便告诉,至少可以说:“我有事要处理,不回来了。”你是了解我的,从不问你不愿说的事情,也从不窥探。还是你怕我担心?什么都不说,单单来欺骗,这样才会更难过。

慕贤织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弓下去的背重新挺直,他继续漫无目的行走。找到那家顺庆粉管,要了一碗牛肉粉。才是下午四点半,不到吃饭的时间,除了安静的等待米粉端上来的慕贤织,再无他人。他记得那次和贤织还有怀勋来这里吃饭的时候,浅恩曾说:“再美味的菜色,也就有那么一两口的新鲜感,再尝下去,味道就木了。”他的暗示,他怎么不明白,浅恩说自己是个追求新鲜感的男人,也曾对他说“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他分不清到底那句话才是可以信任的。

恋爱的感觉依然在而不衰,他却从很早就开始恐慌。

热烫的牛肉粉下肚,感觉有些热了,慕贤织解开外套的扣子,掏出两块钱付了账。

是不是管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自由的。为什么一定要在意浅恩的欺骗,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眼。

不,不,不。他苦恼的摇头,不应该这样毫无理由与借口的愤怒或者难过。

出了顺庆粉馆路过森达专卖店的门面,大幅的玻璃前,他看见自己的影像,背着背包,身形锨长的英俊男孩。冲着玻璃中的自己笑了一下,还是那样灿烂而可爱。为什么要那么哀怨得象个女人一样,他伸了一下腰,朝“城市游离目录”走。

“城市游离目录”里,怀勋不在。

Ata在,旁边坐着一个长发姑娘,清汤挂面的直发,无妆的素颜,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是那种很适合娶回家的类型。

慕贤织坐过去,把手拍在Ata的背上:“今天不唱场子?”

Ata扭头看他一眼,有点窘迫,“今天休息,”他伸手把旁边的长发姑娘拉过来,介绍说:“我女朋友,叫灿溪。”

灿溪有点害羞,局促的朝慕贤织点头:“你好。”

“好啊,你很漂亮,配Ata可惜了。”

“啊,不会啊。”灿溪的脸更红一点。

被比自己小的人夸奖也会脸红啊,少见的女人,慕贤织想。

Ata起身看看表,搂起灿溪对慕贤织说:“我先送她回家,一会儿回来。”

慕贤织会意,点点头,冲小凯要了一杯果汁。

今天没有他的场子,慕贤织如往常坐在自己的转作,旁边的那个位置是空的,放着“VIP”的牌子,他心里也有点空空的。

“小凯,再给我一杯橙汁。”

小凯把橙汁端来,凑上来问:“Ata这么快就找了一个啊。”

“什么这么快找一个?”慕贤织皱了一下眉毛。

“上次哭的那么惨的,我们都觉得他要伤心好久咧,哪想到这么快又恢复了。”

慕贤织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瞎说什么呐,活都不好好干。”

小凯委屈得摸摸脑袋:“贤织你还帮他瞒什么啊,Ata自己都说那次是因为被别人甩了。”

“是他自己承认?”

“是啊,阿伟说看不出来Ata那种八方不倒的男人能哭成那个样子,真是……”小凯摇摇头,啧啧两声,“这年头啊,情啊,爱啊,还挺折腾人的。简单一件事情,非要弄出那么多曲折来,有意思没啊。”小凯作老成状。

慕贤织乐了,认真喝自己的橙汁。过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肩膀被拍了一下,是Ata。小凯习惯性的上了啤酒。

“送女朋友回来?”有意无意,慕贤织加重了“女”的读音。

Ata愣了一下,低声嗯了一声,半杯啤酒下肚他说:“我放弃了,觉得还是走普通人的路。你们的路,太难。我没有这么勇气,也没有这个耐心。”

“准备定下来了,和灿溪?”

“嗯,准备再过个一两年,合适了就结婚,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生一个孩子看他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其实也挺好的。”他艰难的笑了一下,无限苦涩,“浅恩那个人,我想我要断了。”

慕贤织笑出声来,带点不明所以的意味:“你想的挺远的,那样的幸福……如果你走我们这样的路,可能就不会有了。”

Ata挥挥手,还是苦笑着,啤酒后味那一点涩涩的感觉在舌尖的感觉益发明显:“贤织,你别笑我。我承认我懦弱,也承认自己卑鄙的用一个无辜的女人来了断这一切。可我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办,我要的幸福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我只能这样了。”

贤织摇头,“我并没有这样想你,是你自己想多了。”他低下头,轻声的哼起一句歌来:

The love I left behind I still think about it all the time .Nothing stay the same.Maybe I am to blame.声音很低,只唱给Ata一个人。第一句唱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变了:“不要唱了,”他说。他不喜欢这样的歌词,有一种拆穿他伪装的感觉。慕贤织继续唱下去,唱到第三句,他停下来,他说:“你不知道,失去有时也是一种美好。让那些东西保持在最美丽的形态,最起码你回忆的时候全是它的好,更何况你不是同性恋,你只是爱上一个叫李浅恩的男人罢了。”

“他是女人,你也会爱她吧”慕贤织轻声询问,也算是自问,不等Ata回答,他已说出自己的答案:“我就不行,如果他是女人,我就绝不会爱上他,因为我是同性恋。”

“所以……”他顿了一下,抬头看着Ata,眼里是纯然的羡慕和祝福:“你会幸福的活下去,至少比我幸福。”

他拍拍Ata的肩膀:“不要自责自己的懦弱,我却认为这是最明智也是最感性的选择。”

慕贤织慢慢走出了酒吧,他笑,觉得自己才是悲哀的人。连Ata都能比他快乐,比他更懂得保护自己。为什么他却学不会,为什么他总是要义无反顾,为什么他就不能不爱浅恩,为什么他要那么在意,为什么他总是要贪心,为什么他就学不会浅恩有一点小冷漠。

The love I left behind I still think about it all the time .Nothing stay the same.Maybe I am to blame.

The love I left behind I still think about it all the time .Nothing stay the same.Maybe I am to blame.

The love I left behind I still think about it all the time .Nothing stay the same.Maybe I am to blame.

……

Ata默念:The love I left behind I still think about it all the time .Nothing stay the same.Maybe I am to blame.

竟发现,这些字句所表达的并非是表面上那种浅薄的悲伤。

那是失去或者将要失去的一种深深无奈,亦或压抑后喷薄而出的忧郁。

浅恩并没有如他所说彻夜不归,凌晨四点钟,他踏进家门。轻声走到已睡下的慕贤织身旁,他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伴随着深深疲倦的叹息:“贤织……”他轻声念着恋人的名字,本欲亲吻,又怕惊醒了他,唇不舍得停在一公分远处,将他身上盖的毯子拉好,遮住他露在外面的背以后,浅恩转身走进浴室清洗身上厚重的烟草味道。

浴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响,慕贤织睁开眼睛。他不像浅恩一样浅眠,今天因为心情抑郁,睡得并不是很安稳。浅恩身上呛人的三五烟草和白酒味道相混合的气息充满了他的口腔。

浅恩是抽烟的,偶尔会喝点酒,但量都很少。尤其是烟,几天才见到他点上一支,酒也是从来不沾白酒,怕醉。慕贤织听到浅恩沉重的叹息,不胜疲惫与悲伤。

他并没有通宵未归,回来时,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来看自己睡得如何,有没有踢被子,这样就足够了吧,还奢求什么,他想。

今天那样怨恨,那样在意,其实是有些太贪心,也有些太过分了吧,浅恩知道是会生气的。

浴室的水声停下来,浅恩打开门走出来,轻轻躺在床上。

慕贤织睁开眼睛,黑暗中隐约看见浅恩的轮廓。

“醒了?”浅恩把慕贤织的毯子再整理一下。

“嗯,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事情弄完了,当然要回来啦,你一个人在家我有点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也是个成年人了,而且还有美女呢!”

浅恩笑笑,逗他:“美女那个小色狼,我不在还不趁机占你便宜。”说罢朝角落里偷偷跑来睡觉的某犬看了两眼。

浅恩把慕贤织往怀里带了带:“睡吧,你还有课呢。”

“嗯。”慕贤织在浅恩温暖的怀抱里睡沉了过去,再没有几个小时之前的不安。

浅恩醒来的时候,应经是中午十点的样子,每个星期四,是慕贤织最多的时候,八节课排的满满的,晚上还有两节物理实验,桌上是慕贤织的字条:“早餐我做好了,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浅恩笑笑,从流理台上拿起白粥和蛋饼。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没有加班,也没有报告要敢,他骗了慕贤织,其实是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里说:父亲病危。

父亲病危,他坐飞机,回到那个曾发誓永不会再踏上一步的地方。

医院白色的长廊,消毒水的味道透着冰冷的金属气息,站在医院的走廊,他有了不详的预感:今天之后,同父亲应该将要真的天人永隔了吧。

他们父子,相互憎恨,即使到了这样的关头,父亲依然倔强的不肯见他一面,一如他无论母亲如何哭泣也不肯踏进父亲的病房。

握着父亲的手说“我错了”,然后得到父亲的谅解,这该是多美好的事情,至少让父亲走的欣然一点。可惜他没有,父子连心,父亲亦明白他不屑欺骗,也不屑要他的谎言。

当年父亲说出“断绝父子关系”这六个字的时候,他看见父亲眼里的绝望,明白一切都不可挽回,唯有善感软弱的母亲还在幻想着浪子回头的剧码。

浅恩靠在冰冷的墙壁,听着病房里面器械相撞发出的声音,还有医生和护士纷乱的脚步声,他知道,父亲已经一步一步走远了。

门开了,医生麻木的脸上是公事化的歉意和哀戚:“我们真的很抱歉。”

两个灵魂,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最终门内那个叹了气率先放弃,门外那个没有眼泪,一只手搂着尖声哭泣的母亲,一只手拎起手机打通了宁海的电话:“帮我定两个小时以后的机票,我要回家。”

浅恩没有眼泪,更不顾母亲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他轻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淡淡的微笑,他对她说:“您要保重。”

要保重。他走了,冷漠而决然,连父亲的遗容都不肯见,连父亲的葬礼都不肯参加,连多一分钟都不停留。

他想起儿时,坐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父亲撑起他的两只手,嘴里不停的叫:“飞啊飞。”他想起少年时的春天,父亲带着他去放风筝,当风筝的线断了,父亲对他说:“人生就是那只风筝,脱离了一根牵引的线就不只要漂泊到何处了,那根线的名字叫伦理。”是的,他亲手剪断了那根线,于是父子老死不相往来。他想起考上大学的时候,父亲戏谑的拍着他肩膀要他毕业的时候领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回家,也想起知道他是同性恋的时候,父亲脸上深沉的疲惫:“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不,这是真的。”他放弃了父亲给他的机会,放弃了正常的人生。于是侮辱与殴打顺次而来,他们曾是父子,也曾是友人,到头来,竟成了仇人,又甚至陌路不相识。

初夏到来,带有着季节性的风沙,他潇洒的挥手,做别宁海和悲伤的母亲,“再见。”再不相见,再也不要让我看到母亲悲伤的脸,再也不要让我带一点点留恋,我将把你从记忆中剔除,我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因为我们是陌生人。

飞机在跑道上飞快的滑行,起飞的一刹那,机身倾斜,他恍惚听见父亲慈爱带着笑意的的声音在耳边:“飞啊飞,飞啊飞……”

他不承认,自己掉了眼泪。

他不承认,自己有遗憾。

两个小时旅程,他下了机舱,走过狭窄的过道,走出机场,他拿起手机发了短信给宁海:“帮我照顾我的母亲。”

两分钟以后,宁海回信:“不用谢。”

下了飞机是下午六点三十分,他打了电话给怀勋来接他。见到怀勋的第一句话是:

“我父亲去世了,”他说,嘴角竟还带着一些笑:“他终于去世了。”

怀勋看着浅恩,无奈的摇头,“我陪你去走走吧。”

他们找了一家摇滚酒吧,在混杂的人群与狂躁的环境中,他们安静的喝酒抽烟,仿佛不存在一样的存在。没有语言的交流,只有举杯的默契。

“要告诉贤织吗?”

浅恩奇怪的笑:“不,这样的事情,恐怕也要勾起他不好的回忆,那么在意亲人的孩子……我怕他会哭,我已心力憔悴怎么再来照顾他。”

怀勋带着不赞同和责怪看着他:“他早晚是要知道的,你不怕他恨你欺骗他?”

浅恩还是笑,昏暗而妖冶的灯光给他一抹颓废的色彩,“因为那样责怪和痛恨,也是很正常的。他会矛盾,会受伤,但最后一定会原谅我,这才是他。”

怀勋点头叹气。

他们都是经历过死亡的事。绯明烟的死去,让他怀勋的内心留下了空洞,也深深明了浅恩的悲哀。不表现,不是不痛苦,不表现不是不在意。伪装的坚强。

浅恩和慕怀勋只会在彼此面前展现某种完全的脆弱。

因为他们不相爱。

爱情让人变成傻子,会让人在所爱之人面前伪装坚强,会习惯性的成为一个不坚强的坚强体,去给予爱人脆弱不堪的依靠。

浅恩如此,慕贤织也如此。

在酒吧待到凌晨,他们离开回归属于自己的空间。

“我会让他知道的,因为我想要他分享我所有的生活,但那也是我可以给他绝对安全感的情况下。”末了,浅恩给了怀勋保证。

回忆在此停顿,美味的蛋饼和白粥下肚,浅恩将房内收拾好,打了电话再请一天假,他需要一个地方好好的休息或消遣。看看在脚边拼命摇尾巴的美女,他发现,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带美女出去了,小家伙转眼竟长这么大了。

浅恩牵着美女去了“城市游离目录”,推开酒吧的大门,看见怀勋有些失神的机械的擦着吧台。连浅恩坐到他面前都没有发现。直到一只狗爪子搭上他的手,他一惊,抹布差点甩出去,猛然抬起的目光正对上美女痴迷的狗眼睛。

“吓,”怀勋惊吓的抚一下胸口,“什么时候来的?”

浅恩不答,摸摸乖乖坐在一旁的美女,反而说:“怀勋你该放弃过去了,你对阿绯的爱情持续的也太久了。”

怀勋无奈笑一下:“几个小时不见,你怎么又想不开,跑来说教我了?也罢,也罢,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看看我们谁的心结太重。”他把吧台整理好领着浅恩到他单独的休息室,休息室的茶几上有一个烟灰缸,里面堆满了新燃尽的烟头,看来他也是一夜无眠,怀勋见浅恩看着那烟灰缸,苦笑:“浅恩,让我怎么忘记啊,我已用情太深了。”

“不要再拒绝家里的相亲了,既然出不来,就换一种方式吧,至少要有一个伴。”

怀勋点了一支烟,用力坐在沙发上,将脖子仰在靠背,蜷起一条腿,拿烟的手顺势爬过头发,这是他感到无助与迷茫时才会有的动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伴,我爸下了最后通牒,顶多两年这个酒吧就要被盘掉了,回去家族事业做事以后我可能要在金钱与权利的角逐里面活一辈子,一辈子啊,就这样交待了。阿绯去世的时候,我就想过‘干脆一辈子就这样算了’,实在是没有趣味。现在我却不甘心了”他又点上一支烟,将另一条腿也蜷起来,“Ata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女人,仕威和茜楠的第二个孩子都出生了,宁海听说也要订婚,你和贤织也这么幸福,只有我,只有我还是一个人。我不想再麻木的活着。”怀勋自嘲的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明明昨天是你父亲去世,我却在这里伤感悲伤。”

浅恩叹息一下,抓紧怀勋的肩膀:“怀勋,你不要活在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们都长大了。”

我们都长大了,今昔是何昔?怀勋喃喃的,我们都长大了,在不是青春躁动的少年,也不是刚入社会的新鲜人,不可能活的太自我。

怀勋惨淡的笑:“我想,也许吧。”

浅恩也点了一支烟,喷出烟雾:“我想,也许吧。”

他们是多年的朋友,当年知道浅恩是同性恋的时候,怀勋只是笑,眼角带着玩世不恭:“听时髦的啊,行,我绝对挺(挺:支持的意思)你。”那时他们都年轻,有无数疯狂的理由。

短短几年,就已经沧海桑田,有死亡,有离别。疼痛中被迫褪去年轻的外壳,成长为美丽的蝶。

生命也是痛苦的延伸义吧,出生的痛苦,成长的痛苦,死亡的痛苦,活者是幸福,活下去又是疼痛的。

“真的不要告诉贤织吗?这样的事情却把他挡在外面,总是不好的,毕竟你们是恋人。”

浅恩摇头:“如你曾说的那样,谁都不属于谁,谁也不是为谁活的。我不想他以这样的方式参与我的生活,这是隐私,也是我的生活。我拒绝让他参与这样的事情,只是徒增悲伤毫无意义。”

“你这又是何苦。”

浅恩灭了烟蒂,对怀勋说:“再见,我要回去了。”他转身,十二点快到了,他该回去等贤织回家。

休息室的门开了,却不是他打开的,门外的那个人,浅恩看到以后愣了一下。

“贤织?”

慕贤织在门外微笑:“我都听到了,我看着你和我哥走进休息室,看见你安慰他,也听见你们说的一切事情。我没有误会你们什么,也不是跟踪你而来的,只是今天三四节课临时取消了,我觉得没事就想到这里来坐一会儿,然后……”他突然有点哽咽,眼睛红了:“浅恩,原来,原来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却白痴一样根本未曾觉察,还觉得幸福。”

“贤织……”怀勋匆忙从沙发里冲起来,“贤织你不要误会浅恩,他是想以后再告诉你的,他怕你知道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会胡思乱想。”

慕贤织依然是笑的,灿烂的让一切都失色:“浅恩,我知道你骗了我,我也自责自己太过多事,应该给你自由和个人空间。可我对于你来说无论重要与否,你都不可能让我深入你的生活,我住进你家,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我却不知道你最喜欢去什么地方消遣,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不知道你除了宁路以外的过去,我们距离很近,却又那么遥远。

我告诉自己不怪你的欺骗或者隐瞒。可是事与愿违,虽然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我还是要忍不住的恼怒。所以,请让我离开一段时间,请让我静一静。”

浅恩静默不动,他站在那里,站在怀勋和慕贤织之间,背是笔直的,头却是低的,他缓缓抬头,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你……”

“你……”仅此一字,再说不出一句话,还能说什么。

不想让对方受伤,却不料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自私的毒。

浅恩再不说一个字,一双眼睛看想慕贤织:“你……”

他看着慕贤织慢慢后退,慢慢退出他的视线,他听见慕贤织依然笑着却暗哑的嗓音:“我想你应该给我几天让我好好的想清楚一些事情。”

他应该追出去抱住他,亲吻他,安慰他,然后他们和好如出。他没有,只是用手掩了面,他们之间出了大问题,这些早早埋下的火药,不是单单的几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浅恩颓然的坐回沙发,沙发发出痛苦的叽呀声,无力的从指缝里透出一只眼睛对怀勋说:“华勋,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揍我一顿?”

“为什么?”

“你说过,如果我伤害他,你绝对我饶我。”

怀勋沉默,把浅恩从沙发上拉起来, “如果一切真的这么单纯,我宁愿揍你一顿。”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不是很幸福的生活吗?为什么只是一件事情就让我们产生了如此巨大的裂痕。一切真如你曾那样恐惧的对我说:“太幸福是不被允许的”吗?我们是不是因为太幸福才会要分离。

宁路离开了,父亲离开了,连你也要离开了吗?

你……

你……你……

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舌头似乎不是自己的,发木发涩,好像不存在一样,又好像被拔掉以后再安上总是有些不灵便的。

恍惚中,他感到了温暖的怀抱,怀勋轻轻揽住浅恩的肩膀:“浅恩,你不要多想,贤织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过几天就会好的。”

浅恩无动于衷,把重量交到怀勋身上,“不要安慰我,我们之间早就有问题了,只不过他容忍着我,又小心的维护着,我们才能走这么远。”

但一切就像纸包不住火,无论如何小心,如何掩饰,总有一切到达极限的时候。所以因为一个善意的欺骗,慕贤织却说:“请让我静一静。”他们走到一起已是不容易,难道真的要这样离别吗?

请让我静一静,静一静。

你……他看不见,听不到,灵魂与呼吸被剥夺了一样,看不清东西,身体异常的放松,没有骨头一样依靠着怀勋。怀勋见他这个样子,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心急如焚,只得收紧手臂把他楼进怀里,不停的摇晃:“浅恩,浅恩,你清醒一下。”

怀里这个平常淡雅灵动的人,现在却如被抽光灵魂的空壳,除了有一点正常的体温,再没半点活气。他没想到贤织给浅恩的打击如此之大,也没有意识到浅恩对慕贤织如此在意。明明是如此惹人怜爱的人,为什么要受到伤害。

浅恩的眼睛睁着,努力睁着,眼眶有了不堪如此的刺痛也不肯停止,把眼睛睁得更大一些,再大一些,眼泪就不会掉下来;睁大一些,也许就可以看到贤织还没有走出视线。为什么软弱的没有力气,连坚强的站立都不能?一口气们在胸口,他突然捂住嘴猛烈的咳嗽起来,五脏六肺都要吐出来,他看看掌心,干净没有一丝血迹,不是说这种时候会吐血吗?为什么他没有得到这样的谴责,这是神的谴责,还是神连谴责都不屑于给。

浅恩稍稍回过神来,脸上强拉出的笑容带着凄清,身体微微有些力气了,他从怀勋的怀抱里站起来,对着怀勋轻轻的笑:“我和贤织完了吗?”

“贤织并没有说要分手,他只是说要静一静。”

怀勋实在不放心浅恩恍惚的样子,拿出车钥匙,把他送回家。

是的,不算结束的。他只是说要静静,静静之后,我们又像原来一样幸福。感觉又敏锐起来,意识也完全清醒。告别还在担心的怀勋,他脸上已经有了真正的笑容。开了房门,屋里的灯是亮的,慕贤织已经睡下了,睡在他们共同的房间,共同的床上,柔软的发,鲜艳的唇,诱人异常。浅恩轻轻走过去,静静看着,心里的绝望清了些,伸手关了灯,却看见慕贤织已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明,跟没有一点困倦的样子。

“没睡?”想将胳膊穿过慕贤织的脖颈下方,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慕贤织喜欢枕着他的手臂睡觉。然而这一次,慕贤织的身体向后退了一点,躲了过去。浅恩僵硬了身体,末了,闭上眼睛轻轻的说:“睡吧,明天是双休日,早上不用叫我起床。”

慕贤织没有背过身体给他背影,没有冷漠决然,没有搬出去,一切都似乎很正常,却不真实。

两个人,两个灵魂,在一张床上无泪无眠,离得那么近,身体的温度却没有传递;有伤痕,却没能相互抚慰。

你……

你是不是要了开了。

慕贤织曾说:“我怕离开你,很怕很怕。”

浅恩曾说:“我不会离开你。”

可是这回却是慕贤织要离开了,该怎么办?浅恩揪紧胸口的衣服,心脏传来剧烈的紧缩感,连呼吸都受到了压迫。面前是爱人细致漂亮的容颜,脸上能感到他轻盈均匀的呼吸,可为什么他连触碰都不能?

这是一个奇怪的时刻,你在我身边,我却那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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