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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作者:兔兔酱第二部【2014年1月3日更新至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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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溺于美] 【首发】《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作者:兔兔酱第二部【2014年1月3日更新至番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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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0 21:54:3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白河_寒秋 于 2021-7-12 17:49 编辑

(人物简介:

介彦:**职员,和彦的哥哥

和彦:培训机构老师,

加贺:和彦的大学同学、朋友

初芝:介彦的妻子,幼教师

夏暖:和彦的女朋友

黎冰:加贺的女朋友,护士

钰宁:和彦培训机构的女学生

梁老师/老梁:和彦的同事,培训机构老师

乔老师:和彦的同事,培训机构老师

王老师:和彦的同事,培训机构老师   )



**********************************************************************


二月的中旬,某个寒冷的下午。

时间还早,酒吧的驻唱歌手还没有到,气氛也显得冷清。播放的音乐是缓慢悠扬的国外乐曲。和彦坐在最里面僻静的位置,除了他,店里还有一对情侣和两个老外三桌的客人。和彦并不常来这种地方,因此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侍应生送来酒水的时候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这样一个人瞪着眼睛极不自然地过了一个多小时。

两个老外起身离开了,和彦再次看了眼时间。在快到五点半的时候进来了一群男女,中间有个年龄稍长一些的男人应该是他们的领头人。一群人选了犄角靠窗的沙发椅的位置,侍应生适时地跟了过去。在一片杂乱的声音中隐约听到一个女人恭敬地叫了声“胡总”。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墙上的古老座钟显示的时间是六点零八分。

“久等了。”

背后传来一个带有独特磁性的熟悉的男声。修长的男人拉开和彦身边的高脚椅,手搭在他的肩上。这个让别人等了两个小时脸上亦毫无愧色的男人,精致俊朗的脸庞,一身高级西装像从服装杂志里走出来的外国模特儿般,加上文艺电影中男主演忧郁儒雅的气质,一进来就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你还是一样夸张。”

“多谢夸奖。”

男人轻撇了下嘴角将和彦的挪揄一带而过。

除了出庭,男人几乎很少穿着这种正式的装束。和彦不解的多瞄了两眼身旁正在脱西装上衣的男人。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这么想着的时候,男人似乎是看出了和彦的疑问,边扭动着肩膀调整衣服的角度边说“今天去了主任家拜访,所以穿得正式些。”

点了杯马丁尼,将外衣搭在椅背上,男人漫不经心地望了望四周。

加贺是和彦从中学时代开始到现在的好友。父亲是区劳动保障局的副局,母亲是会计。本人是劳动局仲裁科的仲裁员,一个巧言令色的男人,且深谙为人处事之道。像这种长得帅品味好兼儒雅精干又有些忧郁气质,大概没有女人会放过这样的男人吧。他以交往期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的“月抛”模式源源不断地轮替着女友,是公认的花花公子。和彦虽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远远不及这个恶友。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标准的花花公子,女人们应该会敬而远之才对,可不知怎的仍有不少纯情可爱的女性前仆后继。更令人费解的是,加贺从未做过“脚踩两船”的事情,何时何地对于任何人的关系都处理得游刃有余。

‘我对每一段恋爱都是认真的,投入真诚的热情,享受甜蜜的感觉,满足彼此的欲望,直到厌腻或者不合再理智地分手。恋爱与婚姻都非互相捆绑。人应该享受恋爱的好处,若反之被其束缚就本末倒置了。每个人的恋爱观念与模式不同,从爱到无爱,这中间所要花费的时间,本就没有什么规定的准则。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或许别人无法接受我的爱情观,事实上也没有必要非勉强别人接受不可,而且这与其他人并没有关系。’

发表过上述那些言论的男人此刻正优雅地坐在和彦的旁边,手指娴熟地在手机键盘上跳跃,好像是在编辑短信。靠窗的一桌似乎是公司庆祝,不时传来喧嚷嬉笑的声音。

基本上加贺是一个相当随性洒脱的人,说的难听点就是没节操,面对其他人的挪论也大方的一笑置之。学生时代时就有同学问到加贺喜欢的女孩的类型,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上的人就是喜欢的类型’。这话在别人听来相当滥情,可对和彦来说却十分受用。恋爱是一种不确定性事件,就算对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可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无需旁征博引,据理力争。

“是在给她发信息吗?”

“嗯?”男人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将手机放回西裤口袋里回答“嗯”。微长的刘海垂落在脸侧,被酒吧的灯光染成了亮泽的橘色。

“这次哄了多长时间?”

和彦拿起酒杯送到嘴边,盯着杯子里的冰块问。

“你等了多久我就哄了多久。”

和彦是一名网页设计老师,工作的地方是一所从事计算机设计艺术的教育培训机构,前女友是在同栋办公楼别家公司的职员。被告知“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是在两天前,女人神经粗大到怀孕四个多月才发现,没办法的和彦只有出钱给她做引产手术。刚好加贺的现任女友黎冰是一家小型综合医院的护士。为了稳妥保险起见,就由黎冰陪护着和彦的前女友手术,结束后再告知他。

可能是出于同为女性或者立场尴尬的缘故,在电话里黎冰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可以想象,大概是她向加贺纠缠抱怨了两个小时。和彦苦笑。

“话说这是第几个了?”

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酒,加贺皱眉适应了下酒吧里的声哨气氛。和彦也很无奈,他没有办法想象两个男人在咖啡馆里谈论给前女友堕胎的场景,那简直是太悲壮了。

“才第二个好不好。”

烦躁地放下酒杯,他大叹了口气。

第一个是自己的第几任女友已经记不得了,连名字也想不起来了。还是大学生的他初次陪女友到医院去做人流手术,食指交握地坐在椅子上望着走廊尽头反射着白光的窗户,仿佛人生剩余的所有时间都会被这条长长的走廊牢牢地拖住•••很讨厌,很丢脸,浑身不自在,很想马上飞奔出去,这样自己就与这里没有半点关系。想要快点解脱•••可是不行,必须忍耐。这是那时在医院走廊里等待手术结束的和彦最真实的想法。

他当然知道走廊上来来去去的病人和护士没有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可他就是觉得浑身不舒服,脚跟焦躁地轻跺着地面。于是当女友手术结束出来,等不及医生嘱咐完,和彦便抓着女友的手臂头也不回地飞奔出了医院。

女友在脚边难受地狂喘,他站在熙攘的街道旁麻木地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终于结束了,这种地方再也不要来第二次了。和彦这么想着蹲下身温柔地帮女友抚背,心里计算着再过几个月就提出分手吧。这段记忆不知不觉就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你还不满足是吗?”用手指拨转酒杯中的冰块,加贺眯着眼睛明知顾问。

和彦焦躁地咂了一下舌,手肘撑在桌面上扶额。

加贺用耐心的口吻轻声问“早就说过让你带套儿,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我讨厌带那种东西•••而且她也说没关系•••”

“没关系?”

加贺憋着笑的模样十分让人火大,可和彦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相信她说没关系就在里面射精吗?你真是‘单蠢’得可以,脑容量不会也跟着射出去了吧!”

就算被加贺的下流言语调侃和彦也无话反驳。

“我要是女人的话,为了引喜欢的男人上勾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要我自己坐上去动都可以,说不定还会在保险套上开洞,一夜百战也没问题喔!”喝着高级酒的男人乐此不疲的从嘴里吐出下流的言语。

和彦嗤之以鼻,“你要是女人的话,一定是那种妖艳的,整天以荼毒男人为乐的变态女王大人。”

“哈,承蒙赞许•••”停顿了一拍,男人向和彦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妩媚的侧脸,用低沉磁性的柔软声色说“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来个终夜缠绵•••”

和彦斜着眼睛从鼻子里哼出笑声,认定这个家伙真是不折不扣地抖S,“来真的?小心你第二天起不来喔!”

“那就要看你的技术了•••”

单肘撑在桌上的加贺好色地嗤笑。气质高贵得如同优雅的贵族猫的男人一说到这种话题就能毫不在乎地脱口而出一些卑猥的字句。或许就是他这种放浪形骸的性格才跟和彦合得来吧。

这类似的对话不止一次,两人十分默契,最终不过是付之一笑。和彦对同性恋爱没什么歧视情结。他自认是个现实的人。工作第一年时曾和男人交往过两个月。被可爱的后辈告白,即使是男人也没有反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就决定交往看看。接吻很舒服,**也是,于是顺理成章地进入到“备战状态”,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虽然知道方法可还是没有做到最后,两个月后便和平分手了。因为相处下来和彦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女性身体柔软的触感。换了工作之后听说那个男孩在自己离开不久也离职了,现在在哪里也没人知道。

虽说如此,和女人交往真是有够麻烦。只有喜欢远远不够,既要注重形式把表面功夫做足,又要求男人有内涵,女人就是这种贪婪的物种。吃饭约会什么的既费时间又费钱。从这方面看,跟男人就轻松实在很多。因彼此对等故没有负担感,分手后也没有麻烦事。这样说虽然很现实,但男人毕竟也就是现实的动物吧。

说到底,性跟排泄一样是只要释放出来就行的生理现象,不值得在这上面费心。亦无需故作清高。

“对了,今天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介彦了,不过他没有看见我。”

加贺突然冒出一句。

“我哥?”

“嗯。”

加贺点头,随即补上“他刚好从医院的楼门口出来,好像很匆忙似的。”

与工作之后便立刻独立的和彦不同,加贺是与他的父母住在一起,跟和彦的母亲大哥是同一个住宅小区,被本地人俗称为“公务员小区”的洮泽小区。和彦的父亲生前是公务员,大哥介彦是市政办公厅的职员。两家只算相识,过年的时候偶尔来往。今年30岁的和彦,比哥哥介彦小两岁。他们虽然是兄弟,却比一般的朋友关系还不如,更谈不上亲密,甚至是两个人坐在一起平和地说话都困难。

“他一个人吗?”

“没错。”加贺再次点头,“我有叫他,可是他没有听见。”

“他去那里做什么?”

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

“大概是有什么病痛吧,那家医院治疗疑难杂症很有名。不过也可能是去探病什么的吧”。加贺的语气轻松的就像是在说“只是感冒啦”这种程度而已。从裤子口袋中掏出香烟点燃,将烟盒放在桌子上,口中吐出轻飘飘的烟雾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他知道加贺是没有恶意的,正因如此,和彦毫不客气地瞪了一眼男人,“不要什么事情都扯到我的身上。”

不知哪里传来的哨声。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中,就看到有个女歌手抱着吉他走到了舞台上。长长的裙子和绑在手腕上的麻布条很有流浪歌手的感觉。坐在椅子上一边弹一边唱。歌的旋律和彦没有听过,也许是原创的。加贺随便找了个话头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和彦拿出钱包结账,两个人就这样准备离开了。

一出酒吧,冷冽的空气无孔不入的刺痛着皮肤。华灯初上的古朴街道,冻结的湖面上模糊地倒映着湖畔楼榭的剪影,凋零的干枯枝条上挂着彩色的霓虹灯饰。这边的街面人影比较稀疏,不过再晚些整条街的酒吧开门营业,四处的景致才会有如同“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的意境。永恒不变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下,节日的热闹氛围在这里只显多余。

走出酒吧街,新年的气氛才被突显出来,两边店铺简陋的装饰着红灯笼,彩带和贴纸。

“你回公寓还是回家里那边?”

加贺带上皮制手套紧了紧衣领,抬手看了眼时间,眼睛搜索着来往的车辆。

“回家那边吧。”

扬手截下一辆出租车说出目的地,司机点头后,加贺敏捷的钻进助手席座,和彦则坐在后面。广播里是现在的路况信息,出租车司机面带倦容的按倒“空车”的指示牌,然后将广播调成一个健康养生类的频道。和彦抬手看了眼手表,是晚上七点半。

广播里的健康专家正说到蜂蜜不能和生大葱一起食用,司机不时地和加贺搭话。和彦则将身体深深陷进座位里闭上眼睛。觉得好笑。谁会没事用生大葱蘸蜂蜜吃呢?不过,或许真有这样的人也不一定。没准儿哪个民间秘方里就有生大葱蘸蜂蜜。说起来,和彦的母亲就非常喜欢看这种健康养生的电视节目。

“睡着了?”

和彦睁开眼睛。加贺微偏着头,貌似和司机说完了话。

“没有。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而已。”

加贺没有回过头,仍旧是偏着头,不怀好意地取笑说“你又没做手术。”

知道自己被损友讽刺,和彦也懒得计较。

“阿姨身体怎么样?听到健康节目就忽然想到,她不是很喜欢看这类节目吗!”

加贺扭转过身体,从椅背的前面望着和彦。一谈到长辈的话题,他就会变得异常郑重严肃。这个人的确有些矫情,但不娇惯,十分懂得分寸。

“还是那样。我爸去世之后就一直如此。”

“上次我去你家拜年的时候还听她说想抱孙子。介彦那边没有消息吗?”

和彦怔了一下,他想到今天那个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被打掉的自己的孩子。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没有多余的惋惜。放在驾驶台上的对讲机突然刺耳的响起,司机单手拿起来对着对讲机说话时,噪杂的声音时断时续。

“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吗?”

加贺转回身。

“据说是今年打算要孩子。”

“据说?”

加贺沉吟着,尾音拉得稍长。

“我是听我妈说的。”

和彦和哥哥的关系不怎么好,到底是哪里不好呢,和彦也说不清楚。哥哥在三年前结婚,对方是一个贤惠认真的女人,温暖的气质的确符合介彦会喜欢的风格,有时候也会很可爱。在幼儿园工作的她十分喜欢孩子,常常会露出温柔如水的母亲般的笑容。和彦的的女朋友夏暖刚好与她有些相似。

变换了一下姿势,手臂交叠抱在胸前,和彦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哥哥介彦是一名**公务员,今年32岁,一个有些神经质且纤细的男人。青白的肌肤就像冷血动物一样四季冰凉,脱下衣服的单薄胸膛肋骨的轮廓清晰可见。又像永远睡不饱似的慵懒双眸时常饱含着淡淡的忧郁。微长的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虽然不抽烟打扮,但随身必备打火机、手帕和梳子,时时刻刻注重保持干净整洁的清爽形象。从不穿泛滥庸俗的运动系牛仔裤,喜欢棉麻的质感的他连闲适在家时也是一身白色棉纱衬衫或针织衫、麻布裤。习惯性地含着胸,行动又缓慢。总之,一副生命力相当薄弱的样子。

介彦从小便是头脑聪明又听话的乖小孩,有着神童般的记忆力,一直是父母亲的骄傲。周围的人也将介彦视如天才,并对他谦虚得体的待人处事夸赞不已。和彦最初也为有如此优秀的哥哥感到骄傲,直到上学之后。

相比品学兼优的哥哥,课业差劲的和彦就矮了一大截。少年的噩梦即是每每听到父母老师说“哥哥介彦怎样怎样,你就不能好好学习一下吗”“你看介彦都如何如何,为什么你就不行”诸如此类的话语。简直深受其害。偏偏从小学到初中两人都念同所学校。噩梦一直持续。

上了初中这种差距愈演愈烈。和彦整天跟被介彦称作“猪朋狗友”的小伙伴们混在一起玩闹,哥哥十分鄙视那些人,以有个“小混混”弟弟为耻,但和彦却不以为然。年级不同的他们在学校中碰见的机会并不多,即使遇见两人也从不会说话,放学回家也总是介彦走在前头,和彦远远地跟在后头。即使和彦跟同学打架、被欺负,弄得鼻青脸肿、满身伤痕,哥哥也不会来帮忙或安慰几句,反而在一旁用冷漠的眼光看着。每回被母亲骂,介彦也只在一旁看好戏,等母亲走后就用轻蔑的语气骂弟弟是笨蛋。

初一下学期的一天,母亲实在看不下去整天不学无术的儿子,一边叫介彦回屋做功课边把和彦留了下来。手叉着腰,衣服被小腹上的肥肉微微撑起,怒目圆睁的样子凶狠又彪悍。相比之下,坐在母亲旁边的父亲就柔和的多。和彦向一边靠拢了一步。

“为什么不喜欢读书呢?”

父亲甜软的上海口音温柔中带着严厉。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和彦垂着头,听到了母亲大大地叹气声。

“那你喜欢做什么事情呢?”依旧是父亲在发问。

喜欢玩,喜欢自由,可是和彦没有把这个说出口。

“只要你找到喜欢的事情,即使不上学也可以。”

“真的吗?”

和彦用的是质疑的语气,他有些半信半疑,因为头一关的母亲那里就通不过。“妈妈也同意吗?”他故意没有看母亲的表情。因为不能让自己退缩。

“她同意,我保证。”

父亲代替母亲回答。和彦转向母亲,她没有说话,不过也没有正视和彦。

“我喜欢自由。”

“自由•••具体是指什么事情?”

父亲这样问。

和彦犹豫了,他所说的自由就是不用整天被母亲训斥,不用每天上学,不用看哥哥的鄙视的脸色,可以尽情地玩。父亲还在微笑着等待回答。

“不•••不被妈妈管头管脚。”

和彦偷眼看了下母亲的脸色,只是一瞬间而已,就立刻低下了头。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怯懦。

母亲终于按捺不住,冲上前两步说“你要不是我儿子,鬼才愿意管你呢!”和彦身体不争气地被吓得退后了两步。父亲见状上前拉住母亲劝阻。像是压抑着怒气似的,母亲连声音中都冒着火说“那么至少安安分分的给我把初高中念完,只要做到我就决不再管你。”

和彦其实并不清楚“决不再管”到底意味着什么,年少的他隐约觉得那就是自由。当然想不到这只是父母亲的缓兵之计。

“可以吗?”

父亲的声音非常冷静,跟母亲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以。”

和彦斩钉截铁地回答。

晚上躺在床上和彦兴奋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想到以后不用再被母亲骂,只要努力考上高中就可以了,不觉在被窝里偷偷地笑了出来。是邻旁的冷笑声将沉浸在“美梦”的和彦拉回现实。“笨蛋”,睡在身侧的介彦轻蔑地说。和彦盯着介彦的后背和后脑勺说“要你管”,然后赌气似的背对对方,并愤恨地踹了几下被褥。

那天之后的几个星期和彦真的有拼命地学习,上课认真听讲、仔细完成作业,连班主任也夸奖了他。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开始原形毕露,慢慢地也只是敷衍而已,至少保证上课不缺席。以前的小伙伴们不再叫和彦一起逃课出去玩,有几次他主动去接近他们也爱答不理,而渐渐被疏离的自己也没有找到新朋友。

第五节课下课,和彦拿着参考书第一次来到教学楼的顶层,也就是介彦所在的毕业年级的第5层。虽然是课间休息时间,走廊里却没有几个人走动。抬头看着指示牌,寻找着三年二班的班牌,经过的几个教室里传来小声的议论声。和彦诧异毕业班就是这样的吗?

因为前段时间疯狂地热衷作诗而向介彦借的参考书,所以想拿来还。其实也不是不能回家再说,只是和彦很好奇刻薄冷漠的介彦在班级里是什么样子。从没见过介彦和什么人一起走,大概是没有朋友。和彦完全是看好戏的心理而已。

在快到走廊尽头找到标示着三年二班的教室,和彦站在门口伸着脑袋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教室里几乎是满的,有几处三两个人围在一起站着。和彦没有找到介彦的身影,难道是去上厕所了吗?要等他回来,还是回去?边想边在门口走来走去,和彦心里焦急地骂着“那个猪头怎么还不回来”,脑袋左右摇摆地观察着周围。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影,很快就要上课了。和彦死心地朝教室里张望了一眼,却惊奇地发现介彦就在教室里。被两个人围着说笑,其中一个人还勾着他的肩膀,而介彦的样子十分温柔,不时用笔在书本上指指画画,站在旁边的第三个人就跟着赞成地点头,俨然十分亲密友好的画面。

教室里有人注意到了在门口徘徊的他,便问“你找谁?”和彦正气不打一处来,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到脑子,他大步走到问话的人的面前,将书摔一样的丢给那人,打到了那人的手臂,和彦也不管地说“把书交给那个人”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全然不理背后传来的“喂、喂”叫喊声。

明明对别人那么亲切的,明明从来都没有教过功课给我,和彦愤怒地跺着楼梯的地面。可一回到教室里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无精打采、浑身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额头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和彦打心里讨厌介彦那样循规蹈矩又刻薄冷漠的人,可是此刻他却又在嫉妒他,这是怎么回事呢?哥哥应该很有人缘吧、学业又好,跟脑筋差劲、没有朋友的自己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觉得自己好悲惨。他被自己消极的情绪击垮,胃里一阵灼热翻滚,有种想吐的感觉。

“喂,你没事吧。”是熟悉的声音,接着一只手搭在了和彦的肩上。“你哪儿难受吗?要不要我替你去请假?”

在自己伤心的时候,还有人关心•••他抬起头,一张担心的脸从头顶上看着自己,是从前的朋友。

“你能自己走吗?”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动•••和彦差点哭出来。他摇摇头。小伙伴们一个个又都聚集到自己身边。

“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玩吗?”

“哈啊?”

朋友们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一个个地点了点头“可以啊”的答应了。听到肯定的回答,心情大好的和彦几乎是立刻就将那些消极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放学回家的路上,果不其然地被介彦指着鼻子骂“你是笨蛋吗?居然跑到我的班级里来闹,你知不知道我要为你跟同学低头道歉有多丢脸。”

和彦装作没听见地超过介彦。

“你是故意让我出丑的吗?”

介彦抓住他的手臂质问。和彦懒得理他,甩开他继续往前走,但介彦就像跟屁虫一样粘过来“你这个笨蛋•••垃圾”,怎么甩也甩不掉,两个人在马路边形成了一场拉锯战。经过的人都绕开他们。被抓握的手臂太疼了,于是和彦用尽全力地推了介彦的胸膛一下,对方毫无防备,捂着胸口退了两步,没有站稳脊背朝下地跌倒在地上。

和彦感觉不妙,有点慌张地跑过去查看,发现介彦似乎没有受伤而放了心,看来只是衣服脏了而已。

“你这个混蛋•••”介彦低喃,痛苦得眉头都搅成了一团,摊开的手掌上被地上的沙石擦刮出一大片鲜红的口子,周围是灰黑色的灰土。

虽然心里有些愧疚,和彦仍然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头也不回地朝回家的路走去,远远地将介彦丢在了后头。

本以为这回一定免不了一顿打,没想到介彦却替自己隐瞒了下来,父母问起时只说“被人撞倒了”。和彦乐得逃过一劫的同时,心里越来越觉得过意不去。睡觉前,正在他裹在被子里犹豫着要不要跟介彦道歉的时候,对方抢先一步解开缠着手掌的布条,将还渗着血的伤口伸到和彦面前。

和彦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全过程,不解地说“你做什么?这样很容易感染吧!”对方却不客气地说“这是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伤口•••”

“•••啊?”

和彦茫然地注视着介彦冷静地说着话的脸。

“如果母亲知道你跑到我的班级里胡闹,还推倒我,一定会惩罚你吧。”

这个和彦知道,被打或者被训斥是肯定的,有可能还会被停掉零用钱。他绝对不想那样。和彦反驳道“我没有,你别胡说。”他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推倒介彦那件事应该是两个人的错吧,凭什么让只有自己承担,和彦不满地反驳道“但是•••整件事你也有错吧!”

“是先动手的人不对吧!”

“是你先缠过来的,我才想把你推开的•••”和彦磕磕绊绊地辩解“那•••那只是失手而已。”

“是你先打伤了我的同学,还逃跑。你要知道是我在替你收拾残局。推倒我的事,就算你不是故意的,动手这件事本身就不对•••”

和彦抢过话说“手臂而已,又不痛不痒•••再说你也只是擦伤而已啊!”

“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而且,你一点悔过的态度都没有。”

介彦的语气始终是冷静的,和彦自觉说不过他,于是放弃地说“那你想怎么样?”

“从今以后不准你再到我的班级里来。”

谁愿意到你的班级去啊,猪头•••和彦暗自骂道,然后说“我答应”。

“还有你必须每天完成作业,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要排在学年的前50名以内,公布成绩的时候我会看张贴的榜单。”

“为什么?”

和彦现在的成绩是年级的倒数几十名,要在几个月之内提升到正数50名以内,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你跟父母约定了吧!”

被这么一提醒,和彦似乎才想起那个关于“自由”的约定,混乱的一天让自己应接不暇,他早就把它忘到了九霄云外。便问“那又怎样?”

“如果到了初中三年级,你还不能进入到这个学校的年级前50名的话,以那样的分数是没有办法考上高中的。”

“是吗?”和彦愚昧地反问,介彦随即充满鄙视般地冷笑了一声说“笨蛋。”

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和彦在心里不服气,但还是全部答应了下来。

他按照介彦的条件,按时完成作业。对喜欢的科目就认真一些,不喜欢的科目就只做做样子,反正忙于备考的介彦也不会来检查。到了期末的时候,他的成绩依然没有进入到年级50名,不过介彦也没有去看榜单,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勉勉强强地度过初中,上了高中之后的和彦在课业方面的表现依然普普通通,性格变得稳重了一些,也有了温柔的朋友。他开始喜欢漫画,喜欢听歌,喜欢打篮球。时间都花在看漫画、打篮球上,成绩自然不太理想。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的,却意外地被一所私立大学录取。开学的那天,和彦高高兴兴地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报到,完全忘记了当初的约定。

而介彦则在一所有名的国立大学。一直是佼佼者的他在高手如林的大学中逐渐显现出平庸。可是毕业后两年,凭借超凡的努力,居然通过了国家公务员的考试,挤进凤毛麟角的公务员队伍,现在在市政办公室工作。

出租车开进小区门口。加贺付了车费,两人在小区里下车。离开车内舒服的暖气,干冷的风打在脸上格外刺痛。后悔该穿厚一点的和彦在楼前和加贺分手,抱着手臂快步跑进住宅楼内。

在门口脱鞋的时候,母亲听到声音的从厨房走了出来。穿着小碎花围裙,丰满的体态,一看到自己的儿子,就皱起眉用已经看不到关节的手指递来拖鞋说,“要回来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我一个人就没做新菜,家里也没有剩菜了。”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和彦换好拖鞋,“塔拉塔拉”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才刚想起来似的回头问“一个人?哥和嫂子呢?”

“你嫂子回娘家了。”

母亲跟着坐在沙发上,担忧地望着哥哥的房间说“你哥说胃痛。有些不舒服就回房间里休息了•••”

介彦的胃肠不好,经常胃痛,和彦不当回事地耸耸肩。然而再看母亲的忧虑表情似乎另有隐情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母亲特意放低声音,无奈地说“吵架了”地叹了口气,“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听到介彦和初芝在争论什么?问了他们谁也不说。”

和彦安慰地摩挲着母亲那圆滚滚的臂膀,“没事的。嫂子那么好的性格,大哥•••不会有事的。他们自己的事你就少点操心吧。”

母亲思索着点了点头,然后用眼角瞄着和彦,身体转向这边眯起眼睛“不说你哥,说说你的事吧!”和彦直觉不妙地想逃却来不及了。

“我•••我有什么事•••”

和彦干笑着想要糊弄过去。明知自己在劫难逃,仍想垂死挣扎。

“还什么事咧!你都30岁了吧,就不能好好找个女朋友结婚成家。”母亲的表现像极了她爱看的韩剧里男主角的妈妈。

“我哥不也是快到30岁结婚的吗?”

他狡辩着。

“介彦27岁就把你嫂子带来给我和你爸看了,你到现在还没让我看见半个人影吧。”

母亲不依不饶。肉肉的手掌摊开在和彦的面前。

“这•••这个•••”和彦脑子里飞速运转,却想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还有,把那边的房子退掉吧。家在本地还在外面租房子住,浪费钱。就搬回来吧,反正你的房间也空着。”

母亲收回手,瞟了一眼和彦房间的方向,双手背在腰间解着围裙。和彦上大学时,全家搬到了这所三室一厅的房子住,除了厨房和浴室,和彦的房间是最小的,只有10平多大。

“我那房间那么小•••”

母亲狠狠地瞪视着他。和彦见状马上闭上嘴。

“你一个人住就够了。真是的,有的住还挑三拣四,多少人连房子都买不起。”母亲站起身,用强硬的口吻命令,“房子到期就给我搬回来。这两天都在家住。”

和彦不情不愿的答应。他知道遇到一向牙尖嘴利的母亲,反驳一句可能会被吐槽十句。尤其是在她心情不佳的时候。他不会傻到往枪口上撞。

手握着围裙走出两步,母亲又回头问“你真的不吃饭,我可就去睡觉了。”

跟一般的老年人一样,母亲习惯早睡。和彦点了点头,看眼时间,差不多快九点,便想着“去洗脸吧”地站起身朝浴室走去。

母亲看见回过身来说“你上厕所的话用白色桶里的水冲,省些水。”

“我去洗脸。”

和彦订正。

“你说洗脸我才想起来•••”母亲说着朝浴室走来,用手指着洗脸台上的洗护用品,“你放在洗脸台上的这么多瓶瓶罐罐哪个有用哪个没用啊,没用的我好丢掉。”

“那些每个都有用啊!”

那些是和彦特意预备在这边的洗脸液和护肤用品。他是油性的肤质,所以在清洁护肤上非常注重。

“也用不了那么多吧。母亲的脸扭成一团,语重心长地说“男人干净整洁就好,最重要的是内涵。女人看重的还是男人的内涵。你真应该多向你哥学学,哪像你这么臭美。”

•••又来了。和彦在心里叹气,有些不耐地把脸转向一边说“介彦的肤质干爽只要略微清洁就好了,可我是稍不注意就会油光满面的类型,再说我这么精心护理也是为保持“面子”的干净整洁啊。”回头发现母亲已经出了浴室,只给和彦留下一个背影。他还以为母亲会唠叨个没完,现在这个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注重内涵没有错,但外在也很重要。同样的性格,一个是俊朗清爽,另一个油头垢面,毋庸置疑的大家都会偏向前者。重视外表有什么不对,爱美之心与生俱来,女人可以男人为什么不行。真正做到“只要人好有内涵,就算丑到死都嫁或娶”的女人或男人能有几个?

一天到晚叫嚷着男人要注重内涵的男人多半长得其貌不扬,而一边爱慕着男人的美貌一边又恶意批判诽谤美貌男人多情的女人比娼妓更没品。明明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洗漱完毕,边擦脸边走回房间。和彦从背包中拿出MP4躺倒在床上,环视这个10平米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双人床、衣柜、写字桌和椅子,再无其他。

伸手关闭壁灯,打开床头上方的小夜灯,然后带上耳机。和彦喜欢睡前听几首歌助眠,大部分是中文的,少数为欧美、日韩,以及轻音乐。他不会刻意去关注外文歌,因为听不太懂,偶尔碰到旋律特别悦耳悠扬的才会把它记下来。

熟悉的乐声徜徉在耳畔,他闭上眼睛任凭睡意袭来。

单手紧握着白嫩的乳房缓缓地揉搓着,和彦轻轻地尝着那美丽的脖子,接着吸起了胸前的一点,跟嘴唇一样柔软鲜艳的地方。

夏暖断断续续地娇喘,“嗯嗯、啊”的甜蜜呻吟从她粉红色的唇中泄出。在和彦掌控之下肆意扭曲的肉体,大腿妖娆地缠绕在他的背上,纤白细嫩的手指轻巧地探到他的股间,在快要触碰到之前被他巧妙地牵引开了。

恋人刺激且**的身体就在眼前。他惊觉自己还能冷静的观察,身体中的火焰也在逐渐冷却。和彦望着恋人,她根本没有感觉到男友的心猿意马,只是自顾自的陶醉着。跟她接吻、做爱,这是刚才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可是现在却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兴致和意思。离开那具温暖的胴体,摘掉安全套坐在床边,伸手捡起丢在地板上的衣服。一旁的恋人还赖在留着体温的被单下面,幽怨地注视着正在穿裤子的和彦。

在她娇嫩的脸颊添上一个吻,幽怨才从那眉间眼眸中稍稍消解。

“你今天还回去?”

用棉被围住身体撒娇的问。

“嗯。”

和彦背对她,拉上牛仔裤的拉锁。

“你不是说你母亲让你搬回那边去吗?那这边的房子你要退掉吗?”

“•••嗯•••合同是到五月末。”和彦调整着衣领做到床边,攫起她娇俏的下巴,用拇指摩挲着她肉肉的红唇。

“那我们怎么办?”

打掉和彦的手,夏暖撅起肉嘟嘟的嘴唇扭开头。大学刚毕业的她在一家物业公司的24小时呼叫中心实习,倒班的工作很琐碎,没有固定的休息日。和彦的工作时间也不是很固定,没有他的课的时候就可以休息。见面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爱。因为夏暖有“门禁”,她的父母看管的相当严厉,所以他们约会的时间很少。

跟夏暖是在一次大学的同学聚会上相识。她是和彦死党的好友,两人因为坐在一起所以有了谈天的机会,不久之后夏暖主动向和彦告白,两人便开始交往。   

夏暖的身材丰腴又性感,加上脸蛋可爱漂亮又有主见,而且性欲很强。最开始和彦也因为自己有这么一个不错的女朋友而自傲,在交往两个月的时候,两人在自己的公寓第一次发生性关系,之后便一直都在这里,结束再送她回家。

“你说话啊!”

大大的眼睛追视过来逼问,眼神由微怒转变成愤怒。

“这还不简单,去旅馆就好了啊!”

“我不要,我才不去那种肮脏的地方。”

难道这里就比旅馆干净多少了吗?还不都是做那种事,有什么不一样。和彦烦躁地将手伸进头发中乱骚。

“那你想去哪里?”

“你家•••”大大的眼睛眯缝起来,狡黠地盯着入套的猎物一样,“不行吗?”

和彦不是没想过把夏暖带回家介绍给母亲,可是像这样被算计着试探反倒有些抗拒。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一副强势逼近的态势,夏暖高傲的微扬起头。被“说啊说啊”地追问个不休,和彦不禁厌烦地嗤了一声,退开身体背对她说“随你便好了。”

几秒的安静后,夏暖温柔的攀上他的背,撒娇地用肩膀摇晃着和彦。扳过他的脸在耳根后亲了一口,用甜腻的嗓音娇嗔“不要生气嘛,我只是开玩笑而已。”然后突然一改刚才撒娇的口气,严肃的说。“我想跟你说件事•••我过段时间打算换个工作。”

和彦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回应,捡起被胡乱丢放的内衣递给她说“赶快把衣服穿起来吧!”

接过衣服,夏暖对和彦的反应好像有些失望,离开他的背撅着嘴坐在床边,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兴致,边穿边骄傲地说“你知道吗?我的同事见过你的都说你很帅!”

“嗯。”和彦不起劲地答应了一声,站起身去倒水喝。

“你不开心吗?”

夏暖一脸纯真无邪的问。

“当然开心啦!是谁说的?”

他是知道她希望自己这样问才说出口的。然后这样问了之后,她就会露出骄傲的神采,像个小孩子一样。和彦端着水杯喝了几口。

“不告诉你!”

调皮的朝他做着鬼脸的恋人异常可爱。将水杯递到她嘴边,她扭开头表示不想喝。和彦掏出手机查看,显示14点40分。

“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你下星期什么班?”

夏暖歪着头想了想说,“两天白班一天晚班,然后再两天白班,两天晚班,怎么了?”

“我可能不能去接你,这两天我要回家住。”

露骨地哼了一声“知道了”,夏暖用性感诱惑的嗓音说“你确定不再做一次?”

巴不得早点结束,可和彦仍装作不舍地揉捏着她的胸部说“今天我嫂子从娘家回来,我妈叫我早点回去。”

“好吧•••”她闹别扭似的绞着衣角“我跟朋友也约好去逛街。你送我到车站就行了。”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中午12点见面到刚才,除了做爱、裹在床上耳鬓厮磨什么都没做。和彦把夏暖送到车站,看她上车后才一个人去地铁站。

到家后只有母亲在家。她一个人在洗菜,流理台上摆着已经洗好的鱼虾和青菜,被放在不同的盘子中。和彦脱了外衣洗了手过来帮忙,边撕着蘑菇,他抬头问正在清洗鱼肚的母亲“我哥是去接嫂子了吗?”

没有抬头,母亲回答“上午就去了。你那时还在睡觉。”

“那他们说要回来吃饭吗?”

被这么一问,母亲停下动作的手,用手腕掩住鼻尖上不自信地说 “•••应该•••回来吧•••”

和彦无力地叹气,“万一他们不回来吃,你准备这么多菜我们两个怎么吃得下•••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他们到哪儿了吧。”

衡量了一下,母亲说“我去给介彦打个电话”的迅速清洗了手,快步走去客厅。

撕好蘑菇,和彦接着去洗下一样蔬菜。片晌后母亲蹒跚着步子回来,皱眉说着“没人接通”,又懊悔的表情 “我事先问清楚就好了。”

对于介彦夫妻不知道为什么闹别扭这件事,母亲始终有些担忧。本想趁着介彦主动去接人的时机两人也许会和解,再做顿丰盛的饭菜锦上添花,不想反而因为过于介意而紧张得慌了手脚。母亲对介彦的关心程度到了让和彦吃醋的地步,不过她的心情他能够理解。

“我哥真的是去接嫂子了吗?会不会只是出去有事。”放下洗到一半的青菜,和彦说出其中一种可能。

母亲非常笃定的说“是介彦主动说要去接初芝。”

和彦了解地点点头看着她说“那怎么办?”

想了又想,母亲无奈地来回摩擦着双手,“算了,你别管了。回去干你自己的事吧,这里我来就够了”。说完拉过和彦的一只手臂就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出了厨房。

婆媳不和在现在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可在这个家中从未有过。母亲十分看重家庭的和睦,对初芝也很满意。是个有些大大咧咧的人,和任何人之间偶有摩擦抱怨大都说过即过,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从小就头脑聪明听话,又体贴双亲的介彦一直是母亲的骄傲,但她却不会因此就冷落了和彦,也从未差别待遇过他们。

最终那两个人果然没有回来。拨了多次手机也没人接通,晚饭前和彦又给初芝的家里打了电话,那边却说两人上午就离开了。母亲嘴上不说,但和彦看得出来她有些担心,于是宽慰道“他们可能去逛街了也说不定”。

母子两人吃着饭,气氛压抑得像大雨前一样憋闷。介彦不是个徒然让人担心的人,倘若有事应该会打电话回来。这点和彦清楚,母亲更清楚。即使没用,他还是劝母亲去亲戚家走动一下散散心,不要太担心。

出门之前和彦留了字条又给介彦发了短信,然后强拉着母亲去了四姨家串门,结果母亲被留在那里过夜,和彦只好一个人提早回来。进门时发现鞋架上多了一双鞋子,是介彦的鞋。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女士的鞋,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厨房、浴室非常安静,说明他应该是在房间里。搜索好目标,和彦提起脚步朝介彦的房间走去。他对介彦的事没什么兴趣,更不打算多管闲事,不过是不想母亲再担心下去才想要去关心一下。基本上和彦是十分讨厌介彦这种规行矩步的人,表面看上去很温柔,实际刻薄又冷漠。介彦也应该是十分讨厌和彦的,一直都看不起这个弟弟。然而这样的两个人却是亲兄弟,就像被顽皮的上帝开了玩笑,让人无奈。

站在门扉紧闭的房门前,和彦没有想太多便推门进去,可眼前情景却让和彦呆若木鸡。

“嗯啊•••嗯•••嗯啊•••”

介彦半个背对着房门跪在床上,凌乱衣物下青白的大腿恰好遮挡住了那个中心位置。惨白的侧脸有一道泪痕,一只手伸进上衣之中,在胸前部位的衣服小小地隆起,好像是在揉弄自己的胸尖,沉溺得浑然不觉有人闯入。那喘息的声音与其说是舒服,更像是悲鸣一般。深深地垂着头的男人,从那蜷缩的背脊传递出仿佛能刺伤人的心痛感。让和彦说不出话。

他退出来掩住房门。介彦低沉的喘息声拖着绕梁的余韵。如果闭上眼睛,听起来还有几分***的味道。想说听他喘息的程度应该差不多快射了吧。果然门里立刻传来“哈啊•••哈啊•••”的哀叫。被那低沉的媚声直击腰际,和彦的心脏莫名其妙狂跳起来,下半身兴奋地骚动着,燥热难耐。

狼狈地跑去浴室解决,和彦动起右手上下摩擦,时缓时急。不多一会儿,蓄势待发的液体便冲了出来弄脏了掌心。茫然地凝视着自己污秽的手,和彦猛烈地自我厌恶起来。“不会吧•••”边否定自己所做的事,和彦边拿起卫生纸擦掉下半身的污迹穿好衣服。

女人觉得男人**是一种丑陋的猥亵行为,可男人自身却不这样觉得,那仅仅是一种生理需要。和彦对**这种行为虽不至不屑,却从不会做。因为身边从不缺做爱的对象,不像那个可怜男人,老婆生气不在就只能倚靠右手。可刚刚自己确实被一个男人的喘息煽动而勃起,还射精了•••不过算了,和彦想起不知是哪本书里说过,男人的性欲和食欲都是无法控制的本能反应,是一种自然地神经反应。

完全忘记想要找介彦谈谈的初衷,洗完手的他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渐渐冷静下来才发觉介彦今天有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好。男人的样子让和彦不禁联想到电影里死刑犯被处决时望天的场景。一向神经质的哥哥对周围的异动很敏感。小时候自己总是好奇地偷用哥哥的香皂、牙膏、梳子,还拿走他的过期笔记向同学炫耀,即使及时将东西完好无损地放回原处,事后也绝对会被介彦发现,无一例外。他会说出那件东西哪怕再微细的变化让抵死不承认的和彦哑口无言。然而这次,自己推门进去这么大的目标他却丝毫未察觉。想到这,和彦突然记起自己匆忙中丢下虚掩的房门好像忘了关上,不觉心脏漏跳了一拍。他在心里祈祷男人最好不会发现。

晚上和彦去洗漱时刚好碰见介彦从浴室出来。两人的目光一撞见,介彦就如同看到腐烂的动物尸体般皱起眉头。那双忧郁眼睛正弥漫着零下一百度的冷气凝视着他。介彦有一双像精致的人偶般漂亮的眼睛,然而,单就男人整体的价值这点来看也没有多好。

介彦装作视而不见地朝房间走去,和彦此刻才想起自己要找他谈谈的事。他赶紧上前一步“等等”地叫了两声,男人却依然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于是他不客气地喊道“介彦!”

小时候在学校里,介彦不准和彦叫他“哥哥”,于是和彦就以“介彦”代替。除了学校的其他时候,和彦都得以“哥哥”来称呼他。

男人站定回过头来,“你叫我什么?”表情明显有些温怒,低沉又冷漠的语气挟带着瞪视的目光。

对和彦来说,这种状态再稀松平常不过。介彦很少在别人面前过多地展露感情,举止又慢条斯理,因此不了解的人一定会有 “是个内敛又温柔的男人”这样的感叹,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尤其是现在。

和彦没有接着男人的问句,而是换了个问题“我想跟你谈谈?”

他们之间对等的交谈寥寥无几,大多是两人沉默互瞪,每次先移开目光的人总是介彦。男人惊讶地眨了眨眼睛,随后露骨地哼了一声。啊,不想面对这个男人•••和彦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但是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忍耐。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吧。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真稀奇。你想要谈什么?”

介彦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和彦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努力表现得温和一些“嫂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有事”,那冰冷的脸上露出苦涩,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的接着说道“她想多住一天。”

“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与你无关。”

介彦立刻表现得一副盛怒的模样,眼神中充满敌意。和彦不理解他为何这样反应过度。亏得自己刚刚还想着照顾他的感受•••真是不甘心。于是和彦也生气地大喊“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只是关心你一下而已啊。”

男人全身僵硬地睁大眼睛瞪着这边,和彦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两个人就这样隔着长长的距离互瞪。然后,先移开目光的人是介彦,说“不是看好戏吗?”。

“看好戏”的成分或许也有,但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大体上来说,和彦是出于真心的关心。他走到男人的面前,只要目光一触碰到男人就慌张地躲开,和彦不服输地追视上去说“我是真的在关心你啊!”

男人扭过头去的一霎那露出了悲痛的神情,不过只有一瞬间。半响后,介彦低沉倔强地嗓音说“多谢你关心。我没事。”

“你到底怎么了?”

和彦挺直身子等待,可是却迟迟没听到男人的回复,只见他一言不发地走回房间。望着那缩得小小的背影,和彦反倒开始认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刺伤了他呢?

“咔嗒”一声,从介彦房间的方向传来关门的声音。


---------------part1-----------------


这次我记得少发一些,免得版主为我数字数太辛苦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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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作者:兔兔酱第二部(很不错的一本小说,连载中不过已经写完啦,只等上传啦,戳一个吧 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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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殇  在2013-12-20 22:01  送朵鲜花  并说:送朵鲜花鼓励一下,楼楼加油!记得简单排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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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0 21:59:14 |只看该作者
{:soso_e136:}我想说...篇幅太长建议分章节发...还有,适当的空行能提起读书兴趣...密密麻麻的字会让读者有恐慌感...然后直接点掉...版里有排版器,建议花一金币买第二个下来试试看效果,真的我有密集恐惧症啊啊啊啊啊啊!!!不过楼主如此认真码字值得鼓励!!!加油!我会常关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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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兔酱第二部  真心对不起版主,也感谢版主的建议和提醒 。的确是我比较偷懒,嗯,这样很不好。我会改正的。谢谢铭殇送的鲜花。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3-12-21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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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柔尔颜  在2014-1-1 20:14  送朵鲜花  并说:欢迎交流,多来原创逛逛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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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殇 发表于 2013-12-20 21:59
我想说...篇幅太长建议分章节发...还有,适当的空行能提起读书兴趣...密密麻麻的字会 ...

真心对不起版主,也感谢版主的建议和提醒 。的确是我比较偷懒,嗯,这样很不好。我会改正的。谢谢铭殇送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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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富贵  在2013-12-21 08:44  送朵鲜花  并说: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送朵鲜花鼓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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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1 01:40:57 |只看该作者
兔醬可以一樓發個兩千字,這樣對兔醬來說賺的金幣比較多,肯定划算,版工們審帖的loading也比較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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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兔兔酱第二部 于 2013-12-23 19:20 编辑

“无精症?”

这个极少听过的医学名词让和彦皱起眉头。

这一天,在电话里加贺说有重要的事想见面。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首先听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词汇。坐在加贺的车里,和彦仍有些恍惚。

“就是精液里没有精子。也就是不育症的一种吧。并且介彦的情况属于非常严重的程度,妻子受孕的几率几乎是零。好像•••他在那儿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

加贺单手紧张地握着方向盘,声音很温和,好像是为了不让空气继续凝结下去一样。

和彦的脑海里浮现出介彦白皙的神经质的侧脸,试着想象那样一个有精神洁癖的男人,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做精液检查。易地而处的话,和彦也没有把握能泰然自若接受这种结果。那对于正常男人来说可说是毁灭性的灾难,而这个灭顶之灾就这样降临到自己哥哥的身上,和彦无动于衷地想着这一切。

“你知道什么叫AID吗?”

和彦不解地看着加贺,对方担忧地瞄了眼和彦,之后移开视线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黎冰告诉我,意思就是非配偶间的人工受精。简单的说,就是用别人的精子来让自己的老婆怀孕。对男人来说等于尊严被狠狠践踏。介彦的妻子想做这个手术•••”

“是我大嫂主动要做这个手术?”

“嗯。”

惊讶的同时,和彦更无法理解那两人的行为。

加贺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介彦始终没有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这种事情,做不到也属正常。和彦倒是能够理解介彦的行为,如果换做自己也做不到。与其要做这种事,他宁愿不要小孩。

吐出一口烟雾,加贺继续说“介彦的妻子非常坚持,而且貌似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他们吵了起来,医院里的人都听见他妻子大声哭喊‘不想跟无精症又不举的男人孤独的过一辈子,只是想要自己的一个孩子’之类的话”,加贺犹豫了一下“黎冰•••也在。”

“什么时候的事?”

和彦突然觉得空气变得憋闷了许多,他伸长了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

“黎冰说是一个星期前的事。”

“嗯?”和彦不解地发问,“她怎么会知道介彦的?”

“黎冰接待过介彦夫妻,而且不止一次。”加贺吸着烟,艳红的舌尖舔了下嘴角说“上次我说在医院楼前看见介彦叫他但没听见,当时黎冰也在,所以知道我跟介彦认识。昨天我跟黎冰出去吃饭的时候,她无意中跟我提起,我才知道是介彦•••”抿了抿嘴唇,加贺似乎决定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和彦的眉头紧皱成一团,他无法想象这件事是真的,更无法想象自尊心极强的介彦在众目睽睽下,面对耻辱和精神狂乱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不过这一切就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压在眼前。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是透过这种奇妙的方式得知这件事。他开始有些同情那个男人。本就毫无生命力的纤弱躯体,在那张傲慢的面孔下,那单薄的脊背在不断地经受着翻江倒海般的痛击时会是什么模样呢?和彦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缩得小小的背影。

无精症和不举不代表完全没有感觉,有了感觉却不能插入或者说插不进去•••真可怜•••和彦事不关己的想。介彦**时痛苦的喘息像完成一种救赎的仪式般投入,甚至连有人推门进来都浑然不知。想起之前自己那个不好的比喻,和彦不禁打了个寒颤。

公务员因为工作家庭的压力和同僚倾轧的自杀事件并非什么新鲜事。即使如此,身边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就总觉得那离自己很远。现在的话,男人会走这一步吗?和彦无意义地猜想着。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因为走神他没有听到加贺的前半句话,突然被问到的和彦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加贺弹了弹烟灰,丝毫不介意和彦的失礼重新问了一遍,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和彦说“你打算冷眼旁观吗?”

和彦也拿起加贺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你跟我说也没用”,猛吸了一口烟说“介彦那种性格怎么可能让人帮忙!当事人都不说话,叫别人怎么帮!”

加贺似是赞同地点点头,将香烟送到嘴边说“还有你母亲那边•••我看还是先瞒着比较好•••”

“这个我当然知道•••”

虽然母亲是个心宽体健的人,但和彦不想冒这个险。以后要怎样面对母亲呢?他有些心虚。按照加贺的说法,介彦一直在积极地治疗。假以时日或许会好转也说不定,和彦唯有这样期盼。如果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就好了,他逃避似的想。如果自己不知道,就不必在这里纠结了。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加贺笑得很艳丽,却不是那种让人感到讨厌的程度。

“啊?”

“同样的情况,你会同意做那个手术吗?”

和彦没有回答。不过加贺似乎也没有要等和彦回答的意思说“我会喔!因为我知道我必须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与其跟我没有任何血缘,还不如有一半的基因是属于我的妻子的。这与爱无关。”

加贺迅速吐气,“我不会为了对方而去做亏待自己的事情。‘那是因为爱得不够,所以才不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说出这种风凉话的人,只是被文学作品冲昏头脑的理想化的笨蛋,或者是一些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吸了最后一口烟,加贺将还剩四分之一的烟头捻灭。

“爱不是用来讨价还价的条件。一个人如果有明确的自知,就不会贪求对自己无谓的幻想,才把握得住理想与现实的妥协与取舍。”

和彦默默地听着。可惜人多数是不自知的,这的确是一个无奈又可笑的事情。一直认为加贺是个很洒脱的人,却也有现实迂腐的一面。

“你在笑什么?”

“嗯?”和彦不觉得自己在笑,可被人看着像是在笑吗?不过也无所谓了。“嗯•••不是。我只是觉得你难得也有迂腐的的一面•••”

再次抽出一根烟点燃,加贺轻笑说“男人不就是这样吗,有的时候很天真,有的时候很迂腐。”

两个人沉默的在车子里吞云吐雾,烟灰缸里积了厚厚的烟蒂。加贺看了眼手表,等和彦抽完手里的香烟,便端起烟灰缸拿到不远处的垃圾箱去倒。和彦也跟着下车,靠在车身上等着他走回来。

加贺回去上班了。和彦则独自走到地铁站,站在站台上,周围有零星几个排队的人。不想回去面对母亲,他知道回避并不是办法,可现在就是不想回去、不想看到她的脸,更不想看到介彦,于是决定今晚回公寓去睡。给家里打了电话,意料之中地被母亲唠叨了几句,他觉得这样也比直接面对她好过一些。

第二天也在公寓睡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开始他还想找各种理由,到最后已经懒得想,就直接说不回去睡。假借假期结束要上班,并且地点离家太远,趁机提出搬回公寓这边。母亲勉强同意,但要求他每周必须回家一次,和彦只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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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1 22:05:0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兔兔酱第二部 于 2013-12-23 19:24 编辑

工作的培训机构采取的是讨论组式的教学模式,每班人数为10-20人,和彦这一班的网页设计学员大部分是女生。坐在一群人中间听着他们的自我介绍,过分熟悉的画面,他只是静默的听着。例行介绍之后,第一节课内容多为理论,如网站基本构架、web浏览器认识、编辑器的使用,和一些常见要素,一边讲解边将知识点编辑在文本文档里,学员则在各自的电脑上练习。

简单地制作出一个网页,和随堂笔记的文本文档一同保存在教学电脑里,下课后,学员会来拷贝。因为没有教科书,所以笔记很重要。布置的作业学员基本会在课后练习时间完成,和彦就呆在练习室的休息区,以便他们有任何疑问随时解答。

“啪”的一声,肩膀传来轻微的痛感。和彦回过头,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身后。

“你第二节没有课?”和彦问。

“没有,下午有一节。你呢?”

说话的男人是和彦的同事,教平面设计专业的梁老师。正宗的古铜色健康皮肤,长相很普通,但讲究品质生活的老梁是个标准的型男外加有洁癖、收藏癖。将水杯放在玻璃桌上,他双腿交叠坐在和彦旁边,整个人慵懒地陷进沙发里,手里还摆弄着手机。和彦怎么看都觉得这画面这么似曾相识,一秒钟后脑中浮现出了介彦和加贺的脸。

“我今天就一节课。下午就可以走了。”

老梁从手机中抬起头来,娇呼一声“啊~~”,撒娇般地扭动着上半身,双手交叉抱着胸口说“好羡慕啊!”,然后十指相扣,两只手肘撑在桌面上。知道他是在学谁的和彦忍不住笑出来,“这娇羞的表情段位有点太高了。你饶了我吧!”

说出来很不礼貌,这所培训机构的“第二把手”,是一个举止有点娘娘腔的人。娘娘腔没有什么错,但如果是娘娘腔加抠门,那么情况就有点不同了。最有名的功绩是,为了省电费,在盛夏七、八月份的下午关掉运行着几十台电脑的练习室的空调。两层楼的教室外加一个一百多平米的练习室的卫生工作均由每个任课老师分配负责。每隔一小时就会检查一次,发现有未使用电脑的显示器指示灯没有关掉,小则开个小会,大则扣钱。因其本人也授课,而且是“全能型”教师,精通网页、平面、影视动画各个专业领域,大家尊称他为“乔主任”。私底下叫他“老乔”。

老梁挑起单边眉毛,斜着眼睛沉默地看着这边。和彦苦笑地拍拍他的大腿说“已经够了。你太入戏了。”

“周五老乔要开会,你知道吗?”

一恢复原貌,老梁就拿起手机鼓弄,头也不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知道啊,这次又因为谁啊?”

身体放松地自然地向后靠。和彦想,大概又是谁忘记关掉显示器被老乔逮到,这种事情已经没有必要大惊小怪了。

“不是谁的问题。貌似是以后每周三、周五晚上下班后都要开半个小时的总结会。就算当天没有课的老师也得出席。”

“哈啊•••”

“好多老师怨声载道,不过老乔这次好像很坚持。”

这无异于变相的加班。和彦是每周二、四有晚课,其他天正常六点下班,周六日任休一天。他苦笑着拿出手机按到网易新闻的页面。心里不满也没有用,工作就是这样。领导和员工是永远无法互相谅解的两个群体,因为层面不一样,利益也就不一样。

老梁换了个姿势,将脚踝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修身的休闲裤服帖地裹在小腿上。和彦单手插在兜里,抬眼看了下时间,然后转向落地窗外。蔚蓝的天空被一层层高耸林立的办公楼切割成不规则的方块,厚重的云团像小时候吃过的糯米糕看上去绵软粘稠。突然怀念起那个甜软凉爽的味道。和彦望着一边稀薄的云丝。

大概是练习结束了,几个女学员结伴走了出来,向一旁的老梁和和彦点头微笑。

“中午吃什么?”

午餐吃什么,大概这是多数上班族每天都要头疼的问题。倘若只有一种选择也不会这样麻烦,问题就是可选的太多。想吃糯米糕,不过这附近没有卖。于是和彦说“随便吧。”

令他忧郁的事情不止这一件,按照母亲的要求,明天就是周末,是每周和彦回家的日子。每次回去多数是吃过晚饭就走,因为他实在受不了那种阴郁窒息的气氛,那情节让和彦想起来就一阵头皮发麻。和彦总是情不自禁偷窥介彦面无表情吃饭的模样,他自己也不明白想要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出什么,直到被察觉到的对方狠瞪之后,他才唯唯诺诺地收回视线。

“老梁,你认识治疗疑难杂症地医生或中医吗?”

和彦想到这里便随口问了出来,其实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嗯•••”老梁望着屋顶的墙壁想了想,用手按着后颈说“我认识一个外科医生,不过跟疑难杂症挨不上边儿”,反问“怎么了?谁得了什么病吗?”

“没什么。随便一问。”和彦的确是随口一问,他根本没想过插手介彦的事情。

“你们去吃饭吧。”

有人突兀地插话进来,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地同时回头。来人脚下生风的大步走至两人跟前,不是别人,正是乔主任。

“你们先去吃饭,快点回来替换了别人,让下一批再去。”

说完扭着圆滚的臀部,迅疾地消失了踪影。据说乔老师走路奇快的毛病是在原先的工作单位中科院养成的习惯,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走吧。”

老梁率先起身走出去两步,和彦马上跟了上去。

四月的第二个周四,昨天和彦新加了两个长期班的课程。上午没有课的他囫囵了一顿早饭便立刻回到床上想继续补个回笼觉。睡得正香甜时却被手机的铃声硬生生吵醒,是夏暖的来电,他接起电话——

“我今天到你那儿去,来接我。”

电话里夏暖没有顾虑他的意愿命令般地说着。

早上9点,自觉这几个礼拜的确疏忽了夏暖的和彦,只好带着赔罪的心情去她家接她。夏暖今天晚班,父母都在工作不在家。陪她吃了饭,和彦跟好久没做的夏暖上了床。

在做的时候当然有生理上的兴奋,可娇喘吁吁的夏暖在耳边发出的尖细的呻吟声让和彦觉得刺耳又烦闷,他巴不得她赶紧闭嘴。闭上双眼啃咬着她的颈项,脑中倏地涌现出那青白的大腿的画面。他睁开眼睛,身下女人有曲线的身姿一定比那骨瘦如柴的男人柔软妖娆百倍,他说服自己,女人的身体一定比较好而再度闭上眼睛,那道青白色的光芒总算没再出现。

结束后,夏暖先去了淋浴。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擦拭床单上的精液,被擦拭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水渍,和彦盯着沾满精液的纸巾•••无精症男人的精液是什么样的呢?和自己的看上去有什么区别吗?好想看看介彦射精时是什么神态。他好奇地想。

不知何时夏暖已经从浴室出来。和彦为了避免与她对话,逃似的进了浴室。拧开热水淋湿身体,挤些沐浴液涂抹在身上,白色的泡沫占满了身体。再度拧开花洒,与夏暖做爱时的激情就跟着身上的泡沫一并被冲走,一点不剩。5分钟解决“战斗”,和彦走出浴室,夏暖端坐在床边。

“你最近在忙什么?” 

是质问的语气。

见和彦不回答,夏暖娇眉翘起来地说“是不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你厌倦了,还是•••你有另外喜欢的人?如果是,我也不会死缠烂打。” 

女人们再怎么怀疑都脱不了这一层。要不赶快证明自己清白的话,一定会被追问不休,和彦莫名地烦躁起来,却不得不压着火气,和颜悦色地对她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妈要我回家住吗?我每周只有一天休息,还要回去那边,自然没有时间约你出来。”

抱过她丰腴的手臂,柔然弹性的肌肤散发着香水的辛辣香味。不知她什么时候又重新喷了香水,刺激得和彦鼻腔发痒。

“我妈最近都在烦我大哥和大嫂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安慰她。”

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夏暖果然中招。她摇着和彦地手臂问“你大哥大嫂怎么了?”脸上已经没有了疑窦的神情。  

“在闹别扭呗!” 

她深沉地思虑了一会儿说“疏不间亲,人家夫妻的事你可别瞎掺和。” 

“我知道”

和彦当然不会傻到那么做。他知道夏暖是在为他好。心里一股暖流涌到胸口。从什么时候呢?开始对她的存在觉得可有可无。厌烦的时候不说,恋人的确是一个足够完美的女人,美丽、成熟、心思细腻,又有品位。这样想着就不觉对她产生一丝愧疚感。

“对了,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我换工作了,下周去入职。”

“什么工作?”

和彦略带惊奇地反问。

“是个指挥中心的调度员。朝九晚五”,夏暖撒娇地摇着和彦的手臂说“周末我就可以到这儿来,给你做点好吃的。”

“不用了”

恋人高兴地提议,被自己否决。“为什么?”她撒娇地地捏捏和彦的鼻子。 

“你又不会做菜。” 

刚和夏暖交往时和彦生日的那天,夏暖把一盘她“亲手”做的炖鱼端到和彦的面前。相当憧憬“恋人亲手做的菜”的他在尝到那鲜美的味道后觉得自己幸福无比,连鱼汤都一滴不剩的就着米饭吃掉了。可后来才知道那是夏暖的妈妈帮她做的菜。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夏暖,她皱着鼻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周末回到家,每个人都死气沉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窒息到凝结的气氛始终挥之不去。大概从年初初芝回来时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将最后一道菜放到桌子上。四个人沉默地吃饭,跟往常一样,发出的咀嚼音和餐具碰撞声,是这段短暂的晚餐时光唯一的点缀。和彦不时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介彦,从男人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

“啊!”母亲尽量开朗地说“初芝,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一头油黑长发的初芝茫然地抬起头来,却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

“你和介彦不是打算今年要孩子嘛!现在就要提前给身体补充营养•••”

和彦仿佛听到自己的神经“吱”地一下绷紧的声音,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介彦。男人漆黑的眼瞳微微动了一下,稍纵即逝。而初芝此时正好也在看着介彦,她的脸颊明显地抽搐了着。和彦再次注视着男人,他依旧是面无表情。  

没有回答的问题,如同被抛向空中的钥匙,没有人去接它就“啪”的掉在了地上。对应在现实中,沉默的回响一直延续着。还好母亲没有穷追不舍下去,这让和彦和其他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必须找些比较轻松的话题或事情,和彦这样想着边走去打开电视,欢快响亮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及时地弥补了沉默的缺口。

母亲弯着腰,不知道在地上找些什么,和彦回到座位上时她正好起身,看到他的碗中米饭快没了就问要不要添饭,和彦摇头说不吃了。从厨房中出来,肉肉的手中拿着细长的竹筷,还多了一小碟咸菜。母亲将咸菜放在自己的碗边。

“我吃饱了•••”

初芝站起来。被推开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道刺耳的响声。

“就吃这么一点?”

初芝的碗里白米饭还像没有动作一样。母亲随即也跟着站起来,关心地询问她,“你是不是不舒服?”

低头的初芝咬着嘴唇,面带苦闷,过了几秒后说“没有”,便逃跑似的回了房间里。

“我也吃完了。”介彦说着轻柔地退开椅子站起来,拿起自己和初芝的碗筷向厨房走去。出来后,也追随似的进了房间。

足以坐下八个人的餐桌只剩下孤零零的两个人,电视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母亲沉默地叹息。将一直没顾得上吃掉的最后几口饭快速地塞进嘴里,耳边再次传来母亲叹气的声音,于是和彦放下碗筷,茫然地注视着介彦消失的门口。

到了半夜,一整天阴沉昏暗的天空蓄谋已久地终于下起雨来。湿冷的空气让和彦打了个冷颤。他缩在床上裹紧被子,只开了小夜灯听歌。晚饭后母亲说“看来像是要下雨了,晚上就在这里睡吧”,并为他准备好了被褥。看到母亲愁眉不展的模样,和彦就没有拒绝。家里的形式已经岌岌可危了吗?他边想边再次紧了紧棉被。

夜深人静听觉也格外清明,窗外的雨声听上去像大海的潮汐。不知道第几首歌后,走廊上传来貌似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彦摘掉耳机,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确实是介彦的脚步声,他的手指紧张地捏着耳机线,眼睛盯着地面上的阴影。声音来回一次后就消失了。在听到关门声后和彦才放松下来。他刚刚有种错觉,以为介彦会来找他求助。

那是不可能的吧。和彦苦笑着在心里否定。如果介彦真的来了,自己又能做什么呢?烦恼的只会是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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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12:47:16 |只看该作者
看到兔醬這樣寫就想到,
我中學時的一個同學,
從小就認真打扮專心花癡不認真讀書只用力追韓星,
大學畢業想當粉領新貴沒本錢,
只好先去參加電腦培訓課程(職訓),
於是認識了如意郎君,
ㄎㄡ ㄎㄡ問把老師問到有交情,
私下約出去n次然後就把老師給這樣那樣娶,不,ㄆㄚ到手了,
根本就沒有就業就結婚生子,
我們都虧她天生少奶奶命,
註定不用為生計打拼,
家裡還有一個看顧她公公的外籍看護,
連煮飯洗衣掃地都不用,
實在讓我們好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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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兔酱第二部  这···我也不得不感叹一下,真是天生的少奶奶命啊!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3-12-23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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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19:27:22 |只看该作者
眉眉 发表于 2013-12-23 12:47
看到兔醬這樣寫就想到,
我中學時的一個同學,
從小就認真打扮專心花癡不認真讀書只用力追韓星,

这···我也不得不感叹一下,真是天生的少奶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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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19:30:4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眉眉 于 2013-12-24 23:29 编辑

半个多小时的例会结束。一些老师愤慨的抱怨声足以组成一曲慷慨激昂的交响乐。半个小时以前,老乔在会议上宣布:周一到周五任课的老师必须早上8点半到教室,下午6点准时下班。目的是方便学员有疑问能够随时得到老师的解答。从下个月起实行,专门上周末班的老师除外。

跟老梁还有另外一个同事一起走去公交车站的途中,被同行的女老师吐槽“你们还真悠闲,这么淡定。”

年龄过了三十大关身体就跟着力不从心起来,不能再像年轻时一样任意挥霍。仔细想想,这样生活变得规律些也好。虽然对于工作时间的变动有些不满,但相比年轻的女老师,和彦则更容易接受些。

“这样的话,作息会更规律些也挺好的。”

老梁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就更喜欢作息时间自由些。”

女老师反驳道。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人各有志”,老梁把背包换到右手上,“就算再反对老乔也不会改变规定,你还是好好珍惜下个月的自由时光吧。”

和彦感觉到口袋中的振动,他拿出手机接听••••••

挂上电话,老梁他们停在离他前方两三步的位置,并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望向这边。和彦重新在脑中确认了一遍所听到的内容。他是有设想过介彦的自杀,但自杀的人不是介彦,而是初芝。

等到和彦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就站在走廊里,旁边是医生,似乎在和另一个人说话。那个人和彦记得,是初芝的大姐,几年前离婚后一直独身。父亲的葬礼时还有见过她来参加。他快步朝着母亲跑去。另外两个在说话,母亲首先看到和彦,便拉着他走到一边。

“情况怎么样了?”

“手术做完了,现在在病房里还没有醒。”

没有多余的软弱和感伤,母亲比和彦预想的坚毅得多,跟很多年前一样,越是沉重的事情越不会退缩,这种坚强并没有随着身体的老去而退化。

和彦望向周围,目之所及是一片柔和的白色。跟十多年前刺眼的白光不同,看来医院的确是进步了。初中三年级起父亲就因为疾病经常住院,那时的医院不管是医生护士的衣服、墙壁、或是灯光,从头到脚、从上到下都是尖锐的白色,肃穆得让人脊背发凉。

“我哥呢?”

“他在病房里。”

因为初芝没有上班,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躺在床上,说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母亲做了饭菜送到她的房间里。下午从老年活动室回来的母亲去收拾碗筷时发现饭菜都没有动,去叫初芝她也没有反应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母亲简略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医生好像说完话了,母亲跟和彦朝着初芝的大姐那边走了过去。女人看到便站在原地等着两个人走进。

“医生怎么说?”

母亲迫不及待地上前问。

“说应该没有什么事了。”

对方明显带着怒气,即使没有出口责备也听得出来。

“那就好。”母亲舒了口气地说“今天我们在这里就可以,你父母那边也需要人照顾真是辛苦你了。”

女人听到‘父母也需要人照顾’时表情僵了一下,然后听到‘辛苦你了’时表情才渐渐缓和下来说“我还没有告诉我父母这件事,他们两个人身体都不好,我怕他们听了会承受不住。”

“的确是这样没错。”母亲低下头道歉“真是不好意思,等初芝的情况好些,我会跟介彦一起到你父母那儿去赔罪的•••”

女人制止母亲地说“您别这么说。”同时困惑地抓着手背“初芝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要这么做?•••前段时间我也觉得初芝有点不对劲,问了她也什么都不说。还是•••”女人看向母亲,“他们夫妻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说您也不知道吗?”。

母亲没有办法回答,嘴巴尴尬地张合也说不出话来。这种问题,只有当事人能回答吧。站在旁边的和彦便说“总之,一切还是等人醒了再说吧。”

女人直视插话进来的和彦的脸也没有说出什么来,之后又跟母亲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就回去了。扶着母亲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现出疲惫的神色,挺直脊背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又十分无奈地不时发出短暂的叹息。沉默地坐了有十分钟,母亲才终于开口“今天你先回去吧。我和介彦在这里就够了。”

“那我去病房里看看。”

和彦说完跟母亲一同进入病房,里面浓重药水的气味让和彦的鼻子有些难受。介彦缩得小小的脊背弯曲地倚在病床旁。

母亲走过去叫他,他才惊醒似的转过头来,像玩偶般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和彦将视线转移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沉睡的人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她似乎已经死去了一样,苍白的脸更映衬乌黑的长发发出一种惨淡的光。

和彦呆了大约5分钟就打算回去,对介彦说出“我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太累了”,对方却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不只是和彦,母亲和他说话时他也没有正视母亲的脸。明明有好好听人说话,也有回应,但就是让人觉得他的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晚上回到家里,和彦从浴室中整理出一些洗漱用品装进袋子准备明天给母亲带去。给老乔发了请假的短信,很快便收到了询问理由的回复,他只说家里有人住院想要请假一天。老乔也同意了。

第二天,和彦做了早餐装在保温盒里,和洗漱用品的袋子一起装进背包里。坐地铁需要四十分钟,到达医院时已经是9点30分。初芝的两个姐姐坐在病床旁,母亲和介彦则是站在床的另一边。和彦打了招呼后把早餐和洗漱用品交给母亲。母亲接过后,就把早餐分盛了出来。

看上去初芝似乎刚醒不久。母亲把早餐的碗递给介彦。他舀了一勺米汤送到初芝的嘴边,却被闹别扭似的扭开头拒绝了,换了别人喂也是如此。没有办法,母亲只好小心地问她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初芝只是紧闭着嘴唇不回答,表情绝望地盯着床被。她的姐姐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结果还是一样。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把视线一同落在介彦的身上。可是男人好像没接收到那逼视的目光似地正坐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大概会离婚吧•••他已经可以预想到了结果。这样的关系怎么可能继续下去呢?只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真相,男人会这么做呢?还是随便编造个理由•••和彦焦躁地想。这种沉默的气氛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你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人说句话吧!”

初芝的大姐首先按捺不住,粗声向介彦吼道。

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闭着眼睛用手指按住鼻子的根部,几秒后重新睁开杨静。端坐着用低缓的语速说“我们•••”,眼睛的方向正对着初芝。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另一个强势的声音切断了。

“我要跟你离婚•••”

说出这句话的人同时看向她说话的对象。她的两个姐姐被震惊得愣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从座位上跳起来说“你•••说什么呢,初芝•••”

“哪能那么轻易地就说要离婚•••”

即使被她的姐姐们劝阻,她也装作完全没听见的样子,使劲地咽了下口水。和彦觉得她的内心并不是没有动摇的,而是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动摇。

“跟你的生活•••我已经绝望了。”

女人神经质地抖了几下眉,最后用手梳着耳际的长发,终于坚定下来一样,脸上显现出决绝。两个姐姐也终于不再说话,而是屏息等待着介彦的回答。

和彦有些担心母亲,于是走到她的背后,用手扶着她圆滚的肩膀。那敦实的身体没有转过来,更没有要倚靠他的意思。

“好。我们离婚吧。”

等到气氛稳定下来,介彦用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那样的轻松语气说出“离婚”的话。手臂中母亲的肩膀明显地一振,不过身体并没有丝毫地摇晃。她挺直的身体站在原地,像是强悍的野生动物一样。而和彦,对于介彦的回答说是吃惊其实并不正确。他预料到他们可能会离婚,只是没想到男人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这怎么可能•••”

初芝的大姐仍无法相信现在的情况,摇晃着坐在椅子上。站在一旁的她的妹妹马上过去扶她,然后劝说“你们先别冲动!”眼睛却是看向和彦的母亲,“等初芝出院后我们再商量一下吧”。

尽管这样说“出院后再商量”,可结果还是没有改变。两家的人劝说了多次,但那两个当事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什么都不说,只有叫人不知所以的沉默。初芝出院后一个星期,介彦便和她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的手续。

这天,和彦起床的时候母亲刚好在收拾碗筷,看见和彦打着呵欠走出来就说“洗洗脸过来吃饭吧。”

洗漱完毕的和彦伸着懒腰坐到桌前,母亲立刻将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自己也盛了饭坐在他旁边。和彦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氛,于是装作很饿的样子低头扒饭,像要赶紧把食物塞进胃里似地把碗中的食物解决掉。

“你大哥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就在他刚吃掉最后一口饭的时候,母亲带着明显地写着“你一定知道什么”的目光盯视过来。和彦知道自己否认也无济于事,他必须要说点什么。

放下碗筷,也把塞了满嘴的饭菜咽了下去。嘴巴已经张开,和彦却还没有准备好要说什么。他没办法告诉母亲真相,也不打算告诉她。从理论上来讲,他和母亲一样不可能知道介彦的秘密,可事实上他知道,这种尴尬的立场让和彦进退两难。想说即使知道理由也于事无补,那两个人已经离婚了,别人又能做什么?这样的说辞母亲应该会接受。正准备张口,母亲却先放弃了。

“算了,反正都已经离婚了。”

母亲也放下碗筷,说“你们不说的理由我理解•••既然你们都有自己的决定,我也不会再多问什么。前两天你四姨找我•••会去乡下你三姨那儿呆一段时间,我正好想去散散心•••”再度拿起碗筷的她又说“等明年清明节的时候我再回来。你们都不用担心我。”

和彦松了一口气地点头答应。

父亲去世后,母亲偶尔会到乡下住段时间,种种蔬菜,饲养猪羊,劳作让人的身体忘记烦恼。三姨的房院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在夏天充裕的阳光的照射下就会金灿灿地散发出奇特的香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缓慢、单纯、惬意的生活能够使人心情平静下来。和彦觉得这样也挺好。

注意到母亲的碗里还有不少饭菜,但她已经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了。和彦出门时,她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按照健康节目中的指示**脸上的穴位。母亲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吧。边穿着鞋边想,那样力不从心的感觉,和彦多少可以体会。

隔天上午,将母亲送到车站,四姨正等在那里。见面寒暄了两句,一路上没有说过话的母亲突然开口对和彦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搬回去和介彦一起住吧。他不会做饭,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些。”

介彦这些天的情绪有些阴沉,尽管从前也不明朗,但最近有更加严重的趋势。想想母亲的担忧也是正常的,和彦爽快地答应了。

“介彦现在怎么样?”

四姨询问的人不是母亲,而是和彦。于是他回答“他还好。”

介彦离婚的事情,母亲只告诉了四姨。和彦的大姨二姨许多年前就去世了,三姨则一直住在乡下。因为在同一座城市,母亲跟四姨说话的机会自然多一些。这次也是四姨主动找母亲去乡下,就是想让她散散心。

“你母亲这边儿有我呢。你不用担心•••”

四姨用手自然地挽着母亲,说着让和彦“放心”的话。还有让他多多照顾介彦的情绪之类的话。

“嗯,我会的”

和彦认真地答应。

“赶紧去上班吧。你不是下午还有课呢吗?”

一直沉默地母亲插话进来。和彦抬手看表,觉得时间还算充裕。再看列车的发车时间应该还有30分钟,便想再呆一会儿。

“别让你妈担心,你快去上班吧。”

四姨边说边伸手拿过和彦手里的行李。两个人的行李只有两个挎包,并不算多。和彦也不再坚持,放手将包让渡给她,然后将目光转向母亲说“那我回去了。”

“你们路上也小心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和彦最后嘱咐道。

“你放心吧。”

提着皮包的四姨,另一只手挽着母亲。快要走出候车厅的时候和彦回头看了看,那两个人正坐在椅子上似乎在讨论什么愉快的事情样子笑着。他感到稍微放了一点心。从火车站车站出来,便直接换乘了上班要乘坐的地铁。

周六,准备回公寓的和彦习惯性地朝公交站走去。突然想起母亲的嘱咐,于是他又调头走回了地铁站。晚上9点的车厢里人流仍不见稀少,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周末吧。和彦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假寐,考虑是不是要给介彦发个信息,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着时间推算介彦应该还没睡。他编辑了一条“我今天回去住”的短信却怎么也发送不出去。或许是地铁里信号不好,和彦想算了吧,反正自己也有钥匙。

在小区附近的地铁站下车出来,从运河桥上走过可以望见漆黑的楼体上一格格的四方形亮光。进入小区,找到介彦的房间窗口,看到灯亮着,和彦加紧脚步。在上到三楼的阶梯口时,还差点撞到一个站在那里抽烟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邻居,和彦慌忙道了歉。又上了半层,拿出钥匙开门。门打开了——

“•••我做不到和性无能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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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19:32:2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眉眉 于 2013-12-24 23:32 编辑

和彦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不知所措,身后的门“嘭”的一声自动关上。屋子里的另两个人都惊惧地望着这边。介彦就如同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生物的表情。背对着和彦的女人也慌张地张着嘴,眼角还带着泪光,果然是初芝。

下一秒女人转回头去,用强硬的语气说“我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我有什么错!”

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的介彦竖着肩膀,低头不语。女人继续说“你没有资格责备我。要不是你无能,我根本不用去做什么手术•••”她越说越激动,大口的喘着气。而她对面的介彦双手紧攥着衣服下摆,缩着肩头颤栗。

掌握了优势的女人得意地扬起脸,故意看了一眼站在玄关处的和彦,那近似失控的脸庞扭曲着。她转回头对着颤栗中的男人大声地说“一个得了无精症又不举的男人•••”

女人话还没说完全,介彦突然像恶鬼一样圆睁双眼地狠狠瞪着她。貌似是感到了害怕,初芝把话咽了下去,镇定了几妙才不服气地说“我没错。”

情势发展得过于迅疾,和彦知道自己应该回避,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个女人是故意的, 故意在前夫的弟弟面前说出男人的羞耻让他难堪。和彦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很柔弱,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尖锐刻薄的一面。

“至于那个男人•••”初芝扭开头,“他只是我的同事,不管你相不相信•••”她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介彦“够了”粗声地打断她的话。男人用极其冷漠的语气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与我无关。”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是喜欢你的呀,虽然也许你不会相信,可我一直都很在乎你的感受•••”

初芝更大声地喊道。她似乎并未看着介彦,而是垂着头。因为她背对自己,和彦看不到她的表情。

介彦眼光锐利地逼向她,“在乎我的感受?就特意把外遇的男人堂而皇之地带来家里?在我的面前•••”

初芝抢着否认“不是,那是你误会了•••我说了我们只是同事。”

“•••他向我承认了你们的关系”

介彦看上去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声音却沉稳有力。同时女人也安静了下来,“你说•••什么•••”完全不相信的语气,缓缓地抬起头。

“三月份的时候,他找到我的单位•••向我承认了你们的关系•••”介彦渐渐地放松开自己紧攥的手,朝向初芝迈开步子,在距离她两三步的位置停了下来,用充满悲伤的眼神注视着她,“他说会给你幸福,希望我不要阻断你的道路•••”

为什么会那么干脆地答应离婚•••和彦看着男人的行为突然觉得,说不定,介彦很爱这个女人。

“我考虑了两个月可还是没有任何决定•••不过,现在我们这样也很好•••”

初芝抗拒一样地并用双手捂住耳朵。她转过身,和彦刚好看到她的脸。用力摇着头哭诉“不是,不是的•••是他先引诱我的•••”

“你说了爱他吧!”

再说这句话的介彦好像在自虐似的,不放过初芝,同时也是不放过他自己。

“不要问我这么恶心的事情•••”初芝瞪一样的看着介彦。“那个恶心的男人,连他碰我的手我都会觉得想吐。他像个蛆虫一样挤进我的身体里,你知道我有多厌恶吗•••”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噼里啪啦”的不停地辱骂那个男人。

既然觉得“恶心”为什么还要说爱那个男人呢?这个女人的神经真的到了一定的极致。和彦自己明明不可怜这个女人,却认为这个女人实在很可怜。

介彦用他那人偶一样美丽的眼睛俯视着女人。而初芝像是陷入崩溃了似的,她的眼神非常惶恐,神经质地抓着手臂说“每天都很无聊,没有希望•••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我无法忍受自己跟你像植物一样地老去,变成老太婆•••那太可怕了,那样太可怕了•••”声音越来越小。

两个人好像完全忘记和彦存在般的互相对恃着。

女人的这种出轨的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和彦目光注视着初芝。他搞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丈夫,却去搞外遇,可又貌似并不喜欢那个外遇男人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从崩溃中挣脱出来,用近乎挑衅一般的语气说“再说•••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介彦没有反驳,眼看着女人抓起墙角沉重的行李,推开站在玄关处的和彦,逃似的夺门而出。

“是这样啊•••”

介彦的声音虚弱无比,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那是怀疑自己的语气。明明是拙劣的狡辩,男人却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咬着嘴唇,瑟瑟发抖的身体,好像光是站在那里都是一种屈辱。他倾斜着上身,一只手撑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却神经质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这种极端不自信、彷徨的表现,让他那青色的皮肤更显得病态。

门一关上,介彦立刻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沙发上,然后缓慢的,极其缓慢的蜷缩起身体,用双手蒙着脸埋进沙发里。微长的前发垂落下来,纤瘦的脊背跟随着哽咽的气息细碎地颤抖着,即使没看到他的脸也知道男人是在哭,为他自己的耻辱而哭。

这个悲惨的男人,无精症而且不举,妻子外遇、宁愿自杀也要离开他,还在亲弟弟面前暴露了自己所有的羞耻。虚弱的反驳捉襟见肘,作为男人的尊严被一层层剥落、狠狠的践踏在泥地里。

和彦走到沙发旁,将手搭在缩成一团的男人颤抖的肩头上,仅仅是搭在上面,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做。介彦的身体一震,却没有抬起头来。当手指下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男人终于拿开了捂住脸的手。红肿着眼睛,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那双忧郁的凄清眼眸湿漉漉地凝视过来。被泪水沾湿的睫毛楚楚可怜地簌簌抖动,从眼眶中渗出的泪珠顺着眼角滴落下来。和彦第一次觉得男人的眼泪是这么美。

那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这反而让和彦不知所措起来。是介彦先低垂下视线,缓缓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累了•••”男人手脚并用地想让自己能够独立站起来,尝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你想做什么,随便吧!”

在最后一次的努力下,男人终于成功了,但刚刚站立的身体又倏地向前倾斜,和彦立刻用自己的手臂接住。衣服下的身体冰冷而纤弱,且在瑟瑟发抖。这种柔软冰凉的触感,好像怀里的,是一条受伤的白色大蛇。

“你没事吧?”

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担心,和彦想。男人用手腕抵住额头,紧蹙着眉根沉吟,“应该•••没事•••只是有点晕而已。”

没办法,和彦只好抱着他的肩膀,引领着他走进卧室。起初介彦还扭动着手脚抗拒,几秒之后便如任人摆弄的人偶乖乖地缩在和彦怀中。把他放到床上,和彦刚刚掀开被单,介彦就整个人连头钻进了被子中。

藏在被子里的男人说“不管你怎么看我,嘲笑我、同情我都无所谓•••今天的事情•••”透过布料传出的闷闷的声音忽然中断,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请你不要告诉妈”,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已经恢复到那个平时的介彦。

“我知道。你放心。”

从开始到现在,和彦都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虽说他也不会做多余的事。以为男人还会说些什么,可是却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和彦像要将被子看穿似的紧盯着床上的那块隆起。

隔了很久,“你出去吧。”

那声音低沉又脆弱。被子下面的脸孔不知是什么表情,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是否又渗出泪水。和彦一边想着边说“那我出去了”。走到门口,他再度凝视着床上的男人。说实话,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是不是想要留下来,在听到介彦让他“出去”时,心里的确有丝难受,但更多的是感到松了一口气。

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和彦走到介彦的房间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响动。大概是睡着了吧。伫立在门口和彦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想要敲门进去的想法。离开时又不放心的回头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扉。

回到房间也无法平静。躺在床上的和彦想,男人会不会又在一个人哭泣?

只留着床头昏黄的小夜灯。从枕头下取出MP4,然后戴上耳机翻找着想听的歌曲。上星期,班上的一个跟自己比较熟络的女学员拷了很多歌进来,貌似都被自己遗忘了。点开看上去眼熟的文件夹,里面有40多首歌。点击播放。

前几首歌是英文歌。听不大懂。不过从旋律中能听出是悲伤的歌,十分婉转悠扬。这就是小女生们爱听的歌吗?和彦闭着眼睛在心里轻笑。

听到不知是第几首的时候他听到了两声貌似敲门的声音。摘下耳机望过去,介彦就站在门口,左手还握着门的扶手。那双忧郁的美丽眼睛隐约闪着泪光,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和彦感觉胸口被什么一击。

“那个房间很冷,我睡不着。”

介彦垂眼咬着下唇,那种撒娇般的语气完全不像平常的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战战兢兢地躲在门边,缩着肩膀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要•••一起睡吗?”

这个男人的神经正处在极限的边缘上吧•••和彦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分岔。介彦的身体移动过来。是要睡在我身边吗?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男人的动作,仿佛一眨眼这些就会像虚幻的泡沫般消失不见。

和彦往床里边移动了两下,将刚才自己温暖过的位置空出来,男人便猫一样敏捷地钻了进来,面对着自己躺下迅速闭上眼睛。和彦的手里还捏着耳机,是该继续听歌,还是该睡觉。他无辜地望着自己的手。

躺在男人的身边,丝毫没有睡意。他就着微弱的小夜灯凝视身旁的男人的睡脸,毫无防备的半启的嘴唇,轻飘飘的睫毛,男人的眼角处已经有轻微的鱼尾纹,再过几年应该就是完全的大叔样了吧。

关掉床头的小夜灯。微弱的月光从背后倾泻到他们的胸前,介彦衣服下那若隐若现的白色锁骨吸引了和彦的视线。如果单看那锁骨,甚至会觉得那是女人的身体。感觉下半身有股热流在蠢蠢欲动,他不自然地蜷缩起身体蠕动似的挪到床边。

“我觉得•••”

这声音格外空灵,仿佛从很远传来。和彦吓了一跳,在幽静的月光中捕捉着声源,发现它就在身边。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颗无知的藻类。”

和彦总觉得今晚的男人跟往常很不一样,是危险的、爱撒娇的介彦,于是他静待他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介彦是想倾诉什么,他只须安静的听他说就好。这个男人或许只是想要有一个人在他身旁待着而已,至于那个人是谁无关紧要。

“一颗无知藻类,没有思想也好,随波逐流也好•••”介彦的脸躲在月光的阴影中看不清,清淡的月光就像漂浮在他的身上。

“这样还好。我真的觉得这样还好。可是•••一个人呆在那个屋子里,就像沉没在黑暗的水底,周围只有无尽的冰冷的水•••”

“好恐怖•••”介彦恍如身在其中般地蜷缩起身体,形成一个婴儿在母体中的姿态,连吐息都开始急促紊乱。

“寂寞就像水中的空气一样,我呼吸着它而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说着“寂寞”的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彦并未给予他任何的回应。不过男人似乎也没有期待他的回应继续说“我曾经想到过死,并没有很认真地想,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和彦一点也不惊讶,但他想要安抚男人。于是他伸出手探试地确定对方的位置,让介彦小小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也许是感受到来自别人的体温,介彦慢慢地把脸靠了过来。

“不过我有认真的想过自己不会说话的模样,并且真心的觉得那样的自己会不会更好些。”

关于这一点,和彦倒是非常赞同。少年时期的经历还仍忆犹新。突然,手臂上的人打了个喷嚏,紧接着传来吸鼻子的声音。和彦摸索着男人的身体问“冷吗?”

在手指触碰到那冰冷的挟带着微微湿气的皮肤时,男人的身体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昏暗的某一点发出了 “我不冷”的微弱回应。

他将脸冲向男人的头的方向,对着虚空中问“不睡吗?”

“我很久以前就已经睡不着了。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疲累不堪,可是就是睡不着。眼睁睁地看着天空的颜色像稀释了的蓝药水一样慢慢变淡。愚蠢地在脑中想着这般自然的规律会不会也有例外呢••••”,对方似乎在笑。

低弱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两年前,我和初芝一起去做了检查,结果是我患了严重的无精症,连现代医学技术都无法治愈•••”和彦帮男人紧了紧被子,对方便乖顺地蠕动着身体来配合着他的动作。

“即使我积极地治疗,病情依然没有得到丝毫的好转。这种无望的生活还要继续到何时呢?直到两年后的今天,我依然看不到尽头•••最后,她也对我失望了吧。不论我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会被她像空气一样的无视。”

这还是和彦第一次听介彦说起他自己的事情。今晚的介彦很脆弱,很危险,和彦再次在心里提醒自己。

男人竭力地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感觉,仿佛是在预示着我,我是不应该存在的。渐渐地就连在她面前说话、哭泣、欢笑、愤怒、哀求,我都会感到畏惧•••所以我觉得,我要是不会说话就好了,做一株植物也好•••”

和彦的心里面掠过一丝酸楚,手臂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他反射性地动了动手肘。

“可就算是植物也是会被嫌弃的吧。”男人抽了一下鼻子,“我觉得死亡和痛苦的本身并不可怕,真的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们看上去遥遥无期。如果我能望见它们的终点,那么我会比现在更有勇气。”

男人说完也摸索着伸出手来,在触碰到和彦的手时,发出“啊,找到了”孩童般惊喜的声音。

感觉像是被冰冷潮湿的深海水藻的触手所捉住,和彦的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嗯~真温暖!”

看不到介彦的表情,不过听语气他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和彦稍微用力地回握,男人的手便吓得惊跳了一下,但依旧乖乖地任由和彦握着。

“你的手•••真热•••”

其实和彦的手并不暖,在男性中还算是比较凉的,只是跟身边的这个男人比才显得炙热。这个生命力薄弱男人,至今为止到底是怎样生存的呢?突然很好奇。

眼睛好像也慢慢地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尽管看不太清,和彦坚持地注视着男人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中他感觉眼前闪过一丝亮光•••是不是那双湿润的眼睛又要流出泪水了?以为男人又哭了,于是说“不要哭了”,可男人却笑着回答“我没哭,是你哭了。”

和彦在月光下摸着自己的脸•••明明没有悲伤,为什么还会流泪呢?他不明白自己的内心,即使问了也不会有回答。回过神来,介彦已经从阴影中露出他湿润的脸庞,那冰凉的挟带着轻微湿气的手不知何时也握住了和彦的脸颊。

“你的眼睛真亮,在月光下像镜子一样映照出我的样子。”

握着自己脸颊的那双手好温柔。

“每天晚上•••我转向她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她的背影•••我一直•••很想看着她的眼睛”,介彦将头抵在和彦的胸前,低喃着“希望她的眼睛里也能够映照出我的样子•••”

和彦俯下头试图看清怀中的人的脸,却始终看不到。

“•••谢谢你,和彦•••”

沉默的时光中,介彦的吐息慢慢变得规律。轻柔的气息吹拂在胸膛上有些痒,松软的头发散落在他的手臂上。和彦轻微地挪动了下身体,男人似被惊动了一样翻了个身并吸了一口气。在月光下的介彦,眼角微微泛红,像是一只雪兔。大概是哭了很久吧。心里面有微微麻痹的感觉,将男人冰凉的身体抱在怀里温暖,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一直这么做。而那纤细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非常小心翼翼地缩在自己怀中,直到和彦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在眩目的光影中听到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半睡半醒之间,月光中的男人的样子有些遥远,然后那身影越来越模糊,变成一个昏沉的轮廓,接着一片黑暗袭来,和彦又沉沉的睡去。

在微光中醒来,左臂的酸麻感让和彦皱起眉头,伸手摸索着身边的躯体,却空无一物。手指所触摸的介彦刚睡过的地方,还有未散去的体温,是温热的。将脸贴在那块温暖的位置,他用力嗅闻,总觉得不可思议。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仿佛来到一片水域。静逸的海上“丝丝”地吹拂着湿凉的风,水面上倒影的明月缓缓地摇动着,波浪的声音像少女的叹息,又像怪兽的喘息。对岸上有人在,那个人站在波浪拍打的岸边。和彦移动着变换角度,那个人的脸就一点点从灰暗的阴影中显现出来。一看到男孩的模样,和彦便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人明明是介彦,可又不是,仔细一想才发现那是小时候的介彦。

洁白的月牙宛如一条渡过夜空之海的小舟,被光的露珠濡湿了船尾。站在水中的介彦,将视线垂落在映照在海面上的摇曳的月影。然后,他走了起来,一步步地走进了水里,身体散发着白色的光芒。和彦想上去阻拦他,可是沙子绊住腿难以前进,怎么都无法涉水而过,叫喊也发不出声音。只有光的碎片在波浪的缝隙里闪烁。自己就这样注视着他远去,向着那片深广的水域。遥远的天际,月光宛如银色丝线系着银铃垂落入水面,在波浪的摇晃中,仿佛有婉转的铃声不知何时温柔地响起。

蜷缩起身体,心脏狂跳着。和彦将手伸进睡裤里,握住自己的炙热摩擦。他幻想剥去介彦的衣服,嘴唇吻着男人那的青白的锁骨,微红的眼角。将他胸前的果实含入口中,那楚楚可怜的颜色就变得跟成熟的樱桃般一样浓。手指探入到那幽闭的秘穴中爱抚,接着将自己的昂扬抵在入口,慢慢将腰推入、进入到最深处,摇晃那纤细又白皙的身体,用嘴唇和舌尖吸吮掉他眼角的泪水。然后,男人的性器勃起了。

和彦的脑髓都快麻痹了。在肮脏的白浊黏液喷涌而出之时,空虚的现实重新回到眼前。擦净手上和衣服上的残渣,他依旧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对同性,而且是自己的哥哥产生情欲,和彦郁闷地苦笑,却没有一丝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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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熄滅后,冷星入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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